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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剑眉微挑,“那你想怎样?”

我道:“不如这样吧,陈永可以留在洛阳,但不能监视我。假如我有危险,我会派人通知他,他可以立即来救我。”

刘曜不赞同,“你身陷险境,远水救不了近火,如果陈永来不及救你呢?”

我别开脸,不乐意道:“我表哥会保护我呀,如果你不同意,那就把陈永召回去。”

他没有搭腔,屋中只有柴火的哔啵声。他专注地翻烤嫩鸡,焦香味扑鼻而来,惹得我食指大动。鸡烤熟了,他撕了鸡腿递给我,“尝尝,小心烫着。”

我闻了闻焦香味,轻轻地咬了一口,齿颊留香,真好吃。

他默默地吃,我也不出声,就这么安静地吃完整只烤鸡。

我从怀中取出一方锦帕擦嘴,然后递给他,他擦了嘴之后就把锦帕收在怀里,我愕然道:“还给我。”

“你送给我的,我当然收着了。”刘曜无赖道。

“我什么时候送给你了?我只是给你擦嘴。”

“我不管,是你递给我的,我就当你送给我了。”

我斜睨他一眼,他坐过来,从身后搂着我,“我让陈永找个地方落脚,远远地保护你,你有危险就立即派人找他,如果有事就吩咐他去办。”

我点头,想挣开,却又担心激怒他,就在这样的温存时刻,心中惴惴。

他又道:“你有个侍女,叫做碧浅吧。”见我点头,他笑起来,“陈永是个硬汉子,骁勇善战,从来不为任何女子动心,他竟然喜欢碧浅。”

“他喜欢碧浅?”我太惊讶了。

“是啊,上次我们在一起,他们二人在一起,孤男寡女,就对上眼了。”刘曜愉悦地笑,“后来陈永被你囚在金墉城,碧浅送膳食给他,他们时常见面,陈永就沉醉在温柔乡了。”

“是陈永告诉你的?”

“嗯,起初碧浅很怕陈永,陈永一靠近她,她就尖叫,很抗拒,后来就慢慢好了。”

我明白,陈永的靠近,让碧浅想起了那痛楚的回忆可是,我记得碧浅无意间说过,她已经有意中人了,而且很明确地说,意中人不是陈永。这是怎么回事?

我问:“碧浅没有告诉我这件事,陈永亲口对你说,碧浅喜欢他?”

他郑重地点头,“你反对他们在一起?”

我解释道:“不是,我只是没想到,对了,你不是为汉国征战吗?怎么有空来洛阳?”

刘曜的眸色渐渐暗沉,眸光低垂,“我想你。”

他抬起我的脸,凉凉的唇落在我的眉心,轻轻地吻。

“随我走,好不好?”刘曜的左掌捧着我的脸,动情道,“分别数月,有如数年,这相思之苦,你知道多熬人吗?”

“我明白,可是我不想改变初衷。”我抚触他那飞拔入云的白眉,戏言道,“三年之期是我提出的,我会守诺。我嫁给你的那日,你不能太窝囊,不然我不要你。”

“那我就竭尽毕之力,不辜负你的期望。”他深感疑惑,“现在你是被废的庶人,大可不必留在洛阳受人欺负,你为什么非要留在洛阳不走?”

“人在世间,身不由己,刘曜,相信你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我淡淡道,立即岔开话题,“晋廷内乱征伐多年,兵连祸结,灵涂炭,依你之见,河间王司马颙和东海王司马越这一战,谁能赢,谁能大权在握?”

刘曜有些错愕,应该是没想到我会问这样的问题,“成都王的兵马和权势大不如前,眼下是河间王和东海王短兵相接的大战时刻,照我看来,这二王势均力敌,谁胜谁负,还很难说。”

我笑睨着他,略有嘲讽,“你堂堂汉国大将军,竟然瞧不出这局势会如何发展?”

