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露打开手电筒照了照,只看到一本发黄的线装书,抽出来翻了翻,上面画着十分古怪的画面,可能是从什么东西上拓下来的,有点不清楚,只依稀能看出一群人围着什么手舞足蹈,中间竖立着一个巨大的四足鼎,鼎旁站着一个人。

再往后翻就是一些文字解释,说这大概是古代某个祭祀场景。林露一看署名都是“沈无为”,看来也都是沈老太爷自己的推测。一直到三四张之后,仍然是类似的画面,但其中一句备注的话引起了她的注意。沈老太爷在右下角用漂亮的繁体小楷注了一句:“世上大概有另一种人。”

另一种人…

世上除了白种人黄种人黑种人,还能有什么人?

林露撇撇嘴,还想继续看下去,忽然眼前一花,脑袋变得昏昏沉沉。她意识到了什么,抬头去看沈净岑,却见他又不知什么时候点了支烟,整张脸笼罩在烟雾里,看起来朦胧虚幻。

“我说过了,我只想跟岚岚过安稳的日子,真的不想被牵扯进来…”

“嘭!”她倒头趴在桌上呼呼大睡。沈净岑看了她一眼,抓起盒子里的东西往怀里一揣就开门朝外跑。

刚跑到堂屋,太一抱着沈岚走了进来,他愣了一下,连忙冲了过去:“岚岚怎么了?”

“晕了而已。”太一看了他苍白的脸一眼:“二伯,有事?”

“没没,没事…”视线一扫,看到他身后还跟着个一身是血的白发少年,沈净岑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有些缠人的家伙而已,二伯放心,有我在呢。”太一笑得云淡风轻。

沈净岑的视线来回在他跟周玉戈身上扫来扫去,最后又落在沈岚身上,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忽然提议:“小尹,不如…你带着岚岚去S市住一段时间吧,我在那里有朋友。”

太一微微一愣,眼神闪了闪:“为何?”

“你不是说要出去嘛,这样也好,总困在这个小镇多无聊。”

太一没有做声,周玉戈贴到他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角,低声道:“可以,那样的话,至少可以避开这些烦人的家伙,而且,你也可以继续找寻你的来处。”

太一抱紧了怀里的沈岚,笑着看向沈净岑:“我倒是无所谓,只要跟我家主人在一起,在哪儿都是可以的。”

沈净岑抿了抿唇:“那你跟我过来,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太一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将沈岚放在椅子上,然后从旁边的置物柜上拿起一卷纱布抛给周玉戈,这还是上次沈净岑没有用完的。

“好好留着命,我还有很多事情要问你。”

周玉戈面无表情地接了过来:“没有棒棒糖么?”

“有棒子,你要不要?”

“…那算了。”

十三章 另一种人

沈净岑担心太一会发现昏迷着的林露,直接带着他到了沈岚房里,趁他把沈岚安置到床上的时候,从怀里把那本书取了出来,随手抽了书桌上一只袋子装了起来,然后卷起来扎得紧紧的,走到他身边。

“临走前,我有些东西交给你,这是岚岚的东西,你既然把她当主人,应该不会随便乱翻吧。”其实太一不识字,他根本不担心交给他,但是里面的图画不知道他能不能看懂,而且不能让沈岚知道,只好顺着他的意思编理由。

“放心,我忠诚的很,何况我对主人的东西没兴趣。”太一接了过来,随便往裤兜里一塞,笑得很邪乎:“我只对她这个人感兴趣。”

“咳咳…”沈净岑不自在地咳了两声:“总之,在外要好好照顾岚岚,如果你真的当她是主人的话。”

“我说过了,我忠诚的很,除我之外,谁都不可能在我手上动我家主人半分。”

“那样我就放心了…”沈净岑喃喃自语了一句,走到书桌边,拿了纸笔刷刷写下一串地址递给他:“去了之后你们就住这儿,是我大哥的房子,反正他也不用。你们现在就走吧。”

“这么急?”

“你也看出来了,最近不太平。”

“那些人都是冲着我来的,这么说来,倒是我连累你们了。”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总之你赶紧走吧,等过风头过去,我再打电话叫你们回来。”

“好吧。”太一脱下外套随便把沈岚一裹,扛起来朝外走:“那就回见了二伯。”

沈净岑站在房门口看着他的背影,良久才慢慢吐出两个字来:“回见…”

“醒醒!”啪啪响亮的两声,林露忽然一个激灵醒过来,捂着脸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扇了耳光。

“靠,你干嘛打我?!”

