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宝铜制麒麟兽香炉里,顶极龙涎香缓缓地焚烧,幽幽的白雾自兽嘴里袅袅地升了起来,慢慢地散了开去,消失不见。只余淡淡的幽香,若有似无,弥漫在空气里。 

宫女太监都踮着脚尖,大气也不敢出,仿佛害怕稍重一点,就会惊掉醒了龙榻上沉睡的皇帝,散了他的魂魄。 

凄清的冷月淡淡的洒下,空气里没有一丝风,树叶都规规矩矩的一动也不动。 

静,一切都太安静了。 

静得好象连御花园里花开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南宫博焦躁地在房里来回踱着步子,被这异于往常的安静搅得心烦意乱。终于忍不住走到院外,抬眼四顾,发现视线所到之处,竟然没有一个侍卫。 

奇怪,虽然说皇帝病势垂危,养心殿严禁喧哗,宫女、太监、侍卫等一应侍候的人员都从简安排。 

但是,也至于一个人也没有。 

“答答答……”的轻响由远及近而来,一条黑影在斑驳的树影间穿行,忽隐忽现,忽远忽近。 

“谁?”南宫博冷声喝叱,手不由自主地按向了腰间的软剑,弹身而起。 

“答答答答……”响声越来越清晰,却从左面转到了右面。 

“出来!”南宫博呛地一声掣剑在手,循声追了过去,警剔地高声喝问。 

“答答答答……”这一回,声音却从养心殿里传了出来。 

“什么人?出来!”南宫博半空中一个漂亮的折转,双腿一蹬廊柱,身子如离弦之箭般窜了进去。 

几乎与此同时,殿内忽地灯火通明,皇后端木华一脸惊诧地瞪着他:“定远候,你不在养心殿侍候皇上,跑到哪里去了?” 

她的身后站着一排侍卫,众皆冷眼旁观,默不吭声。 

“皇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南宫博拿眼一扫,发现堂上站的全是生面孔,心中打了一个突,忽然意识到了不妙,却自持身份,先声夺人。 

为什么方才他大声喝叱,却一个侍卫也不见,现在却突然涌出这么多人? 

皇后不是说身子倦乏,早已下去歇着了吗? 

“怎么回事?”端木华凤目一抬,冷声反诘:“哀家正要问你呢,守远候深夜持剑闯宫,意欲何为啊?” 

“我执剑闯宫?皇后休得血口喷人!”定远候冷然一笑,低下头,惊见手中三尺冷泉,心中一惊,手一松,当啷一声长剑坠地发出一声脆响,在寂静幽微的深夜里传出去很远很远。 

“难道本宫污蔑你不成?”端木华目光中流露出淡淡的怜悯之色,一闪而逝。 

哎,她与他毕竟枕席间缠绵了二十余载,比那个卧在龙床上的元配丈夫,恩爱还多了数倍,今日却亲手将他推下深渊,总是心有恻恻啊。 

“来人哪!定远候执剑闯宫,图谋不轨,将他拿下!”龙天涯不等端木华下令,厉声喝叱。 

“谁敢?”南宫博虎目一瞪,阴鸷的目光在众人身上环视一遍:“只凭区区一面之词,就想致本王于死地?未免把本王看得太简单了!” 

“大家不要怕,晋王已带兵封了他的定远候府,他已是走投无路,谁先拿下定远候,赏白银千两!”龙天涯曲指一弹,弹出一枚铁蒺藜将他扔在地上的冷泉剑击开,抽出腰间一管紫玉箫,揉身扑了上去。 

南宫博眼疾脚快,早已飞身疾退,足尖一挑,将冷泉挑到手里,叮地一声架住了龙天涯的紫玉箫。 

龙天涯身子轻若飞絮,如陀螺般围着南宫博绕圈,一枝玉箫飘忽如风,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时高时低,时而如鹰击长空,时而似鱼翔水底。端的是收发自如,进退由心,变化万千。 

