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面前大言不惭的说要杀我家主人,你想死是么?”他慢悠悠地插着口袋走进屋,一脚踩在他受伤的胸口:“你给我记住,我家主人只能死在我手上!”

“…请问,你们俩是在讨论我这个当事人的生死么?”沈岚攥紧手机,忍了又忍才没砸到太一头上。

周玉戈爬起来靠茶几坐着,捂着隐隐露出血渍的胸口喘粗气,语气有点无奈:“好歹也算同类,咱们暂时休战行不行?等找到你我想要的结果,再解决一切好了。”

“解决也轮不到你。”太一哼了一声,自顾自地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

周玉戈忽然一愣:“呃,我们就这么进来了?”

话说完,沈岚也愣了,刚才太一那举动太迅速,完全都没回过神来,现在才发现人都在屋子里了。

“啊,原来二伯说的钥匙就是我啊。”太一勾着唇摊摊手。

“是啊,拜你这把钥匙所赐,我还要再换把新锁!”沈岚甩上门,瞪了他一眼,穿过客厅去厨房看了一眼,家用电器都一应俱全,打开冰箱看看,食材塞的满满。她拿出来看看保质期,竟然都是近期的。

她又到卧室去看了一眼,两间卧室的床铺都整整齐齐,一丝灰尘也没有,看来是定期有人来打扫的。

忽然想起二伯以前跟她说起过件事,她大伯在S市有房产,但是移民后就没有人住了,他就找了钟点工每星期去打扫,补充食材,以备不时之需。

当时她还骂他浪费,有这闲钱不如攒起来防老了,现在看看这些竟然跟他说得一模一样。

“太一,二伯临走时有没有跟你说这里是谁的房子?”她急匆匆地走到客厅。

“他大哥的。”太一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过来时还不忘有意无意地踢一脚周玉戈:“怎么了?主人觉得不习惯?”

“不是,我在想二伯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当初说这里不会轻易使用的…”沈岚皱着眉咬唇。

“起码我们离开的时候他还是好好的,既然能把事情计划的这般周全,您还担心他什么呢?”太一揽了揽她,轻笑:“至于这里,我会好好守护主人您的。”

“…你守护我不也是为了最后杀了我?”

“嘘——说出来多不好,你我心知肚明就行了。”他笑得更开心了。

周玉戈爬坐到沙发上,瞄了他一眼:“我说过到了之后要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兴趣听。”

“当然。”太一松开沈岚,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翘起二郎腿:“敢有所保留就杀了你哦。”

“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你最好克制一下自己,要想继续生活下去,就要学会对这个世界妥协。”周玉戈叹了口气,看了看沈岚:“如果不介意,你也一起听一听吧,这件事,也与你有关。”

沈岚早就怀着一肚子疑问,立即就坐到了太一身边。

“在此之前,我首先要说,太一大人,你需要恶补一下历史知识。你与我不同,实打实地沉睡了三千年,所以你的脑中除了以前的商朝,就是把这里当成另外一个奇怪的世界。可是鬼面说的是真的,这里还是曾经的世界,只是时代变迁,物是人非了。”

太一没有做声,表情很沉静。沈岚却目瞪口呆,但不好打扰周玉戈,只有耐着性子听下去。

“我记事的第一幕就是自己浑身是伤地躺在古墓的陪葬坑里,根本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之前发生过什么,唯一记得的是自己是周人,身负刺杀商朝末年大祭司的重任。古墓里机关重重,我从里面逃出来时受了重伤,看到阳光的一刻差点就快断气了。后来发现衣襟里塞着一柄玉戈,便以周玉戈自称。彼时我尚未发现时代变迁,直到见到其他人才发现周朝早已覆灭,那时候已经是先秦了。”

周玉戈第一次笑了一下,却有点苦涩:“我以为我是被什么神力显灵赐了福,抱着庆幸的心情生活下去,但是当初受的伤太重,导致我早衰,头发皆白,可是容貌却奇怪地一点也没改变。直到十几年之后,仍然没有改变。很多人对我指指点点,我辗转四方,一年一年过去,仍然是这样。如果有人觉得不老不死是幸运,我却觉得是不幸,因为那时候你会发现你拥有的时间不会让你得到整个世界,反而被整个世界遗弃了。”

“我浑身的感官都得到了最大的提升,武力也是,不知道原因,因为没有同伴,我必须要独自面对这一切。后来终于遇到了一个同类,就是你那天见到的鬼面。但他极其憎恨人类,虽然曾经他自己也是普通人。我们一起相互扶持了很长时间,后来他忽然走了,再后来遇到时,他已经被姓秦的收拢。我受他引荐,也跟随过姓秦的一段时间,但并没有见过他本人,所有事情都由王大少经手,所以那天在福园酒楼一见到王大少,就知道是姓秦的派他来的。”

沈岚并没有见过鬼面,所以前面听得还一头雾水,直到听到王大少的名号才露出吃惊,很久才消化掉这个消息。

“我不愿牵扯进别人复杂的圈子,就自己走了。渐渐的,也习惯这个世界了,沧海桑田,朝代更迭,原来也是很快的…”他捂着胸口喘了喘气:“太一大人,你比我幸运,可以不用承受这么多颠沛流离,一醒来就找到自己的主人。不过也多亏了你的出现,否则我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要杀的人呢?”

