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墨:......

第27章

最终的会议停在了这里,董墨一出会议室就快速的去往队里把外套穿上,既然别墅那边有监控,她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调出当天她去别墅的监控,找到那辆出租车的车牌,希望能够从他妻子那里了解到关于保险金的事情。

她刚刚走出队里往安全通道走向一楼,在楼道口的时候突然被一双大手抓住,她愕然的扭头一看,发现是温叔。

此时温行远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他似乎能够猜出,董墨所谓的那个结论,应该和自己所想的无异。他伸手帮忙把她绕到外套里的头发拨出来,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我想,你应该不会让我失望。”

她仰着脸,琥珀色的眸子清亮无比,她不想辜负温叔的期待,他眼中的信任就如父亲之前曾鼓励她的那样。最后她扬了扬嘴角,微微露出左脸颊的梨涡,给了他肯定的应答。

他目送着董墨匆匆离去的背影,正准备往回走,突然就接到了医院那边打过来的电话,刚一接通,那边就传来医生的声音:“请问是温先生吗?是这样的,董墨的电话没人回应,现在她父亲正送往急救室…”

他一愣,面目瞬间僵硬了半分,脚步一怔转身就准备去追董墨,跑了没几步突然想到什么,在楼道口的时候停了下来。他挂了电话径直的往停车场走去,驱车赶往了医院。

此时董墨不知道医院那边的情况,相关单位很是配合董墨的工作,调出了当天的监控,记下车牌号又迅速的找到了车主的手机号,董墨欲掏出自己的手机打过去,那人就抢在董墨的前头帮忙用座机打通了司机的手机。董墨接过电话表明自己的来意后司机开始有些不想配合的情绪,不过想了一会又答应了董墨的要求,约定在离他不远的小快餐店见面。

司机见到她的时候嘴角还扬了扬,颇有些自傲的说了一声:“当初我跟你说你还不乐意听,要不是我这人心好,我也懒得和你在这磨叽。所以有什么问题呢尽量快点问,我待会还得出班。”

董墨本来想约他妻子出来的,想着可能妻子会更了解,但是碍于他的顾忌与不乐意,只好先在他这了解了解情况。

不过还好这男人和妻子的感情不错,妻子所接触的工作他了解不少,尤其是尤之原这事。男人是个爱说话的直性子,之前对董墨的不待见就是在车上董墨那爱理不理的态度让他有些恼火,但他殊不知董墨那时只是沉浸在案件当中没有注意到罢了。而现在他说到深处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说的不过瘾,了解的也不够,于是干脆就打电话让在家休息的妻子也赶了过来。

有他妻子过来,那是再好不过。

而此时在路上,温行远的车堵在了大桥上,刚好这个点是堵车高峰,附近唯一过江的桥因为工程整修封了一半的道,所以现在拥堵无比。他紧紧的蹙眉,一手放在方向盘上焦急的敲动食指,视线也时不时的往前头探视,车子一点点的往前挪动着。

男人的妻子也在不久之后赶到,见到董墨先是微微一笑,而后坐下来两人就聊开了。女人边回想边把那天尤之原秘书到公司办理手续的流程说了一遍:“当时接这单的是我们组的主任,来公司办理手续的是他的秘书,而后听说是…”

他妻子聊的不多,但是这些话却比司机之前说的都有用。在董墨的脑海里慢慢的梳理清楚,一条一条的线就逐渐的出来,事后她决定打电话联系温行远,打算在会议前跟他说说自己的想法,于是她从外套里掏出手机,这才发现上面好几通未接电话。

她一顿,打开来看,发现都出自同一个地方,见到上面显示的号码,她的心突然一紧,脸色忽的变得煞白,连招呼都来不及打,骤然起身就跑出了快餐店。她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双手放在双腿上青筋突起,她的心突突的超乎频率的跳动,手心里也捏出了一层层的汗,双眼盯着一个固定的点,呐呐自语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句子。

车一到医院门口停下来,她掏出钱就放到了车座上,迅速的往楼上奔去。

她有些气喘的推开病房的门,房间里没有见着董砚的身影,她突然就感觉到一阵无力感侵袭而来,她扶着房门的边缘,大口的吸了一口气,捂着胸口微微颤了颤眼睛。转身跑向医生办公室。

此时值班的是认识董墨的护士,她一看见董墨这副样子,连忙走到她跟前试图要安抚她,但是还没有等到她开口,董墨一把就抓住她的衣袖问道:“我爸爸怎么样了?”

