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爱她，却会在每一次看到她的时候，都会生出异样的感觉。
“除了你，我不需要任何人的疼爱。”顾柔在他面前一直都是柔弱的，但此刻的态度却十分坚决，“墨凡，这三年的时间对我来说，是我从小到大过的最开心，也最幸福的三年，不管怎么样，你都休想让我离开你。”
黎墨凡盯着她看了很久很久，轻轻叹了一口气，放弃了劝说。
顾柔见势，立即喜笑颜开，“墨凡，你去客厅等着，我去厨房做饭，如果你饿了的话，可以先吃糕点，我今天去恒记排了一个小时的队，买了一些糕点回来，都不是太甜的点心，你尝尝看。”
她将袋子里的点心一件件拿出来，挨个的给黎墨凡看，“这是芒果包，这是菠萝包，这个是红豆馅的蛋糕…”
黎墨凡对这些糕点并不感兴趣。
但也配合着点了点头，笑道，“这些糕点什么时候买都可以，何必排那么久的队。”
顾柔也笑了笑，轻描淡写的说，“只要你喜欢吃，排多久的队都可以。”
她并没有告诉他，她会排这么久的队去买，其实只因为他昨晚多吃了一块恒记的糕点。
正文 第702章 叔叔，你认识我吗？
他更不会知道，她对他的每一样喜好都观察的仔仔细细。
哪盘菜他多吃了两口，哪盘菜他很少去挟，她都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这几乎成为了她每一天的菜谱指示。
她知道自己做得再多，也不能让黎墨凡爱上她。
能够像现在这样陪伴在他身边，她已经很满足了。
至少…现在的她，不再是某个人的替身了。
他就算是不爱她，也不会再将她只是当成一件替代品看待。
“乐乐，你就在这里等着妈妈，妈妈去一趟洗手间，马上就回来。”
对于顾臣，顾念晨是很放心的，他从不担心顾臣会被陌生人骗走，也不担心他会到处乱跑。
顾臣很聪明。
虽然不是什么天才儿童，但在同龄人里，他表现出来的智商不仅仅只有三岁。
即便如此，顾念晨每次有事要和他分开，还是会习惯性的嘱咐几句。
顾臣乖乖点头，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里，眼眸像镶嵌进去的宝石，又黑又亮，“妈咪，你放心吧，乐乐会留在原地乖乖等你的。”
医院的走廊又长又空。
他们挑了平时人最少的时间点到医院来，又选择的是名医会诊，因为诊金过高，医生又不是每天按时上班出席，所以顾臣所在的楼层人特别的少。
除了来来往往的医护室人员，就是稀稀拉拉，屈指可数的几个病人了。
顾臣挑了挨着女厕比较近的一张椅子坐下，留在原地等待顾念晨。
顾臣很不喜欢到医院来。
医院里到处都弥漫着一股让他很不喜欢的消毒水的味道。
他讨厌这个味道。
消毒水的味道直往他鼻子里钻，他鼻子一痒，就忍不住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一条白色的帕子及时的伸到了他面前。
他头顶响起了一道和友善完全沾不上的边的声音，冷冷的，像裹着一层冰，将手帕往他面前递了递，“小朋友，把鼻涕擦擦。”
是个男人的声音。
陌生的，好听的男人的声音。
顾臣吸了吸鼻子，手指在秀气的鼻子上揉了揉，没有去接对方的手帕，瓮声瓮气道，“谢谢叔叔，不过乐乐不能要你的手帕，妈咪说过不能随便和陌生人说话，更不能随便接受陌生人的东西。”
男人轻笑一声，因为这笑声，声音也显得不再那么冷冰冰的了，“你妈咪是怕你遇到坏人吗？那你抬起头看看叔叔像不像坏人？”
顾臣当真抬起小脑袋，将头歪了歪，眨眨眼，认认真真的打量着男人。
他的眼睛很大，很亮，眼里有闪闪发亮的光。
男人的脸在顾臣黑漆漆的眼里倒映出来，清晰的连眉毛眼睛鼻子都能看得很清楚。
顾臣一愣，呆住了。
男人也是一怔，震惊的盯着顾臣巴掌大的小脸。
“叔叔…”顾臣的眼珠转了一圈又一圈，微微张开的小嘴里发出了一声不可思议的感叹，指了指黎墨凡的脸，又指着自己的脸，惊讶的说，“我们长得好像哦。”
“眼睛，鼻子，嘴巴都很像。”仿佛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并没有错，顾臣又盯着黎墨凡看了好一会儿，好奇不已的说，“叔叔，你认识我吗？”
正文 第703章 选择性的遗忘
黎墨凡简直惊呆了。
他仿佛是看到自己小时候的翻版。
