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同一种文字。”周玉戈问沈岚:“怎么样,看得懂么?”

她摇摇头:“单个的能读,就是不知道拼在一起是什么意思,乱七八糟的,像是随便凑在一起的一堆字。”

太一已经穿好衣服,见她愁眉苦脸,转着头环顾了一圈,随口猜测道:“也许出口就在某个石像后面呢,反正是开门,还不就那几种方法么?”

沈岚点头道:“没错,开门无非就那几种方法而已,排除蛮力,就是用钥匙,所以我们现在就要找到钥匙。”

周玉戈觉得这完全是句废话,但还不想被太一扁,所以也没多话。伸手去研究那些石块,忽然发现了什么:“等等,好像还有什么东西。”他用指甲轻轻刮拨了一下石块,竟然很容易就剥掉了外表层,露出赤金的光泽。

“里面居然是纯金的。”周玉戈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太一。

太一走过来,照着他的做法把其他石块都剥了一下,发现只有几块是纯金的,其余的都是普通的石块。那几块金块掺杂在普通石块里,显得尤为突出。

“这是什么意思?”周玉戈摸着其中一块金块思索着,忽然用力一按,金块陡然陷了下去。

“低头!”

太一一把按下沈岚的头,其他几人也赶紧俯身,耳旁只闻嗖嗖之声,顶上一角射出许多箭矢,尽数落在圆台四周,差点把他们射成马蜂窝。

过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没了动静,周玉戈皱着眉站起来:“没想到这居然会触发机关。”

沈岚忽然道:“这是为普通人准备的。”

“什么?”其他人都齐齐转头盯着她。

沈岚知道按照记忆直接说肯定说不明白,理了理思绪,又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我是说,制造这里的人应该早就料到会有人来到这里,但一般肯冒险来到这里的人无非是为财。那么有人看到这么多金子,第一反应肯定就是撬走,也就必然会触碰到机关,当然必死无疑。”

周玉戈点头:“有道理,那你说这是为普通人准备的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为其他人准备的?”

沈岚皱着眉想了想,大概有些勉强,脸色有些苍白,许久才又道:“其他人当然是指那些不为财所动的。能做到这点的除非不是为财而来的,就如同九哥,还有就是物人了。”

站在边上的尹一源忽然掀了一下眼皮子,目光幽深地看了她一眼,又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关九鼎思索了一番道:“那我们排除其他,思考一下,如果来的是我和太一这种‘非普通人’,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做?”

“无非是想要继续寻找墓室,既然过了这里就是墓室,肯定就是要找到开门的法子了。”周玉戈分析道。

关九鼎点点头:“对,那我们还是回到了原点,要找开门的钥匙。既然不能碰那些金块,答案应该就在石块上了。可是仅凭这几块石头怎么能开门呢?”

太一漫不经心地接了句:“都说了开门还不就那几种方法,能有多难想啊。”

周玉戈幽幽吐槽:“开门的方法多了去了,你可以刷卡,还可以按指纹,还可以输密码…”

“密码?”沈岚像是忽然被他惊醒,问他道:“上次开保险箱的密码,你还记得么?”

周玉戈被他这么一提醒也想了起来:“记得,976139。”

沈岚抬了一下手:“等等,我好想想到什么了…”

大家闻言不禁屏气凝神,就怕打断了她的记忆。

没多久,沈岚开始不发一言地埋头按那些石块,先数9,数完后用力按下第九个石块,然后以此类推,分别将第七个、第六个、第一个、第三个石块按了一遍之。最后再按了一下第九个石块。这块石头比较特别,被按了两次,一下子陷到了底下,发出一阵“咔啦啦”的响动,仿佛什么机关被启动了的感觉。

这感觉显然不妙,尤其是刚才已经经历了一次机关,大家还是很担心的,所以现在一听到这种声音,全都僵住了身子。

然而很快声音就消失了,又没了响动,一切安静如初。

沈岚恍然大悟:“我记得那串密码最后还有一个0,难道要加进去?可是0的话,要按哪块石头啊?”