“他什么时候被送进去的?”

“为什么我没有…”那护士听到她渐渐变的哽咽的声音,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董墨,没事的,你爸爸在那边的抢救室内,张医生会尽全力的。”

董墨现下有些慌乱,她平时不管遇见什么样的事都能克制住自己保持冷静,但凡是关乎于董砚的事,她就无法做到往常。此时她极力的忍住自己的情绪,双眼泛红的看了长廊一眼,咬了咬牙,步子如灌铅一般往那边走去,走到拐角处的时候居然看见了温叔。

温行远坐在蓝色的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董墨咬了咬下唇,挪动脚步走到他的身边轻轻的坐下来。她全身冰冷,不知道应该开口说什么,她的双眼恍然的盯着对面那反光的白色瓷砖,双脚并拢,身子坐的笔直。

爸爸那么乐观的人怎么可能有事?他只是…

温行远看到自己脚旁边那双小脚,视线从这上面随着他的仰头移动到董墨的脸上。他凝视着董墨,想到她此时那摇摆不定的心,就情不自禁的想起当年他在医院门口死死等着双亲的消息。苦涩和揪心的等待他的心里再清楚不过,于是他的心蓦地一软,忽然伸手碰到她的眼角,轻轻的为她擦干溢出眼眶的那点泪水。此时的她看起来平静的如一滩死水,但是他却能通过手背上沾着的这点泪水温度感知到她内心的澎湃翻涌。

尽管董墨再怎么极力去隐忍,眼眶也就那么大,而涌出的泪水比她想象的多很多,一旦无法储蓄与吞咽,只能逃出眼眶爬在眼角。

温行远有好几次想要开口,但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够妥当的平复董墨。不光是董墨,他此时的心也是提到了嗓子眼,他只有看着董墨,才知道自己有必须要沉静下来的理由。因为,此时的董墨,很需要他。

董墨不敢想太多,她在尽自己一切的能力阻止那些坏的想法侵占头脑,她只想要等爸爸平安的从里面出来。

她落座不久后室内的门被打开,董墨立马看过去,见到医生微蹙的眉头,还没等她问张医生就递给她几张纸:“董墨,这是手术协议,你父亲,目前情况不是很乐观,需要马上进行手术。”

她颤了颤双唇,接过笔,停顿在纸上始终落不下去。紧紧的拽着笔头,眼前模糊一片,她拼命的止住眼泪,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她吸了吸鼻子在上面重重写了自己的名字。一松笔,全身就如同被人大力推拉一般,她后退到椅子旁。

突然,她冰凉的手掌间就涌来一股温热,温行远绕过她的指缝将她的手掌牢牢的扣在自己掌心里,他不知道此时能够有什么言语去抚平下她被难过所切开的伤口,或许只有紧紧的握住她,让她能够感受他一直会在身边陪着,感受到无论事情变得怎样,她都不会是孤身一个人就好。他手的力度不敢放松半分,几乎是倾注了一切的力量在告诉董墨,你不是一个人。

董墨似乎能够感觉到他略粗糙的手抚过她的心脏,她低下眉眼擦了擦眼泪。

如果世上有什么可以让董墨泪流不止,那么肯定是董砚受伤。自她有记忆以来,不论是受多大的伤,亦或是受到多大的委屈和质疑,她都未曾流过一滴泪,但是只要听说董砚出警受伤,或者是生病住院,她就无法控制自己去抑制住眼泪,那些泪就如崩了堤的洪水一样来势凶猛。

董砚,是她此生最感激也是最爱的一个人,是她董墨的父亲,她不能看到他有一丝丝的伤口,就如董砚不愿意看到她有一丝委屈一样。如果没有董砚,她不知道现在的自己会是怎样,但能肯定的一点是,她不会有这么好的爸爸,也不会有一个心满意足的家,心中更不会有这么热衷做一件事的初衷。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期间的每一秒钟对董墨来说都是一种凌迟,她在紧张,她在不安,她在恐惧,也在害怕。前路太多的未知,她生怕所有的幸福都止于这里。等待如一个无止境的深渊,一点点的即将吞噬她。还好她的手还被身旁的温叔所拉扯,他的不放手,让她看到那一丝丝的光亮。

