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儿帮蝶儿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你才入宫不久,太后平时爱你的机灵乖巧,但千万可别多口多舌,不该问的,不该说的,就要把嘴封严实了…”

蝶儿来宫里的时间虽不长,但宫中的严酷却见识不少,轻轻的点了点头,又擦了擦眼泪…

门外有人叫道:“蝶儿,还不快来,太后叫你了…”这是大宫女锦儿的声音,蝶儿知道她平时就办事严谨,对待自己这些刚入宫不久的小宫女尤其严厉,前段时间,还有一个小宫女被她杖责三十,直到现在身上的伤还未好呢!

蝶儿吓得浑身一哆嗦,忙起身向门外小跑而去…

看着蝶儿弱小的身影,兰儿叹了口气,在宫中,又有谁不是如覆薄冰,战战惊惊呢?姿色稍好的,有谁不想被皇上一朝看中,封妃封嫔…

但可惜的是,太后宫中的宫女却没有这样的福分,就连太后赏赐给皇上的,都被皇上重又拔到另外的宫中,太后对此虽不动生色,但兰儿有好几次看见太后眼中如剑一般的利芒…

兰儿郁郁的想着,皇上和太后,好像…并没有一般人家的母慈子孝,想着自己家中父母兄妹虽打架吵闹,但却亲密度无间的情景,…可能皇室天颜同一般老百姓还是不同。

太后这几天感觉很不舒服,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大石一般,斜倚的椅榻之上,看着平时还算伶俐的小宫女蝶儿笨手笨脚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不耐烦道:“锦儿,你去给我叫宁公公过来…”

锦儿秀丽的脸上呈现一丝慌乱:“太后娘娘,宁公公不在屋内,您叫他出外办事,还没回来呢!”

太后气得胸口起伏:“我只不过是叫他去一趟靖王府,用得了那么多的时间吗?还不快给我去找…”

锦儿见太后发火,哪里还敢多言,急急的奔了出去,却见宁公公从外面匆匆走了回来…

太后拿起青瓷雕花杯轻轻饮了一口玫瑰花露茶,猛地一口喷了出来,拿着茶杯摔向蝶儿:“你泡的什么茶,这么烫,你想烫死我啊!”

蝶儿脸上火辣辣的,却不敢叫出声来,只有连连磕头,暗自呜咽…

宁公公向太后行了礼,见蝶儿还跪在地上,忙挥手叫她退下,这才道:“太后娘娘,您别发火,小蹄子们不懂事,可别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说着上前帮太后捏着肩膀。

太后气消了一些:“你出了哪里,一整天不见人影,我不是叫你去一趟靖王府吗?用得了那么长时间?”

宁公公脸色僵了一下:“娘娘,我先去了趟靖王府,后在街上遇到了熟人,聊了聊…”

太后冷笑道:“同熟人一聊就是一天,你可真有空…好了,不跟你说这么多了,那宁王怎么样,在府中吗?”

宁公公恭声道:“宁王爷在府中倒还老实,同奴才求情说让太后再宽限几天,办好未尽事务就立刻返回封地…”

太后漫声笑道:“只怕未必,他是能拖就拖,看来要再施点压力给他才行。”从对面的菱花镜望过去,却看见身后帮自己捏着肩膀的宁公公有点心神不定…

冷冷一笑,问道:“宁公公,你收藏在百花谷的人儿还好罢!”

宁公公打了一个机灵,百花谷是自己同诺亚公主逃出楼兰国的时候所住的地方,也是后来囚禁诺亚的地方,想不到太后早就知道了…

宁公公忙面向太后跪下:“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只不过那诺亚对奴才总算有恩,奴才才不忍心加害,将她囚禁于山谷。”

太后轻轻一笑,用绣花锦帕掩了掩嘴,娇媚无限:“窈宨淑女,君子好逑,这也是人之常情,本宫又没责怪于你,你有什么该死的?只不过可千万别叫她给跑了,到时候不仅是你人头落地,连本宫可能都脱不了关系。”

宁公公背脊上的冷汗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连连道:“太后娘娘请放心,奴才一定不会让她出什么差错的…”

太后笑了笑,笑容中带有一丝鄙夷:“宁公公,你跟着本宫只怕有十几年了吧!”

