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默默垂着头,他不肯告诉我他的身份,不肯告诉我他父亲的身份,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怎么了?不喜欢?”他问。

我受够了某人事事都隐瞒的态度,于是埋恨地瞪了他一眼,索性甩开他的手,自己坐到路边的雕花长椅上:“走不动了!我要吃肯德基!”

他惊讶地挑眉:“你不是一直不喜欢吃那种东西吗?”

“我此时此刻此分此秒就是想吃!”

我和他大眼对小眼,彼此看着对方,最后周逸终于败下阵,无奈地妥协:“好好好,你想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说完,他伸出手来想要拉我起来。

我瞥了眼他的手,没搭理,扭过头说:“我走不动了,你去给我买来吧。”

……

过了好一会,没听见他说话,我疑惑地抬头看他,谁知刚一抬头,鼻尖就被一只大手紧紧捏了下,鼻梁断了都没这么疼!

我恼怒地恨着周逸。

他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周淡淡,要闹脾气咱们回家闹。现在你马上给我起来,我们去吃饭,你要吃肯德基我们就吃肯德基。”

“我说了我走不动了!你给我买来我就吃。”

忽然,眼前落下一片阴影,周逸在我面前弯下了腰,一只手捏着我的手臂,脸上挂着阴森森地微笑:“周淡淡,我耐心有限啊,不起来我可就采取暴力手段了。”

“啧~”我用一种不屑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着他,量他也不敢在公共场合对我作出什么暴力举动,于是特别得意地挑衅看他。

半秒钟后,我后悔了……

“啊!”他捏着我手臂的大手蓦然收紧,轻轻一拽就把我从长椅上拉起来,没等我站稳,他淡定地俯下身子,立即又揽着我腰把我从地面提起来,往后一甩……

我就像个傻逼木偶似的被他不费吹灰之力地扔到了他背上,动作流畅迅速,我瞪傻了眼,为自己刚才的不要命地挑衅行为深深懊恼。

说对了,我就是那任他折腾的2B小白鼠。

“趴好了。”

话音刚落,他就直直站了起来,我身子迅速往后倒去,还好我眼疾手快,以树袋熊一样矫健的身手抱住了周逸的脖子。

“周淡淡……你想掐死我吗?”周逸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来,我赶紧松了松力气,趴在他温暖的背上,下巴抵在他的肩上,故意向他耳朵吹起:“这就是你说的暴力手段啊~?周一老一师~”

“不要乱动,小心我扔你下去。”他低声威胁道。

“嘿嘿……”

一路上行人不多,几个年轻男女用暧昧地眼光看着我和周逸,他倒是视若不见,我也大大方方地回看过去,突然发现,这人在高处就是不一样,连视线都开阔了,看得也更远了。

“周逸,本姑娘钦点你为我的神兽坐骑!”

下面的人脚步踉跄了下,语气有点哀怨:“神兽坐骑?”

“嗯,以后我累了你就得变身为坐骑,载着我走。”

“呵呵。”他轻笑起来,“我价钱很高的,你付得起吗?”

“付不起,不过我把你终生监禁了,你还有得选吗?”

“噢?~”周逸意味深长地回头看我:“那就终生监禁吧。”

“当然。”

我偏头,从旁边大厦的明亮干净得像面镜子的玻璃上看到了自己和周逸。

清隽的年轻男人双手背着女孩,俊雅的侧脸露着零星般的笑意。而他背上趴着的长发女孩正歪着头,乌黑的眼眸正愣愣地望着玻璃。

也许,真是一副溺爱无边的甜蜜场景。

如果没有其他肮脏的一切。

我放松下来,软绵绵地趴在周逸身上,小声地,懦弱地,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句:“对不起。”

周逸条件反射般地侧过头:“淡淡?”

我没再说话,闭上眼睛趴着。

第二天,我早早地起了床,随便吃了点面包就出门了。

一路上寒风刺骨,天空没有完全亮,灰蒙蒙地压抑,而我左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心跳也好像比往常快,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下了车,站在校门口,眼皮突然就不跳了,我深深吸了口气,一边走进大门一边像往常一样给门岗胡大爷打了个招呼。

胡大爷很惊讶地看着我,然后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早啊淡淡。”

我笑了笑,往里面走去,没走几步就看见逸夫科技楼旁的公告栏边围满了一群人,你拥我挤地争着看公告栏上的内容。

我看着密密麻麻的人头,哆嗦了下,当机立断的掉头就走,绕了整整一大圈,才走到教室。

教室里意外地没人,我静静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拿出书,手却不听使唤地颤抖。

一页还没读完,就听见几个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出现在走廊,越来越近,直到教室的门被推开,看到坐在中间的我,几个人兴致勃勃犹如发现新大陆震惊,诧异,鄙夷的表情顿时僵在脸上,话音也戛然而止,尴尬地推着彼此。

我扯出一个微笑:“早。”

那几个人才如梦初醒:“噢噢,早早早啊。”