周玉戈忽然声音古怪地说了句:“你还是什么都别按的好。”

“嗯?为什么?”沈岚不解地转头看他。

周玉戈伸手指了指她身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好不精彩。沈岚转头一看,顿时睁大了眼睛。

前一刻他们认为的那些立在门下的装饰石像此刻已经在动,不是一个,是个个都在动,灰尘渐渐抖落开去,露出一个一个枯瘦的身躯,赫然便是之前阴魂不散的死灵!

“这…这是怎么回事?非##凡论##坛鱿#鱼录##入”

沈岚的第一直觉就是要逃,连忙又去看那块圆台,忽然发现中间一块光秃秃的什么文字都没有,来不及想一下就伸手按了下去。

“轰隆”一声,有一个死灵身后的门忽然打开,沈岚拔腿就跑:“快!大家赶紧进去!”

这种时候谁的速度都比不上尹一源,箭一般地冲了过去。库伯也连忙跟着他们跑,谁知刚要接近门口的那个死灵,却忽然被它一把抱住了,怎么也挣脱不开。

沈岚转头一看,发现除了关九鼎之外,周玉戈和太一等人都被死灵缠住了,正在奋力摆脱。而他们眼前的这道门已经快要合上了。

“太一,快!”沈岚一边喊着,一边去拽库伯,她不敢看死灵,只有扯着库伯的衣角闷头往外扯。

关九鼎原本正在圆台边帮忙,见门即将关上,连忙走过来阻挡,顺势一鞭子将缠着库伯的那个死灵抽开,将库伯推到了门外。

他跟着闪身出去,用肩胛抵住门口,刚想要开口叫太一他们过来,却被谁从后用力推了一把,人往前一冲,又栽回了室内,身后的门轰然合上。

沈岚惊怒交加地盯着尹一源:“你想干什么?”

尹一源似笑非笑的收回手:“我们几个能逃出来就不错了,想救他们恐怕是来不及了,还不如不要浪费时间,反正机关就要启动了。”

沈岚一惊:“什么机关?”

“唱灵。”

“什么?”

尹一源冷冷一笑:“别急,很快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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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眼目睹一样死物在眼前复活是什么感觉?即使身为物人,太一等人还是对忽然活过来的死灵们心怀忌惮。毕竟这种地方不比其他,几千年时光加上环境改变,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太一并没有多少耐心跟这种东西耗,尝试用咒语控制它们不成后,就直接大开杀戒了。只可惜有些困难,除非扭断它们的脖子,否则该怎样还是怎样,普通的伤害对它们而言根本不起作用。而以它们蜥蜴般游走的速度,要成功扭断它们的脖子,也并非易事。

关九鼎已经忍无可忍地掏出了枪,一枪一个,精准无比,终于成功逼退了这群疯狂东西的围攻。

四个人背靠背各守一方,已经做好准备迎接接下来更猛烈的进攻,然而让人诧异的是,这些死灵却忽然围坐了下来,枯瘦干瘪的身躯看上去狰狞可怖。

中央圆台忽然又发出一声“咔哒”声,隐隐开始震动,像是里面藏了根发条,正在幽幽转动,发出一声又一声此起彼伏的“喀喇”声。

诡异的是,每一声响动之后,死灵们便齐齐发出一阵“嘶嘶”的声音,像是附和,十分有节奏。

但凡常人遇到这种情况,第一反应就是屏气凝神去听听它们这声音到底暗含什么节奏。太一也不例外,然而很快他就发现不对了。

物人似乎对声音有种很难抗拒的特质,如果每次在听到咒语前就及时捂住耳朵兴许就会躲过之前很多的折磨。而这次也一样,太一在意识到这些节奏带着不妙时,心口已经难受起来。一边捂着胸口,一边转头要提醒周玉戈,却发现他跟鬼面已经疼得弯下了腰。

关九鼎有些吃惊:“你们怎么了?”

