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米歇尔笑了一声,“人们都觉得催眠师是一种奇妙又诡异的职业,几乎就像是施展魔法一样……能让正常人看到幻觉,高深的催眠师甚至还可以控制施术对象的中枢神经,从而令他们在被催眠的过程中有更真实的体验——通过这种方法杀人似乎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你说得都对,”布鲁斯坐直了身体,“所以你是不是也拿出点什么足以让我们把性命交给你的诚意来?”

“仅凭罗宾对你的信任,请恕我们还无法完全相信你们。”我也说。

……更何况催眠大师本人还是个那么不着调的= =

“嗨,别这么无情嘛,”米歇尔摊开手,“教授可是蝙蝠侠的忠实粉丝,即使是八年前爆出黑暗骑士那回事,教授也从来都不肯相信韦恩先生就是杀人凶手。”

我和布鲁斯都没说话,只是盯着他。

米歇尔耸耸肩,“好吧,好吧,这总该相信了吧?”他起身走到旁边的柜子前,从里面翻出一堆文件,而后拿了一小叠装订起来的资料地给我们。

那正是瑞秋的病例,好像是说七年前她怀孕了,各种心情糟糕,于是哈维就带她来看了这位有名的盖勒医生。

“我们和你们的朋友登特夫妇关系一直很好,保持了七年,”他说,“不信你们可以问问他们。”

我看了布鲁斯一眼,布鲁斯赶紧看阿尔弗,阿尔弗老爷爷很自觉地掏出手机开始拨电话。

电话通了阿尔弗就走到门外去了,过了大约十分钟左右就回来,然后冲我们俩简短地点了点头。

布鲁斯和阿尔弗老爷爷多年的默契,我和老爷爷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他这一个点头我们就知道,眼前的这对师生或许真是可信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简单了,盖勒先生很欢快地给我们端来了茶点外加他引以为傲的奶油火腿披萨,不得不说,味道的确不错。

盖勒虽然平时很不着调,可是一旦说到他的专业领域,他就立马变得严肃起来,一本正经地跟我和布鲁斯探讨催眠疗程中的细节。

我们在盖勒家呆到了傍晚,期间他还打电话请来了一位搭配催眠治疗专用的复健师,一般是在催眠过后才用得上他。

不过在布鲁斯和盖勒认真商讨的时候,我借口溜了出来,顺便偷偷叫上了米歇尔,一起溜达到了屋外。

“有什么问题吗?韦恩太太?”米歇尔疑惑地问。

我听到这个“韦恩太太”就有点脸皮发热,明明还没领证呢就……算了先不去在意这些细节。我清清嗓子,说:“有些话我不好当着布鲁斯的面说,因为他肯定不会同意,但我说的又是必须要做的——如果想达到更好的疗效的话。所以我想请你尽快私下里把我的意思传达给盖勒先生。”

“请说。”

“我希望……”我轻轻呼出一口气,“布鲁斯催眠训练的对手,由我来做。”

米歇尔睁大了眼睛,“可是——这、这是极其危险的事情……而且我们有专门配备的训练员,完全可以——”

我高贵冷艳地扇动鼻孔:“你那些训练员?你完全可以找他们来和我对打,看看谁赢谁输。”

“……”

“我说过,米歇尔先生,”我认真地说,“布鲁斯需要的不是普通的训练和复健。蝙蝠侠的含义你应该也清楚,他是一位英雄,不是一个普通人。而我作为他的助手,曾经陪他一起流浪世界七年,我有自信我的体能和实力并不比你的那些训练员差,所以……”

“如果您执意要求这样做,那么您和您先生在复健期间就必须在这里住下。”米歇尔摊开手,“因为您也要加入到治疗中,所以我们必须保证你们两人的安全,而做到这一点所需要的人力物力和时间安排——如果你们每次做完就回家,那肯定是很难办到的。”

我毫不犹豫点头:“当然可以。但你们绝对不能把我说的这些事告诉布鲁斯,因为他一定不会同意的。另外也请你们再编一个靠谱点的理由,说服他留下来住在这里。”

“没问题,”米歇尔打了个响指,“稍后我会拟一份合同来给您过目。”

“合同?”我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什么合同?需要我和布鲁斯共同签署吗?”

