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懒得跟你争,”我不服气地道,“演米莱那个演员后来跟演陆涛那个结婚了,还生了个女儿叫文爱马,谁不知道啊。”

  雷一楠转过来的表情好像吃了一个大苍蝇,他大笑了几声,然后忽然温柔地看着我道:“小宁,你真是太可爱了。”

  我鸡皮疙瘩碎了一地。

  我没猜错,楼上那个端咖啡的人,就是这里的大老板,也就是雷一楠的叔叔,雷强。

  “程宁同学你好,”他亲切地跟我握手,“欢迎你加入我们团队,感谢你在我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希望你能在这里工作愉快。”

  雷强正经的架势弄得我有点不知所措。

  雷一楠在一旁笑,“叔叔,你吓到她了。”

  “是吗?”雷强笑道,“我其实很平易近人的,这里的人都叫我Michael 。”

  “我没有英文名字。”我摸摸后脑勺。

  “没关系,程宁这个名字就很好。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叫你橙子?脐橙?血橙?柠檬橙?柑橘橙?抱歉,我所知道的橙子就只有这几个种类。”

  “……小宁吧。”

  “OK,小程,”雷强打了个响指,指了指我座位旁边那个大约三十来岁的女人,“那位是胡姐Sara,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找她。”

  胡姐听见我们在谈论她,便站起身来亲和地冲我一笑。她戴一副半框的眼镜,短头发,穿着着一件宝蓝色的衣服,下面穿着看不出材质的军绿色长裤,感觉有点像八十年代的工厂职工,很符合这里工厂主题。

  自我介绍后,我才知道她大名叫胡莎,居然是宾夕法尼亚大学的高材生。

  “真是人不可貌相。”在回去的路上,我忍不住朝雷一楠感慨。

  “是吧,”雷一楠道,“我也看不出来胡莎只有26岁。”

  “什么?我说的是她的学历……”我有点吃惊,“我还以为她三十多了……”

  “你都学建筑三年了,难道还不知道这是最摧毁女生的一门专业?”

  我赶紧从兜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

  “别照了,”雷一楠道,“这跟你没关系。”

  “为什么?”

  “你又不是女的。”

  “……”

  “雷一楠,”我看着手里雷强的名片,“我记得你爸爸好像也是搞建筑的?”

  “是的。”

  “你妈妈呢?”

  “建筑师。”

  “……别告诉我你一家人都是干这个的。”

  “很不幸你猜中了。我爷爷、我奶奶、我叔叔,包括我堂姐,都是干这行的。”

  “天哪。”我惊呼。

  “知道‘样式雷’么?”他挑眉。

  “知道啊。”——“样式雷”是清代的一个雷姓大世家,专门给皇帝盖房子。——我忽然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不是吧?你是雷家后代?”

  “嘿嘿,我一向很低调。”

  因为学校的课程还没结束,所以我不能天天呆在事务所。事务所也很人性化,允许我把图带回学校画,若是有事再让我过去。而工资照算。

  我心里挺美的,觉得捡了个美差。跟外婆说这事儿的时候,外婆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问这是不是我爸的意思。我有点奇怪,告诉她父亲还不知道这件事。她“哦”了声,说有点想我,希望我早点回去。

  我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两件事:1.我都被自己感动了~~~勤奋的日更中啊~~收藏我吧~~~2.保卫钓鱼岛,爱国要理智~~~

☆、11

  一晃就到了周二。

  中午的时候我接到胡姐的电话,说是甲方要改方案,让我过去一趟。

  我跟的这个项目是一个办公楼,挺简单的一个建筑类型。但是甲方要求很多,要求在建筑中体现企业的文化内涵、要保守而又让人眼前一亮、要让已入职员工感受到家的温暖、要让想应聘的新人感受到人性化的气氛……

  “说来说去都是屁。”胡姐一针见血地指出,“无非就是想省点设计费。”

  “这也能省?”我好奇。

  “甲方就是先提出一大堆的要求,先声夺人,唬住你,看吧,我提的要求你都达不到吧,达不到怎么办,少钱呗!”

  “哦——”我恍然大悟。

  “昨天看到微博上那句话我都心酸。”胡姐泫然欲泣。

  “啥?”

  “甲方虐我千百遍,我待甲方如初恋——”胡姐语气一换,气势昂扬,“他日我得成甲方,虐遍天下设计院!”

  “说得好!”我拍掌,“不过,胡姐,那时可能我还在设计院,您手下留情。”

  “乖——”胡姐笑着过来捏我的脸,“到时候姐疼你!”

  方案改得比较急,周五要汇报,所以跟这项目的人都留下来加班。我一个实习生虽不是主力,但觉得食人之禄就应该忠人之事,也不好意思走。晚饭吃的加班餐,二十块钱一份,可实在是觉得难吃,我觉得自己的手艺已经够差了,没想到还有比我更差的,更没想到手艺如斯还开了餐馆。

  这样一想,我愈发怀念妈妈的手艺了。

  走的时候已经临近12点,地铁早已停运。胡姐关切地说她家就在附近,可以先住她一晚,明天早上再回学校。

  我想这么晚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打的回去时有点害怕,正想答应,忽然一拍脑门想起明天第一节就是顾长熙的课,又只好谢别胡姐,一个人坐车回到了学校。

  回到寝室,只有董白白的手机还在床铺上发着幽幽的光。

  “还没睡?”我问。

  “等你呢。”白白翻了个身,支起下巴,“去哪疯了,明天第一节有课还回来这么晚。”

  “事务所加班,”我解释道,“怎么了?”