他一笑,摸摸我的头,“我只是一介凡夫俗子,怎能预测未来?河间王和东海王兵马相当,不过照我看来,河间王挟天子以令诸侯,大失人心,有点手忙脚乱,虽然东海王也不见得多么忠君爱国,但响应他的各州都督不少,尤其是王浚引入鲜卑、乌桓骑兵,这些异族骑兵骁勇善战,犹如草原上的一阵旋风,来无影去无踪,无人能敌,杀人不眨眼,令人闻风丧胆。这批异族骑兵将会发挥很大的效用,司马颙大军很难抵挡得住。”

我讶然,“你意思是,因为这些异族骑兵,司马越会取胜?”

他摇头,“目前还不能下论断,只能说,东海王的声势比较大,迎帝还都的口号颇得人心,胜算比较大。”

我想了想,他分析得颇有道理,现在的确还不能妄下定论。

“成都王,你觉得此人如何?会不会东山再起?”我犹豫了片刻才问出口。

“成都王曾经被册立为皇太弟,颇有才干,手握雄兵,可惜功亏一篑。”刘曜侃侃而谈,“此人兵败后犹如丧家之犬,假若没有忠心耿耿的旧部跟随、河间王重新起用,他早已退出司马氏诸王争霸。”

我骇然,他竟然这么评介司马颖!

司马颖真的穷途末路了吗?真的回不去了吗?

我看着刘曜,他也看着我,眸光深睿,仿佛望进我的眼底,将我看个透彻。我立即垂眸,他拥紧我,享受这宁静相拥的时刻。

刘曜与刘聪,虽然体格容貌有相似之处,行事作风都雷厉风行、霸道不羁,但刘曜比较温和,不会残暴地强迫、伤害我,我对他也不是那么抗拒。

可是,事实并非如此。

这夜,风雪侵袭,天寒地冻,寒气逼人,整个农屋冷如雪原。

我睡在虎皮上,盖着鹤氅,瑟瑟发抖,因为太冷了,怎么也睡不着。

刘曜靠着墙,闭着眼,好像睡着了。我静静地看着他,过了八年,他的容貌没什么变化,只是成熟了,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一个骁勇善战的大将军;他统帅汉国大军南征北战,很有可能在这群雄并起的乱世干出一番大业。

我挪到篝火旁,想暖暖身子,刚蹲下来,整个身子就被人抱起——他抱着我挤在一张虎皮上,将我圈在怀中,以温热的胸膛暖着我。

“还冷吗?”他的嗓音暗哑得厉害。

“不太冷了。”慢慢的,我不抖了。

他就轻吻我的耳垂。热气弥漫开来,我感觉到他的舌尖舔着我,往下滑,湿热的唇舌慢慢用力,吮吸着我的颈项唇齿相触,只是一瞬间,他就吞卷了我,不给我闪躲的机会,彻底地吞噬了我。

快,狠,准,和刘聪一样霸道,不容抗拒。

我气喘吁吁,微微挣扎,“不要这样你我有约三年为期”

刘曜不管我说什么,不管我如何抗拒,制住我的手,狂热地吻我。

火光映红了他的脸膛,他的眼眸也变得赤红,沉醉于迷人心智的欢爱中。虽然他不像刘聪那么粗暴,但是我的反抗无济于事。

不!不能!

“刘曜,我最厌恶被人强迫,如果你再次用强,三年之期就此不作数!”我冰寒道。

刘曜缓缓抬头,皱眉看我,脸上那种迷乱的神色慢慢消失,眼中的欲色也渐渐消散。

我发狠道:“我说到做到!”

他躺下来搂着我,自嘲地笑,“三年为期,届时我就可以为所欲为。”

我没有回答,闭着眼,冷着脸。

这**,终究平安地度过。在他温暖的怀中,我睡得很沉。

第77章 一个都不能放过

天亮以后,居然放晴了,冰凉的日光从天上洒照下来,将这个冰雪的天地照得如同琉璃,金光与雪光交织在一起,看似缱绻。

刘曜带我出去逛雪景,策马慢行,凛冽的寒风钻入鼻子,直抵心间,分外冰寒。

到处都是皑皑的白雪,雪烟蔼蔼,这个洁白无垢的天地,一尘不染,令人羡慕。

偶尔有一两只飞禽走兽出没,他弯弓搭箭,立即射杀,当做今日的膳食。

他的射术,百步穿杨,百发百中,精湛高妙。一棵高大粗壮的古木,冷箭没入一。

我在想,他和刘聪相比,不知道谁的射术更厉害?谁的武艺更高强?