“您多心了,”米歇尔笑了笑,“既然是您所提出的秘密疗法,当然只由您一个人签字就行。”

不知道米歇尔和盖勒怎么说的,总之差不多六点钟的时候,盖勒先生跟布鲁斯扯了一个什么既然是催眠复健就最好一直住在这里的理由,说什么每天两地跑来跑去时间不够啊,住在这里更利于复健师和医生进行观察治疗之类的。

布鲁斯询问过我和阿尔弗的意见之后,终于同意住下了。

事情渐渐开始步入正轨,盖勒先生给布鲁斯做体检和初期诊断的时候,米歇尔带着我偷偷进入了他们的地下训练场,找到那些所谓的训练员切磋了一下,结果当然不出所料,玛丽苏女主完胜啊哈哈。

不过,当我把那些弱鸡训练员K.O完,和米歇尔一起往训练场外的电梯走的时候,米歇尔忽然停住了脚步,摸了一下口袋,脸色变了。

“真不好意思韦恩太太,”他向我笑了笑,“我掉了个东西,我想应该是不小心落在训练场了,您完全可以自己回去,我可能需要去找找——”

话音未落,就有个被我揍得鼻青脸肿的训练员追了上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卡片夹一样的东西,气喘吁吁:“杰克,这玩意是你的吧?我看到它躺在你刚才坐的椅子上。”

训练员把卡片夹递过来,还是敞开的,我扫了一眼,刚好看到里面别了一张照片,似乎是个年轻少女,而且还是亚裔人种。

而且……莫名的面熟啊!

……诶不过话说最近这种面熟的感觉好像不止一次了啊!

在飞机上看到盖勒先生老婆的照片觉得熟,现在这个模模糊糊瞥一眼的女孩子照片也觉得熟!

难道果真是洋人看多了,看到东方人就觉得亲切?不应该啊,不至于啊!

然而没等我想太多,米歇尔已经若无其事地接过了卡片夹,“谢谢你,埃尔文。”他友好地朝训练员微笑,然后把卡片夹塞到西裤的口袋里。

虽然他的动作看似不经意,但我却隐约有种感觉……他对待那个卡片夹,啊不,应该是对待那张照片的态度,非常仔细、非常珍爱。

我抬头看向他,他也正向我微笑,“该回去吃晚饭了,韦恩太太。韦恩先生的体检应该也做完了。”

我低下头嗯了一声,当先往别墅的方向走去。

杰克·米歇尔,这个人……很可疑。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啊!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不知不觉间,我们在盖勒先生这里已经住了四个月零二十天了。

盖勒的疗法说简单不简单,但说难也不难,其实就是通过催眠让布鲁斯身临其境各种危险的场景,从而重新锻炼提升他的体能和各种搏击技巧。

考虑到催眠给人体带来的副作用,这种真正面临危险的深度催眠每隔两周才有一次,其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复健师和营养师的指导下锻炼肌肉神马的。

虽然催眠次数很少,频率很低,但这种方法却可以让布鲁斯真正感受到危险,真正体会到那种在威胁到生命的险境中艰难求存的感觉,从而做到破而后立,把实力提升到新的高度。

当然了,从开始至今,一共做了十次催眠,每次最危险的因素……就是我。

有鉴于我是布鲁斯的哈尼,治疗过程中可能难免会出现种种不忍心下手之类的情况,所以我私下里要求盖勒先生也为我进行深度催眠,这样才能对布鲁斯真正起到锻炼的作用。

被催眠过程中的具体事件、过程和对手形象都不会被记住,而能令我和布鲁斯留下深刻印象的,只有那种令灵魂都战栗的感觉,还有为了活命为了生存不得不战斗的信念。

可以说,丝毫不亚于在忍者僧院度过的那几年。

而且这种深度催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效果还超越了忍者僧院的常规训练。因为在僧院那毕竟是一个长达五年的长期训练,各种东西基本上都是循序渐进着来的;但催眠不同,布鲁斯需要在五个月之内速成,把自己已经败坏的身体在短时间内重新恢复甚至超越以往——这样的一种速成式训练,当然要比杜卡德和疤脸曾经带给我们的还要激进、强烈、残酷。

那是直击心灵深处的噩梦。

那种感觉……即使是多年之后,和布鲁斯一起在南弗吉尼亚风光秀丽的海滩上享受日光浴和冷饮的时候,我也始终难以忘怀。

不过当我看到米歇尔给我的疗程记录的时候,还是orz了。上面一水的……全是蝙蝠的字眼。

在布鲁斯眼中,第一次我是一大群向他猛扑过去怎么打也打不死打不走的丑陋蝙蝠;第二次我是一只超级巨大的吸血蝙蝠;第三次我是一只怪模怪样防御力极其强悍的机械蝙蝠【盖勒那个老二货多半是科幻片看太多了】,第四次我又变成了一大群体型极小十分难缠、可以钻进人鼻孔耳孔中的蝙蝠……

