“好。”

“嗯,…檀舟,晚安。”

“嗯。”

佘檀舟把挂在一边的毛巾抽出来,一边擦汗一边给如也打电话,一次,没接,过五分钟,又一次,没接。

电视广告里穿出熟悉的乐曲,今天是圣诞节。

第三次拨过去的时候,她接了,“谁、谁呀!”声音很不耐烦,嗓门也比平时大。

“你在哪里。”

“你谁呀!说呀!”

“姚如也。”佘檀舟站起来,把毛巾随手一扔,眉一皱,“你喝多了。”

“哎?你肿么鸡道?你谁呀?”说话都不利索。

佘檀舟看看钟,将近十点。“在哪里,我去接你。”

“不要不要!不认识你。”

“我是佘檀舟。”

“我不认识佘檀舟!”如也几蛮横,就是要撇清,在学校,我认识,在外面,不知道佘檀舟是谁。

“我再问一遍,你在哪里。”

“是不是不说就不能毕业了?”

“是。”

如也瞄到碗碟上的小字,“呃…那个…辛香汇!”

“等我。”

“你不要来,来了要喝酒的。”又反悔,自他那次强吻她还赖她头上,她上课都不抬头。

“啪。”佘檀舟挂了电话。

死姚如也,电话一挂,立马忘了这个事,手机都扔在一边,夹了块猪蹄啃啊啃,筷子不够方便,用手,呱唧呱唧。

在吃完第三个猪蹄时,她像小孩子一样舔着自己的拇指,包厢的门忽然被人拉开,如也一时居然没认出来。

大脑当机了一会儿,如也歪歪头。

佘老师怎么来了?

死如也啊,你什么记性,二傻子!

佘檀舟扫了一眼桌面和桌底,啤酒,几瓶啤酒就醉成这副德行。他的目光落在姚如也脸上,她比平时还呆,脸还红。

“这位是…”几个警察同志站起来,微醺,职业的敏感,这个人,不是恶人,不滋事,但,来者不善。

“我老师。”如也摇摇晃晃站起来,像领导亲切接见下属似的架势,那刚啃完猪蹄黏糊糊油汪汪的爪子,握紧佘檀舟的右手上下摇动,笑嘻嘻地看着他,“你好哇,小佘。”

小佘?!叫谁呢?

还好佘檀舟带来的两瓶金门高粱,提在左手上。

于翎不知道如也怎么把自己大学老师叫来了,但来了就是客,赶紧招呼着让了个位置,还添了碗筷。

佘檀舟好容易扯开如也的爪子,一拉椅子,在她身边坐下了,看了看她,还不是太醉,估计也喝到位了,再喝下去,绝对出丑。

金门高粱一开,酒香四溢。于翎暗自打量这个男人,大气,优雅,但上来就是白的,果真来者不善啊。

白酒这种东西,喝雅了,能跟拉菲红酒一样,细细品,慢慢回味,它的甘,它的清,它的醇;喝俗了,能跟最低度数的啤酒一样,一杯杯干,谁喝得快,喝得多,喝得不要命。

今晚佘檀舟提着白酒来,要往俗了喝。

大杯换成小杯,全部满上。佘檀舟先倒了一大杯,说,“我来得晚,自罚一杯。”说完,一下子就干了,利落,干净,喝完了杯口整个儿朝下,不留一滴,杯子一放,小杯里再次倒满。

受过“酒精”考验的几个警察同志隐隐觉得,这忽然来的新朋友喝酒,犀利,干脆,有几分部队培养出来的架势。

一个个敬,跟当时的柳向晚,竟几分相似。

忘了说,把外人全部灌醉,把自己人带走,别人只当热情——这一招啊,当初就是佘檀舟教给柳向晚的。

佘檀舟此人,可雅,可俗,可正,可邪。

他一个人,敬了一圈,除如也之外。

如也哪里想到,佘檀舟这是为她而来,见他坐下,还鼓掌,几兴奋的模样,“哇,看不出来,老师,你这会喝酒!”

