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梨花香味,他看着轻闭着双眼熟睡的她,熟睡中,她微微苍白的脸上浓密的睫毛覆上一层阴影,不描却已然精致的眉毛轻拧着,带着一丝纤弱和美丽。

他俊脸如冰雪初融般,绽开出一抹笑容,低头,轻轻的吻上她嘴角,许久不曾品尝的唇,一日既往的那般柔软,还有一股沁人心脾的好闻香气。

“别碰我…”,冰凉厌恶的声音突然像一盆凉水泼下来,她睁开着一双剔透的双眼冷冰冰的瞧着他。

“凤儿,朕想你…”,他的唇没有离开,缱绻的呢喃了句,更深情婉转的加深了几分力量。

滚烫的唇在她唇上辗转,越发激起她心里凛冽的恨意,她坐起来“啪”的一记耳光甩过去。

俊脸上登时红彤彤的,烛火被外面的风吹得晃了晃,皇帝满腔的柔易化成了深沉的愠怒紧紧锁视着她,“你敢打朕”。

“滚——”,她盯着他,缓缓吐出一个字。

皇帝脸色终于大变,扯着她手臂拉入怀里,“华凤兰,你弄清楚,你是朕的女人,你难道打算与朕这样闹一辈子”。

“难道你以为还能回到从前一样”,华凤兰恨得身下的伤口隐隐作疼,“若是我杀了你的亲人试试看,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了,你以后别再来瑶华宫,我不想再看到你”。

皇帝难受的喉咙微涩,从衣襟里拿出那半块收藏已久的金凤玉,“难道你不爱朕了,忘了与朕之间的海誓山盟”?

华凤兰望着那半块玉眼圈一红,皇帝见状仿佛看到了一丝曙光,急忙道:“凤儿,这偌大的皇宫,朕也寂寞,你也不好受,为何不再给朕一次机会,就当为了璧儿,难道你不希望她在一个完整的家庭里幸福长大吗”?

“幸福”?华凤兰哈哈大笑起来,“从她出生在这皇宫的那一刻就注定她不可能生活在一个完整的家庭里了,她将来长大会明白他的父亲坐拥佳丽三千,而她的母亲不过是其中一个,姬赫遥,在承乾殿的那一夜,我早就清清楚楚告诉你,我不会原谅你,除非你死或者我死”。

她猛地夺过那半块玉佩丢到地上,皇帝腿脚不如她快,回过神来准备去抢时,已见她抓起桌上的香炉鼎狠狠的朝玉佩砸去,“砰”的,半块玉碎成了无数小块碎玉。

皇帝面如死灰,神色枯槁,他的心此时就如那块玉一般,支离破碎,他气得胸膛起伏,红着双眼瞪着她,似乎不敢相信她会如此狠心。

“我们之间早就像这块玉一样了,我恨你,不死不休”,华凤兰一字一句,眼睛里如泣着血,身嘶力竭的低吼。

皇帝颤了颤,拖着残缺的身子往那块碎裂的玉走去,笨拙的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打开她曾经为他亲手绣的香囊,仔仔细细的把那几块碎玉装了进去。

她痛楚的看不下去,走过去,愤怒的将那些碎玉块踢飞,“够了,别装出一副情圣的模样,你的心里明明只有那个女人,她才是你的真爱,她才是能辅助你治理好这天下的人,你将我废了吧,我不愿意再做这个皇后了”。

“你…你好残忍”,皇帝眼底俱是痛色,过往的一切在她眼里就像这些碎玉一样早已经不重要了是吗。

“我残忍”?华凤兰笑了起来,“在你亲口说当那一切是你做的时候,你就该料到今天的,没有人可以做到跟自己的仇人在相濡以沫的爱着,每当看到你,我就想到了疼爱我的祖奶奶,是我亲手害死了她,还有,别再装出一副情圣的模样,你的心里明明只有那个女人,她才是你的真爱,她才是能辅助你治理好这天下的人,你将我废了吧,我不愿意再做这个皇后了,我宁可带着我的孩子离开这里,也不生活在这冷冰冰的皇宫里”。

“不可能”,他轻颤着身体站起来,看着她冷漠的泪眼,一股巨大的恐慌扼住他,如果连她也走了,留下这坟墓一样的皇宫,连爱恨的人都没有,那才是比死还难受,“你们都要留着,哪儿也不许去,再说外面兵荒马乱的,你能去哪儿”。

