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墨凡愣住了，沉默好半晌，才慢慢的出声道，“你舍得将乐乐交给我？那你呢？”
顾念晨眼里泛出酸涩的泪光，却将唇角微扬，若无其事般的笑着说，“就算看不见了，我一个成年人，难道还能照顾不好自己吗？乐乐是你的儿子，虽然我不想承认这一点，但事实就是事实，他又那么喜欢你，只有将他交给你，我才能放心。”
她将什么都打算好了。
却没有将她自己打算好。
她宁可失明后一个人逞强，也不肯将她交给自己来照顾。
她说的那么云淡风轻，将失明这样的大事却用那般无所谓的口气说出来，她以为这样，他就会同意她，并答应她的要求吗？
顾臣是他的儿子，他没有不喜欢的道理，不需要她特地交代，他也会将顾臣照顾好，尽他所能，给予他的儿子最好的一切。
但她更是占据了他心里最重要那个位置的女人。
一个是他的儿子，一个是他爱的女人，这两个都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顾臣会被谢靖霆所伤，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谢靖霆那三年的牢狱生活，是因他而进去的。
捐献眼角膜的事情，早在顾臣双眼被伤送去医院的那一天，他就有了这个想法。
若不是因为医生说要再观察几天，或许情况会有所好转，也不必等到现在了。
黎墨凡想要擦去她眼角的泪，手指动了几下，却还是垂落在身侧。
她不会需要他的片刻怜惜。
他揉了揉疲惫的双眼，声音虽然透着沙哑，却铿锵有力，字字句句，都清晰的传入她耳里，“念晨，我是乐乐的父亲，如果要捐献眼角膜，也应该是我去捐，用我的一双眼睛换回乐乐的眼睛，是最好的选择。”
正文 893.第893章 我不会和别的女人结婚
“你对乐乐来说非常重要，他的身边不能没有你的陪伴和照顾。”
顾念晨一愣，眼里流露出一丝惊讶。
她的眉头蹙了蹙，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她知道黎墨凡很喜欢顾臣。
可他愿意捐出眼角膜给顾臣，却还是让她惊讶了一把。
这样的结果当然是最好的。
她不必捐献眼角膜，顾臣又能恢复光明，然后他们的生活很快就会恢复正常。
黎墨凡作为顾臣的亲生父亲，要说他捐献眼角膜给自己的儿子，也是合情合理的。
但她并没有心动。
她的语气还是那么坚决，干脆利落的拒绝了他，“我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乐乐会换上我的眼角膜，你要是真的想弥补，就按照我的要求去做，只需要照顾好乐乐就行了。”
“如果你要结婚，我不奢望你未来的妻子能将乐乐视为己出，只要她平常对待乐乐即可。”
黎墨凡目光定定的看着她，缓缓道，“我不会和别的女人结婚。”
他脑子里迅速想出了一个办法阻止她的行动，不等她开口，继续说道，“我也打过电话去询问眼角膜的事情，医生告诉我，这件事情并非是一点眉目都没有，已经找到了一个人，他愿意在死后将眼角膜捐献出来，但目前他父母还抱着反对的态度，所以暂时无法确定眼角膜到底捐还是不捐，但医生说那人态度很坚决，父母的反对多半没什么用。”
“我知道你很疼乐乐，他对你来说，比你的生命还重要，你要捐献眼角膜给他并不是不可以，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眼睛曾经受过伤，或许根本就不适合捐献眼角膜。”
窗外的的迎春花开的黄灿灿的，一枝花枝横到了窗前，花瓣掉落在窗台上，连着几天没有清除，竟然铺了厚厚一层，像在窗口放了一张黄色的垫子。
花瓣比最初掉落下来的时候干了些，蒸发的水气飘到房间里，形成一股久久都不散去的淡香。
顾念晨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黎墨凡的话。
但他的眼神和表情，真的让人找不出一丝撒谎的破绽。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疑惑的问，“医生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这件事情？”
