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时与的下巴吻住她的唇,温存好一会,恋恋不舍的放开。

“穆奕。”

“恩?”

“我们来做个约定吧。”

“好啊,什么约定?”

“我想想,给它想个名字。”

时与开始陷入长时间的思考,穆奕以为她是说说玩的,没太认真,等到他都快睡着了,时与突然开口说话,低低软软的声音让他清醒一瞬。

时与说,“就叫‘南苑路之约’。”

“恩?”他睡意朦胧,懵懵懂懂。

“这个约定是这样的,明天早上八点我们就分开,我不陪你手术,也不陪你康复,等到情/人节那天早八点,我们在南苑路888号别墅见面。”她的语气一点也不像开玩笑,“你想见我,就努力活下来,努力康复,我在南苑路别墅等着你,只要你好起来,就能见到我,我们就能在一起。”

穆奕睡意全无,在黑暗里瞪着眼睛看她,时与轻轻握住他的手臂,继续说,“如果你有不测,我知道时也是在三个半月以后,那跟守在手术室外的惊心动魄一定是不一样的,一切都已经平静。”

穆奕还是不说话,时与自顾自的说,“你刚刚已经说了好啊,你不能反悔。”

穆奕低头,和她额头相抵,“万一我康复了,你没有来南苑路怎么办?”

“我为什么会不来呢?没有理由。”

“有。”他肯定道,“我康复那一天,你的工作就已经完成,你应该拿着我妈妈给你钱离开,你不会来见我的。”

时与轻声叹息,“那你赌一把,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因为接受你/妈妈的钱财留到现在,如果2月14号那天我没来,说明你一直怀疑的就是对的,如果我来了,你要以后每一天赞美我一遍。”

“赞美什么?”

“赞美我绝不向金钱低头的高尚品格。”

穆奕沉默片刻,弯起嘴角笑笑,声音轻缓的说,“应该赞美我妈妈没有做出用金钱收买人心的低格调事件吧?”

“那就每天赞美我们两个每人一遍。”她说,伸手环住他的腰,闭上眼睛。

“我会活过来的,我要再和你结一次婚,我一定能活下来。”

第二天早上八点,秦时与像出去散步一样自然的和他打招呼,她说,“我先出去了啊。”

穆奕没想太多,就点头,“恩。”

那之后,秦时与就没再回来。

原来她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她是认真的!这个女人的心肠真够狠的。

他在心里叹气,不过很快就想通,时与一直都是这样的性格,上一次比这还绝情呢,他不就是爱她的洒脱利落吗?

不不不,她的哪里他都爱。

术前,楚慈来到病房看他 ,他指着楚慈说,“哎那个手术室都是不能随便进的吧?你一会别进去,我怕你陷害我,本来我能好好的你再给我弄死。”

楚慈无奈的叹气,双手插进白褂的口袋里,“别那么天真,别说我不是你的主刀医生,就算我是,我也不会弄死你,为了你这种不需要什么手段就可以打败的情敌而毁掉我自己的似锦前程,太不值。”

“别吹了,我都快听不下去了,等我康复之时就是我和时与大婚之日,你才是不需要折断手就可以打败的情敌。”

楚慈不屑的冷哼一声,插着口袋转身走出他的至尊无敌VIP病房。

跟穆奕这种内心住着一个大孩子的男人斤斤计较,只会拉低自己的智商。

他被推进手术室,父母很紧张的跟在他身边,眼看手术室外面的大门要关上,他突然用手臂支撑身体半起来,对着外面的爸妈喊道,“要是我醒不过来,2月14号你们记得去南苑别墅,让她别难过,我留给她很多钱,很多很多!”

56、

一个月后。

穆奕百无聊赖的躺在病床上,冬日早上八点钟的阳光懒洋洋的铺在他身上。

G城的鬼天气就是这样,11月初还是骄阳似火的大夏天,12月就要穿毛衣秋裤。

没有秋天的G城,同样也没有春天,一年四季在这里只有两个季节,一个叫夏天,一个叫冬天。

穆奕想,以后他要生两个小孩,一个叫穆夏,另一个叫穆冬,要是一不小心生了三四个,那后面那两个就叫穆小夏,穆小冬,要是再不小心,生了五六个,那最后两个,就叫穆三夏,穆三冬。

他抬手按铃,护士站接通后传来甜甜的问候,“您好。”

“都八点了,还不来给我吃药打针,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快点来给我打针,让医生来查房!”

很快,漂亮的小护/士端着托盘走进来。

这个护士是新来的,他没见过,“你是新来的?”

“今天刚调过来的。”

“长的这么漂亮,有男朋友吗?”

小护/士把医用托盘搁在床头柜上,抬头瞅他一眼,不用她开口说任何话,穆奕已经在她的眼睛里看到“惊艳”二字。

医院的病号服有两款,一种是蓝白条,一种是紫白条。

穆奕觉得蓝白条的不好看,很骚包的选了紫白条,衬得他白希妖娆,唇红齿白,眉目清秀,要不是身材高大,再配上一头及腰长发,这肯定是一位倾国倾城的大美女。

乔唯经常来看他,总说觉得他哪里和手术之前不一样了,终于被她想到到底哪里不一样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就被祝煜城领回了家,她说,你手术以后长的更像个人妖。

敢情他做的不是肿瘤切除,而是变性手术?