手术灯灭的那瞬间,她双腿紧绷,几乎挪动不到门口开口说话,比她先一步问出口的是温行远,张医生看了一眼不安的董墨,最后摘下口罩朝她点点头:“已经稳定下来了,不用太担心。”

他的这句话,让全身都紧绷的董墨突然放松了下来,双腿也不停使唤的即刻软下来。温行远跟医生道了句谢谢,随后转身看向董墨。

“董墨。”他轻声唤了一句,见她没有回应后索性蹲了下来,视线和坐着的董墨齐平,嘴角弯了弯:“董墨。”

他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没能忍住伸手抚住董墨的脖颈,大拇指轻轻的摩挲着,语气也软了下来:“没事了。”这或许是他现在能安慰她的最好方式。

“董墨,不用太担心了,你爸爸熬过了这关,睡一觉就会和从前一样了。”张医生也不免安慰了董墨几声,随后跟着手术室内的其他几个医生将董砚推了出来。他的嘴上还戴着氧气罩,面色苍白,双眼闭着。

董墨跟着小跑到推车旁边,一步步的跟随着医生将董砚推到病房,看到他们把董砚安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后才缓过神来。

她静默的站在门口,看着正在倒热水的温行远,鼻子忽然就泛酸,眼泪异如刚才,一眨眼就流了一脸,她动了动脚步,朝温叔走过去。

温行远看到满脸通红的她,正要把手中的热水递到她面前让她喝喝暖暖身子,结果手才刚抬起,就只见她的小身影下一秒就贴在了自己的胸膛处。腰际被她的手臂牢牢的环住,他敞开的外套里面只有一件衬衫,现在隔着薄薄的布料能够感受到她泪水的温度。

“谢谢。”她有丝哽咽并感激的说道,董墨的心里,出自内心的感激他。谢谢她给予自己勇气和鼓励。

他顿了顿,放松的一笑,将热水放在身边的柜子上,双手抚在她的后脑勺。

第28章

等到事情都处理好后已经是后半夜了,张医生将董砚病情突转的其中理由和董墨沟通了一下,说是最近看到董砚老是神不在焉,尤其是董墨因为案子的事这几天没能来医院,他表现的更为古怪,时而和正常一样,时而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坐在病床上独自沉默,这与他之前乐观向上的态度迥然不同。猜想着可能是最近精神上受了一定的刺激,但是刺激来源又没有人知道。

董墨有些困惑的盯着正在熟睡的董砚,自恼自己没有多陪陪他,把他一个人丢在医院里好几天也没能问候。温行远似乎是看出了她眼底的内疚,拍了拍她的后背让她安心。而他的眼里倒是有一丝微微的闪烁。

当天晚上,董墨就睡在了董砚旁边的病床上,而温行远则在屋内的椅子上凑合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被董墨的开门声音给惊醒,只见她提着一大袋的早餐从门外进来,看到温行远睁眼之后,从口袋里拿出刚刚在医院下面的小卖部买的湿巾递给他,而后又把手里的早餐细细的分好递到他的面前。

此时董砚也已经醒过来,睁眼看到董墨的时候,他尝试起身,温行远瞅见,连忙过去帮忙扶他半躺起来。

“爸。”

董墨见到董砚醒过来了,嘴角扬起一丝笑容,心里的石头也终于落了地。她走到床边坐下来,而董砚却做了一件让她匪夷所思的事情,只见他用手指着董墨的膝盖:“是不是被撞了?”

他醒来的第一句话是这一句,这让董墨有些愕然,同时也带着疑惑:“没有啊?怎么了?”她的话说完,董砚面色未变,但语气却变得沉重起来:“告诉爸爸,是不是腿受伤了?”

温行远也双眼看向董墨,等待她的回答。而董墨完全还没有从这种突然的转变中反应过来,她只有顿了顿,不明白董砚口中所谓的腿伤是什么,于是她回想了下,这几天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有好几处,最重的莫过于在工厂里跟人打斗时被小刀钉了下胳膊。其次好像也没有多么重的伤,但是腿伤?