沈岚终于忍不住问他:“你要杀的是我么?”

“我只能说应该是。”他直勾勾地望了过来,像是透过她的脸看到了过往几千年的时代风华:“因为你跟她长得一模一样,完全就是一个人。”

“可是你要杀的人不是商朝的大祭司?”

周玉戈看了一眼太一,他只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你可以问问太一大人,他的主人是不是大祭司。”

“呵呵,那么久远的事,谁记得呢。”太一忽然站起来,扯去假发,朝浴室走:“那铁盒子坐得真累,我去洗个澡。”

周玉戈伸出手臂拦住他:“你是不记得,还是刻意忘了?又或者,只是不愿提起?”

太一偏过头冷笑:“你只需要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我,我的事情,你还是少打听为妙。”

“我知道的就是我们这类人全都是以陪葬品的形式出现在古墓里,而且墓主都是身份显赫的王族,并且,除去不老不死这个特征之外,还有一点十分特殊。”

他忽然抬手掀开额头上厚厚的刘海。

太一怔了怔,他的眉心有一点嫣红的朱砂痣。

“看看这个。”周玉戈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递过去。

太一接过来时,沈岚也凑过来看了看,照片上是个古董,仔细看的话,像是一截枪头,但却是玉做的,乳白带着淡青的色泽,润泽无比。

“这是…玉戈?”

“嗯,这就是当初塞在我衣襟里的那柄玉戈。”

沈岚看看照片,又看看周玉戈:“总觉得,你跟它有点像。”特别是尾部那个圆形的穿孔,泛着淡淡的晕红,像极了他额间的朱砂痣

“没错。”他剥了根棒棒糖塞在嘴里:“这就是我想说的特殊之处,我们这类人都是,每个人都像一件东西,并且带着那件东西的特质,比如鬼面,他像的就是他手里的那把太阿剑,武力极强,出必见血。”

沈岚看了一眼太一:“那他…”

“太一大人应该更为特殊,因为他是我们这类人里年代最早的一个。”周玉戈嘎嘣一声咬碎了嘴里的棒棒糖,看向太一:“也许有的人是间接地知道了我们这类人的存在,想知道不老不死的秘密;也许有的人是贪图你的力量,怀着不轨的目的;也许还有别的原因,总之你会被这么多人盯着,都是因为你本身有太多谜团了。而我,也很想知道是谁把你变成了这样,那么我们这些人的秘密都能解开了。”

“啊,真是可惜,我只想找到我的来处,顺便跟我家主人好好清一清账,其他的,还真是没兴趣呢。”太一摆摆手,进浴室去了。

沈岚叹了口气,按按发胀的太阳穴,找出医药箱给周玉戈:“你自己照顾自己吧,我脑子很乱,要去躺会儿。”

“果然是主仆,连态度都一样。”周玉戈摇摇头,又伸手去口袋里摸棒棒糖。

只有甜味让他觉得满足,身份或者漫长的时间都不重要了,甘醇的融化在唇齿间的甜腻才是真实的,即使只有片刻的停留…

“对了,今晚你们俩睡一间。”沈岚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没一会儿,太一裹着大浴巾从浴室走了出来,拨拉着湿漉漉的长发朝周玉戈抬抬下巴:“听到没,今晚你自己睡一间。”

周玉戈的视线落在他胸前的纹身上,完全没有听清他的话,喃喃的“哦”了一声,等他大大咧咧打开沈岚房门要进去的时候,又转而盯着他的肩头,那里隐隐露出背后纹身的一角,看上去像是文字。

“滚,谁让你进来的!喂喂,你别跟我躺一张床上…”房里传出沈岚的大喊大叫。

周玉戈这才惊醒,摇摇头,解开衬衫给自己换药…

十五章 发疯

太一的执拗是无人能敌的,一旦他认定要跟沈岚同床,就算用炸药轰也别想让他离开。

沈岚开始还觉得不自在,后来看他还算规矩也就随他去了。倒是周玉戈十分习惯,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她有次试探着请他劝太一跟他同住,他却一本正经地说了一句:“这有什么,你们商人不是一向民风淳朴,男女之爱发乎于心,从来不用遮遮掩掩的啊。”

“我是现代人…”

“那不是更加开放?”