他照过镜子,自己依旧英俊无与伦比,真要说和以前哪里不一样,他觉得现在自己眼里总有一抹侥幸的光,这让他看起来有些坏坏的。

他确实侥幸,手术过程中几次低潮危险他都顽强的挺过来,能睁开眼睛看见家人朋友,看见鸟语花香,他觉得自己的命就像从别人手里抢来的。

等他出院以后还是要再去谢谢自己的岳母大人,看来她在泉下沟通的很有效果,这年头,处处都要安排自己人,不然到哪都不好说话。

“你看什么呢?”他问小护/士,笑米米的。

小护/士一下子脸红,“看看你呗,当好几年护士,还没见过这么帅的病人呢,像明星似得。”

“你没认出来我?”他挑高尾音故意反问,“看来上妆卸妆的区别真是大啊…”

小护/士脸更红了,特别尴尬,“啊?您真是明星啊?歌手还是演员?我平时不怎么看电视,工作太忙了…”

穆奕摆摆手,“不能告诉你的,万一你告诉你同事,你同事是我的粉丝,我的粉丝告诉我别的粉丝,我这病就别想好了,天天被人堵在病房里头。”

他慢慢坐起来,拿起小护/士端来的药和水,两口咽下去,“一会叫医生来看看我,没事让他多看看我,我档期太满,不能老在医院待着…”

他还想说,这一天吃三次的药能不能改成一天吃四次,这样疗效是不是更好,他不介意半夜被人叫醒再吃一次药的。

想了好几次都没好意思开口,医生护士会以为他是神经病。

爸妈快中午才过来,拎着保温饭盒和一兜水果,他睡一觉起来正好吃饭。

妈妈给他盛汤,双层的玻璃碗放在手心,汤热一些也不会烫手,他凑在碗边闻一下,立刻皱起眉头,“这是什么东西?这么这股怪味…”

“补身体的,我问过医生,你都可以吃,对你恢复有好处,这么大的手术多伤元气。”她说着便从保温饭盒的手提袋里拿出一个瓷勺,放进他的汤碗里。

穆奕小心翼翼的尝一口,“霍,居家旅行杀人必备毒物。”

他眼睛一闭心一横,手术台都上了,害怕喝汤吗?一口气闷掉。

妈妈又给他倒一碗,他恶心的直翻白眼。

为了恢复身体,为了秦时与,喝!

三碗汤下肚,他额头浮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妈妈马上体贴的用手绢帮他擦掉,“你看你还在出虚汗。”

“我觉得不是虚汗,是太难喝,我流出一点痛苦的汗水。”

随后,他的屁股上挨了一巴掌。

医生说他恢复的好,也非常积极主动的配合治疗,也许可以提前出院。

穆奕翻看手机,距离情/人节还早着,他义正言辞的拒绝,“不行,还是在医院多治疗几天,让我彻底的恢复。”

这个要求有些无理,医生见怪不怪,有钱人总会有一些特殊癖好,谁能搞得懂。

直到穆奕出院,秦时与一次没出现过,他想时与,可是她的电话打不通,谁都找不到她,想要见她,看来真得等到情/人节。

这一次,他和时与是真真正正的浪漫一把,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子却总跑…

就他这百年人生,恐怕再也不会见证谁的爱情比他的更浪漫:如果我活着,我们就相爱,如果我死了,我们就到九泉之下再相爱。

二月初正是农历新年,妈妈给他买来大红色的毛衣,爸爸送他一辆大红色的跑车,家里一派喜气,唯独少了时与。

相见的日子已经进入倒计时,他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告诉自己,还有几天,就可以见到她。

正月初二,逛街的人都没几个,他拉着爸妈一起上街去买东西。

“你们帮我选选衣服,要正式一点的,我还要选个钻戒求婚用。”

“钻戒嘛,就挑大的,时与肯定喜欢。”穆奕妈妈说。

穆奕爸爸也点头,“钻戒嘛,女人都喜欢大的。”

穆奕站在他们两人中间,左看看右看看,很主动的站到母亲另一边,让父亲挨着母亲,他说,“我以前送过她一个两克拉的,那时候没有钱,只能买小的,现在想买大的,又觉得俗,以后时与就要嫁给我了,她哪里还会缺钱花?”

上一次的婚礼是虚无缥缈的,这一次,他要让她成为名副其实的穆太太,而且时间充足,当然要好好选一选。

可是挑着挑着,他就被排挤到一边,穆奕连一样给时与的礼物都没选出来,他/妈妈已经定了两条项链一条手链,他爸爸表现出一幅“给老婆花钱幸福的像花一样”的模样,看得他心里直着急。

他的老婆呢!他都32岁了!还没娶上时与!还没有宝宝!