到了最近这一次,在布鲁斯眼中我已经成了“蝙蝠人”本身,跟“蝙蝠侠”只差一个字,但在他眼里我却穿着蝙蝠侠一模一样的装备,实力也差不多一模一样了。

……于是最近这次催眠是要玩“战胜自己”才是最高成就的节奏么。

再转眼一看我自己的诊疗记录,倒不是那么变态了,在被催眠的我眼中,布鲁斯通常的形象就是狮子老虎之类的猛兽,或者武功高强的黑衣人啊怪兽一类的。

随着疗程的进展,布鲁斯的体能和实力都在稳步提高,整个人的精气神也不一样了,我渐渐在他身上又看到了那个曾经的高谭守护神的影子,并且越发清晰、厚重起来。

没办法,蝙蝠侠就是蝙蝠侠,永远不败,也永远不可磨灭。

虽然精神处于催眠状态之中,但身体机能都还是在的,也免不了和布鲁斯的对打。本来他体质退步的时候是打不过我的,但随着进一步的治疗和复健,虽然我的实力也有所提升,但到底……还是拼不过变态小强一样的蝙蝠侠同学。

还好盖勒先生和米歇尔全程紧盯,眼看着我们打得不可开交要出人命的时候,一般就会释放安定气体之类的,让我们结束战斗,然后第二天早上一觉醒来,除了那种拼命的感觉和实力的上升之外,其他的一股脑全忘了。

当然……在我和布鲁斯养伤期间,也是不允许互相见面的。这也是我提出来的要求,布鲁斯那么聪明的人,一旦看到我身上的伤痕,说不定就会发现我才是他的训练沙包这件事情。

所幸由于医生掌握了火候,复健师和理疗师又比较给力,所以我和布鲁斯所受的伤都不重,最多就是点皮肉伤,连骨折都没有过,所以养个几天也很快就能好了。

所以到目前为止,布鲁斯应该都没发现什么破绽。

训练之余,我们也一直关注着高谭市的消息。当看到贝恩炸掉球场、高调劫持高谭市、清洁能源机开始反应变成核弹,以及华盛顿当局宣布“不和恐怖分子谈判”也就等于彻底放弃高谭市民的时候,所有人都感到了愤怒。

布鲁斯每天的运动量和训练量十分惊人,比我高多了。每当他挥汗如雨地做俯卧撑、仰卧起坐和引体向上时,几乎都开着电视。

他红着眼睛瞪着电视屏幕,近乎自虐一般地做着各种高负荷高强度的运动。可我清楚,那份沉甸甸压在他身上的、对于高谭的热爱和责任,才是他背负的最大的担子。

这天傍晚,所有的训练和复健都结束了,还有一小会就是晚饭时间,我站在盖勒先生家的花园里,看向西方被夕阳染得血红的天空,忽然……心里有点难受。

果然一到这种傍晚就最让人伤春悲秋了有木有!QAQ

……是的……我……想妈妈和爸爸了。┭┮﹏┭┮

即使我知道这里是另一个平行世界,并不是我原本的世界,也知道这个世界里有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女孩子,我所想念的父母都是属于她的。

——但我还是会思念。

即使有布鲁斯陪在我身边,这种对亲人的思念也是他所无法弥补的。

妈妈和爸爸现在在做什么呢?这里是旧金山,美国西部时间比北京时间晚十五个小时,他们那边应该是上午八|九点钟的样子吧?爸爸妈妈是不是上班去了?早饭吃过了吗?爸爸估计又是坐在办公桌后面训秘书,妈妈则是坐在办公桌后面训学生……

想到这些,我渐渐觉得眼眶又湿又热,还有点发酸。

“维拉?”布鲁斯的声音忽然传来,“晚饭差不多了,你——”

我赶紧背过身去抹眼泪,那动作那表情估计十分的白莲花。

“你怎么了?”然而他已经看见了,脸色十分难看,又生气又紧张,“你哭过了?为什么哭?哦天啊谁欺负你了?快告诉我!”

“没有啦!蠢货!”我带着鼻音骂了他一句,“我有点想家而已……”

“想家?”布鲁斯愣了一下,而后表情柔和下来,“我知道了……傻姑娘。等这边的事解决了,我就陪你回一趟中国好吗?”