“这些东西…应该是被训练的…会念咒…”太一断断续续地说完,额头上的冷汗已经涔涔而下,这种痛苦简直比当初活生生被改造来的还强烈。心口犹如刀尖狠狠凌迟着,又仿佛被架在火上炙烤,恨不能瞬间解脱,但只怕连抬手自我了断的力气也没有。

“怎么样?喜欢这个机关么?”石门外传来尹一源得意的笑声:“虽然我没有亲身来过这里,但是这里有哪些机关我还是很清楚的。你们以为商王墓真的只是一座墓或者一座城?都不对,它是地狱,是毁灭物人的地狱。这里存在的意义就是要让一切回归原本,让万物万事回到最初!所以…”他顿了顿,故意慢悠悠地道:“物人是不配存在在这世上的,说到底你们都是怪物,就该遵循天机的安排,默默消失…”

太一的咬着牙狠狠地瞪着那扇门,如果不是实在动弹不了,已经破门而出把他大卸八块了。沈岚也气愤的不行,在外大声叫骂着,却只换来尹一源的嘲笑。

直到现在,关九鼎总算明白尹一源的计划了,之前那么听话的带他们来商王墓,好心好意的把他们带到中枢,不过是为了这一刻。

现在思索其他已经无用,从这里出去才是最重要的。他转头四处打量着,眼睛一寸寸扫视过去,却发现这里严密的很,除了那道沈岚他们通过的门,几乎其他所有门都是死门。

眼睛又扫到圆台上,忽然看到一阵微弱的亮光。他连忙走近一看,原来是之前沈岚忘了拿的铜镜碎片,四块都忘了带走,零散地堆放着。他把碎片放在正中间,用手电一照,果然如期看到了一圈光晕,水波般扩散开来后,将围坐成圈的死灵也笼罩了进去,嘶声骤息。那些死灵忽然一动不动,四下恢复安静。

太一感到不适稍缓,愕然的抬头,入眼便是飘渺的上古影像。

四块铜镜合在一起光芒比之前强烈很多,其中第一次拿来开门的那个影像大家已经看过,关九鼎便将它移开。又发现其中一块是之前在周墓里见过的大祭司要求商王派遣太一领兵的影像,便也将之移开。

光芒暗了些,关九鼎照着之前见过的那地图纹样稍作分别,先将手电照着左边的那块铜镜,里面渐渐有场景显露出来。

两排青铜灯柱树立两边,几乎毫无装饰的室内,那是大祭司所居的殿阁。

大门忽然被撞开,有光脚的奴隶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跪地俯首:“大祭司,太一大人…太一大人…”

白色的帷幔被掀开,大祭司有些不悦地皱着眉走出来:“我已吩咐过不许叫太一大人,你们想害死他不成?”

奴隶唯唯应下,不敢多言。

大祭司神色稍有缓和:“你刚才想说什么?”

“回禀大祭司,太一…领兵回来了。”

“什么?”大祭司略微惊讶:“怎会如此迅速?”

“自然迅速!”有人从门外大步走来,身上着了精致的皮胄,一脸倨傲的表情,看到大祭司时,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太一意欲反叛,大王怎么可能还让他领兵?”

六十八 替身

大祭司眯了眯眼,挥手遣退了奴隶,一步一步走了过来,竟也赤着足,光脚在宽大的白袍下若隐若现,惹人遐思。

“阫光将军怎会来我这里?”

“大祭司不用装了,”被称作阫光的将军冷笑了一声:“是你授意太一临阵倒戈的吧?好在大王事先警觉,派我率兵随后赶去,否则还真差点出大事呢。”

大祭司的神色变得冷峻起来:“原来将军领兵不是去往西北方,而是尾随太一去了,大王对我还真是不放心啊。”

阫光忽然笑着贴过来,搂住她的腰身,用极其暧昧的语气低语:“事到如今,除非牺牲那个奴隶,不然连你也会被牵扯进去。大王那边我还没有禀报实情,不过具体如何禀报,就看大祭司你如何选择了。”

大祭司仰起脸,笑意绵绵:“似乎将军已替我做了选择。”

阫光脸上一喜,将她拦腰抱起便朝帷幔里走去,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大祭司搂着他的脖子似笑非笑:“将军可要考虑清楚,我乃是侍奉天神的祭司,若是被毁去清白,恐怕会为大商引来大祸,将军不怕担罪?”