“因为还无法确定，不想你抱有太大的希望，如果不是你说要捐献眼角膜，我也不会现在就告诉你。”
“那…还有等多久才能知道确切的消息？”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哪怕是明知道对方有可能在撒谎，她也无法避免的抱了一丝希望。
黎墨凡想了想，然后说，“我会亲自跑一趟，去和捐献者谈谈，一旦确定下来，会马上告诉你。”
“我和你一起去吧。”顾念晨激动之下，拉住了他的手臂。
“你留下来照顾乐乐。”黎墨凡轻轻的按住了她的手，“其他的事情都交给我。”
“黎少，你真的决定好了？其实你可以再等等，或许…”
“不要再废话了，既然要等，那就我来等。”
“如果黎少坚持的话，我们会马上安排好手术，至于黎少交代的，您放心，我们会按照你的要求去做。”
正文 894.第894章 你哭了？
院长办公室外。
琳娜坐在走廊长椅上，埋着头，肩膀轻轻抖动，无声的啜泣着。
从黎墨凡将他的决定告诉了她之后，琳娜就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跟在黎墨凡身边十多年了。
她无法接受在她眼中无所不能，宛若神话般存在的少爷变成一个什么也看不见的盲人。
她知道黎墨凡是个多么心高气傲的人。
失明对他而言，意味着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生活自理，这样巨大的变化落差，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难以接受的打击。
但这一次，她没劝黎墨凡。
她也知道自己劝不动他。
她有多心疼顾臣，黎墨凡只会比她更心痛无数倍。
办公室的门打开了。
琳娜急忙擦去了眼角的泪，起身走过去，强颜欢笑道，“少爷。”
“你哭了？”黎墨凡看着琳娜红肿的眼睛，竟然笑了，还有心情玩笑道，“能看到你哭鼻子，可真是不容易。”
琳娜本是忍着泪水，黎墨凡的玩笑话却让她眼泪一下子就掉落下来，再也无法控制似的，一颗又一颗，不断的砸在她脸上。
顾臣的手术安排在两天后。
终于盼到了希望，顾念晨的脸上也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陈院长给她打了一通电话，告诉她黎墨凡所说的那个癌症晚期患者于昨天结束了生命，他在生前就签定了眼角膜捐献合约，按照合约上的要求，顾臣可以得到他捐献的眼角膜。
一切都顺利的让她觉得不可思议，虽然惊喜，却又总觉得有些奇怪。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
但一则新闻打消了她的疑虑。
新闻报道是关于那个为顾臣捐献眼角膜的人，和陈院长所说的一样，那人的确是昨天离世的，并且捐献的眼角膜也是运往z城。
“妈咪，明天医生叔叔给我做了手术，乐乐就可以和以前一样，什么都能看见了吗？”
顾臣也格外的开心，红扑扑的小脸上全是笑。
等他的眼睛好了，他就又可以看到爹地，看到妈咪，看到绒球，看到好多好多的东西，还可以继续去幼稚园上学了呢。
他都有好多天没有看到幼稚园的同学了，花花，洋洋，俊俊，这些都是他的好朋友呢，他可想他们了。
“嗯，等医生叔叔给乐乐做完了手术，乐乐的眼睛就会慢慢好起来了。”
“那…”顾臣虽然开心，却也担心他恢复了视力，他的爹地和妈咪就不会在一起了，他两条秀气的眉毛皱了一下，然后抓紧了黎墨凡的手，小脑袋却是扭向顾念晨那一边的，声音很轻很轻的问道，“以后爹地还会天天来陪着乐乐吗？”
刚问完，顾念晨还没发声，他又急匆匆的抢着说，“妈咪答应过乐乐的，只要爹地出差回来了，你就不会再赶走爹地了，妈咪还说过，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不然就是个不守承诺的人，这样的人，谁都不会喜欢的。”
说完，抬起头，眨了眨眼睛，笑眯眯的说，“妈咪，乐乐说的对吗？”
正文 895.第895章 这次要好好谢谢你
眼角膜的事情确定下来，意味着顾臣很快就能复明了，他又能和从前一样到处蹦蹦跳跳，恢复成那个活蹦乱跳，生气十足的小机灵蛋了。
顾念晨心情大好，满心都被顾臣能够复明的喜悦塞的满满的，都快要溢出来了，舀了两勺子蟹黄玉米塞到他嘴里，然后捏捏他的小脸，笑着说，“乐乐说的很对，看来妈咪教你的话你都记得很清楚。”
