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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凉的北风呼掠而过,草原部民已经习惯忽然袭来的疾风,依然兴致高昂。

左大将萨北站起身,提着宝刀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过来,“听说你是北地的大英雄,一个人干掉八个勇士。我,萨北,虽然老了,但这副身骨还硬朗,我很不服气,今晚一定要跟你比划比划。”

群雄京东,激动的叫嚣声在夜空中再次炸响。

禺疆狭眯黑眸,昂首阔步走到中间,目光横扫全场,“哪位兄弟,借我宝刀一用?”

无人回应,只有北风犹如厉鬼的呼呼声。

“兄弟,接着。”斜后侧传来一道爽朗的声音。

“好刀!兄弟,谢了。”禺疆敏捷地凌空接住大刀,银芒闪烁。

借刀之人是右大将伦格尔,他的宝刀从不外借,所有人都知道他这个怪癖。

拉开架势,沉默对峙,手握宝刀,互瞪着对方,决斗一触即发。

疾风一阵紧似一阵,荡开二人披散的头发,身躯凝固,衣摆翻飞。

大喝一声,二人举刀杀向对方,“铮”的一声,银光飞溅。

宝刀相击,力道刚猛,二人同时后退三步,紧接着又厮杀在一起。

萨北的刀法沉稳,一招一式均是力贯双臂、虎风袭面,没有什么破绽。

他反仰身躯,躲过禺疆的攻击,立马弹身而起,操刀砍向敌人。

禺疆紧急后退,紧握宝刀,站立不动,一如巍峨高山,瞪着冲杀而来的萨北。

凶神恶煞的萨北竖砍而下,虎虎风,禺疆勾唇一笑,轻巧地闪过敌人的刀锋。

他手腕一转,寒芒大盛,追风逐月般地逼向萨北的喉颈。

银光飞溅,杀气激涌。

北风肆虐,掠起所有部民的头发,却无法掠走他们的注意力。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于正斗得激烈的两只猛虎,一个是挛鞮氏部落鼎鼎大名的左大将萨北,一个是北地传奇英雄禺疆,谁输谁赢,拭目以待。

赢者,便是受人崇拜的英雄;输者,即刻沦为部民谈笑的对象。

杨娃娃凝神观战,眉心紧蹙,一刻都不敢放松,心悬得老高。

不过,她相信他一定会赢。

爱宁儿也紧张地观战,心随着禺疆的战况而忽起忽落。

立脱一次次地叫好,不停地击掌。

突然,杨娃娃看见冰溶面色大变,美眸中惧色分明。

杨娃娃循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心中一跳:黑丝绒般的夜幕下,一抹白色幽魂飘忽地站在人群中,雪白长发,惨白的脸,纯白的衣袍,唯有一双眼睛是黑色的。

在夜晚看见一身白的诡异女子,比在白日看见还要恐怖。

女巫!乌丝!

她又来吓冰溶吗?她不怕被人看见吗?

衣角撕裂,一小片绸布缓缓飘落。

萨北张狂地大笑,得意道:“禺疆,我看你还是趁早滚回北地,待在北地当你的大英雄,回来做什么?”

一阵阵的喝彩声轰然炸响,在北风肆虐的夜幕下激荡。

冰溶似笑非笑,始终不发一言。

禺疆目光如炬,陡然翻转刀身,直直砍向萨北,一连数刀,劲道如海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逼得萨北节节败退,冷汗涔涔。

萨北站立不稳,左臂暴露,立时,禺疆的刀锋在他左臂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萨北眼睛充血,被那伤口激怒,疯狂地砍杀,锐不可挡,威猛如虎。

禺疆一一挡下敌人的连环杀招,冷峻的眼中杀气涌动,眼见敌人再次猛攻而来,他突然向右翻转身体,迅疾如鬼魅。下一刻,他快速出击,刀尖逼向敌人的头颅。

萨北还未看清禺疆快速转身的身法,项上头颅已经飞掠而起。

左大将萨北的头颅,在部民惊异的目光中滚落在地,充血的眼睛瞪得很圆,不甘心地睁着。

禺疆站立如山,眼中戾气未散。手中的宝刀向下垂着,热血沿着刀锋流下,渗入草地。

萨北的无头躯体,缓缓地倒在地上。

火光明耀,夜风寒凉,所有人看着萨北被禺疆杀了,惊得愣住了。

杨娃娃也很震惊,他当场杀了左大将萨北,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原以为,他只是和萨北比划一下拳脚功夫,不见血腥。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杀萨北?

萨北是左大将,挛鞮氏部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脑人物,为什么杀他?杀他有什么好处?