“那你就别出现在我寝宫里,你要看孩子可以再外面看,我不想看到你,不想”,她忽然像疯了一样将屋内的东西通通砸的粉碎,他看到她全身布满怨恨的模样,心微微的彷徨惊恐,不知何时,瑶华宫里的宫女们都心惊胆颤的守在门口,不敢上前,朱嬷嬷冲上前抱住华凤兰,哭喊道:“娘娘,别砸了,您再这样砸下去会吵到公主的”。

“公主、公主…”,华凤兰泪水滚落,沾湿了衣襟,她哭泣着呻吟道:“她根本不该出生,你也不明白我现在有多痛苦,我爹爹不知是死是活,祝菀、祖奶奶她们一个个都离开了,华家如今就剩下我一个人,连朱嬷嬷你也是他的人,我都不知道这生活过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娘娘,不止是您,皇上也很孤独啊”,朱嬷嬷哭着道。

“他又怎么会孤独,他有江山作伴,有湘贵妃作伴,还有他的太子,他比我多太多了”,华凤兰嗤笑着摇头。

皇帝全身一阵一阵的发冷,原来她是这般想,原来他这般的不了解自己,又或者他才恍然明白他似乎真的有很多东西,可这些东西却连一丝温暖都给不了。

他突然颓然的朝汪公公伸出手,汪公公忙扶住他,他弯着背慢慢的走出瑶华宫,原来,他以为他们之间有了一个孩子,可以凭着那个孩子开始修复彼此的关心,原来是错的,是不可能的。

若换成是他,他也不会原谅啊。

也许他注定这辈子是要孤零零的,既然如此,他就欣然接受吧。

自那以后,皇帝偶尔让朱嬷嬷抱了孩子去承乾殿吃顿晚饭,又或者会来瑶华宫看看孩子,但是每当这时皇后总是呆在寝宫里一人独自用晚膳,从不曾和皇帝共同用膳。

转眼到了六月,便是灵璧公主的满月酒,清晨,皇帝亲自命李海来传旨意,“皇上说今夜在御花园为公主办办满月酒,到时候烦请娘娘带着公主盛装出席”。

“你去告诉皇上,本宫不去,公主也不会去的”,华凤兰淡漠的头也不回。

“娘娘,您这又是何必呢”,李海为难的道:“今夜的宴席是太子周岁也没办的这么浓重,皇上是因为喜爱公主才这么做的,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公主着想,今晚文武大臣都会到场,您若是不去会惹得大臣们不快,到时候对公主也不利”。

今日两更。。。。。。

璧儿中暑

华凤兰看了看怀里满脸纯净笑容的孩子,心里终究划过丝不忍,淡淡道:“那就去吧”。

夜晚,御花园,几颗星子点缀在热闹的夜空,群臣到齐的时候,司仪突然高叫了声:“皇后驾到”。

夜明珠装饰的凤驾上,一抹明黄的身影透过蛟纱若隐若现,走的近了,一抹穿着艳丽绝伦的娇躯缓缓抱着一个孩子体态优雅的走了下来,她一袭明黄的凤袍,袍上绣着繁复的火红凤凰,凤凰用金丝镶边,长长的抛角由两个宫女拾着,行走间,全身上下散发着逼人的光彩,生产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多余的痕迹。

朝中许多新晋的大臣早听说过她惑君的罪名,还只当她生的妖孽狐媚,如今亲眼一瞧,却见她肌肤如天上不然尘垢的白云,眉宇间妖娆的桃花美得犀利***,那样的美叫人看一眼便永生无法忘却铋。

皇帝从高处瞧着,暗暗的肺腑里升出一股沸腾的热气,他许久没有见到她如此美艳绝伦的一面了,每次去瑶华宫看孩子,她总是一副披头散发憔悴的样子,尽管那也是极美的,却少了几分魄人心魂的美。

今夜的她梳着高髻,头戴衔珠金凤簪,耳垂着赤金嵌宝石耳环,照应着她妩媚的脸颊,珠光流彩,将面前的几个精心打扮的宫妃衬得黯然失色。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众臣们齐齐向她行礼南。