她忽然想起来,就是膝盖上磕破皮现在还包扎着。但是这事董砚怎么会知道?

如此一看,董墨脸上就已经写满了问题的答案。此时董砚的脸色突变,但一时又不好说什么,只得紧绷着脸,看了温行远一眼。而温队也似乎知道了些什么,按了按董砚的肩膀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两个男人脸上微变的情绪没有逃过董墨的眼睛,她隐隐的察觉有些不对劲:“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董墨,你答应爸爸,你以后好好听你温叔的话。爸爸只要你安全就行,别再…”听董砚这么说,董墨也没有多虑,一心只道是尤文的事被董砚知道了,可能担心她的安危罢了。于是她笑着摇摇头:“我没事的,你放心。”

离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由于昨天董砚事发突然,董墨原本的计划也被打破,对于案子的结论,她现在还差最后一个有力的证据,就是尤文的说辞。她想知道,在死者死前和尤文离开后这半个小时他的行踪。

虽然所有的有力证据和推断都是偏于宋宁所说的结论,但是中间的细节漏洞也不可忽略,董墨就从这些漏洞入手。

所以,她上班前还有最后一件事情,就是再去往病房一趟,和尤文进行最后的一次沟通,她不确定能不能成功,但是至少要试一试,至少要让她拿出更多尤文不是凶手的信心。

她把想法跟温行远说了,温队点点头:“队里我来说就好,我会等你满意的结论。”他应该相信董墨的判断,也坚定自己的判断。虽说他知道董墨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但是他始终没有提出来,因为他想把这个机会给她。

尤文所在的医院和这家医院有段距离,不过还好离的也不是很远,现在是大清早,路上没有拥堵的迹象,所以她比平常更快的到达了医院里面。

她刚上楼拐角,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病房的门口,双手垂挂在身体两侧,侧脸是异于平常的柔和。刚好,那人转身的时候也撞见了董墨,她身子忽的一愣,一向冷静沉着的她被撞破这瞬间她一时无措。而董墨也是微微震惊,因为她竟然会在副队的眼中看到慌乱两个字的存在。

“副…副队。”

她略有愕然的喊道。

尤然迅速的调整了自己的表情,微微的点了点头就准备往楼下走。董墨见如此,忍不住的问了一声:“是来看望他…”

董墨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就被尤然打断了话,只见她正色说道:“我只是来看看他这嘴脸最后一眼,奉劝你也别花时间浪费在他身上,他早在入狱前就无药可救了。案子也快结案,他也会遭到报应的。”她说这话的时候有她自己没有发觉过的恍惚,她可能一直没有发现,其实她的心里还会惦记这个所谓的害人精。

毕竟,流着同一样的血,受着同一样的苦,即使没有亲情恐怕也有几分患难之情在里面。她也是不愿意相信他就是凶手,可是这么多有力的证据摆在眼前,几乎就把她所有的希冀都掩盖住,让她不得不信他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出来。而且她自问,她在这桩案子里,完全拿不出平时一半的实力去调查。因为会心堵,就算她暗自在背后谩骂过自己多少次,叮嘱过自己多少次,但是那些莫名其妙的小心思还是会源源不断的打乱她正常的思绪。

董墨看得出她眼中的意不对口,于是在副队绕过她身边的时候她突然问道:“副队,你希望尤文是凶手吗?”

“希望又怎样?不希望又怎样?”她缓缓的转过身,挑着眉反问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不是吗?”

董墨看着副队远去的背影,正了正神色,往病房内走去。她轻声推开病房的门,以为尤文没有醒,却不料刚转身就看见尤文侧过身子面露微笑的看着自己,她心下微微一惊,被这突如其来莫名的微笑弄的汗毛层竖。

她不懂尤文,甚至想不出他现在的笑意里面蕴含着什么。

但是她看到尤文明显清醒很久了的样子,不免想到方才尤然在外面,于是猜测尤文是不是看见了尤然,如果发现副队偷偷来看望他,他会转变自己最初的心意吗?