这个孩子长得像极了他。
他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认识这个孩子，
他的记忆出了点问题。
医生说他是选择性的遗忘。
在一次差一点就接近死亡的危险抢救中，被抢救回来后，就忘记了一些事情。
他记得所有人，所有事，却唯独不记得他和顾柔之间的事情。
而这个孩子…
他脑海中并没有关于孩子的任何记忆，却对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更奇怪的是，他几乎是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孩子。
这种来的突然又莫名的喜爱，让他觉得奇怪，却一点也不会抗拒。
难道…他对这个孩子的喜爱，就是因为他长得和自己很像？
他犹豫了几秒，将问题又重新抛给了孩子，他注视着顾臣漂亮的眼睛，语气不觉得温和，“那你认识叔叔吗？”
顾臣摇摇头，“不认识。”
他到底是个孩子。
看到一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人，就一直盯着，眼睛也舍不得眨一下，满眼的好奇，似乎觉得很神奇，很奇怪，又很好玩。
他一直盯着黎墨凡，唇角弯弯，笑容天真无邪，稚嫩的童音有着能将人瞬间治愈的神奇力量，“叔叔，乐乐虽然不认识你，但是乐乐喜欢和自己长得很像的人，妈咪说乐乐是天底下最善良最可爱最懂事的孩子，叔叔你长得像乐乐，你也一定很善良很懂事，所以乐乐相信叔叔不是坏人。”
顾臣一笑，黎墨凡也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笑。
他一笑，仿佛是冰山融化，眸底深处慢慢透出丝丝温暖。
“叔叔，你应该多笑笑，不要老是板着一张脸。”顾臣认认真真，一本正经的对他说，“叔叔你笑起来很好看喔，妈咪说笑一笑，十年少，长期保持好心情的人，会比不爱笑的人活的更久。”
他只不过是一个三岁的孩子。
但一番话有板有眼，正正经经的说出来，俨然是个小大人，让人觉得非常的可爱。
听他张口开口都提及他的妈咪，黎墨凡前前后后看了看，也没看到顾臣的妈咪在哪里，疑惑道，“小朋友，你是跟着你妈咪一起来医院的？”
顾臣点点头，忽然他鼻子动了动，像一只小狗似的，一个劲的往黎墨凡身上嗅来嗅去。
顾臣的小脑袋一抬，对上黎墨凡不明所以的目光，眼睛里焕发着亮晶晶的光，小脸上的神情完全不一样了。
他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唇，吞咽着口水道，“叔叔，你是不是吃过恒记的蛋糕了？”
小鼻子又动了动，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是乐乐最喜欢吃的红豆沙蛋糕。”
提起恒记的蛋糕，顾臣馋的几乎要流口水了。
黎墨凡一愣，不由得笑出声，兴趣十足的问，“你怎么知道我吃过恒记的蛋糕？”
顾臣十分得意的轻哼一声，将头一昂，骄傲道，“乐乐的鼻子是天底下最灵的鼻子，只要是好吃的，都逃不过乐乐的鼻子。”
正文 第704章 黎墨凡，你想干什么？
黎墨凡并不是一个喜欢孩子的人，更没耐心陪着一个三岁大的孩子聊天。
但对顾臣，他有着一份特别的耐心和喜爱，脸上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你叫乐乐？”
顾臣依旧用好奇的目光看着黎墨凡，“我的小名是乐乐，叔叔你叫什么啊？”
黎墨凡正要回答，从走廊尽头传来了一个声音。
“乐乐，你在跟谁说话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黎墨凡只觉得这个声音轻柔温和，像带着暖意的微风吹过来。
顾臣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下来，兴奋的像只小兔子，蹦蹦跳跳的跑了过去，伸出小胳膊一头扎入了顾念晨的怀里，甜甜的喊了一声，“妈咪…”
顾念晨将怀里的小糯米团子抱住，“妈咪刚刚有听到你在跟他聊天，这么快就认识新朋友了？不给妈咪介绍介绍？”
顾臣兴奋的抬起头，“妈咪，我跟你说哦，我刚刚认识了一个超级厉害的叔叔，我们长得好像哦。”