她眉头也不眨,盛着一股傲然的冷意行云流水的坐到皇帝身边的座椅上,也不行礼,低敛的众臣微微皱起眉头,皇帝低声拂了拂手,“众卿平身吧”。

众臣退回了座位,唯有邹涛生出列道:“按照楚仪宫规,皇后见到皇上理应当行礼才是”。

华凤兰抬眼望过去,这说话之人不就是以前的中书省吗,她冷笑了声,“本宫行不行礼几时轮到你一个中书省过问了”。

“娘娘有所不知,臣承蒙皇上信任,如今已经官拜丞相了”,邹涛生冷冷道。

“丞相”?华凤兰凤眸紧缩的一变,再细细打量起他瘦小的模样,哪极自己爹爹的风华俊逸,不由得冷笑了两声。

“皇后笑什么”?邹涛生脸色微变。

“本宫笑什么,还需要向你一个丞相禀报吗”?华凤兰口气一厉,气得邹丞相胸膛起伏。

“好啦,邹丞相,皇后才生完孩子不久,身体还未恢复,朕免了她行礼之事了,快坐回位置吧,今日是喜庆之事,朕不想闹得不愉快”,皇帝微微沉了脸色,及时开口打断。

邹丞相冷着脸不发一言的回了座位,皇帝这才微笑的将华凤兰怀里的公主抱过来,兀自逗着孩子一副慈和的模样,“朕的灵璧小公主今个儿满月了,高不高兴啊,嗯”?

小公主灿烂的笑起来,那眉眼长开了些,像极了小时候的华凤兰,他心念微动,从腰间掏出一枚色泽清润的玉佩,玉佩上雕刻着“遥帝”二字,下面挂着一绺绺的金穗子,“这是朕送与灵璧公主的满月礼物,朕以后不许任何人伤害朕的公主”。

皇帝温柔的话语让文武百官脸色皆变,连湘皇贵妃和华凤兰的脸色也变了变,谁都知道这块玉佩是皇上登基后请人打造象征着遥帝身份的重要玉件,如今皇帝竟然把这块玉送给公主,也就是说不管将来灵璧公主犯了任何事,只要有这块玉佩在,没有任何人可以动她。

邹丞相皱眉起身道:“皇上,您送这块玉佩会不会有点太贵重了,公主毕竟年纪小…”。

“怎么贵重了,公主是朕的女儿,朕的掌上明珠,难道朕将自己最好的礼物送给女儿都不对吗”,皇帝冷冷的厉目瞪过去,众人谁都不敢再开口说什么。

皇帝满意的收回目光,柔下脸庞将玉佩轻轻的系在公主的腰间,湘皇贵妃给袁嬷嬷使了个眼色道:“皇上,这是臣妾亲自前往南华山给公主求得平安金锁”。

“皇贵妃真是有心了”,皇帝命人接过,本想带上去,但见华风兰面若寒霜的脸色,滞了滞,只让人好好收了。

一场华丽的盛宴,小公主极为不安份的在皇帝身上闹腾,一会儿将酒杯打翻在皇帝身上,一会儿又去抢皇帝筷子,弄得皇帝哭笑不得,连饭也不能好好吃,朱嬷嬷笑道:“皇上,让老奴来抱吧”。

皇帝微笑的摆摆手,“让朕多抱会儿这小淘气”。

旁边几个宫妃瞧着皇帝这宠溺劲儿,微微酸楚,尤其是容妃,她进宫这么多年了,连个影儿都没有,不由得气节,“对了,皇上,这夏天来了,什么时候移驾去南苑呢”?

她一说,宫里的人纷纷都提起了兴头,今年的夏天比往年更炎热些,众人都只等着早点去避暑山庄凉快凉快。

皇帝一听,首先看了眼华凤兰,见她别开了脸,掩下失望道:“今年恐怕不去了,这若一来一回少不得要耽误几个月,眼下国事繁忙,朕没有那么多时日离开京城”。

众妃们顿时跨下漂亮的小脸,华凤兰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起身道:“皇上,臣妾有些不舒服先回瑶华宫了”。