“不常喝。”

如也见他右手上沾了酱油(还不是你弄的!),赶紧找面巾纸给他擦,桌上的用完了,她在包里翻啊翻,掏出一包,“佘老师,你擦擦。”

佘檀舟接了,触感不对,低头一看,卫生巾。

女孩子包包里的小袋子内,通常备着这样的东西。

这个吸水能力虽好,但实在不适合用来擦手。

一辈子用不着这玩意儿的佘檀舟自然还回去,谁知喝多了的二傻子还推辞“你用你用!别跟我客气!”。

“不跟你客气,这东西我用不上。”为了不让其他人看见这二货掏了什么东西出来,佘檀舟的手始终在桌子下面。

“用不上留着呀,以后还可以用呢。”如也仗义地摇摇手,她包里真正的面巾纸在默默哭泣。

用你妹啊用。

算了,不能跟二傻子一般见识。佘檀舟把卫生巾放进自己上衣口袋里。

老师,你真坏(四)

白酒这种东西终究不适合快喝,前面那些喜力打底,一个酒量深不可测的人一杯杯跟你玩,一桌子警察同志,虽不能说烂醉,但都不利索鸟。

每一个酒量深不可测的人,背后都有一段深不可测的往事。

待一大帮人七扭八歪互相搀扶着走出饭店,看见外面停着一辆奔驰S350L,挂军用牌照。警察同志们神智已然不太清醒,佘檀舟背着晕乎乎软绵绵的如也,最后一个走出来,把她放在车后座上,自己进了副驾驶,“御都花苑。”

如也那个晕啊,天旋地转,可神智还算没有丧失。圣诞节晚上车多人多,车子走走停停,昏沉沉间,如也被佘檀舟半拖半拽进了家门,哼哼唧唧倒在沙发上,半天才发现不是自己房间。

“那个…”她挣扎着要起来,忽然,佘檀舟压在她身上,把她两只手往上一抬,分别按住。

禽兽教师酒后强*暴女学生。

如也的酒被吓醒一半,眼睛瞪得老大。

这可真是,羊入虎口。

佘檀舟的脸离她极近,几乎鼻尖相触,他俩呼吸间都有微微的酒气,如也动不了,只是脖子拼命往后缩,连双下巴都给挤出来鸟,她越往后缩,佘檀舟就脸就越靠近,猛地,就要往下压,她骇然大叫:“啊啊——不能亲!!不能亲!!”

“为什么?”佘檀舟低声问,呼出的气息渐渐炙热。

“不为什么,就是不能亲!”如也挣扎,又被按紧,哎哟哟,这可怎么办,人又晕,胆又颤,只剩下本能在反抗在逃避。

女人的本能是逃避,男人的本能是进攻,是侵略,是占*有。

“姚如也,你喝成这个样子,出什么事都是正常的。”他就是要吓吓她,让她长记性,下次看她还敢在那么多不认识的男人面前,喝到连扇人巴掌的力气都没有。

“你不也喝…”如也还颇为委屈。

“我不会任人这般压在沙发上动弹不得。”佘檀舟逗她,脸往下一挨,她就又是甩头又是嫌弃地撇嘴,但身子就是动不了。

但这厮,居然死鸭子嘴硬:“别那么刚愎自用,你只是还没有遇见那个能把你压倒在地的人,但凡有一天遇到了,你…”

“如何?”

“你不知道几高兴!”

“我现在就很高兴。”

“为神马!”

“遇见了能被我压倒在地的人。”

“你不能这么不上进,上课的时候你还教我们要多求证,多试验,找寻不同的方法和试着推导更深层次的结果。”如也虎着脸,一板一眼地说。

佘檀舟眉一挑,“你居然听我的课?”

“嗯嗯,看在我听了你的课的份上,能放开我么?老师…呜呜,我想吐。”如也抿嘴。

佘檀舟冷哼,轻笑,“这么巧,我也想。”

“别别!”如也死死闭上眼,这家伙万一忍不住直接吐自己一头,那真是太恶心了!!!“你你!忍住!不可以这样!”