众侍卫见有人领头,发一声喊,团团攻了上去。 

那南宫博早年虽精于技击,但近几年耽于美色,沉迷肉欲,早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南宫澈竟然会跟皇后联手,设了个圈套给他钻。 

况且,打了这许久,一直未见青鹞入内相助,显见是早已被人制住。 

他气怒攻心,心浮气躁之下,不觉乱了阵脚。 

一个闪神,龙天涯一柄玉箫哧地划破他的肩头,鲜血狂涌而出。 

“候爷,我劝你还是放下兵器束手就擒的好,还可保你一个全尸!”龙天涯神清气爽,越战越勇,冷声嘲笑。 

“哼,你不过是个本王玩腻了抛到路边给狗操的臭东西!也敢消遗本王?”南宫博双目赤红,如狼般狠狠瞪着他。 

狗奴才,早知道他是一条白眼狼,当初就不该贪恋美色,留他一条活路! 

“哼,那就让我们瞧瞧,究竟谁是被狗操的东西?”龙天涯俊颜一沉,手上攻势一紧,顺手又在他左肩划了一箫,鲜血浸染了他银色绣金蟒的长袍。 

“狗东西,竟敢给本王下药?”南宫博忽沉胸中烦闷,呼吸极不顺畅,抬眼一瞧,却见那兽炉里的龙涎香不知何时早已熄灭,恍然大悟,高声怒骂。 

“多谢王爷夸奖,属下所学不及王爷万一!”龙天涯反唇相讥,沉声反讽。 

南宫博脚下踉跄,步伐迟滞,一个闪避不及,哧地一声,前胸又被划破一道口子。他忽地伸手拈了一滴血送入口里,森然而笑:“兔崽子,这血你也尝过,还记得那种欲仙欲死的滋味吗?记得你在本王身下呻吟的浪态吗?” 

“无耻!”龙天涯低叱一声,以唇就箫,淡淡的箫音渐起。 

“阿华,有种的你把本王一刀杀了!”南宫博索性把长袍一撕,赤—裸了上身朝高高在上的端木淫笑:“否则,本王若有一线生机,定要把你们这对狗男女脱光了绑在一起游京城。让大秦的子民知道他们的皇后,是一个怎样的淫娃荡妇。让他们听听你娇喘低吟的丑态……” 

“快,杀了他!”端木华面色惨白,抖着手颤声下令,在近身侍女的扶持下,仓惶地逃离了。 

她没有办法直视南宫博那双仿佛要吃人的狼般狠毒的眼睛,多留一刻,就会脚软。 

龙天涯星眸中寒光一闪,箫声倏地转为尖利,转为高亢,犹如万马奔腾,千军赴敌,竟是悭锵入云,声若裂帛,穿云裂石。 

众侍卫中内力稍低的已抵受不住,纷纷弃了刀剑,盘腿入定,抵抗箫音。 

南宫博中了毒烟,又挨了几箫,失血过多,早已是强弩之末,只不过凭着一股顽强的意志力在勉强支撑,哪里经受得住? 

只觉内息翻涌,五脏六腑似要移位般痛苦,大叫一声扔了软剑,跌坐在地上。 

龙天涯缓步上前,紫玉箫抵住他的脖子,冷笑道:“南宫博,你落在我手中,服是不服?” 

“呸!”南宫博只想激怒他,以求速死,当下奋力吐了他一口血沫,磔磔怪笑:“你是我的男宠,若说床上功夫承欢女人膝下的本事,本王便服。” 

龙天涯手一沉,力透箫身,划破皮肉,血液缓缓浸了出来:“对不住,王爷,属下一时失手,伤了你了。”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不要紧,你不是就喜欢这调调吗?叫一声给本王听听?” 