但是这只是她最美好的猜测罢了,因为还没有等董墨开口,尤文就率先抢在前头先入为主的说道:“如果你是单纯来看望我,我会很欢迎,并且还会考虑等我继承到那笔财产之后送你所想要的一切东西给你,即使天上的星星我也给你摘下来。不过,如果还带着另外的企图来这里,那么请转身左拐带门不送。”

董墨微微顿了顿:“既然如此,请允许我说最后一句,我希望,你别视生命如蝼蚁。”

她见到尤文明显不想说的样子,自知这趟算是白来。但是她看到躺在病床上四肢健在除了皮肉伤其他一切健康安好的尤文这么自暴自弃她很是不理解。而且也为他感到非常惋惜,尤其是在经历了昨天那场董砚的惊吓后,董墨更是觉得生命如此的来之不易,想要活下去的人却得不到再生的机会,但是活的好好的人却轻易想要放弃,他殊不知,他所谓痛苦的每一天是那些面临绝症人所无比渴望的一天。

她的眼睛注视在尤文身上,说了这句话后就微微转身带上了病房的门。

原本她还有一点点的期待,期待他能够在一天的时间内想明白自己生命的意义,尤其是看到今天早上的那一幕,她更加的确信尤文会走出来。可是没有想到他一句话就将自己心中所想生生掐断。

董墨有些沮丧的坐在长廊的椅子上,她低着头,脑子里想着待会开会的时候应该怎么把尤文当天的去向插到自己的推断里。但后来想想,只要他不说出来,只要没有证据证明死者死亡前尤文是什么时候离开别墅的,那么她所说的一切还是无法完全排除他的嫌疑。她一时陷入了困境当中,坐在椅子上双目紧闭细细的梳理案子。

突然,她被一声不小的房门开动的声音惊过来,下意识的看向房门口,只见尤文脸上的愣神,而后有些不解的望向他。

尤文一怔,他以为董墨真的走了。

她的那句不要视生命如蝼蚁,突然就让他时刻紧绷的弦崩然断掉。一时脑子发热,竟有些看不起自己。所以,他追了出来。

看到门口处的董墨,他愣住了,心里挣扎,踌躇了一会,向前走了几步朝董墨伸出手,带着几分董墨所看不明白的神情:“告诉我,我能够将我仅存不多的信任留给你。”

董墨虽然看不明白他的神情,但是她却能感受到他深邃的眸子里有深不可测的怯弱感,不久只见她缓缓的站起身,嘴角浮起一丝浅笑。把手伸到尤文的手掌里,非常笃定的告诉他:“你可以相信我。”

他可以相信她的,只要他肯开口说出来,她完全可以推翻宋宁的推论,她有信心一定会给尤文一个满意的答复。但是比起案子的结论来,尤文能走出接受这个世界,更是让她有成就感,那些小小的成就感在自己的心中不断的膨胀。

尤文动了动眉毛,视线移动到那双白皙又柔软的小手上。而后点点头,酝酿了一会后径直的说道:“那天我去了公墓。”

他的眼光有些闪烁,在说完这话后很快速的将手从董墨的手里抽出来,转身走进病房后就把门关上了。董墨的手还悬在半空中,盯着他所消失的房门口,微低眉眼后把手放进衣兜里。而后马不停蹄的打车去了公墓。

A市大大小小有好几个公墓,虽然尤文没有明说是哪一个,但是董墨在他说完后就猜到了是哪个,因为她知道季文萱的骨灰被安在哪里。所以她之前所有的不确定都有了肯定的答案,包括其中她选择相信了尤文,她也庆幸自己没有判断错误。

这边的公墓不同其他,里面葬的都是A市里颇有地位的人或其家属,所以在缅怀故人时一般都会通过大门跟看墓人打声招呼,何况这是大公墓,在大门前一般都会有监控。

董墨跑到里面跟看墓人沟通了一会后,那人十分配合的调出了当时的监控,董墨将那段令她欣喜的监控存在自己的U盘里,完事之后又去了一趟墓碑前,董墨被碑上女人的照片微微的惊艳了一把。这大概是她前不久的照片,上面的季文萱笑的温和亲切,身上所带的那股风韵味道还能看出来。