“因为你睡得太死了。”一个戴着墨镜穿着风衣的男人坐在她对面,边收拾桌上的玉佩边淡淡的说了一句。

“沈净岑的那块玉佩留下来了,这是说他不想插手这件事了?可那家伙是从他家里走出来的,想置身事外也太难了吧。”林露摸着脸颊叨叨。

“其实跟你无关,何必牵扯进来?”墨镜男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只扁扁的小酒壶,拧开灌了一口。

“因为我想搞清楚他是什么属性。”林露瞟了他一眼:“还有你,即使你是青门的人,我也不会怕你,哼,倒要看看我鉴定不出的东西是什么。”

墨镜男抬头看她,镜片上映出她倔强的脸:“作为你第一个鉴定不出来的人,真不知道该怎么发表感慨。总之我现在要去找那家伙,走了。”

“我也去。”

“你去干什么?”那人站起来,又灌了一口酒:“我没空保护你。”

“谁用你保护?还是好好看着你自己吧。”林露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胳膊,瞪他:“还有,你这副破身体最好给我少喝点儿酒,别到时候还没鉴定出结果来你就挂了!”

“你知道的,只有酒精能压制我身体上的不舒服。”

林露翻了个白眼,怒气冲冲地拉开房门往堂屋走:“那混蛋沈净岑去哪儿了?给我死出来!沈净岑!”

“不用叫了。”墨镜男手插在口袋里慢慢跟着走了出来:“他不在,但故意留了进出宅子的指示,看来是知道我就在外面,也说明他并不想害你的。”

“我不稀罕,那老家伙给我看的东西只看了一半,我…”

“一半也够了,虽然是我好不容易搜集到的玉佩,但看一半资料也完全值得了。”墨镜男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你看到什么了,说来听听。”

林露抿了抿唇:“你相不相信,这世上有另外一种人?”

“嗯?”

沈岚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车上了,太一坐在她身边,第一次显得很拘谨。他的身边坐着周玉戈,换了身干净衣裳,正在低头数膝盖上的棒棒糖。

因为是最早的一班车,几乎没几个人,三个人都坐在最后一排。周玉戈前面两排的位置上坐着个学生模样的小女生,一会儿转头看看他,一会儿又看看太一,脸上带着可疑的红晕。

“我…怎么在车上?”她莫名其妙。

“主人醒了?”太一偏头,贴到她耳边低语,清晨的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照在他的脸上,整张脸的线条都柔和了许多,像是最最贴心的情人。

她看了一眼那边探头探脑的小女生,脸红了一下:“好好说话,贴这么近干嘛?”说着又没好气地扭过了头:“你不是离家出走了嘛!”

“呵呵…”太一伸开手臂揽住她,鼻子贴在她的侧脸上蹭了蹭:“那里不是我的家,主人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沈岚的心口蓦然软了一下,他从没对自己说过这样情意绵绵的话,今天这是怎么了?

“你…没事吧?”

“没事。”

“我们要去哪儿?”

“主人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二伯呢?”

“好着呢。”

“你给我认真点!”

“对你我一向都是认真的。”

“不好意思,”周玉戈忍不住打断两人:“一大早的,能不能顾忌一下公共场合?”他转着手里的两根棒棒糖,递过来:“要不要吃糖?”

太一瞄了他一眼,接了过来,给了沈岚一根,自己则盯着看了好半天才撕开包装纸,塞进嘴里。

“是不是觉得很新奇?第一次吃到吧?”大概是因为受了伤,周玉戈说话的声音很低,听在耳里就分外温柔,沈岚注意到那小女生脸红得都快滴出水来了。

太一咂了咂嘴,似是而非地哼了一声,转头看看沈岚嘴里含着的糖,忽然说了一句:“主人,你的是不是要更好吃一点?”

“不会吧,我给的都是一样的啊。”沈岚还没说话,周玉戈抢先探身过来,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糖,往嘴里一塞,然后又拿出来一本正经地告诉太一:“我尝过了,味道一样。”

太一眯了眯眼:“主人,我能杀了他么?”