说着，顾臣便牵起顾念晨的手，指着黎墨凡给她看，“妈咪，你看，就是那个叔叔，我们是不是长得很像？”
顾念晨脸上还带着笑，慢慢抬起了头。
下一秒，她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凝在了唇边。
等她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就将顾臣扯到了她身后。
“妈咪…”顾臣不懂顾念晨为什么要将他藏起来，更不懂她的手前一秒还是温暖的，为什么现在却变得这么冷。
“乐乐，我们走！”顾念晨脑子里一片空白。
怎么会是他！
竟然是他！
怎么办，怎么办…
他见到乐乐了，他那么聪明的人，一看乐乐，就应该知道那也是他的孩子。
离婚时，离婚协议上写着以后孩子由她抚养。
白字黑字写在上面，却还是不能让她真正安心。
那时的乐乐还没有出生，是男是女也不知道，黎墨凡还能舍得将乐乐给她。
如今的乐乐长大了。
精致漂亮的小脸和黎墨凡的眉眼如出一辙。
他见到了真真实实的乐乐，见到了他的亲生儿子，在她还没有出现之前，父子两人不知道已经聊了多久了。
或许就是那么一会儿时间的交流，就会让黎墨凡改变主意。
她走得很快，拉扯着顾臣快速走到电梯口。
身后有沉稳的脚步声跟上来。
顾念晨抓紧了顾臣的手，猛的回头，眼里充满了敌意，“黎墨凡，你想干什么？”
黎墨凡脚步一顿，震惊的看着她。
顾念晨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冷静下来，冷冷道，“不要再跟着我。”
说完，她按了电梯。
电梯在一楼，她所在的楼层在四楼。
等待的时间里，黎墨凡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她。
顾念晨也瞪着她，心里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一时间却又说不上来。
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传出的声音很近很近，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噹的一声。
电梯到了四楼，电梯门缓缓打开。
顾念晨拉着顾臣进了电梯，在电梯门再次合上之前，看到了站在黎墨凡身后的顾柔。
正文 第705章 你不喜欢那个叔叔吗？
原来，顾臣在超市里看到的那个和她长得很像的人，真的是顾柔。
电梯门关上的最后一秒，顾柔走到了黎墨凡身边，轻轻的挽住了他的手臂。
电梯门完全闭上。
顾柔和黎墨凡并肩而立的画面，被冰冷的大门挡在外面。
顾臣第一次看到顾念晨冲着别人发脾气。
在顾臣印象中，他的妈咪是世界上最温柔的女人。
可刚刚，他最温柔的妈咪却变得好吓人，也变得好陌生。
“妈咪，你不喜欢那个叔叔吗？”顾臣被吓到了，声音细细的，像蚊子叫。
顾念晨蹲下身，将顾臣轻轻搂入怀里，柔声安慰，“乐乐，妈咪吓到你了吗？对不起，妈咪不是故意的。”
顾臣毛茸茸的脑袋从她怀里抬起来，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妈咪，你不喜欢那个叔叔吗？”
顾念晨身子又僵了几秒，假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似乎只是不经意的提了一下，轻声问，“那乐乐喜欢他吗？”
顾臣垂下眼眸，很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轻轻点头。
“那如果是妈咪不喜欢他，乐乐还会喜欢他吗？”顾念晨不知道自己是失望多一些还是难过更多一些，抑或是其他。
顾臣的回答让她心里涌上了百般滋味。
哪怕是黎墨凡在顾臣的生命中缺席了三年的时间，父子天性却是无法更改的，顾臣依旧会轻易的就喜欢上他的亲生父亲。
“妈咪为什么不喜欢他？”顾臣聪明的选择了转移话题，天真无邪的望着顾念晨，“妈咪不喜欢他，是以为叔叔个是坏人吗？乐乐刚刚和叔叔说了好多话，乐乐觉得叔叔很好，他不会是坏人的。”