“噢~原来候爷喜欢叫啊?我倒是忘了!”龙天涯手中玉箫连点,忽地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这才拍了拍手,微微一笑:“来人,把候爷送到刑部重案大牢,叫上十几个人好好侍候着,让他叫个够。” 

“龙天涯!”南宫博软软地躺在地上,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嘶声吼道:“你敢污辱本王?本王是皇叔!本王去宗人府!” 

“我污辱你了吗?这里有皇叔吗?谁看到了?谁认识?”龙天涯抬目,冰冷的目光缓缓从众侍卫脸上一一扫过。 

“没有,属下不曾看见,属下不曾看到!”十几个侍卫齐声应答。 

“很好,把这个犯上做乱的乱臣宦逆带下去。”龙天涯浅笑着俯身以指抬起他的下颌,抬腿轻轻踢了他胯下一脚,低叫:“哎呀,你瞧宫里的人办事真是越来越马虎了,这位公公的身子净得可不太好呢!” 

“龙天涯,你要做什么?”南宫博骇极而吼:“不,你不能!” 

“不能?”龙天涯收箫如怀,蹲下去拾了他丢在地上的冷泉:“多谢候爷提醒,差点弄脏我的箫。用它,总算是不委屈候爷了吧?” 

他一边说话,一边轻轻挑开他的朝服,极力小心地不碰触到他皮肤,慢慢让他赤身露体:“啧啧啧,真的没弄干净,这些奴才真是造反了,差点秽乱宫庭!” 

“不,不要~啊~!”南宫博的惨叫划破了养心殿的夜空,惊起无数的夜鸟,也把龙床上沉睡的皇帝吓得一命呜呼…… 

南宫澈传令下去,调集了三千兵丁,将定远候在京里的三处府砥秘密包围了起来,宫中信号一起,迅速冲出同时发动攻击。 

因为时值深夜,府里虽有巡视,哪里抵得上这如下山猛虎的三千精锐?南宫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短短的一刻钟里已拿下了三座府砥。 

几乎在同一时刻,南宫澈一马当先,进入了钦赐定远候府,展云飞攻下了城南别院,夜寒抢占了城西的避暑山庄。 

“王爷,这位就是候爷府的管家,李长福。”夜魅从候府的四百余人中,匆匆带了一个年约五旬的老者上前回话。 

“恩,府里的犯人关押在何处,你可知道?”南宫澈在马上冷声诘问。 

“回王爷,候府并非官家,岂有私自羁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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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人之理?”李长福躬身狡辩。

正文 123 定位追踪

“好,”南宫澈也不多言,挥手斥退他:“既然他不知情,留着也是无用,另外找人吧。” 

“是!”夜寒应了一声,拨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手起刀落,李长福吭都没吭一声,便身首异处了。 

“现在,有人知道了没有?”南宫澈手按缰绳,微微一笑。*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吓得簌簌发抖,体若筛糠,却谁也不敢乱吭一声。 

府里这么多人,他总不能一口气全部杀光吧? 

挨到候爷回府,说不定还可以保住小命。 

“那好,夜寒,你一个一个问吧,直到问出来为止。”南宫澈说完竟不再看他们一眼,翻身下了马,走到湖心凉亭里坐下品茶。 

“是,”夜寒领命,望着密密麻麻站了满坪的王妃侍妾,丫环仆妇,面首男宠,打手护院的庭院,随手指了一名男子:“你说。” 

“饶命啊,王爷,小的,小的委实不知……啊!” 

“下一个……”夜寒的目光在人群里逡巡,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忽东忽西,飘乎不定,害得庭院里挨挤到一起的仆奴心胆俱寒。 

连续杀了三个之后,忽地一阵恶臭传来,竟是有人吓得拉了一裤裆的屎,当场吓破了胆子,死了。 

“没用的东西。”夜寒低叱一声,手一挥,令人把他拖下去扔到湖里。 

“晋王,你高抬贵手,饶了我们这些妇道人家吧!”人丛里忽然迸出一个女子的哭声,一名艳丽娇绕的年轻女子,越众而出,想要抢到南宫澈的身前。- 

“站住!”夜寒大喝一声:“王爷什么身份,岂容你们放肆?实话告诉你们,定远候图谋不轨,意欲谋反,现已在宫中伏法就擒,你们只有早日说出实情,戴罪立功,王爷才会网开一面。否则,等着你们的只有满门抄斩,死路一条!” 