我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

“别这么看着我,你那表情会让我忍不住……”布鲁斯微笑起来,忽然低下头在我唇上啄了一下,“怎么样,我记得几年之前我就求你把我介绍给你父母……可到现在都没见成。”

“父母……”我低声重复了一句,低下头去,沉默了一秒钟,而后抬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个……布鲁斯,我、我和我父母有些矛盾……可能、可能……这几年……也许见不了他们……”

这谎话说得我自己都捉急┭┮﹏┭┮

布鲁斯微微皱起眉头,看了我一会,轻轻点点头:“……我懂了。不过维拉,你应该知道,父母不管怎么样,都是爱你的,都是为你好,他们——”

“不!你不了解!”我冲动地打断他,“他、他们……根本不是……不是我的……”

我想说点什么,可是却无论如何说不出那句话。

——他们……其实根本不是我的爸爸妈妈啊。

这么一想,我眨了眨眼,强忍许久的泪水终于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哦上帝!哦天哪!对不起维拉,我、我说错了,别哭,别哭……好女孩……”布鲁斯一下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把我拥进怀里,笨兮兮地拿袖子给我擦眼泪。擦了一会发现不顶用,只好干脆低下头吻我的脸,吮去我的泪珠。

我趴在他怀里放声大哭,把鼻涕眼泪全抹在他衣服上。

布鲁斯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着我的背,低声喃喃地说着安慰的话。

哭了一会,我眼泪也流干了,才渐渐平静下来,又用他衣服擤了擤鼻涕,然后才抬起头来。

布鲁斯认命地把外衣脱下来拿在手里,而后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发,又在我哭红的鼻尖上亲亲,迟疑着说:“维拉……你这么伤心……不要告诉我你不想念他们。”

“……嗯。”我点点头,默认了。

“既然这样,那就打个电话回去吧,怎么样?”布鲁斯微笑起来,拿出手机放在我手心里,眼神中带着鼓励。

我看着手中的手机,愣了一会,忽然胸中就涌起强烈的冲动。

对!不、不管怎么说,当初在家的时候,那个“老妈”对我的感觉也不是完全陌生的啊!她甚至给了我衣服食物和钱,还有手机号!

这、这是不是说明……她也有……有那么一点点的关心我、想让我更好地生活下去?或许——也是希望着我有朝一日能和她联系的?

我整个身子都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布鲁斯!”我忽然低声喊了一声。

“我一直在你身边。”他温柔低沉的声音让我感到安心,“别紧张,女孩,你想做什么?告诉我。”

“我……我……”我抬起头望着他,“我想拍一张照片,咱俩的合照,然后给我母亲发过去——告诉她,你是我的丈夫,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你愿意吗?”

“愿意至极!”布鲁斯看起来高兴极了,眉飞色舞的,“哦你早该这么做了!哦天哪,我的衣服!我现在看起来怎么样?还算上相吗?发型是不是有点乱?不行我得重新回去整理一下……哦胡子也该刮了,该死……”

我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忽然也有点紧张,于是推着他回了屋子,在房间里好一通折腾,总算穿戴满意了,而后开始进行傻逼兮兮的自拍。

“哦这样不行,老人家喜欢稳重一点的样子,你龇牙咧嘴的做鬼脸干什么?”

“你懂个球啦蠢男人!那是我妈又不是你妈!”

“我是你老公!是你丈夫!你总该为我想想吧!你妈妈难道会喜欢一个只会瞪眼吐舌头的小流氓做女婿?”

“你自己说你是小流氓,我可没说!”

“该死,你给我等着!”

……

经过无数次类似的吵嘴之后,我俩总算气喘吁吁地把照片拍好了。

我斟酌再三,编辑了一条彩信,把照片附加进去,而后告诉母亲,旁边这位帅哥就是我的丈夫,是美国人。我们互相深爱,并且生活得很幸福,最后,祝他们一家也——永远幸福。

我按下了发送键。

然后就开始大气也不敢喘地等回复。

当然……也许,什么都等不到。

布鲁斯也紧张地陪着我一起等。

不过,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彩信发出去不到十分钟,就有回复了。

我颤抖着手打开那条短信。

“宝宝,来信已收到。你老公很帅,相信肯定是个不错的人……虽然我不是你妈妈,但我一样希望你过得好。这段时间我一直想联系你,可又怕打扰到你。现在知道你过得开心,我就放心了。以后要是有空的话,常常联系。你的‘妈妈’。”

我看着这一字一句,泪水终于又模糊了眼眶。

“说什么?妈说的什么?”布鲁斯看不懂汉字,急得在旁边干瞪眼。

“……傻瓜!说你看着很结实,肯定是个好生养的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