宁公公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有十八年了…”

太后轻叹一声:“有这么长时间了吗?时间过得可真快,皇上也由一个成天粘着哀家的鼻涕小孩变成了一个睿智的君王,他来哀家这边却越来越少啦。”

宁公公劝道:“太后娘娘,皇上有无数的朝务要处理,有空他自然会来看你的!”

太后表情平静:“只怕,他不愿意来见我吧!他的翅膀现在长硬了,还需要我这个娘亲吗?”

宁公公听到信号这么危险的话,却不敢多做应答,只转移话题道:“太后娘娘,靖王爷还问起您呢,他想来宫中看您,却怕打扰了您…”

太后脸现一丝微笑:“还是靖儿好,把我这个姨母当成了亲娘一般…”神色中却有一丝怔忡,包含了无限的心事。

宁公公脸上却带有一丝疑惑,悄悄抬眼,望着她…

梅如雪望了望小月儿,茶杯已满,茶水已流满了桌面,正在往下滴,地上浸湿了一大片…

小月儿仿佛无知觉般,眼望窗外,还在倒…

梅如雪在她面前转了两圈,她竟然没看见?

眼看茶壶就要空了,梅如雪忍无可忍,大叫一声:“小月儿,你的魂呢,快归来吧!”颇有点夜叉族巫女招魂的架势,可惜一切荣耀俱往已…

 

第二十三章 小月儿(1)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小月儿(1) 小月儿浑身一抖,似从梦中醒来般,朝梅如雪笑笑:“小姐,你叫我?”

梅如雪抚了一下额头,指了指她的茶杯,无可奈何的说:“你看看…”

小月儿忙把茶壶放好,手忙脚乱地拿了一块布来擦拭桌上的茶水,眼角却偷偷瞟了瞟梅如雪。

却见梅如雪笑吟吟地望着她,却并不说话,只是目光随着她而移动,由左到右,由右到左…

虽然眼中含着笑意,但小月儿忽然间觉得,小姐的眼光比那太后望着自己森然的目光还要让自己紧张。

她终于忍受不住,转过身向小姐跪下:“小姐,对不起,我,我…太后娘娘虽然叫我监视你,但我没作对不起你的事!”

梅如雪心中暗暗叹气(自从来到异世,仿佛多愁善感了很多,不自觉经常叹气):“小月儿啊,小月儿,我又怎么会怪你?在这宫中,又有谁能为自己做主?”

小月儿抬起头恍然道:“小姐,你早就知道了?”

梅如雪微微一笑,却不答她的话:“以后,你还是每天如常向太后禀告吧…”

小月儿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下:“小姐,你放心,再怎样,我都不会出卖你!”

梅如雪站起身来,扶起小月儿:“傻丫头,仅凭你的几句话,她怎么会害得了我,只不过,如果你不如常向她禀告的话,她可能会使更多的伎俩呢!”笑笑又道:“或许,你这样,反而保护了我…”

小月儿半信半疑:“真的吗?”

原来那个懦弱,遇事惊慌失措的小姐真的仿佛变了一个一样,如此的聪明,睿智,难道这真是我的小姐吗?

夜晚,月光如水,照在床头,小月儿从梦中惊醒,又是满天的大火,村中的小孩在啼哭,父母惊慌的叫喊,黑衣人无情的追杀…

已有多年没有作这样的梦了,为什么,近几天又开始作这个梦?

小月儿擦拭着脸上的冷汗,翻身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侧耳听了听隔壁的小姐,悄无声息,想必,小姐已经熟睡?

小月儿从小就是一个孤儿,在街上流浪,直到一天被梅如雪的父母收留,跟着小姐,才稍稍过上了安定的日子。

小月儿望着小姐的房门,轻轻说:“放心吧,小姐,小月儿就是死,也会保得你的安全…”

小月儿呆呆坐在床上,想着前几天太后身边的锦儿叫自己前去寿景宫的情景…

高贵华丽的容颜露出温柔的笑容,如玉般的手指轻轻抚了抚跪在地上小月儿的头:“你们小姐毕竟年轻,有时候做事不管不顾的,你这个作奴才的呢,就经常要提点一下,别让她做出什么有辱皇室的事来…”

“小姐不会的,太后娘娘…”