皇帝一阵落寞,难得才能见她一面没想到她又要匆匆离开,可瞧她一脸不开心的样子,到底是不忍心的摆摆手,“你先回去吧,朕稍后让人送璧儿过去”。

她犹豫的看了看孩子,起身扬长而去了,身后,不知多少男子垂涎的目光盯着她绝色的倩影。

夜晚,皇帝喝的有几分醉了,小公主渐渐呆的无聊了,便嚷着哭,皇帝亲自送她回瑶华宫。

远远的,看到一抹绝美的身影立在瑶湖边上失神,湖边上种着许多梨树,她长长的裙裾在身后吹开仿若凤的羽翼,洁白的颈项优雅细长。

他喝的酒逐渐在胃里、喉咙里灼烧起来,她身后的宫女就要叫,他连忙抵了抵唇,示意他们别做声,这个时候他多么想蹑手蹑脚的走过去,然后从身后抱住她,亲吻她,只可惜,他做不到,他是个瘸子。

他只能拄着拐杖过去,果然,还没靠近,她就听到动静,回过头冷漠憎恨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接过孩子往宫里走去。

“凤儿,别走”,皇帝跌撞的冲上去从后面抱住她,一股子梨花香袭入鼻尖,他贪婪的埋在她颈窝里,“朕真的想你,别推开朕,就让朕这样抱你一会儿”。

他轻喃的话仿佛一柄利箭刺进她心里,尖锐的疼痛,泪差点潸然落下,为什么还会心痛,对这个人,她明明只该有恨才是。

她咬着牙根用力推开他,皇帝猝不及防跌倒在地上,他酒醒了大半,在夜色中看着她冰凉的脸庞,心荒芜极了。

华凤兰看了他眼,头也不回的抱着孩子进去了,他颓然的坐在地上,汪公公不忍的将他扶起来,“皇上,回去吧”。

“回去吧,回去”,他呵呵笑了两声,转头消失在夜色里。

深夜,华凤兰拼命的盯着床顶,如何也睡不着,翻来覆去时外面突听朱嬷嬷着急的声音,“娘娘,公主全身滚烫,好像发高烧了”。

她腾地坐起,跌跌撞撞冲到摇篮边,看到里头满脸通红大哭不止的孩子,感觉身体里好像有部分被抽空了一样,这是她的孩子,又爱又恨的孩子,她从前只以为自己是讨厌的,可此刻看到她病了却比谁还惊慌、紧张。

“快快,快去叫太医来”,她急忙护紧自己的孩子,害怕的眼泪都流了下来,太医背着药箱慌慌张张的赶来,摸了摸孩子里面的衣襟,又望闻了一番,蹙眉道:“娘娘,这天气热,公主又穿的多,中暑了”。

“是奴婢不好,奴婢就怕公主会热着”,朱嬷嬷自责不已的道。

“算了,你也是为公主好”,华凤兰连忙帮孩子脱了里面件衣服,没多久,皇帝也收到消息急匆匆地的赶了过来,他酒已经醒了大半,看到孩子后满脸心焦,“朕的公主怎么了”?

朱嬷嬷交代了下情形,皇帝这才松了口气,紧接着又涌上一股怒气,“你们以后得给朕好好照看着小公主,若是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朕通通将你们杀了”。

太医道:“这酷暑才刚到来,以后娘娘还得多注意点,小孩子本来就身体弱,穿的少容易着凉,穿的多又易中暑”。

皇帝面露担忧,深思了片刻道:“那让皇后和小公主去避暑山庄住几个月”。

华凤兰吃了一惊,如今六月,避完暑回来少说也是九、十月份了,不过能去避暑山庄也好,那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到那里没有那么多纷乱的人和事,静静的,远离这一切痛苦的根源,“既如此,那就早点准备吧”。

她表情淡淡,皇帝心里滞了滞,她就这般急着想离开皇宫,这一路山高水远的,又要好几个月才见不着,虽说在宫里也少见,但是毕竟没有离开过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轻轻叹了口气,不过希望她到了那里心情能够开怀些,回来说不定能对自己态度改善点。

“等璧儿病好了再走吧,小孩子经不得路途颠簸”,皇帝恋恋不舍的注视着那张可爱的小脸,他的双目住满了宠溺温柔的光芒,她不忍看,如兰端着药进来道:“娘娘,药熬好了”。

“让朕来喂吧”,皇帝接过药碗,她正抱着孩子,下意识的看向朱嬷嬷,却发现宫殿里的其它人不知何时悄悄的退到了门口,她张口想叫他们唤回来,皇帝已经舀着药朝璧儿嘴巴喂来。