沈岚瞬间觉得自己凹凸了。

她每天照旧定时定点给沈净岑打电话,但从来没有接通过。前两天打扫屋子,她无意间从梳妆台的抽屉里翻出一张二十万的存折,发现署名是她,越发觉得不对劲。把家里的电话和店里的电话都打了个遍,也照旧没人接。

左思右想不是个事儿,她还是偷偷回了安郡一趟,可是等到站到家门口,却发现院门被锁得死紧,半个人影也没有。店铺周边的邻里街坊问了个遍,也都说没见过沈净岑。

她只好又拖着步子回到家里,坐在沈净岑的房间里发呆。

太爷爷去世后,二伯已经成为她唯一的亲人,虽然他平时大大咧咧很没正形,她也从来对他都是没大没小呼来喝去,可是融入骨髓的感情是骗不了人的,如果二伯出什么事…

她简直不敢想下去。

但太一说得也对,既然能把她安顿好,自己应该也没事,可她实在不明白突然发生了什么,要弄到这地步。

天渐渐黑了,手机已经响了好几遍,应该是周玉戈打来的。她叹了口气,准备出门,忽然想起房间里也许会有什么线索,又停下来一阵翻箱倒柜。

拉开书桌抽屉的时候她愣了一下,然后一把拿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圈绳索。

当初沈老爷子为表金盆洗手,所有跟盗墓相关的工具都不准留,以至于家里连截长一点儿的绳子也没有。但这圈绳子她记得,是后来为了遵照老爷子遗嘱去菜圃挖宝才特地新买的。

那晚就是这圈绳子拉着她爬了上来,可是后来她二伯却一口否认了之前挖宝的事情。

沈岚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中呼啸欲出,连忙丢开绳子又去抽屉里翻找,这次找出的东西彻彻底底让她震惊了。

那是一张照片,上面拍的是一张油画,油画上画了个人的头像,几乎跟太一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她翻过来看了看,反面有串手机号码。

根本连思考的时间也没有,她立即就照着号码拨了过去,嘟嘟几声忙音后,有人接了。

“喂,请问有什么需要?”

“需要?”

“是啊,我们这里包办各种证件,各种名校学历证件、驾照、护照等等一应俱全。”

“是不是也可以办身份证?”

“那当然了…”

沈岚掐断了电话。

原来篡改了二伯记忆的人恰恰是他自己,可是他为什么刻意隐瞒太一的来历,还费尽心思地给他捏造个身份?

不对,办证也是需要时间的,难道二伯早在她遇到太一之前就知道了他一定会出现?

“呵呵…”她无奈地笑了一下,扶着额头摇头,原来到最后始终被蒙在鼓里的人只是她一个人而已。

不过她能发现这些东西,也说明他不想继续瞒下去了吧。

回S市的时候,沈岚还有点心不在焉。班车上出奇的挤,她就像是团面,任人揉来揉去。直到眼前罩下一团阴影,有人在她身前隔开了一个小小的空间。一抬头,迎上太一似笑非笑的眼睛:“主人让我好找。”

拥挤而密闭的空间,他的声音又轻又柔,久久地盘旋在耳边,挥散不去。沈岚往他胸口靠了靠,闭上眼睛喃喃:“什么都别问,让我靠一会儿…”

太一一手撑在她身后的车厢上,一手揽着她往怀里拢了拢,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看着车窗上倒影出彼此相互依偎的身影,眼神复杂。

外表更改,世事变迁,再次这样拥着她,竟然已经隔了几千年的时光…

回到住处,周玉戈识相的什么都没问,沈岚晚饭也没吃就洗澡去睡了。

这一觉睡得极沉,直到她感觉呼吸不畅,实在憋得难受才惊醒过来。身上有什么东西压着,动也动不了,她茫然地睁开眼,却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眸子。

窗户没关,秋风撩动窗帘轻摆,外面的月光将房间照得透亮。

“啪嗒,啪嗒…”有什么滴在她脸上,沈岚伸手一抹,腥气弥漫。

是血。

“太一,你怎么了?”

“月亮…”太一喘着粗气,忽然浑身痉挛了一下,重重地伏在她身上,眼睛里的黑色像是层层扑过来的黑云,翻腾汹涌,难以消停。沈岚注意到他右手胳膊上有道很深的伤口,正在往外汩汩地冒血,转头看一眼窗外明亮的月光,不明白这跟月亮有什么关系。

“呵呵呵…”十分突兀的,他忽然又笑了起来,然后抬起胳膊,任由胳膊上的血一滴一滴滴在她的脸上和身上。

“太一,你干嘛啊,快去包扎伤口!”沈岚想抬手挥开他,却被他拉住了胳膊,高举着按在床上。

“主人…”沈岚惊讶地睁大了双眼,他竟然又跟坑底时一样,说起了那种晦涩难懂的语言。

脸上忽然一凉,是他的舌,湿滑地舔|弄着,将原本滴在她脸上的血舔得干干净净,又喘着粗气去吻她的耳垂,浓重的喘息像是含着极其难耐的隐忍和痛苦:“主人,给我…”

沈岚一愣,他已经埋下头来,像是觅食的饿狼,狠狠地啃咬着她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