“忍住哪方面?”

“耶?你有几方面?”醉了的如也眼睛却特别亮,跟小孩儿似的单纯。

“两方面。”

“你忍住想吐的那方面!”如也大叫,见他点头,便松了口气,又鸡婆地问:“另外一方面是什么?”

“是这样。”说着,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啊!!!!——”如也尖叫,像见了鬼。

佘檀舟空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如也右手得了空,一个劲儿推他,他把她一双手一并,用左手一按,她又动不了。

这真是动物间赤果果的角力。

如也不叫了,眼里有好奇,“为什么你能用一只左手按住我两只手?”

佘檀舟刚要开口,她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神神经经地大笑,“因为你平时喜欢用左手,对不对?!”

“对。”

“嗯?”哇哦,居然承认了…昏沉沉间,智商忽然提高。

“你想试试我的左手,还是右手?”

如也,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什么叫自掘坟墓!

如也不敢笑了,孬种一样又缩脖子。

“怕什么…”佘檀舟轻柔地帮她捋了捋耳边的发丝,“我又不是什么好人。”

“好人,我渴了。”好吧,如也小朋友听话居然听一半。

佘檀舟盯了她半晌,终是起身,去厨房冲了一杯蜂蜜水,出来见她没有跑,平躺在沙发上,右手搭在脸上,左手毫无力气地垂在一边。

他将她的上身扶起,靠在自己怀里,杯沿抵在她唇边,哄她喝。

如也这时娇气了,喝了两口,蛮横地推他的手,“太甜了。”

她的酒劲似乎全上来了,在他加了点水又回到她身边时,她一边小口小口地抿蜂蜜水一边默默地哭,好像受了欺负,委屈却说不出口的孩童,身子更软,眼神更游离。

酒精达到一定量的时候,所有悲伤的事冲掉了莫名的兴奋,这时人只想哭一会儿,没有为什么。

醉了的人是最难缠的,然而在这样难缠的时候,他没有你丢开,任你摇摇晃晃,任你磕磕碰碰,而是耐心而宽容地在一边听你胡言乱语,任你丑态尽显,哪怕你说出的都是刺伤他的真话,哪怕你的眼泪不是为他而流。可,他就是愿意这样无奈却热忱地照顾你,帮你挂好乱丢的衣服,帮你放好一南一北的鞋子,帮你擦掉几滴虐了他心的眼泪。

说句土的,牵挂啊,否则怎么不把你推街上让车撞死算了。

一杯蜂蜜水喝完,如也敛了眼泪,鼻尖是红的,却抬眼无辜地看着佘檀舟。

佘檀舟忽然俯身抱紧了她。

她的手本能地抬起,怀抱着他的腰,却没什么力气,松松的,然而却揪着他的衣服。

怀中的人,发间还有香气,软糯,无助,时而的一声轻哼,却像动情时难耐的低吟,怎不让人心念颤动,让人舍不得放开。她难得如此静,如此娇,如此媚态。

喝醉的女人有一种媚态,只有富有艺术感却不带猥*亵的人才看得出来,好像贵妃微醺对月举杯,眼波如丝,拈花娇笑,人却比花娇。

她的呼吸渐渐沉了许多。

睡着了。

手慢慢又耷拉下去,歪着头。

大家都说,若末日不是末日,那么这年的圣诞节,就象征着新生。如也。

但是带着妆睡觉,毕竟对皮肤不好,如也。

所以第二天,如也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醒来,下巴有点疼,一摸,中间一个青春痘。

如也没有夸张地掀开被子检查自己的衣服,她没有烂醉,清楚自己昨晚没做什么坏事。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酒后乱性”这件事,两个醉了的人连动一下都困难,还乱什么性。这个词不过是给两个本来就有那么点意思的人,一个逃避责任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