小孩子怕苦,沾着药味便苦的整张脸都瘪起来,下巴上流的满嘴药汁,她连忙拿手帕擦了擦,那关切的模样,落在皇帝眼里不由得弯起了嘴角,“你捏着她嘴巴,朕把药喂进去,一定要喝点才能好起来”。

她看了他眼,忍着心痛顾不得孩子凄惨的哭啼声,两人帮忙着一块将药喂了下去,她抱着孩子在寝殿里走了一圈,哭啼声渐渐止住,回头见皇帝坐在椅子上微笑的注视着她,满目的夜明珠光芒倒映在他明亮的眼睛里,她心里咯噔了下,沉下脸道:“皇上该回去了”。

皇帝连忙打了个哈欠,困意的道:“已经很晚了,朕乏的很,今夜就歇这了”。

华凤兰看了他眼,“可以,你睡里面,我睡外面朱嬷嬷守夜的床就可以了”。

“你一定要这样吗”?皇帝苦笑,“咱们是夫妻,讲究一晚不行吗”?

“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还要我说多少次,我没有恨得杀掉你就不错了”,华凤兰冷冷一笑,将孩子放回了摇篮里,皇帝脸色变了几变,最后低沉的道:“算了,你还是回寝殿里睡吧,朕回承乾殿了”。

她没有挽留他,他看了她会儿也只得索然无趣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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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天霹雳

过了几日,灵璧公主康复完全,华凤兰便带着公主前往避暑山庄,汉白玉铺就的广场上,一对宫娥内侍组成的仪仗队鱼贯而行,由一辆六匹白马拉着的凤撵内,皇帝怀里紧紧的抱着一个足月的孩子,离别在即,皇帝分外不舍的亲吻着孩子的脸颊,眼睛里闪烁着溺人的父爱。

华凤兰静静的坐在一边,看的有些呆,有些酸,若是她的祖奶奶和叔父没有被他害死,此时此刻她该多么的幸福,可是…她们都死了,每次只要面对这张脸,她便会恨,恨他的绝情,恨他的狠心。

她不能再放纵自己胡思乱想下去了,她咬牙冷冷的道:“就快要出宫门了,皇上该回去了”。

皇帝抬头看着她冷清的脸颊,沉默的将孩子交还给她,“朕会派遣两个医术精明点的太医过去,到了避暑山庄,你自己要小心点,也要照顾好璧儿”。

“璧儿是我的女儿,我自然会好好照顾她的”,华凤兰淡淡的瞧着怀里的孩子钿。

皇帝嘴唇动了动,像要再说几句体己的话,看到她那冷漠的模样,到底是作罢,在人的搀扶下,慢慢的走下了凤撵。

朱红色的宫门打开,御林军护卫呼啸骑马簇拥着凤撵呼啸而出,那凤盖下若隐若现的窈窕绝色身影,也渐渐远去,皇帝一直远远的望着,直到那一抹相思成疾的身影再也看不见,才深深的叹了口气,此去今日,也不知带走的是谁的思念。

一连行了七八日,离京城越来越远,四周的景色也越来越荒凉,傍晚时分,马车驶入城内的驿站,炎热的夏日内一片荒凉,华凤兰掀开蛟纱帘子对外面的项钧道:“本宫记得去年前往南苑的时候也路过了这里,当时可是较为繁华的,怎的今年就变成了这副情景”。

“娘娘有所不知,从去年开始,战祸不断,有些百姓离乡背井去了北楚和兰国,还有些男的也被征战上了战场,所以是远远比不得去年了”,项钧感叹的说道。

华凤兰微微一怔,马车到了驿站,她抱着公主蹬下马车,忽然不知从哪儿冲出一群乞丐哀吟:“娘娘,救命啊,求您给我们些吃的,我们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

她从来没见过那么多灾民,一股恶臭袭来,吓了跳,项钧立即召集护卫拦住那群灾民,怒道:“大胆贱民,竟敢叨扰娘娘圣驾,你们找死吗”?