“不,不可能!王爷怎么可能谋反?” 

“不会的,傍晚时分还见着候爷,怎么可能被抓?” 

满院子的人闹轰轰地闹将了起来,每个人脸上都是不信,但是看着这府里满院凶神恶煞,拿刀提剑的官兵,心中残存的那份希望也逐渐破灭。 

一时间哭声四起,哀啼遍屋。 

“闭嘴!”夜寒提气,将声音缓缓地送了出去,压住了满院嗡嗡的人声。 

“我知道。” 

“我说……” 

慢慢的,人群开始骚动,大家七嘴八舌抢着抖出自己知道的候府的秘密,唯恐落于人后,就要被推上法场,身首异处。 

“好,大家不用抢,一个一个说。”夜寒拿眼投向南宫澈,见他轻轻地点了点头,这才抬手压住哄闹的人群:“首先,府里有座翠薇阁,谁知道它在哪里?里面住了些什么人?” 

“我知道,”青狸越众而出:“我带你们去。” 

“你跟我来。”夜寒把剩下的人交给夜枭盘问,把青狸叫到凉亭里。 

“里面住了什么人,你知道吗?”南宫澈扫了他一眼,见他尖嘴猴腮,一双小眼睛不停地乱转,心里已是不喜,淡淡地问。 

“半个月前住了个神秘的老人,弄了一屋子古里古怪的玩意。”青狸紧张地垂着手,眼睛不断地瞟来瞟去,就是不敢直视南宫澈:“后来,晋王妃从府上走了之后,王爷就把翠薇阁改建了,涂了漆,拆掉一些房子,又从别处搬了些假山碎石过来,挂上了明轩堂的牌子。” 

“哦,你见过小越?”南宫澈挑眉再问:“什么时候,都在些什么地方?” 

“不,不,小的不……见过。”青狸想要狡辩,在南宫澈冷厉的眸光下,忽地瑟缩了起来,嗫嚅着说了实话。 

“说清楚点,究竟是见过还是没见过?”夜寒不耐地厉喝一声。 

“见过,就是上两次王妃来府里的时候,远远地看了一眼。” 

“哦?这么说在护国寺,你没见到小越了?”南宫澈冷冷地盯着他看了足足一刻钟,瞧得他不停地流冷汗,这才冷不防地问了一句。 

“不,那次我负责望风,动手的是妖狐……”青狸脱口而出,话说到一半,忽地意识到不对,蓦地住了嘴,却已是不及。 

“妖狐呢?让她出来!”南宫澈一激动,倏地站了起来,锐利的目光如鹰般在人群里逡巡。 

他没有猜错,小越真是被南宫博劫走了! 

“她,她死了!”青狸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抬起手护住头部。 

“死了?谁死了?”脑子里轰地一响,南宫澈只觉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起来,上前一步拎起青狸的衣领,将他拎得离地三尺,厉眸中迸出狼般凶猛的目光。 

不,不会的!小越怎么可能死了?他不相信!这绝不可能! 

他发誓,只要他敢再说一遍小越死了,他定会血洗定远候府,要这府里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全都给小越抵命! 

“谁,谁,谁死了?”青狸吓得哆嗦着唇,茫然地眨着眼睛,语无伦次地跟着重复。 

呜呜,他的眼神好可怕,象一把出了鞘的利剑,竟比候爷不惶多让! 

“问你呢!”森森剑气扑面而来,夜寒持剑的手微微地颤抖,厉声喝叱:“快点说,不许耍花招!” 