这个无稽的问题,真够无聊,我自嘲地撇嘴。

这夜,刘曜道:“明日午时送你回金墉城,之后我就离开洛阳。”

心中大喜,我面色如常地问:“你去哪里?汉军驻营?”

“嗯。”他好像不愿提起太多汉军之事,“我担心你在洛阳有性命之危。”

“这些年,我废立数次,不都是安然无恙?”

“假若有个万一呢?”

“没事的,有表哥和陈永在,你不必担心。”我娇嗔地笑,“倒是你,如果你没有干出一番大业,我可不嫁给你。”

“那我就绑了你,你想逃也逃不掉。”刘曜抱着我,吻下来。

他没有强迫我,送我回金墉城,与我话别。

当他策马绝尘而去,我大大松了一口气。

回到寝殿,碧浅迎上来,担忧地打量我,“皇后,没发什么事吧。”

我摇摇头,那日她取伞回到花廊,找不到我,陈永现身,对她说我的去向,她才放心。

我想起陈永,拉她坐下来,凝重地问道:“你可知道,陈永喜欢你?”

她愕然地呆了呆,羞窘地垂眸。

我又问:“你喜欢他吗?”

她看我片刻,摇摇头,我追问:“真的不喜欢他?”

“怎么了?”碧浅感觉到事情的严重。

“陈永以为你喜欢他。”

“啊?”她错愕不已,“他怎么会觉得奴婢喜欢他?皇后,怎么办?”

我想了想,“你找个机会对他说清楚罢。”

碧浅眉心微蹙,一张俏脸涨得红红的,“奴婢知道了,奴婢会对他说清楚的。”

回金墉城第二日,天晴。

碧涵终于来了,带着大批士兵,耀武扬威。

我知道,她找不到女儿,再也忍不住了,这才兴师动众地来要人。

表哥正巧来看我,立刻召集部属与她带来的士兵对阵,可是,我们的部属与碧涵带来的士兵悬殊太大,没有胜算。

她走过来,俨然是一个领兵作战的女将军,这里就是她的战场,只要她一声令下,我们所有人就会身首异处似的。她浓妆艳抹,双唇殷红,黛眉高高挑起,满目厉色,“贱人,你最好把宣平公主交出来,否则,我会让你不如死!”

“宣平公主一事,与她无关。”孙皓横在我面前,护着我。

“滚开!”碧涵推他一把,没能推动他,恼羞成怒,“你插什么嘴!”

“你想怎么样?”我决定以静制动。

“只要你把翾儿还给我,我就放你一马。”她被激怒了,面容扭曲,充满了戾气,“否则,你在乎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她的目光扫向孙皓、碧浅,阴沉骇人,仿佛一条吐着蛇信子的毒蛇,咬一口就令人毙命。

我不怕她的威胁,冷笑道:“我是废后,你也是被废的贵人,且不说我不知道宣平公主的下落,就算我知道,翾儿也由我教养,不是你。你不要忘记,翾儿是我和陛下所的公主,不是你。”

碧涵细眉绞拧,美眸中的怒火几乎喷出来,烧了我的眉眼,“好,既然你不交出翾儿,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话毕,她利落地挥臂,鹤氅掀起,“抬上来。”

