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姐,你也在这?”

张姐是策划部经理,以前也是助理出身,陆染刚工作之初时,受过她不少照顾,所以一直很感激。

那时候韩默言的公司规模远没有这么大,一层的办公室,几十个人的规模,做的是当时还不算很火的国外代理销售,但韩默言大学期间已在国外经营,国内又有父亲的人脉开路,不过几年已在业内小有名气。

换做现在已陆染那种毫无经验的社会新鲜人是肯定应征不进的,但当时韩默言刚在国内立足,很缺人,陆染进去的虽然惊险但不算波折。

满怀踌躇的陆染在一星期内迅速受到数次打击。

韩默言在别的方面没什么特别的喜好,偏偏工作上极其的吹毛求疵。

撕毁她辛苦做的策划还是小,那种冷冰冰的毫不在意的态度才让她觉得打击。

韩默言看不上她,她是随时可以被取代的。

顺风顺水的二十来年过下来,陆染一直对自己怀着无比的信心,根本没想过被批得一无是处,更何况对象还是她心心念念一直为之努力的人,半辈子养出来的骄傲让她根本咽不下这口气。

没有人教她,她只能自己摸索着学习,于是几个通宵从网上或者找陆齐要各种各样所谓的完美企划,一遍一遍把自己的策划对着修改完善。

拼命的学习那些她之前根本没有多少接触的商业知识和金融知识。

那时完全是无头苍蝇,还是张姐看不过,花费了自己的休息时间帮她补课,指导她一点点上手……

三天后陆染把修改过的策划交到韩默言的办公桌上,韩默言看了良久,沉默了一会,才对她说:“这份可以。”

陆染如释重负的打了个呵欠,想回去补眠。

走到一半,又听见韩默言的声音:“辛苦了。”

冰冷无机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在里面,然而只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陆染几乎有种想哭的冲动。

她为了接近韩默言花费了多少精力,能站在他面前听他的承认,又花费了多少精力。

走到今天这一步,有多不容易

,只有她自己知道。

如果韩默言真的是一直无动于衷倒也好,可偏偏一旦得到他的承认,他就会把你纳入他的羽翼下,关照也好,护短也好,这种对待不掺杂任何的感情因素,只是她一直分不清……

“陆染,陆染……”

“啊,有什么事么?”

“我家就在附近,平常买东西也都在这里。倒是你怎么在这里买东西,我记得你住的不应该离公司很近吗?”

陆染简略回答,不想说太多:“我搬家了,就在附近。”

张姐“哦”了一声,将孩子放进推车里,又接着问:“小染,你怎么这么突然就辞职了?”

陆染笑道:“觉得累了。”

“在韩总手下工作有不累的吗?”张姐哈哈大笑:“你这一走可是干脆,倒让我们这些日子都不大好过。”

“怎么会?缺了我也肯定会有人顶上的。”陆染只当是张姐夸张,她所谓的那么点重要性也只是对韩默言而言。

“就是顶上的新助理,她做事实在是一塌糊涂,出了好几次错也不够及时。以前总是韩总拖着你加班,这会倒是成了她拖着韩总加班,小助理昨天还给韩总训的哭了一下午,韩总虽然没说,但明摆着心情不好,这几天气压都低着,弄得我们也手忙脚乱,生怕做错了什么触到霉头。”

语气一转,张姐又说:“如果觉得累,休息几天也是应该的,但是你毕竟都在这做了这么几年了,大家也都适应了,再去新的公司反倒不如留在这里,如果你已经辞职了,抹不开面子,我们可以和韩总说的,这几天就算你带薪休假,你休息够了就回去,你看怎么样?而且,我看韩总也很想让你回去的样子。”

让我回去?

陆染一时晃神。

她该怎么告诉张姐,自己辞职时韩默言那般冷淡的表情?