顾臣嘴里被塞的满满的，两边脸颊都是鼓鼓的，嚼着食物含糊不清的说，“好吃，妈咪做的饭最好吃了，是乐乐吃过的所有东西里最好最好吃的。”
吃过饭，照例是黎墨凡哄顾臣睡午觉，在他卧室里一直待到他睡着。
“黎墨凡，这次要好好谢谢你。”顾念晨从陈院长那里得知，之所以能够得到那人捐献的眼膜，黎墨凡占了很大的功劳。
顾念晨不知道黎墨凡对那人说了些什么。
但眼角膜这样的紧缺，能够在顾臣失明后一个月就能做眼角膜移植手术，一方面是机遇，另一方面也有人为的原因。
经过这次事件，她纵然无法就这么原谅黎墨凡，却也不再那么恨他了。
“谢我做什么？”黎墨凡轻笑一声，也是一扫之前的沉重，唇角沾了喜气，“你自己也说过，乐乐是我的孩子。”
“哪有父母不为自己孩子的事情尽心尽力的。”
“可还是要谢谢你。”她想，她今晚终于能好好睡一觉了。
自从顾臣双眼失明以来，她每晚都会做噩梦，要不就是失眠。
顾臣的眼睛的问题一天没有得到解决，她又怎么能安安稳稳的睡着？
黎墨凡看着她眼下一圈淤青，将心疼沉在眼底，他的心疼，他的关心，在她眼里只会是虚假的表演。
她为了乐乐的事情感谢她，这一点是发自真心的，他能看出。
但一码归一码，她感激他在乐乐的事情上出了力，却不会因此原谅他。
几个念头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他觉得自己真是可悲又可笑。
他那时候是怎么对她的，现在，都一一的还到了他身上。
出来混，果然是要还的。
“乐乐很幸运，这段时间你几乎是二十四小时贴身照顾，现在已经确定能够做眼角膜移植手术了，你也该好好休息下。”能够得到她一句真心的谢谢，他满足了。
他向来是个贪心的人。
想要得到的东西太多太多，然后想尽一切办法得到了，最后，却一件件的失去。
哪怕是他动过挽回的念头，但最终却还是不得不放弃。
这便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
惩罚他终其一生，无法得到所爱的人。
“具体事宜，我再去医院咨询一下，告诉乐乐，晚上我就不陪他一起吃饭了，明天一早，我会接你们去医院。”
顾念晨点点头，然后目送他离开。
这一个月的时间，顾臣失明后，照顾他的饮食起居的确是比以前累得多，她能感觉到自己瘦了，但相比她瘦下去的速度，黎墨凡更是瘦了一大圈。
正文 896.第896章 消失
顾臣的手术做的很成功。
但在顾臣做完手术的当天，黎墨凡便不见了。
跟着黎墨凡一起消失的还有琳娜。
就在顾臣手术做完的第二天，顾念晨在报纸上看到了一则让她震惊的新闻。
捐献眼角膜给顾臣的并非是黎墨凡所说的那个人。
新闻上的内容刊登的再清楚不过。
那人的眼角膜的确是运到了z城，但受捐者却并非是顾臣，而是一个年轻的大学生。
那…顾臣的眼角膜又是谁捐献的？
黎墨凡的消失，已经给了她答案。
顾臣做手术那一天，黎墨凡的表现就不同于平常了。
顾臣做手术的期间，他并没有在手术室外面等候着。
手术前，一通非常重要的电话将他叫走了。
然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顾念晨去找过他。
那栋被他买下的别墅，大门紧锁，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所有的讯息，都越来越清楚的印证了她的猜测。
顾臣的眼角膜捐献者，是黎墨凡。
顾念晨站在紧闭的大门外，盯着那铁门上隐约已经开始生锈的铁锁，半晌都没有移开目光。
大门两边都没有栽种任何植物。
她整个人都曝光在太阳下。
正午的阳光，最刺眼，最强烈的时候，灼热的光照在肌肤上，像是围在炭火边，被炭火的热气熏着了似的。
才刚刚五月初，就能听到蝉鸣声了。
道路两边一个人也没有，铁门内也是空荡荡的，鬼影也不见一个，四周一片死寂。
黎墨凡走了…
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又怎么可能会不走呢。
他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让她和顾臣看到他失明后的样子。
他带着一身的重病，又成了一个瞎子，如果这些就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走到现在这一步，他的下场也够惨了。