  “今天在院里碰到顾长熙了,”白白道,“他让我带句话给你。”

  “什么?”我听着有种不祥的感觉。

  “就让你明天别忘了去上课。”

  “哦,吓死我了。”

  “诶,小宁,你说顾长熙是不是真的好像对你青眼有加?”白白又开始八卦。

  “有吗?

  “没有吗?”

  “有吗?”

  “没有吗?”

  “你烦不烦,还睡不睡觉了。”

  “哦也~!”

  这周是第十六周,学校的最后一个上课周,这也就意味着,明天一过,我再也不用面对顾长熙的嘴脸了。

  想到这事儿我就发自心内的愉悦,早上漱口的时候忍不住哼起了《国际歌》:“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或许是最后一节课,顾长熙的课堂尤其火爆。我走进教室的时候,甚至可以感受到整个教室溢满了香喷喷的雌激素,无数隐形的粉色爱心在教室的上空飘来荡去。

  进门的时候我看到了张欣,她坐在第二排,脸成花痴状,根本无视我和白白。

  八点正,顾长熙准时迈进了教室。

  他仍是不紧不慢地步伐,走上讲台,用眼一扫底下的学生,似乎略有点吃惊,又带了点满足,笑着跟学生打个招呼,然后开电脑。

  今天是他讲的最后一节课,却是我第一次听他的课。

  他上课并不用书,只是将投影仪接上电脑后,转过身去,用另一只手在黑板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一个单词“scale”。

  “今天我们来谈谈尺度。”他一手插在裤兜里,斜靠在讲台边,问,“什么是尺度?”

  “距离。”底下有人说。

  “尺子。”

  “大小。”

  “长短。”

  “女明星是否一炮而红的衡量标准。”

  教室里哄堂大笑。

  “有点道理,”他也笑,露出浅浅的梨涡,“这名同学一下将概念深化了,建筑中,人是不可缺少的衡量标准。”

  “没意思!低俗!”我扭头对白白说,却看见白白一只手支着脸,颇有些陶醉,“以前怎么没发觉他声音这么好听。”

  我一听这口气就觉得不对,提醒她:“论文论文……”

  “哦哦,”白白回神,抹掉口水,“真是无趣,我都快睡着了。”

  我满意地点点头。

  说话间,幕布上投射出了一张照片,是罗马的万神庙。

  “罗马万神庙,”顾长熙用激光笔指着屏幕,道,“罗马最古老的建筑之一,也是古罗马建筑的代表作。圆型的平面,穹窿式的屋顶。”

  “穹顶中央开了一个直径8.9米的圆洞,可能寓意着神的世界和人的世界的某种联系。当然,”顾长熙淡淡一笑,“你也可以认为是因为当时技术不够先进,没有办法合上,所以留了个大洞在顶部。”

  “这是一个很大体量的建筑,在当时看来,可以用‘huge’这个词来形容。具体有多大呢?”他切换了到下一张图片,上面用数字做好了标注,“穹顶直径达43.3米,顶端高度也是43.3米。”

  他夸张地用手比划了个圆筒的姿势,打了个比方:“就像一个非常圆圆滚滚的大胖子,但是这个胖子大概有——13层楼那么高。”

  底下有女生笑。

  有同学低声惊叹,因为从图片上看,万神庙不过上下分了三层,怎么都不像有13层楼那么高。

  “不信?”顾长熙笑眯眯地道,“那我们看这张。”

  屏幕上出现了万神庙的内部空间,里面有圆形矩阵排列的神龛,穹顶上是一圈圈方形向内凹陷的图案,太阳光从洞进圆来柔和漫射光,照亮空阔的内部,有一种宗教的宁谧气息。

  而里面的人,显得格外矮小,大概只有食指那么长。

  大家脸上出现恍然大悟的神情。

  “所以,”顾长熙走下讲台,将手撑在第一排同学的课桌上,总结道,“刚刚我说人是建筑中不可缺少的衡量尺度,在这幅图上就显而易见。光看图片,不知道大小,而有人在里面,就能知道个大概。同学们在做建筑设计的同时,要充分把握好尺度,当然,”顾长熙话锋一转,笑着一笔带过,“做人,也要把握好尺度。”

  第一排的同学把头点得跟小鸡琢米似的,好像脖子里装着的不是骨头,而是弹簧。

  这时候,我看见顾长熙似乎瞄了我一眼。

  心里立马警觉起来。

  顾长熙按了下激光笔的控制键,万神庙消失,夕阳下的天坛缓缓出现在投影仪上。

  不知是因为最近见得太多,人太敏感还是什么,我陡然徒生一种不妙的感觉。

  “天坛”,顾长熙亲切地道,“明清两代帝王祭祀上天的地方,它也是宗教建筑,但是带给我们的感觉和万神庙比,就大不一样,有没有同学来谈谈?”

  语毕,底下同学清一色地将头一低,动作整齐划一。

  我赶紧埋头装作做笔记。

  顾长熙在讲台上踱了两步,忽然道:“我记得有个同学写论文是写的天坛,不知她今天来了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看这收藏和留言。。我真滴有点桑心。。。T_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