“…”沈岚抽了抽嘴角,摇摇头,伸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算给沈净岑打电话。

太一转头看到,目光闪了闪。

他知道昨天沈净岑的举动很不正常,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和主人。但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他所关心的只是他的来处以及主人的安危。至于其他的人和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也明白沈岚醒来后必然会追根究底,所以刚才才尽量避重就轻。

“奇怪,怎么打不通啊?”沈岚拿着手机皱眉。

“大概还在睡吧。”

“我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忽然会在车上,昨晚我…”沈岚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她到了院子外面就忘了后面的事情了。

“主人,就是二伯让我们走的。”他笑着凑过来,忽然伸舌舔了一下她的唇:“果然还是你的糖好吃点。”

沈岚被他这出格的举动吓了一跳,脸红得像煮熟的虾,什么问题都忘了,好半天才故作镇定地转过头盯着窗外:“算了,待会儿再打好了。”

“主人,为什么不敢看我?”

“…”

“难道你以为我还对你有情意么?呵呵,只不过是逗逗你而已,没人会蠢到再对你这样的人动心的。”

“滚,我不看你只是因为你的假发偏了!”

太一闷笑了两声,但很快又隐去了笑容。

鬼面说这里还是他曾经的世界,只是时代不同了,那么曾经威震四方的大商朝去哪儿了?他的主人…到底是不是她?

直觉告诉他是。可是如果真的时代变迁,她不可能还活着。

而他自己,又为什么还活着?

“玉戈,现在距离商朝多少年了?”

周玉戈一愣,微微垂眼:“三千多年了。”

“三千多年…”太一转头看向窗外,一闪而逝的店面、车辆,穿着短衣长裤的行人,嘀嘀嗒嗒的喇叭,喧嚣着的世界。再往前,渐渐有高楼大厦扑入视野,那样高耸入云的建筑,他从未见过。

从醒来到现在,一直以为是主人带着他进入了一个奇怪的世界,他无所谓,在哪里都一样,只要能跟她在一起,解决了之前的纠葛就可以。但现在却忽然被扯入了层出不穷的谜团。

“普通人一直在追求的东西,我想恰恰是我们最疑惑的。”周玉戈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车窗外的太阳升高了许多,汽车风驰电掣地驶上高速。太一转过头去,周玉戈也正好看了过来:“等到了地方,我会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但是你如果要去找答案,请一定带上我。”

十四章 大祭司

S市南郊某居民小区内的一间公寓,一行三人站在门口大眼望小眼。

沈岚再次拨了一次沈净岑的号码,仍然没有接通,有点心烦气躁:“二伯怎么回事儿,没事叫我们到这儿,又不给钥匙,怎么进去啊?”

“不知道。”太一倚着门,百无聊赖地拨自己头上的假发。

“总之先想办法安顿下来吧,”周玉戈捂着胸口轻轻喘了口气:“还请二位照顾一下我这个伤患。”

“你怎么了?”沈岚疑惑地看着他:“刚才在车上就发现你气色不太好,兼职做多了吧?”

“没什么,”周玉戈轻轻扫了她一眼:“只是想杀一个人,最后没得手,反而莫名其妙地结伴了。”

话还没说完,太一忽然一脚踹了过去,周玉戈的背砰地一声撞到门上,结实的防盗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脆响,整个人已经摔进了屋里。

“在我面前大言不惭的说要杀我家主人,你想死是么?”他慢悠悠地插着口袋走进屋,一脚踩在他受伤的胸口:“你给我记住,我家主人只能死在我手上!”

“…请问,你们俩是在讨论我这个当事人的生死么?”沈岚攥紧手机,忍了又忍才没砸到太一头上。

周玉戈爬起来靠茶几坐着,捂着隐隐露出血渍的胸口喘粗气,语气有点无奈:“好歹也算同类,咱们暂时休战行不行?等找到你我想要的结果,再解决一切好了。”

“解决也轮不到你。”太一哼了一声,自顾自地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

周玉戈忽然一愣:“呃,我们就这么进来了?”

话说完,沈岚也愣了,刚才太一那举动太迅速,完全都没回过神来,现在才发现人都在屋子里了。

“啊,原来二伯说的钥匙就是我啊。”太一勾着唇摊摊手。

“是啊,拜你这把钥匙所赐,我还要再换把新锁!”沈岚甩上门,瞪了他一眼,穿过客厅去厨房看了一眼,家用电器都一应俱全,打开冰箱看看,食材塞的满满。她拿出来看看保质期,竟然都是近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