墓前还残留着凋谢了一半的花,董墨蹲□子,凝视着这束带着尤文矛盾心理的花束…

第29章

此时的会议室里宋宁正坐在座位上,室内里里外外坐了不少人,有些人是特意赶过来的,因为马局长也在此。他们是听说昨天会议室里董墨反驳宋宁的话,今天才刻意过来查看案子的进展。如果今天董墨的结论不成立,那么后几天的结案工作,差不多是偏于宋宁这边,而且到目前为止,身为这个案子的总负责人温行远还没有表态。于是案子发展到现在的核心,就是董墨了。

但是眼看着离正式会议时间过去了整整十几分钟,还是没能出现董墨的身影,打她电话也打不通,就连温行远也紧蹙着眉,暗地在桌下拨董墨的电话。

董墨由于急着赶车,手机在衣兜里震动也浑然不知,尤其是当车到大桥上的时候,车子的各种鸣笛更是让她察觉不到。等下了大桥那段路的时候她才略有感觉。

她赶忙的掏出兜里的手机,见到是温叔的电话,她立马接通解释道:“温叔对不起,我晚了一会,我现在已经快到警局了。”

正要开口的温行远见到她第一时间说明了情况,只好交代了一句路上小心后就挂了电话,然后看向在场的人,解释了一通。

其中当旁客的几个新人就像是在等着董墨出糗一般,在他们眼中,董墨迟到让局长等这事实在是让人说不过去。

董墨到达警局的时候立马跑向会议室,连气都来不及多喘。当看到会议室密密麻麻的人时心里不禁微微一怔,微微鞠了一躬为自己迟到感到十分抱歉。此时她跑的头发凌乱,额头上也沁出了细细的汗珠,她的视线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温行远身上。一看见他,仿佛就能感到安心样的存在,于是她渐渐的放下心来,颇有些微窘的站到了温行远的身边。

见到董墨已经来了,室内也慢慢的静了下来。宋宁盯着董墨,主动的走到她的身边微微一笑:“我很好奇你的结论。当然,我昨天晚上也想过了,但那个结论被我排除了,因为说不通。”

董墨默默的平复了一下心情,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U盘,然后放进了连接幻灯片的那台电脑上,等会议室内的灯光暗下来后,她才开口:“在之前的调查和取证当中,最初报告上的三位嫌疑人都基本可以排除,剩下拥有最大嫌疑的莫过于宋宁昨天提出的尤文,但我认为比尤文嫌疑更大的凶手,就是尤之原。”

话音一落,室内的气氛立马变得微妙起来,这个回答让很多人匪夷所思。马局长盯着董墨思绪已飘到了会议之外,而温行远看似面上平静,但其实内心还是忍不住冒出一丝悦然的心情。董墨,果然和自己所想到的一样。

而宋宁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突然一笑:“自杀?”

“现场鉴定尤之原是受枪伤而死,中枪的部位是在他的大脑右侧,但是枪却在他的左手上,如果按照常理来说,他若是自杀的话那么枪应该会掉在地上,不应该像死亡时那样紧握着枪支。这难道不明显是他杀的痕迹么?凶手可能在慌乱之中想要制造自杀的假象于是把枪错放到了左手里。而且,当时桌子上还有血字‘木’,死者在爆头而死之后大概会在0.14秒之内完全失去意识,约等于死亡。而这个0.14秒,足够他写一个完整的字吗?如果按你来说是自杀,那么这个字肯定是他事先写好的,但是他如果是想要嫁祸的话为什么要写在一个这么明显的桌子上呢?傻子都知道要被凶手看见。所以他杀的话更加有可能,或许是凶手想要嫁祸给其他人。”

宋宁下一秒就提出了自己一连串的疑问,快的让在场的有些人都跟不上她的思路。因为这个自杀她不是没有想过,就是由于她以上那些疑问让她想不明白所以很快就被自己排除了,而且她还无法找到尤之原自杀的动机,一个好好的坐拥上亿家产的成功人士怎么会轻易自杀?