随着时间越来越晚,班上的人也越来越齐,每一个进来的人看着我的表情都甚为有趣。

有的震撼,有的不可思议,有的不屑一顾,有的连连感叹,当然,最多的表情还是不能理解。

无一例外的是,门外他们高谈阔论,进门后就像金嗓子喉宝突然失效了,瞬间变成了哑巴。于是教室安静得诡异。

这种暴风雨前的平静一直持续到凌灵这位面如菜色的傻大姐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一脸恐惧地告诉我:“淡……淡,你你,你要不要去看看公告栏?”后众人才回过神,纷纷露出慈母般的神情:“是啊淡淡,你快去看看吧。”

我秉承着不让大众失望的任务,艰难地起身,拖着身子在凌灵的陪伴下一步一步向公告栏走去,一路上凌灵又是怒骂又是安慰,我不敢告诉她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只好默默点头表示赞同她的话。

离上课时间还有几分钟,公告栏周围的人头已经成鸟兽散了,只剩一个深绿色的垃圾桶孤零零地站在公告栏旁。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公告栏上的自己,强压着自己双手不让他们颤抖,眼睛死死地盯着上面。

把寥寥几笔的内容看完后,转头对凌灵指着上面的自己,张了张嘴巴,强笑着说:“我还是,挺上镜吧。”

一回头,便看见了站在操场上的李东霖,皱着眉头。

周五,上午四节课都是语文。

上课铃一响,全班都莫名地带着蠢蠢欲动又兴奋的神情盯着门口。

可惜,周逸没来。

整整一节课,他都没出现。

第二节,周逸没来。

第三节,第四节,整个上午都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出现。

作者有话要说:

让暴风雨更猛烈吧……

虽然我是这样想的,不过有着亲妈体质的我还是手下留情了,哈哈哈哈哈~

5.4周姐威武

中午吃饭的时间我没有出教室,凌灵买了饭菜回来陪我,和她一起进来的还有丁泽和李东霖。丁泽看了我半响,深深地叹了口气,在我前面坐下,说:“早就告诉你了,你们那个周老师很复杂,叫你别去招惹,你怎么这么傻?”

原来,在他们眼里,受伤的是我。

毕竟,我刚成年,还未踏足社会,人情事故都不懂,很容易一头陷入泥枣之中。

“可是…”我摇摇头,“是我先去招惹他的。”

“你…”丁泽竖起眉头。

李东霖一只手按在他肩膀上:“好了,都少说两句。”

凌灵也在一旁唉声叹气,索然无味地扒了几口饭,就放下筷子,一字一句地问:“那…到底是谁拍的那些照片?”

我漠然地低下头不说话,不敢去看凌灵的表情。

李东霖对凌灵使了个眼色:“这件事已经发生了,周老师没出现,应该是校方的意思。”

四个人都没说话,气氛一直冷凝着。

一直到下午的课开始,丁泽和李东霖才离开。他们前脚一走,高主任后脚就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了。

高主任是负责我们高三的年级主任,顽固严厉,盘着高高的发髻,一脸严肃地走到讲台上,环视了班上一圈,问:“谁是周淡淡?”

心脏猛地漏了半拍,抬起头才发现几乎所有人都若有所思地把我盯着。

我站起来,直视着高主任的眼睛:“我是。”

高主任挑了挑细眉,微眯着眼睛探究地打量了我一番,才驽了弩下巴:“校长找你,现在就过去。”

一瞬间,班上骚动起来,一双双看好戏的眼睛差点射穿了我的后脑勺,我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离开班上。

走在路上,我的心情特别复杂,一方面原因是因为我在一中读了初中三年,高中三年,总共六年的书,至今还没进过校长办公室。

今天这事一出,就迅速得到了校长的召见,我乐观地想,死也死在校长办公室,值了。

另一方面呢,我拿不准校长会问什么,我更拿不准校长大人会不会把我开除,所以心里还是极为害怕的。

上楼的时候,心脏跳得快要蹦出我的喉管,拐过一面墙,就是校长办公室。

我深深吐了口气,镇定地朝前方走去,可没走两步,我就傻在了原地。

校长办公室的门口,周逸倚在门边,漆黑的瞳孔平淡地凝视着我,看不出喜怒。

我一下子就慌了,手脚更不知往哪里放,张嘴也不知说什么。

他见我这样,沉默了一会,偏了偏头低低地笑了,有些自嘲地笑。

他说:“进去后你什么都别说,我来扛。”

没等我回答,他便推开了门。

我和周逸就这样双双站在校长前,校长姓傅,是个五十多岁的老爷子,有些秃顶。

平时都是在领导席上看他讲话,挺和蔼正直的一个老人。

这样面对面的接触,一种说不出的羞耻感莫名地从心里窜出来。傅校长放下手中的笔,指了指前面的沙发:“你们坐吧。”