“乐乐，如果他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好呢？”顾念晨嘴角泛起一抹涩然的笑，她以为经过三年的洗刷，若是再见到黎墨凡，她就算无法做到心如止水，也不会再对以前的事那么介怀了。
但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看到那张熟悉又让她避之不及的脸孔，前尘往事像是决堤的洪水，止也止不住的在她脑子里翻滚。
那些痛苦的，阴暗的，令人窒息的灰色回忆，每一桩，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顾臣咬着唇角，声音还是细细的，却有着一份属于自己的坚定，“妈咪，叔叔不会是坏人的，妈咪你不要讨厌他好不好。”
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此时却为一个他至今才见过一面的“亲生父亲”一再的帮忙说话，顾念晨不能不觉得失落。
顾臣现在还不知道黎墨凡和他的关系，就已经开始向着他了，如果他知道了一切真相，他会不会要求回到自己的亲生父亲身边？
她内心升出一股恐惧，手脚顿时一片冰凉。
“乐乐，你才跟他见过一次，为什么就这么维护他？”她不想去承认，顾臣对黎墨凡的维护，让她嫉妒了。
“妈咪，你跟乐乐说过，乐乐长得很像爹地，今天看到了那个叔叔，乐乐觉得自己长得很像他，所以乐乐看到他，就想到了爹地。”
正文 第706章 有妈咪爱你还不够吗？
顾臣对自己出生至今都没有见过的“神秘爹地”非常好奇，非常想念。
他渴望能够见到他的爹地。
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爹地和妈咪陪着，他的爹地却不在他身边呢。
虽然他也非常喜欢伊斯爹地，可是妈咪不止一次告诉他，伊斯爹地不可能一直陪在他们身边。
有那么一天，伊斯爹地也会离开。
顾臣想着想着，就觉得伤心难过，忽然抱紧了顾念晨，害怕的说，“妈咪，你会一直陪在乐乐身边吗？”
“妈咪当然会一直陪在乐乐身边。”感觉到了怀中小家伙的恐惧，顾念晨心疼的不行，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柔声的安慰，“妈咪会永远永远陪在乐乐身边。”
顾臣的声音闷闷的，情绪有点低落，“妈咪，爹地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吗？乐乐好想爹地，他为什么不要妈咪和乐乐了，是不是乐乐不乖不听话，不能让爹地喜欢。”
顾念晨一阵心酸。
不管她对顾臣有多好，也不管伊斯对顾臣有多好，顾臣始终还是渴望能够见到他的亲生父亲。
她能够给予顾臣所有的母爱。
但父爱那一部分，却是她无能为力的。
顾臣知道她不愿意提起黎墨凡，所以平时也很少提到这个话题。
他每天似乎都过的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就像他的乳名一样，每一天都充满了快乐。
但黎墨凡的缺席，却是顾臣一直无法忽略的。
这个孩子…没有一天不在盼望着能够和他的爹爹相见。
她不知道自己的隐瞒到底是对是错。
她承认自己很自私，她害怕一旦让顾臣知道了真相，她就会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她不敢，也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
“乐乐是世界上最乖最懂事的孩子，爹地不是不喜欢乐乐，而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他必须要离开我们。”她重复着已经说了整整一年多的谎言，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个谎言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顾臣一天天长大，他越来越懂事的前提下，也变得越来越聪明。
这些哄小孩子的话，总有一天，会让他产生质疑。
顾臣窝在她怀里，沉默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