董墨倒是把宋宁所有的疑问都记在了心里,毕竟,这些问题她肯定是考虑过。所以她稍微整理了下后有条不絮的将语言组织出来:“关于自杀这个推断,应该不止我一个人想过,而且想必是在尤之原自杀的手法上卡停不理解,觉得说不通所以没有深入想下去。但可以这么解释。首先,死者当时所坐的凳子不是很矮,而只要坐在这样的凳子上,右手事先写好了血字,然后右手大概放在那个位置上,像这样微微驼背。”董墨边解释边搬来一个差不多高的凳子,然后自己坐下来边说边示意:“头像这样往右侧向下歪斜,左手持枪绕过左腿,在下方从两腿之间向上射击,就可以达到那个效果。”

她说完,保持那个动作好几秒才站起来,眼神瞥向自己对面不远处的温叔身上,温行远脸带笑意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

瞬间室内就陷入了思虑之中,宋宁皱着眉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问道:“如果按你的想法来推的话,尤之原的自杀动机又是什么?他不像他的妻子,并没有患上精神上的疾病,而且坐拥上亿家产,手下的子公司多的数不胜数,除了家庭关系不尽如意之外,他完全没有理由去自杀。”

董墨刚好掐到了那个关键点:“关键就在家庭关系上。”她说到这的时候目光不禁瞥向了角落里的尤然,这意味着,尤然的身世必将经由她口向大家交代出来,她微微的怔了一会,继续开口:“虽然死者和他的一儿一女关系闹僵,甚至女儿和他途径法院断绝父女关系。他的第二任妻子也就是前段时间跳楼身亡的季文萱,据悉季文萱私生活很不自律,和之前嫌疑人孔率在一起很久,据死者秘书称,季文萱和孔率的情事被死者发现之后,死者时常在办公室内发脾气,甚至扬言要杀了妻子要将她赶出家门。”

“季文萱自杀的原因根究于她的病。”

董墨话音刚落,尤然的声音就突然插了进来,这时候大家的目光纷纷往尤然所坐的方向瞄去。只见尤然面上平静,双眼盯着董墨,她边说边回忆起季文萱死之前的那天。因为事到如此,她的身世她的家境什么都不重要了,身为案子的中间人,她只想将事实摆在大家眼前,而且,这个关乎到尤文是否是真凶。

那天刚好警队来了新人,所以上头给了她一些关于新人的简历资料。在自家公寓的楼下见到了提着行李箱的季文萱,那时的她平日的明艳光鲜已不在,额头上用纱布包了好几层,鼻头那也青紫一片。

她和季文萱几年来都从未多说过一句话,自从季文萱嫁入尤家后她就开始想办法搬出去,两人就如同磁铁的同性,永远都相互排斥着。所以这次季文萱主动挡在自家门口的时候她很是诧异,本来她平时的脸色就没有多温和,现下更是严肃正经。

季文萱生怕还没有等到自己开口说话就被尤然赶出,于是一见到她的到来就迫不及待的开口:“你就当救救一个陌生人好吗?虽然我知道你不待见尤文,但是现在他已经被逼的无路可退,到处被追债殴打不说,你爸已完全不管他死活。我知道你爸每个月都往你户头上存钱了,我也实在是毫无办法所以才来恳求你。”她放□上所有的身段不惜恳求着尤然,听完尤然才知道她是为了尤文而来。

之前尤文也找了自己好多次要求帮忙,但是尤然都是以无关系的理由拒绝,因为她不想去碰尤之原给她的钱财,也不想跟尤文扯上半毛钱关系,更不想把自己卷进毫无意义的商业竞争中去。

季文萱看她略有停顿的思考,以为借钱有望了,正准备继续开口说的时候突然被尤然的问题所打断:“你身上怎么回事?”

尤然看到她不止脸上伤痕累累,就连手臂上也是到处遍布着凝结的小血痂。

季文萱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你爸知道我和别的男人的事了,所以我也被赶了出来,在这节骨眼上他肯定不会救尤文,所以我才来找了你!如果你不帮忙,尤文就指不上哪天被那帮孙子剁手跺脚了,所以就当我求求你行吗?”