“妖,妖,妖狐死了。” 

南宫澈松一口气,象被人抽光了全身的力气,张了张嘴,竟说不出话,手一软,青狸从他手里扑通掉到了地上。 

刚刚那一瞬,他真的以为他的世界已经坍塌! 

“那么,我们家王妃呢?”夜寒长剑一递,架到了青狸的脖子上,替南宫澈问了出来。 

“不,不知道。”青狸紧张地瞪着眼前冰冷的剑锋,生怕他手一抖,就要一命呜呼。 

“胡说,我是你们绑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真,真的!”青狸指天赌咒发誓:“下手的是妖狐,引王妃入套的是青蛇,我只负责接应。那天,我在半山候着,迟迟不见妖狐,就上去找,结果只发现她的尸体,王妃已经不见了。为怕暴露身份,我只得背了妖狐下山。回来被候爷臭骂一顿,差点丢了性命。真的,要有半字虚言,天打五雷劈!” 

“那么,这件事除了你们三个,还有谁知道?”南宫澈冷声插话。 

“候爷府的侍卫统领青鹞,但他一直跟在候爷身边,不可能去坏候爷的大事。”青狸摇了摇头,否认青鹞的嫌疑。 

“候爷有没有说谁最可疑?” 

“有,说是龙世子。那天候爷急召他入宫,召了三次都没找着人。后来还是入了夜候爷去世子府把他找着的,说是那天一直在梅山湖泛舟呢。” 

南宫澈把目光投向夜寒。夜寒微微摇了摇头。 

这几天,他并没有放松对龙天涯的监视。但他不是在宫里就是在府里,回到府里洗漱,看书,起居饮食之间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那好,先带本王找那个神秘老人。”南宫澈皱了皱眉,把注意力重新调回到方起的身上来:“他是不是还住在改建后的明轩阁里?” 

“不是。”青狸隐约猜到方起跟方越的关系,一心想将功赎罪,再不拐弯抹角竹筒倒豆子地把知道的事情一古脑地说了出来:“从晋王妃走后,候爷就把他老人家请到我们王妃的院子里,另辟了间密室给他居住。” 

这老狐狸,真是狡猾,居然把方起藏在内眷住的后院里!难怪他们那天逛遍定远候府竟一无所获。 

“密室在哪?由谁人看管?” 

“正是小人,小人这就去帮王爷把他给请出来。”青狸自告奋勇地提议。 

“不,”南宫澈摇了摇手,冷然决定:“你在前面带路,本王要亲自去请。” 

不管怎样,方起都是小越的父亲,就是他的岳父,理当由他前往请罪。 

“就是这里了。”青狸用随身的钥匙打开锁,吱呀一声推开一扇老旧发霉的木门。 

南宫澈面色铁青,环视着四周潮湿的环境,看着眼前这间显然是废弃的柴房或仓库的旧房,不敢相信南宫博竟然会把方起藏在这里面? 

“这里能住人吗?”生恐有诈,夜寒抢先进去瞧了一眼,不足十平米的房子里空荡荡的,只在墙角有个废弃的碗橱,墙角堆砌了一些木块,也已发霉腐烂,散发着一股臭味。 

“请随我来。”青狸走到碗橱前,搬动一只破旧的瓷碗,左右各旋转三圈。 

扎扎一阵轻响,碗橱向右翻转,露出一道窄门,勉强可余一人通过,里面是一条黑漆漆深不见底的甬道。 

点燃火折,一行人下到地道里,七弯八拐,走了约摸半柱香时间,终于瞧见一扇厚厚的石门,推开石门,眼前霍然一亮,竟是一间极为宽敞的石室。 

零乱地堆放着乱七八糟的各种奇奇怪怪的金属物,在四壁粗大的牛油烛的映照下,闪着诡异而冰冷的光线。 

一个白发披肩的老人,背对着他们,盘腿坐到那堆金属物之间,垂着头,嘴里念念有词,不知在做些什么。听到声音响,他恍如未觉,依旧专注地摆弄着手中的东西。 

“天机老人,”青狸抢上前一步,低声提醒:“晋王爷来看你来了。” 