“反正我们早饿了好多天,不早死迟早也会饿死”,一民妇人抱着一个小孩冲了出来哭道:“求娘娘让我们吃点东西,我女儿两天没吃东西了,她快饿死了”。

华凤兰瞧她面黄肌瘦,怀里的小孩不过三岁的模样,早已瘦的只剩皮包骨,再放眼望去,那些乞丐群里不是老的就是残幼的,她蹙眉看了看自己怀里气色红润的孩子,心下掠过一阵怜悯,对项钧道:“拿些银子和吃的给这些人吧,瞧着可怜”。

项钧皱眉上前道:“娘娘,如今国内物价上涨,不少奸商趁机抬高物价,就算咱们分给这些人银子,他们也买不到什么东西,而且咱们银子也不够”。

“怎么会这样”?华凤兰暗暗抽了口凉气,早听说楚仪国如今境况艰苦,没想到竟差到了这种地步,“那你亲自调队人马去城内买些吃的,分发给这些百姓,再发些碎银,咱们路上吃的节俭点没关系,这些百姓挺可怜的”。

“末将遵旨”,项钧领旨,带了灾民去了另一边,才让华凤兰安稳的进了驿站,晚上想着那群灾民,晚上只让人简单的做了三道,到戌时,项钧才从外回来,“娘娘,照您吩咐,那些灾民都安抚妥当了”。

华凤兰点了点头,沉重的叹道:“本宫想了想,要救这些灾民,还是要扫平奸商,这才是治根之道,你就留下来两日帮帮这些百姓”。

项钧无奈道:“末将怕是不行,这些奸商敢那么做,朝中定是有后台撑腰,末将不敢贸贸然”。

“真没想到清除了秦国公还会有那么多奸臣”,华凤兰蹙起了眉峰,怪不得皇帝那些日子经常愁眉不展。

“天底下的奸臣是除之不尽的”,项钧说道。

她冷冷道:“可是若不除掉这些蛀虫,楚仪国早晚也会断送在这些人手里”。

项钧笑了笑:“若是皇上知道娘娘这般关心朝廷,一定会欣慰的”。

华凤兰复杂的冷下脸,“本宫是可怜那些百姓”。

“那娘娘就应该明白皇上的苦”,项钧道:“皇上也不是故意想杀华老太太华太守的,只是必须要安抚民心、拉拢朝臣,天下如今乱成这个样子,最着急的不是我们,也不是这些百姓,而是皇上,他若是一个昏君倒还好,成日里不想事事,可他偏偏心系着楚仪国上下,皇上的压力远远不是我们所能想象的,一旦它日国灭了,史书上记载的只会当他是个葬送楚仪大好江山的亡国之君,遗臭万年,百姓们会辱骂他、唾弃他,其实皇上并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生逢在一个满目疮痍的国家里,接手了这个皇位”。

华凤兰听得心头一团麻花,烦躁道:“那你的意思是本宫就应该当什么都发生过,可是我华老太太和叔父都死了,那楚仪国的现状改变了吗,贪官还是一样的有,百姓们还是一样的苦”。

项钧沉默了会儿无奈道:“治理江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必要的时候总得从一些人的鲜血上踏过去,也许许多人都是无辜的”。

“这么说我祖奶奶她们就白死了”,华凤兰冷笑了声,气道:“项钧,本宫一直以为你是站在本宫这边的,没想到你竟然说出这种话来”。

“那娘娘误会了,末将从来都不站在任何人那边”,项钧牵强的开口道。

“你下去吧,本宫要休息了”,华凤兰生气的转过身,项钧敛眼下,轻声叮嘱道:“娘娘早些休息”。

语毕,听到门关起的声音,她回过头去,屋里已经没有他的踪迹,她拧起眉头,脑海里回荡着他的话语,心乱的如一通麻花。又过了几日的舟车劳顿,到了避暑山庄已经接近月底,一路上所见所闻皆是一片荒芜,如今再次来到这世外桃源般的山庄里,顿觉一切烦恼都仿佛是昨日的尘烟。

她仍旧是住在云烟阁里,窗外小湖里的荷花仿若去年夏天,只是不过一年的时间,却已经是物是人非,她去年又怎会想到再次来会多添了一个孩子。

望着远处的蓝天白云,幽幽碧湖,想着那些流离失所的灾民,她心轻轻叹了口气。

“娘娘来了这里心情应该好些才对”,朱嬷嬷清理了翻房间,走过来正好听到她的叹气声,笑着说道,“像灵璧公主一打进了山庄就乐得合不拢嘴”。

“你说的不错,这里四季如春,和外面一比倒像是天宫一般,我倒是情愿一辈子住在这里,不去被那些凡尘俗世叨扰,只是我们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外面多少人吃不饱穿不暖,每每想着我就觉得日子也过得不安”,华凤兰神色有些倦怠的说道。