阫光急不可耐地埋头啃她的脖子,回答的含含糊糊:“哼,只怕你早就跟那个奴隶厮混久矣,何必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听说上次左丞相还从你的住处半夜离去呢!”

大祭司毫无动怒之态,脸上漾着柔柔的笑,眼神却冰冷一片。

“报——”忽来的大喊让阫光恼怒地停下了动作,恨不得冲出帷幔去杀了来人。

大祭司从床上半支起身子,隔着帷幔懒洋洋的问:“何事?”

话音未落,有脚步声沉重却急切的传了过来,紧接着响起人声:“主人,快走!计划已被识破…”

话音在来人掀开帷幔时戛然而止。

那是几千年前的太一,长发束在脑后,浑身是血,几乎看不出衣服原先的模样。

他惊愕地站在那里,看着床上的两个人,一动不动。

“来人!抓住这个叛徒!”阫光连衣裳都来不及整理,坐起来就喊。

有士兵冲了进来,大祭司却一言不发,甚至都没有看一眼太一,在他被带走时,只是轻轻挥了一下手:“便如将军所言,带下去吧…”

关九鼎默默收回视线,转头看了一眼太一,昏黄的光晕里,他脸上的神色有些晦暗不明,无法让人看清究竟。

周玉戈瞄了瞄他,轻轻咳了一声:“似乎…大祭司是为了保住你才跟别人…太一大人你可以释怀了,她也是为你好。”

“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太一淡淡笑了一下:“阫光并不是第一个,对她而言,重要的是结果,而方式,任何都可以。我一直都知道的…”

关九鼎淡淡道:“其实我也同意玉戈的看法,看来大祭司是有意加速天机的进程,才让你临阵倒戈,但因商王的怀疑而打断,难怪你会被定罪。大概她将你改造成物人,也是一种保住你的方式。”

太一怔了怔,忽然微微笑了起来:“我以为自己一直想要个答案,然而现在发现,无论真相如何,仍然什么都没有改变。”

周玉戈明白他的意思,抿了抿唇,默然不语。跟如今相比,他当然清楚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一个年轻女子要站稳脚跟,是需要抛却一切的勇气的。但大祭司很幸运,至少经历过这么多,太一仍然爱着她,这对常人来说简直不可思议,而对他,却已经成为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难以更改。

或许太一并不是恨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是在用另一种方式恨着自己,恨着那些扭曲了他们人生和爱情的残酷现实。

所幸他现在是平静的,即使前一刻大祭司所建的中枢还差点致他于死地,后一刻又给了个模糊不清的解释。不过这样的平静也许是另外一个人带给他的。

周玉戈忽然第一次强烈的希望沈岚就是大祭司,即使用神奇的转世来解释也可以。

光晕里已经变换了场景,迷迷蒙蒙的雾气从远处飘来,伴随着渐渐清晰的亮光。

有人站在高台上远眺,白衣在烈风中鼓舞不断,长发翩跹。

“大祭司!周兵攻入王城了!”一个士兵从远处急急忙忙地跑来,尚未到跟前便急切地嚷嚷了起来。

大祭司没有回头,只是凝视着前方亮光的方向问了句:“那里可是起火了?”

士兵跪下来,忍着喘息道:“是,大王不愿投降,登上鹿台,引了大火,意欲**啊!还请大祭司赶紧移步回避!”

“是么?”大祭司的声音平静地让人诧异:“不愧是大王,天纵英才,傲骨铮铮。奈何中间行差踏错,造成如今这步田地…不过这就是天命啊…”她转过身来,对士兵道:“去把伊元叫来。”

士兵还想请她离开,抬眼注意到她的神情,不敢多言,连忙退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