“嘘!别吵!”方越皱起眉头:“管他是进王退王上王下王,有什么事等我忙完了再说。” 

南宫澈抬手,夜寒会意,把青狸带出了密室,在外警戒。 

“有什么事快说。”约半个时辰之后,方起告一段落,这才回过头,淡淡地望着南宫澈。 

晋王?准又是定远候的什么亲戚,来找他要些东西回去炫耀的吧? 

奇怪的上,这一回倒不是由南宫博亲自带来。 

“在下南宫澈,想向老伯讨教一下,什么叫基因?”南宫澈微微一笑,躬身向方起行了个礼。 

有了上回方越上当的前车之鉴,南宫澈持省慎的态度,不想费九牛二虎之力,弄个假岳父回去,那可真的要沦为笑柄了。 

“基因是指携带遗传信息的DNA或RNA序列,也称为遗传因子,”方起下意识地开始解释,说到一半,忽然停下来,眨了眨眼睛惊喜地望着他:“小越让你来的?” 

“小婿拜见岳父大人。”确定他就是方起本人,南宫澈舒了一大口气,马上行了跪拜之礼。 

“快起来,”方起吓了一跳,一脸愕然地扶住南宫澈:“小婿?小越结婚了?这丫头,上次来她怎么也不跟我吱一声?对了,她干什么去了?” 

对于方越没来,方起倒是见怪不怪了。 

“小婿是来接岳父大人与岳母一家团聚的。”南宫澈避不谈方越,只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小越找到她妈了?”方起眼睛一亮,忽又黯然地搓了搓手,面上显出为难之色:“我这里试验正做到关键之处,一时半刻离不开……” 

“不要紧,小婿自会安排人把此处物品全数搬回晋王府,替岳父大人另辟工作室。”南宫澈早就听方越提起过方老先生的怪癖,深知他一旦进入状态,就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习性,倒也不觉奇怪。 

“不行不行,会把这里弄乱。”谁知方起双手乱摇,心有余悸:“上次定远候也说替我另辟密室让我静心研究,好好的,非要我搬到这里来。结果害我白忙了十多天才把一切回复原状,你可别再害我了!” 

“放心吧,我会让他们小心不弄乱,所有的东西搬过去后,全都经你的过目,才放到指定的地点,这样总行了吧?” 

“这样啊?”方起嘿嘿笑了起来:“那行,我跟你一起看梅英和小越去。” 

“呃,岳父大人,”南宫澈迟疑一下,还是直截了当地道:“小婿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行了,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吧。还有,你也不必岳父大人来,小婿去的叫着,直接叫爸爸吧。”方起看着南宫澈呵呵直笑。 

小越眼光不错,这孩子高大俊朗,有能力还有礼貌,不象他以前所接触到的那些王公贵族那么目中无人。 

还有,小越可以忘了张剑,重新开始她的生活,这是最让他开心的事情。 

“听小越说,她把手表拆起两件,有一件在岳,呃,爸爸身上。”南宫澈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接下去:“据她所说,在方圆二十里之内,两者之间是可以通话的……” 

“啊?哦!对了!”方起猛然拍了拍脑袋,嚷了起来:“瞧我这脑子,小越是给了我一个追踪器,我一忙起来全忘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了一件半圆形的金属物出来,递到南宫澈的面前:“哪,就是它了。” 

“就是它!”见到熟悉的半边手镯,南宫澈又喜又忧还带着些怨怪,激动得差点红了眼框。 

小越满心以为爸爸遇到危险,带着那半只手镯满世界去寻找。结果,方起根本就没开机!这难道不是造化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