“娘娘快别那么想,那些百姓也是暂时的,皇上圣明,早晚会将那些乱臣贼子清除,安定天下的”,朱嬷嬷笑着安慰道:“奴婢记得娘娘最喜欢吃碧玉湖的玉了,奴婢这就叫管事的去抓几条回来,让娘娘尝尝鲜”。

碧玉湖…。

他带着自己去那钓鱼,为了保护她被蛇咬了,去年的一幕幕回荡进脑海里,华凤兰顿觉自己呼吸在隐隐作疼,她脸色变了变,厉声道:“谁说我爱吃的,我不喜欢吃了”。

朱嬷嬷看了她眼,呐呐的道:“好吧,那娘娘晚上想吃什么”?

“随便弄些吧”,她漫不经心的扫了眼池塘外的荷花,道:“荷叶鲜骨汤、银耳百合莲子汁之类的吧”。

“老奴明白了”。

夜晚,用过晚饭后,没有皇帝和宫妃在的避暑山庄,是清静的,孩子入睡后,她偶尔会独自去湖边散散步,白天无事会坐在湖边看看书,日子倒也过得清闲,有时候也不是没有想过带着孩子远走高飞,可外面世态不平,又没个亲戚,她一个弱女子带着孩子也不知能去哪儿,更何况皇帝派了许多侍卫来,避暑山庄里戒备森严,她连离开的机会都没有,如此几番,便也没有了念头。

八月的时候,外面天气炎热的像蒸笼一般,山庄里却另一翻天地的凉爽,这一日,小公主午睡后,她睡不着,漫不经心的带着几人随意朝山庄的竹林里走去,越走越深,待察觉时,发现竟到了一处凉亭里,那亭子上刻着“巫山鱼水亭”,亭子四周垂着珠帘,里面还放着一张凉榻,旁边的小池里各种颜色的鱼游来窜去。

她心里一动,这不是去年来避暑山庄,她惹怒了他,后来为了能与他一道去云扬洲,特意精心打扮了番来凉亭找他,那一日他便是拉着她一同在这凉椅上巫山云雨…。

她胸口猛地一阵剧烈的作疼,眼睛的泪抑制不住的流淌出来,那一日的欢声笑语仿佛还回荡在耳边,而如今两人之间却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再也回不去了。

朱嬷嬷知道她在想什么,心里头难过的道:“娘娘还不知道,那一日娘娘离开后,皇上便为这亭子取了这名字,巫山鱼水亭,想来也是为了纪念娘娘”。

巫山鱼水亭…,她抿着唇酸酸涩涩的咀嚼着,又气又怒,又酸又羞,又恨又爱,也只有他才能不正经的想的出那种名字,还生怕别人不知道般。

她胡思乱想着,眼泪流的越发凶猛了,朱嬷嬷趁机道:“奴婢知道娘娘心里也想皇上,皇上也想您,何苦这样折磨彼此呢,皇上心里的苦和万般的为难娘娘应该也要理解啊”。

“理解什么,你们为什么不理解理解我”,华凤兰尖声打断,“不要再说了,我一点都不想听”。

她快步跑开,步子在林子里疾步穿行,甚至不顾后面人的大喊,只想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伤心之地。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喘不过气来时才停下来,恍惚回过身时,才发现早已不见了朱嬷嬷等人的身影。

“真没想到祖奶奶和我爹都被那个狗皇帝害死了,你却还在为他哭”,身后猛地响起一道愤怒清冷熟悉的声音。

她惊的一回头,竟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立着一个极其俊美的年轻男子,黑色衣袍,清华冷峻的眉宇间透着一股狰狞的恨意。

她后退了步,一只鞋踩进了水里,“旭云表哥”。

她心紧张的提了起来,连忙朝四周望了望,幸好她刚才跑的时候把朱嬷嬷那些人甩丢了。

“不要叫我表哥,皇后娘娘,我担不起”,华旭云含泪的双眼里满含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