那笑容如涟漪般扩散开来:“真是个小孩子,怎么懂得皇室中人的种种苦处,以后呢,你经常在我这里走动走动,对你们小姐也好…”

小月儿思绪飘了回来,为什么,几天前从寿景宫回来之后,就不停的做这个梦…

满天的火光,看不见面孔的人影,刀光剑影中,这些人影一个个的倒下,黑暗中,有一个的声音轻轻说道:“一个不留…”

躲在暗处的自己却闻到了淡淡的香味…

作为一名常在,宫中地位还是比较低的,还是应该当值的,再怎么样嚣张,也要去玉妃那里报一下到,梅如雪带着小月儿来到了紫春宫,一进紫春宫,就看见玉妃坐在小池塘边上喂鱼,皓腕玉手,广袖红妆,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如观音般慈和柔美。

看到梅如雪来到她的身边,玉妃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妹妹好几天没来了,怎么今天有空过来?”

梅如雪脸上微微有点发红,毕竟,自己名义上还要在她这里当值呢!

梅如雪把眼光投向池塘中,鱼儿在水面跳跃着,争抢着投入的饵食,一条鱼儿却跳得太高,如箭一般的冲向玉妃的手指,梅如雪心中忽一跳,警铃大作,那是…

梅如雪手腕急转,拉开玉妃的手,手指连弹,想将那鱼儿弹开,鱼儿跳跃着沉入水底,水面涟漪扩大,水花四溅,一条人如大鱼般从水中跃起,向梅如雪刺了过去…

梅如雪忙侧身让开,左手中指连点,剑气如箭般射向那人…

那人蒙面的眼中露出惊惧之色——六脉神剑,怎么可能?只有男子才能练成的六脉神剑却被一个女人使了出来?莫非,这人是男扮女装?

撄桃小嘴,杨柳细腰,绝不可能…

蒙面之人忽有点怀疑自己的眼光…正想上前,继续未完之刺杀。

梅如雪展开一个微笑,面露古怪之色,示意蒙面人看看自己下面,一个男人竟穿着花花绿绿的底裤,蒙面人向下望去,长裤脱落,裤带飘飞——幸好衣服够长,挡住了。

蒙面人眼内露出一丝尴尬,忙弯腰提起裤子,系得紧紧的(暗自庆幸梅如雪没有趁机偷袭),眼角一扫,却看见小月儿躲在花从之中发抖——

使一招长虹贯日攻向梅如雪,在半空之中却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拧转身形奔向花丛中。

等梅如雪醒悟过来,那蒙面人的长剑已架在了小月儿的脖子上…

“别杀她,我让放你走…”梅如雪急道。

那蒙面人笑笑,声音撕哑,破若铜锣:“我可不相信你…”左手一挥,手中长剑已从小月儿脖子上划过…

梅如雪大怒,指中剑气射出,“扑扑”连声,那蒙面人胸前血如柱涌,却飞起身来,在空中扭了几扭,翻入花丛中消失了…

梅如雪忙走过去扶住小月儿,小月儿脖子上血如泉涌,小月儿望着小姐惶急的面容,伸手抚了抚小姐:“小姐,对不起,小月儿不能服侍你啦,小月儿从来没有背叛过你…”

梅如雪抱着小月儿,一阵风起,白色的丁香花儿旋转着飘落,落在小月儿的脸上,是那么的苍白而又美丽…

可是,小月儿脖子上的血却如泉一般涌出…

梅如雪左手按住她的伤口,灵力运起,却发觉伤口没有一点愈合的迹象——半神也不能从阎王手中夺人,更何况——是只留下少少灵力的半神人。

小月儿抓住梅如雪的手,眼中露出朦胧笑意:“小姐,我看见了,看见父母来接我了,他们牵着哥哥,哥哥,我都长大了,你为什么还是这么小?”

她的眼望向虚空,静静的空中,大雁悄无声息的飞过。

梅如雪泪如雨下,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连一个无辜的孩子你们都要伤害?上天为什么对这个孩子如此的不公平,她还没享受成家立室的快乐,还没有在阳光下笑几天,就要夺去她的生命?人的生命难道真的是这么的渺小,这么的——卑贱?