后面两个内侍抬着一个圆木桶过来,搁在地上。

有人惊骇地呼叫,碧浅一震,惧怕地哆嗦着,孙皓也面露不忍,眉宇紧蹙。

那圆木桶不高不大,若要装下整个人,怕是不可能,可是,那桶中的确是一个活的人,人头露在桶上面,面色苍白无血,嘴巴、脖子的血迹已干,触目惊心。

这年轻的姑娘是昭阳殿的宫娥,机灵懂事,没想到变成这样。

她看见我,眯着的眼睛顿时清亮,咿呀地叫着,剧烈地挣扎,木桶抖动着。

也许,她想求我救她一命。

“这就是吕后惩治戚夫人的手段,人龇。”碧涵得意地笑,那微笑像足了嗜血的母兽,“我让人割掉了她的舌头,砍断她的双臂、双腿,然后把她塞进木桶。”

“你怎么能滥杀无辜?”孙皓怒叱。

“我滥杀无辜?”碧涵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咯咯地笑,“那我的翾儿就不无辜吗?”

“假若小公主有你这样的亲娘,是她的耻辱与不幸。”碧浅气愤道。

碧涵微微抬手,冷酷道:“碧浅,有朝一日,我也让你尝尝人龇的滋味。”

那两个内侍得令,抓住那宫娥的头发,猛地提上来——这具身躯无手无脚,贴身衣物黏在身上,血肉模糊,令人作呕。

很多人别过脸,不敢看这骇人的一幕。

碧涵纵声狂笑,笑声猖狂,唯我独尊。

笑毕,她阴狠地瞪我,“再不交出翾儿,她的下场,就是你们三人的下场。”

碧浅骇然道:“你丧心病狂!”

“是!我丧心病狂!我疯了!”碧涵怒指我们,杀气腾腾,“找不到翾儿,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奸yin掳掠,杀人放火,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你坏事做尽,一定会遭天谴!”孙皓靠近我,低声道,“容儿,我掩护你走。”

“遭天谴的不是我,是你,贱人!”碧涵狂怒地下令,“抓住他们,一个都不能放过!”

顷刻间,对阵的两方打起来,短兵相接,枪戟森森,金戈铮铮。

碧涵的士兵迅速地包围了我们,孙皓带着我和碧浅冲出重围,奋勇杀敌。

我看见,碧涵站在不远处,隔岸观火,阴冷地笑。

枪戟丛中,险象环,我和碧浅互相扶持,在混战中左奔右冲,怎么也冲不出去。若非表哥拼死保护,只怕我们早已丧命在此。

这危急的时刻,容不得我分心,我无暇想个妙法躲过这场劫难,只能在凶险万分的混乱中寻求机。忽然,我听见碧浅的尖叫声:“小心!”

我震骇地转身,看见左侧有一支长戟刺过来,吓得魂飞魄散,立即闪避。适时,孙皓持刀杀过来,杀退敌人。紧接着,碧浅突然扑到我身上,利刃刺入血肉之躯的声音那么清晰,令人崩溃。

碧浅身躯僵直,目光微颤,我连忙扶着她,震惊道:“碧浅,你怎么了?”

“碧浅左肩受伤了。”孙皓一边杀敌一边道。

“皇后,快走”碧浅推着我,嘶哑道,“不要管奴婢”

一支长枪刺过来,迫得我松开碧浅,她软倒在地,很快就被敌人抓住。

孙皓硬拽着我,“先走为妙,我会设法救碧浅。”

我害怕看见碧浅被碧涵折磨成人龇的模样,我不能让碧浅遭受这样的罪,我推开他,高声制止这场激斗。所有人渐渐住手,碧涵拍拍碧浅的脸颊,阴寒道:“贱人,再不交人,碧浅很快就会变成人龇。”

我道:“要我交人,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如何保证,在我交人后,你会放过我们?”

碧涵道:“我以翾儿的性命保证,只要翾儿回到我身边,我会饶你们一命。”

“不如这样,我们离开洛阳,你不许追来,个时辰后,自会有人把小公主送到你面前。”

“我如何相信你?万一你没有把翾儿还给我呢?”

“我都离开了洛阳,还扣着小公主做什么?自然是把她还给你了。”

“你——”碧涵气得咬牙,“这么说,你还是不交出翾儿?”

“是你不相信我罢了。”她已经疯了,我不能相信一个疯子做出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