这一次，连着琳娜也跟他一起离开了，一切关于他的人和事，终于彻彻底底的从她生活里退出去了。
她不想再见到他，也不想顾臣再见到他，一切的事态发展，都顺着她心里所想的那样变成了现实。
她心底有个声音在轻轻的问。
顾念晨，你开心了吗？黎墨凡终于离开了，以后不会再有人影响你和乐乐的生活了，这一刻，你开心吗，快乐吗？
头顶阳光越发强烈炙热。
天空湛蓝如洗，抬头望去，那一片蓝色仿佛要延伸到世界尽头，无边无际。
炙热的光刺入她的眼里，热气进了眼睛，刺激的她双眼都泛了红，眼眸四周迅速蒙上一层水光。
白色的裙摆被风吹起。
她披肩的长发也被风吹的凌乱，额前的刘海沾了汗，贴在额角，将眉毛都遮挡住了。
她和黎墨凡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也是这样的天气。
蓝天白云，阳光明媚，她穿着一身白裙，扎了个清爽的马尾辫，他也是一身白色的衬衫，和他擦肩而过的瞬间，她飞扬起的马尾不小心的轻轻的扫到了他的脸上。
他惊讶的站住，然后停下脚步看着她。
她却浑然不知，挽着同学的手臂说说笑笑，一点也不知道自己无意间“冒犯”到了别人。
正文 897.第897章 终极大boss
念晨，你看，后面有个男生在看你呢，我认得他，他是黎墨凡，我们学校女生公认的校草，你说他是不是看上了你啊。
顾念晨还记得那个同学是个大嗓门。
她的话一说完，黎墨凡就朝着她们慢慢走过来。
那时候他的笑还很阳光，他的眼神也很温和，留了一头清爽的短发，衬衣的领口白的发亮，冲她笑的时候，露出了两排整齐又洁白的牙齿。
他站在她面前，眼神带了那么点霸道，然后对她说，你好，我叫黎墨凡。
额头上有汗水流下来，流到眼里，刺得她眼睛又痛又涩。
顾念晨从回忆里慢慢回过神，微微眯起的双眸也一点点收回目光，手指在那块有了生锈痕迹的铁锁上轻轻划过。
她轻轻闭上眼，任由泪水无声划过，“黎墨凡，如果我不恨你，那该有多好。”
四年后。
寰亚公司餐厅内。
午间休息时间，一堆女人聚在一起，兴奋不已的讨论着某个话题，个个都是红光满面，激动得不行。
“你们听说了没有，咱们的终极大boss今天下午就会到z城分公司来，听说大boss可是个超级大帅哥呢，最最主要的是，他还是单身。”
“我也听说了，大boss说是看好分公司的发展前景，所以准备将衷心都转移到这边来，以后主要就管理分公司了呢。”
“这么说，大boss这次过来，并非只是短暂的停留个三五天咯？”
“那当然，我从何姐那里听到咱们的大boss是要长期驻留呢，如果没什么特殊的事情，以后就留在z城了。”
“真的吗，真的吗？那太好了，大boss英俊多金，又还是个单身，咱们在场的每一位都有机会，没准谁走了****运，就成了未来的总裁夫人了呢。”
“你真是想得美，大白天的，做什么梦呢。”
女人们聊着聊着就哄然起笑，笑了一会儿，其中一人碰了碰坐在她旁边一个人的胳膊，神秘兮兮的笑道，“小赵啊，你是顾经理的助理，你有没有听说她要被调走的事情？”
小赵也不吊人胃口，见一群人都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便压低了声音说，“这件事情还没准呢，总裁秘书候选人一共有五个，顾经理只是其中一员，最后究竟谁能那么幸运，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
“我倒是觉得顾经理被选中的可能性很大，你们看啊，她人长得漂亮，工作能力又很强，而且最主要是她那个年纪的人，做事情稳重妥当的多。”
“什么叫做她那个年纪的人啊…”
立刻便有人不乐意了，纠正道，“顾经理看起来最多也就二十四五岁，我见过她素颜的样子，肌肤状态可比好多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还水嫩呢。”
这一点，众人倒是无可置疑，顾经理的皮肤的确又白又嫩，跟水蜜桃似的，所以也显得她人格外的年轻，让公司好多大学刚毕业的实习生都羡慕不已呢。
另一桌上。
顾念晨和她在寰亚公司关系交好的同事花小彤也在讨论总裁迷失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