他毫不在意。

回到家,整个房间已经焕然一新。

接过她买的东西,陆齐又戴起围裙进厨房忙活。

陆染不喜欢陌生人进她的空间,陆齐又看不惯,最后只好陆齐自己动手。

不过,不得不说,陆齐的手艺实在非常的赞。

不到一个小时,一桌冒着热气的饭菜就端上了桌,都是陆染喜欢的菜。

糖醋排骨,鲜鲫鱼汤,蚝油生菜,还有一小碟海带丝。

筷子一下去,陆染就开始大快朵颐。

陆齐没怎么吃,只是看着她,不时夹菜过去。

陆染奇怪的看了陆齐一眼:“哥,你怎

么不吃?在我面前你还用保持形象么?”

“你好好吃饭吧。”陆齐冷着脸,没什么表情。

美食当前,陆染自然也顾不上多问。

一顿饭吃完,陆齐才又冷着声音平淡道:“你什么时候回家?”

推开碗碟,陆染向后仰:“这个以后再说吧,我暂时不想回去。”

对话到这里戛然而止,陆齐没再说什么,拿了自己的东西就离开了。

陆染苦笑,大概又惹他生气了。

她是没打算再低声下气的回去找韩默言,但也没打算这么快就去回去见父母,总得给她点时间去适应。

只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再见到韩默言。

几天后,收到一封装帧精美的请柬。

是以前一个经常来往的合作公司老总,陆染做韩默言助理那段时间和这位健谈开朗的老总私交不错,这次这位老总订婚,也转送来了一张请柬。

除此以外,对方还特地发了短信邀请她。

陆染想着反正没事,就从诸多正装里挑了一套穿着出门。

婚宴订的酒店颇为高档,门前清一色的豪车,台阶上铺着深红地毯,连门童都衣着正式,西装平整一丝不苟。

从出租车上下来的陆染,略感慨了一下,就递交请柬进了酒店。

十七层,灯光明亮,欧式布置的会场里围了一圈盛满美食的桌子,雪白桌布,正中是香槟杯宝塔和庆典多层蛋糕。

她其实一开始并没有看见韩默言,给主人递上贺喜红包后,她反而看见不少眼熟的合作对象。

互相寒暄交谈,得知她辞职以后,还有不少老总有挖角意愿,最令人啼笑皆非的是,陆染居然看见了之前那位明言要挖她的刘总。

费力好一番唇舌,陆染才从交际圈里退出,开始四下找东西吃。

几番搜索,陆染眼睛一亮,瞄准目标。

陆染刚要下手,有人先一步抢走了陆染瞄准的猎物。

一侧脸,韩默言的脸就毫无防备的出现在了陆染的视线里。

他没说话,只是把夹在筷子里的螃蟹,放进了陆染的餐盘里。

陆染喜欢吃螃蟹,她从来没掩饰过这个爱好。

记得某次和韩默言出差去苏州,那时候正好是金秋吃螃蟹的日子,谈完生意,韩默言放了陆染半天假。

不知道是不是那天韩默言心情格外的好,得知她要去阳澄湖,竟然开车带着她一起去了。

临江而坐,朵朵金菊盛开。

鲜美的蟹黄,白嫩的蟹肉,和对面坐着的韩默言,无不让人食指大动。

那一晚,她一个人就吃了整整一盆的螃蟹,看得一向泰山崩于面而神色不动的韩默言都微微露出惊讶的神情。

然而,吃太多的下场是乐极生悲,晚上就急性胃肠炎挂了急诊吊水,当时举目无亲,身边也只剩下好似冰山一样的韩默言陪着她……

她本以为以韩默言平日里那种薄凉的性子只会放她自生自灭,没料到,虽然一声不吭,他却是把挂号住院吊水的一切事宜全部处理妥当……

回忆让陆染一刻的恍惚。

倘若不是这些细小的甜蜜记忆,犹如跗骨般盘桓在她的心里,又怎么会一直念念不忘,怎么会一直舍弃不下。

有多少次分明是可以选择离开或者放弃的,最后都放不下手……

视线滑向盘中的螃蟹,陆染平静说:“谢谢。”