他想取代萨北,成为左大将?

她知道,匈奴人以左为尊,位尊权重,可是,这样杀人不是太鲁莽了吗?部民会怎么看待这件事?他的哥哥立脱,痛失一员猛将,又会如何?

杨娃娃看向禺疆,他无悲无喜,瞧不出丝毫情绪。

他站在中央,天般傲视群雄。

立脱惊愕,冰溶更是惊愕,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是真的。

部民开始交交头接耳,声音越来越大。

突然,冰溶奔过去,抱住萨北的身躯,哽咽着叫道:“大哥,大哥,大哥”

杨娃娃惊诧极了,大哥?冰溶和萨北是兄妹?

禺疆应该知道萨北与冰溶的关系,为什么杀萨北?

冰溶站起身,面向部民,怒指禺疆,“他害死老单于,今晚又杀死我哥哥,也许明日他还会杀死我们尊敬的单于,大伙儿说,这种残忍、冷酷的人,能让他待在我们部落吗?”

鸦雀无声,无人回应。

北风呼啸,似在嘲笑,又似悲声呜咽。

冰溶啪啪啪的三声,脆声叫唤,却铿锵得坚决,“来人,把他押下。”

登时,七八个勇士逼向禺疆,团团围住他,明刀晃晃。

如此看来,她早有准备。

“溶溶,你做什么?”立脱惊怒道,对勇士们下令,“退下!”

“拿下!”冰溶厉声命令勇士,一双桃花眼布满了杀气。

“溶溶,不能这么做”立脱试图说服她。

爱宁儿惊呆了,不明白阿妈为什么非要拿下叔叔。

全场寂静,只有呼啸的风声。

禺疆黑眸凛凛,目光如刀,手中的宝刀寒芒闪烁。

心中似有悲伤弥漫开来为什么?为什么她这么待他?她是他的阿妈啊从小到大,为什么她一直不喜欢他,甚至要他死?他真的不明白

既然她这么恨他,要他的命,那么,他也不必顾忌什么。

八个勇士包围着禺疆,即刻开战,杨娃娃看明白了,冰溶在部落有威信。

禺疆一朝回来,冰溶不会手软,今夜,一定会置他于死地。

“慢着!”寂静中响起一道干脆利落的声音。

杨娃娃站起身,走到前面,淡漠地扫视全场。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瘦小的男子身上,部民们纷纷猜测他的意图。

冰溶心中疑惑,这人好像是禺疆的护卫,不知他想做什么?

禺疆不解地看着她,望进她的眼眸深处。

“十八年前,老单于怎么死的,有谁知道?”杨娃娃问,环视众人,眸光清冷。

“老单于就是被这个兔崽子毒死的。”部民中有人道。

“害死老单于,不得好死。”

“老单于那么喜欢、疼爱他,他下毒害死老单于,这种心肠歹毒的人,我们要杀了他,为老单于报仇,兄弟们,我们一起上,砍死他!”

“砍死他!砍死他!砍死他!”

火光中,几个部民们大声叫嚣,愤愤不平。

这几个人有点可疑,也许是有人特意安排的。

冰溶容光淡定,立脱有些着急,不知所措。

禺疆的脸膛越来越暗,黑眸如渊,令人瞧不出他的情绪。

杨娃娃知道,他必定很难受,可是,她不得不这么做。

“大家都说他下毒害死老单于,那么,是谁亲眼目睹?他又是如何毒死老单于?”她扬声道,清脆的声音掷地有声。

“反正,大伙儿都是这么说的。”有人道。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谁亲眼目睹,请站出来!用的什么毒药,请说出来!你们不是想翻旧帐吗?想翻旧账,就站在这里,说给大家听!”杨娃娃厉声道,个子娇小却有着令人不敢小觑的气势。

她端起爱宁儿送来的羊羔蘑菇汤,道:“这是居次为我们单于准备的羊羔蘑菇汤,这汤鲜美可口,我相信各位都吃过。”

接着,她对真儿使了一个眼色。

爱宁儿羞赧地低头,面腮薄红。

真儿端过羊羔蘑菇汤,在阏氏的示意下,端到部民的面前,一一看过。

冰溶蹙眉沉思,猜不透这个瘦小的男子意欲何为。

杨娃娃看一眼禺疆,继续道:“这锅蘑菇汤味道鲜美,不过,各位是否发现,那些花花绿绿的蘑菇不能吃,一旦误食就会中毒身亡。”

停顿片刻,她说出一句极具爆炸性的话,“十八年前,你们的老单于就是吃了这种有毒的蘑菇汤才中毒身亡。”

在场所有人,无不震骇。

爱宁儿震惊得面色苍白,不敢置信地看着冰溶。

“老单于就是喝了这种蘑菇汤中毒死的吗?”