尤然盯着泪花满眶的季文萱,淡漠的想着这个女人这么多年在那么多的男人中周旋,为何关键时刻却没有一个男人出手相救?最后还不得不找上她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说出来可真是讽刺。

她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为了那么一点点的同情心去破坏原则,尤文怎么活是他自己的事,当初选择经商这条路早就应该做足了心里准备。而且,对于季文萱,她实在拿不出理由去帮助这个后来上位的女人。

季文萱看到尤然淡漠的表情,拽着她警服的手突然一松,见到尤然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心下一急就大声说道:“我会暂时住在我以前的房子里,会一直等到你愿意帮忙为止。”见到尤然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她突然脑子一热就吼道:“求你救救尤文!你要是真的冷血到无视,我在天上也不会放过你的!”

此时的尤然并没有看到身后的被迫切和愤怒包裹的季文萱。

尤然讲出了那天所发生的事情,凝视着董墨说出结束语:“所以,发病的根源就是尤之原。这么多年,尤之原的家暴从未断过。”虽然自从季文萱身亡后她心里对那件事的芥蒂一直没有消失过,但是她又不敢将那丝丝的后悔提到心上来,因为害怕它会逐渐的膨胀,然后吞噬她。

她一字一句的将父亲的名字连名带姓的说出,在场的人听的各有所思,只是站在幻灯片角边的乌杭盯着这个表面平静淡漠的女人,心里尤然生出一丝不忍,甚至想第一时间冲到她的身边堵住她的嘴,他知道,尤然的家庭一直就是她一生的禁区,此刻她能这么平静的说出来,谁会真正了解她内心的翻涌和难受,只是这所有的情绪,她从小就掩饰惯了罢,从未在她的脸上体现过。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尤之原自杀的还推论还有一章结束,这案子一结束,第一波大福利就来了。

第30章

董墨动了动手指,看到尤然站出来为提供更准确的证据,心里更加坚定,她还是不愿意看到尤文进监狱,也不愿意相信尤文就是杀害他们父亲真凶的吧。纵使她外表如何的冷漠矜持,她始终都骗不过自己的内心。

“因为妻子一次次的背叛,儿女不受叮嘱的自顾自生活,亲情在死者面前形同虚设。况且尤文的公司倒闭,负债累累,而死者不惜倒卖股份扶持尤文,但没料到正逢前段时间的经济危机,公司股票一路的跌,他也不在是那个风头正劲的强大企业家,一夜之间损失财产数不胜数,在这般事业家庭双重压制下他最终选择了唯一一个既可以解决危机又能帮助自己摆脱这种困境的方法——那就是自杀。”董墨面对着大家说出她之所以会猜测自杀的原因:“死者在自杀前出动了一大笔的资金购买保险,死后那笔巨额的保险金不仅能将尤文扶持上来,还会令自己公司赢得一大笔资金不至破产,而且他也不用整天夹在复杂的家庭关系里不断自责反省。”

而后,她播放了一则录音,是昨天在和司机的妻子交谈中所录下的,录音将司机妻子所说的话一字不落的录了下来,事后她的目光落到了表情明显变化的尤然身上:“其实,死者还是很爱他的一对儿女,只是他无法表达出来而已。因为个人脾气心性原因,他做过很多对不起儿女的事,但却是出于别人所理解不了的爱意。但由于两者的对立矛盾,令他经常受到自己的谴责和愧疚,长年累积,就形成了偏执的性格。所以选择自杀的方式大概是他当时被迫走到绝路的唯一解脱方法。”

董墨所说的令很多人都唏嘘不已,尤其是在看待尤然的目光上,甚至多了一份怜悯。虽说平日高高在上的副队不仅工作好,家境也达到让人嫉妒的境地,但是经由董墨这么一说,想到副队生活在一个大家都不懂表达关系的僵硬环境里,而且最后还导致了一场场悲剧,不得不让人心生感慨。

宋宁也似乎觉得在理,可是她又不甘心董墨就这么三言两语的将自己几个晚上做出来的结论推翻到一文不值,禁不住加深了语气:“那么尤文在死者死前去往别墅怎么解释呢?死者既然对他儿子关心,就不应该选在会让人以为尤文就是凶手这个敏感的时间点上自杀。”

董墨不说其他,拿出在看墓人那里登记的小本:“昨天的监控上显示尤文在死者死亡前两个半小时进入别墅,而从公墓登记册上登记时间来看,尤文大概是在死者死亡前一个多小时就已经离开了别墅去了公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