韩默言没回话,俊挺的面容上面无表情,他眼瞳藏在碎发下,看不清晰。

陆染转身便走,就在她以为韩默言永远不会再对她说话的时候,韩默言的声音不怎么清楚的传进了她的耳朵。

“陆染,回来工作吧。”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总之我会加油写的

其实这篇写的比较顺啊,嗷。。。

第五章

第五章

虽然不怎么应景,但是陆染脑海里莫名的就浮现出《爱情买卖》的旋律。

端着餐盘,转过身,咫尺的距离。

韩默言就站在那里,笔挺的西装,熨烫的极其服帖合身。

“韩先生好。”

陆染一手端餐盘,一手伸出去递到韩默言身前。

标准的社交礼仪,甚至脸上的笑容都像是计算过,没有半分的不妥。

韩默言一刻的怔愣。

今天陆染穿的是件中规中矩的黑色小礼服,修身的款式,裙裾过膝,外面罩了一件西装外套,很漂亮,也很干练。

做了他三年的助理,韩默言很少用审视的眼光去看自己同样严肃的助理。。

曾经他最满意的便是陆染绝对的公式化和效率,同等时间与材料,她能面不改色从始至终维持同样语速用最犀利的言辞把对方驳的脸红脖子粗,然后拿下所要的合同,甚至事后还能微笑着和人握手。

但是,当陆染用这种态度面对他的时候,韩默言忽然就有那么点不悦。

陆染的辞职,确实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甚至在第二天早上拨不通陆染的工作电话后,隔了很久,才反应过来,陆染似乎昨天已经辞职了。

助理辞职惯例是要做交接的,陆染的辞职毫无征兆,甚至在她离开第二天,韩默言的工作就陷入了巨大的迟滞。

不知道为什么陆染会突然做出这个决定。

韩默言深思熟虑,当晚给陆染打去电话,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不客气的回应。

顶替陆染的工作的新人,做起事来简直错漏百出,比三年前的陆染还不如。

韩默言有三年的时间去适应陆染的工作习惯,却未必再有功夫花三年时间去适应另一个人。

这次的订婚宴见到陆染,韩默言不知不觉的就开了口。

他一向不懂得如何去挽留人,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虽然是为了不同的原因,但到底开口了。

只可惜结果却……韩默言闭了闭眸,恢复了过往的镇静。

看着韩默言迟迟没有反应,陆染缓缓把手收了回来。

笑容依然:“韩先生,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就先走了。”

站在韩默言的面前保持毫不在意的笑容,对现在的她而言,还是件吃力的事情。

压抑着情绪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韩默言张口欲言,一个声音率先打断。

“哎,这个传说中的陆助理小姐么?”

陆染不由微眯起眼打量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画着浓妆的女人。

女人娇笑着朝她伸出手:“我叫吴琪,是韩默言现在的女朋友。”

只一眼,陆染就能断定,那白的吓人的皮肤不知道涂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和脖子上的微黄的肌理对比鲜明。女人挎着韩默言胳膊的姿势,瞧之令人十分生

厌。

陆染没有回答这个女人,反而看向韩默言。

“韩先生,你又被叫去相亲了么?”

韩默言未答,那女人反倒脸色一变,旋即挤出笑容,似乎是想辩解什么。

陆染看见韩默言默认的模样,忽然气不打一处来,脸上的笑容也再维持不住。

韩默言到底在搞什么,自从她在韩默言身边工作,便见到韩默言一个接一个的换女朋友,但可笑的是,几乎每一任都是韩父安排的,第一任、第二任这样也就算了,为什么每一任女朋友都是这样,起初她还以为韩默言喜欢这样娇气的富家千金,可是……如果喜欢,就不会仍是冷若冰霜,直到对方提出分手也毫无动容。

难道他对恋爱的对象可以这么无所谓么?难道他就没有一次对谁动过心么?

放下餐盘,陆染手指那个女人,压抑的语气里几乎有些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