“对,就是这个兔崽子让老单于吃有毒的蘑菇汤。”

“不是,老单于喝了一碗黑色的汤药才中毒死的。”

第211章 狠毒的女人

“是黑色的汤药,几年前,我听黑色陌无意中说起的。”

“大家别听这个小子瞎说,他是禺疆的人,肯定帮他说话。”

冰溶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这个臭小子想跟我斗,还嫩着呢。

禺疆只觉得冷,好像坐在冰天雪地中,寒气刺骨。

她究竟想做什么?揭露十八年前的阴谋?可是,他不想她有事,不想她陷入险境。

杨娃娃淡淡一笑,“到底是有毒的蘑菇汤,还是黑色的汤药,只有下毒的人才知道,大伙儿说,是不是?”

话落,她望向禺疆,以目光抚慰他不解、躁动的心。

“兔崽子,快说,你如何毒死老单于的?”

“再不说立即把你砍了!”

“你们给我闭嘴!”杨娃娃怒指他们,厉声喝道。

那几个身份可疑的人想立即反驳,却慑于她杀气腾腾的目光,不再叫嚣。

她严肃道:“我们单于跟我说过,十八年前,老单于有点饿了,单于就端了一碗羊羔蘑菇汤给老单于吃。尊敬的单于,是不是这样的?”

她看向禺疆,清亮的双眸意有所指地轻眨。

“请各位想想,一个十二岁的男孩,会骑马射箭,会打猎摔跤,会到山上采摘蘑菇,会烧火做饭吗?会做出香喷喷的羊羔蘑菇汤吗?谁家孩子会做饭,请站出来!”声音铿锵有力,不怒自威。

无人站出来,无人说话。

她知道,草原民族的男儿从小就跟着父兄骑马射箭打猎,大多数不会做女子会做的事,即使有,也是贫苦人家的孩子。不过,在场的孩子即使是会做饭,也不会站出来承认,因为,那是对身为男子汉的侮辱。

“各位一定会想,他不会做蘑菇汤,可以让别人帮他做,这也没错。但是,再请大家想一想,十二岁的小孩子,为什么要害死阿爸?老单于那么喜欢他、疼爱他,哥哥也很喜欢他,他为什么下毒害死阿爸?”

“他害死老单于就是害死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有人不屑地嚷嚷。

杨娃娃凌厉地瞪过去,不假思索地怒喝:“这话错了,如果你的儿子杀了你,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他为什么杀你?”

部民们被她所说的话慑住,纷纷点头,附和声此起彼伏。

冰溶心惊肉跳,好厉害的嘴巴!好慑人的目光!

此刻,她才发觉,不能小瞧了这个瘦小的男子,他究竟想做什么?为禺疆洗刷罪名?

她不能让他得逞。

杨娃娃转头看向爱宁儿,浅笑道:“请居次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毒死我们单于?单于是你的叔叔、你的长辈,你为什么要害死他?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

爱宁儿的俏脸瞬间变得惨白,看看禺疆,再看看冰溶,眉心紧蹙,摇头哽咽道:“我不知道那是有毒的蘑菇,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杨娃娃看见了冰溶恐吓女儿的目光,威胁道,“我们单于非常讨厌撒谎的姑娘,你想毒死他,后果自负。”

“爱宁儿,你不是很崇拜叔叔吗?为什么这么做?”立脱怜爱地问。

“爱宁儿,我是你阿妈,你最好给我记住。”冰溶严厉地警告。

爱宁儿惊惧得发颤,一行清泪滑落,欲言又止,左右不是。

犹豫晌,她吸吸鼻子,哭道:“是阿妈让我端给叔叔的阿妈说,叔叔最喜欢蘑菇汤了,特意让人做好蘑菇汤,让我端给叔叔。”

“爱宁儿,你瞎说什么?”冰溶怒斥,面色大变。

“哦,原来是阏氏要毒死我们单于,各位都听见了吗?”杨娃娃秋水般的明眸轻轻一眨。

部民们议论纷纷,嘈杂声越来越大,北风萧萧,传来远方凄厉的狼嗥,令人毛骨悚然。

禺疆望着她,面色沉静,心中却是波澜涌动。

一抹骇人的白影沿着广场的外围缓缓地飘动,雪白长发在夜风中飘荡,魅影叠现,摄人心魂。那双空洞的乌黑双目,散发出幽幽的阴光,冤魂索命似地刺向冰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