我和周逸各自坐了一个沙发,面对面,傅校长的办公桌在我们中间。这场景,一下子让我觉得来到了法庭似的。

一刹那,有点如坐针毡。

傅校长端起茶杯喝了口水,不咸不淡地说:“我相信照片你们也看到的,传闻也听到了。因为实在有悖学校安定上进的原则,这件事情传出去不管是对二位还是对学校,都是一个极其恶劣的负面影响,所以我把二位找来谈一谈,一起把事情理清楚。

正是这样一个云淡风轻的语气,才让我感到了深深地压迫感。我双手放在大腿上,左手紧紧捏着右手,生怕自己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我并没有低头,而是平视着我和周逸中间的茶几。

傅校长闷咳了声,又喝了口水,当我以为他准备说话时,周逸微微侧身,打断了他。

“傅老,出了这样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毕竟,这不是我的初衷。这个孩子是我一步步把她从歧途里带出来,的确对她比较偏爱,她的成绩我相信您也是知道的。”周逸顿了下,看了我一眼,接着说:“我这里并没有推脱责任的意思,是我越轨了,我会辞职。”

傅校长瞪着周逸“哼”了一声,捧着杯子语重心长地连连摇头:“周逸啊,说实在的,当初你来,是我卖你父亲一个面子。你的能力我知道,也摆在这里,你带的这个班进步确实很大。可你现在给我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别说我了,你自己怎么给你父亲交代?这孩子才多大?”

周逸站起来弯下腰,一脸愧疚:“对不起,这件事责任都在我。”

傅校长不理他,转过头来看我,却是对着周逸说:“她就没责任了?周逸,辞退你是肯定的,这孩子,也要退学。”

什么!?

我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急得语无伦次:“傅校长…我,我……”

周逸紧绷着脸转过来,冷冷地斥道:“周淡淡,坐下!”

周逸单手握成了拳头,我知道,这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

他沉稳地对傅校长说:“傅老,就像您刚才说的,她才多大?对感情能又明白多少?是我太草率没有考虑周全导致给了她太多空间。我很清楚周淡淡这个孩子,直率开朗,努力上进。作为一名老师,我不想由于我教育方式的失误让一个优秀的孩子止步高中。您曾经也是老师,我相信你也不希望看到这一幕发生。”

我双手冰冷,胀红着眼眶看着平日里那么骄傲的一个男人,现在为了我,谦卑地弯着腰,隐忍而坚定。

他说完后缓缓地看过来,双眸眨了眨,微微一笑。

我连忙移开视线,眼泪肆无忌惮地从眼眶里流出来,我慌张地伸手用袖子去擦,可越擦越多,怎么也擦不完。

我努力平静下来,诚恳地对傅校长说:“校长,马上就要高考了,请您不要让我退学,我不敢说自己的成绩能考上数一数二的名牌大学,但剩下的日子里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学习的,请您给我一次机会吧。”

傅校长看了满脸泪痕的我许久,然后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抬起手,手背向外,对着我们挥了两下:“出去吧。”

我没看懂傅校长到底是什么意思,周逸转身对我摇头示意我别问。

我走到门口的时候,校长突然从后面叫住我,轻轻地说了句:“好好谢谢你的周老师。”

我呆呆地看着他,嘴边又流进咸咸的液体。

周逸出来带上门,和我并肩走了一会,浅浅地叹了口气,扳过我的脸,无奈地笑:“小姑娘,哭什么呢?”

我望着周逸清瘦的脸庞,越哭越厉害。周逸只好把我搂了搂:“傻姑娘,别哭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干我脸上的眼泪,说:“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什么吗?我希望你成为一个独立自主自尊自爱的女孩,我知道接下来你要面对和承受多少压力,可这些我不能帮你承担,这是你的人生,知道吗?”

我呜咽着点头:“我知道。”

周逸蹲下来,满意地捏了捏我的脸颊:“这才是周淡淡,一个月后我等你的好消息。”

一个月后,便是高考。

那天在校长办公室下面分开后,我就再也没见到周逸。

语文老师换成了一个四十多岁姓朱的女人,点名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她讲的课其实不必周逸差,语文这门学科的复习大多靠技巧,我目前为止还没有出过任何差错。

周逸的辞职,的确让这件事平静了一些,公告栏上的照片也早早撤掉了。临近高考,大家都明智地把心思放在了暗无天日的模拟卷上,对我和周逸这件事的关注也不了了之。

只是偶尔走在学校里,还是会注意到身边毫无掩饰打量的眼神和窃窃私语。

久而久之,我也习惯了,左耳进右耳出,安慰自己在离开母校前夕好歹也混出了个名堂。

周姐威武,阿米豆腐……

一个星期五,在放学的路上突然遇见了很久没见到的林浮。他倒还是老样子,笑嘻嘻地跑过来给我打招呼。

闲扯了半天,这厮才贼兮兮地问我:“看这期的‘八姐周刊’没?”

‘八姐周刊’是一本八卦杂志,内容基本是看图说话,小编想象力超乎寻常的丰富。

“我怎么可能看那个,卷子都做不完。”

林浮啧了声,神秘一笑:“你周老师上杂志啦!”

“啊?!”我吃惊地看着林浮:“真的假的?上面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