小月儿柔弱的手指抚了抚小姐的脸颊:“小姐,不要哭,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好像又闻到了天罗花儿的香味,爹娘死的那晚…”

头一低,那若有若无的话语飘散在空气之中。

梅如雪抱着小月儿小小的尸身,那样的柔弱,轻盈,还带着微微暖意,面上还带着微微笑意,但血已经流尽,魂魄已然飘散,她的心中第一次泛起滔天恨意,既然如此,就让我同你们斗一斗吧,你们这些魑魅魍魉…

 

第二十四章 小月儿(2)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小月儿(2) 玉妃的看着她们相互拥抱着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似忧伤,似羡慕,又似——庆幸…

她挥了挥手,示意旁边服侍的小宫女过来,在小宫女耳边嘱咐几句,小宫女飞奔而去。

刀剑镌镌,铁甲鲜明,金铭带着宫中侍卫急急赶来…

那池塘边的女子,长发披散,眼望遥远虚空,怀中抱着浑身是血的人儿,血流满地,竟比那桃花还要艳丽…

金铭仿佛感觉到她心中的悲伤,眼中的哀痛,不禁阵阵心酸,走上前去,不由自主,拥着她:“不要伤心,你还有我呢!”

梅如雪站起身来,轻轻推开他,面露微笑,眼中却含泪:“小月儿是为我而死的…”

金铭心中一阵失落,却摆了摆手:“撤底搜查皇宫,一定要找出刺客…”

几天几日的搜查,那刺客仿佛失了踪影般,如此重的伤,他能逃去哪里,除非,宫中有人将他藏了起来。

唯一没搜到的地方,只有后宫两个权力中心,皇后景仪的景阳宫,太后的寿景宫,难道,是她们中的一个?

带侍卫去搜索的德公公在皇上耳边偷偷的说了几句话。

金铭双拳紧握,眼中喷出骇人怒火:“又是这个贱人…”

旁边宫人从未见到皇上如此的愤怒,平时温文尔雅,今日竟口出粗言,可见恨那人到极点,人人不禁身体微微发抖,两股战栗。

金铭振衣而起:“摆驾景阳宫…”咬牙切齿的声音,让司仪太监声音都微微颤抖。长声吆喝中,众人往景阳宫而来。

金铭赶到景阳宫时,景仪却身着皇后正装,端然行礼,神色平和:“皇上,今儿个怎么想起来我这里?还带了这么多人来?”

金铭冷冷一笑:“皇后难道怕朕来看你,难道你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景仪脸色惨白,踉跄后退几步,旁边宫人忙扶住:“皇上为什么这么说,臣妾有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金铭眼光森然的看着她:“看来,你非要让我搜出来不可?”

景仪凄然一笑,深深的望着皇上:“皇上不必搜了,景仪虽然不知犯了什么罪,但只要是皇上说了,景仪就有罪…”

头一摆,竟向旁边雕龙木柱触去,德公公忙一晃身,想要拉住,只听得“哧”的一声,皇后的衣袖被撕裂,人却仍向柱子触去…

血沿着皇后雪白的脸流了下来,林姑姑忙上前扶住:“皇后娘娘,您怎么这么傻?”

忙又跪着爬向皇上,咚咚的磕着头:“皇上,皇后娘娘没有做错什么,皇上,看在娘娘同您十年夫妻,您就饶了她罢!”

金铭眼望远处,冷冷的目光带着一丝鄙夷:“皇后所作所为大半都是你这个奴才教唆出来的,既然你这么忠心,就陪她一起上黄泉路吧!”

林姑姑跌坐在地,呆呆的扶着皇后,面如死灰…

侍卫已从景阳宫的一个偏房之中搜出了一个黑衣人,居然是个女人,但可惜的是,这个人,已经死去多时了。

这一场宫杀,就如此结了幕,皇后被赐三尺白绫,随着她的,自然是林姑姑,她真正的姑姑…

宫中之人万万想不到的是,皇上会为了一个小小宫女的被杀而大发雷霆,只因为,那宫女在梅常在身边当值,连皇后都难保性命,连一向护佑皇后的太后今次却一句话都没出,一时间,梅如雪又被推在了风口浪尖,众妃嫔如今心里都明白,这个小小的,没有妃号的小常在可是一个惹不起的人物!

但——

谁又是最后的得益者?

谁又能说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