“这个!”他让爸妈也看看他选中的方形粉钻。

“看着挺霸气。”妈妈中肯的评价。

穆奕笑笑,“符合我家时与啊,时与就这么霸气。”

穆奕妈妈觉得不好看,她一向不看好穆奕给女人选东西的眼光,她指了指另外一个柜台里的,“儿子,你看这种对戒多好,看着就甜蜜。”

最后穆奕到底听从父母的意见,选中一一对整圈碎钻的指环,两枚戒指串起来倒像是吊坠,说不出多特别,可就像妈妈说的那样,看着就甜蜜。

他对自己和时与的期望不高,再也别惊天动地,就像他父母这样恩爱就好。

G城的二月天正是冷时,穆奕选了一套暗格西服,妈妈建议他搭配领结,爸爸建议他搭配领带,他最讨厌在脖子上挂东西,勉强选一条羊绒围巾,领结领带是坚决不肯上身的。

穆奕妈妈又帮他选了一件藏蓝色呢料风衣,这一身装备套在高大英俊的穆奕身上,简直让人看醉了。

他的面相有几分女人的妩媚,但他的帅气,似乎又是骨子里带出来的,那是一种强大而不可掩藏的气场。

情人那天早上他不到五点就起床,仔细的把自己打扮一番,好似今儿就能结婚似得。

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看起来精神奕奕,全家人都跟着他开心。

7点整,他拿起红色跑车的钥匙,打伞出门,上车,驱车前往南苑路。

20分钟的路,再留出40分钟因为大雨滂沱而塞车的时间,怎么都算都不会迟到。

7点48分,他稳稳的停在南苑路888号别墅门口,撑伞下车,按门铃,没有人开门。

时与还没来,他要等一等。

这是今年冬天最长的一场大雨,昨天夜里已经连绵整夜。

8点05分时,他低头看了看腕表,时与还没有到,他的裤脚已经被雨水打湿,身上也被潮湿的冷风吹透,可他不想上车,他要显眼的站在这里,让时与第一眼看到他。

8点30分,他再次看表,时与还是没到。

8点53分,时与没有到。

9点27分,秦时与,没有到。

9点40分,穆奕望着在雨帘里朦胧而空旷的街头,秦时与,没有到。

他想起自己很久以前看过的电影,男主角用约定欺骗女孩挺过最难关,等女孩来赴约时,得到的是他意外去世的消息。

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冷意,他朝长街两头望去,眼眶慢慢发烫。

秦时与,你是不是又把我骗了?

你到底是拿了我妈妈的钱跑掉了,还是悄悄的死掉了?

你怎么能一而再的欺骗我?

我再等你一分钟,如果你不来…

然而十五分钟过去,街头依旧只有连绵的雨声,头顶的雨伞被雨滴敲打的啪嗒作响,他微微低头,呼出的白雾上升,扑在他的睫毛上,湿润了他的睫毛。

情人节很冷,也很冷清,他一个人盛装赴约,站在南苑别墅的大门口,无声的落泪,像个失落的小孩。

秦时与,我再也不会原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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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

11.19 只有一更

大雨还在哗哗的下着,穆奕回头看了一眼南苑别墅,大概以后再也不会来这里,他准备上车离开,就算以后秦时与跪下来求他,他也不要她了。

他就是这么打算的,生死门前走过一遭,他还有什么看不开。

就在他手指拉向车门的一瞬,他听到远处的街角有尖细的嗓音喊他的名字,像真实,也像幻觉。

南苑路的两旁种满大树,绿叶遮天蔽日,那些雨滴先是落在叶子上,砸出一个声响,再落在地上砸出圈圈水纹。

还有他的头顶,黑色的雨伞接住那些急速的雨滴,吵得人心神不得安宁。

他转头朝右手边的街口看过去,雨丝朦胧外加泪眼朦胧之下,他隐约看见一个细高的人影。

“穆!奕!”那人又喊了一声。

穆奕快速的抹了两把眼睛,震惊不已,那个瘸子,是他/妈的秦时与?

他扔掉雨伞,朝她狂奔而去。

后来他们回忆,那是时与一生中见过的最激动人心的画面。

挺拔的穆奕大步朝她跑来,他一身正装,外面还穿着藏蓝色的笔挺外套,他的腿很长,迎着风雨而来的面容比以往更英俊迷人,他是那么的有男人味,却激动的像个孩子。

最后,他跑到了时与面前,时与便一头撞在他身上,惯性太大了,险些把她撞个跟头。

穆奕用力的抱她,抱了几秒,又突然松开,捧着她的脸细细的看,两人都在大口喘气,那一团一团急促的白雾从嘴里喷出来,交融在一起。

“你怎么弄成这样?怎么才来?”他急切的问。

时与没有开车,没有打伞,浑身湿透,长发一缕缕的贴在脸颊上,额头上有明显的外伤,被大雨冲的混着血液滴在她的白色外套上,变成粉色的一块块,走路也一瘸一拐,这会儿,正在他的身前发着抖。

穆奕立即脱下自己的藏蓝色大衣,把她的白色外套脱下搭在臂弯里,把自己的大衣兜在她的脑袋上,从头顶到屁股给她包上,然后转身弯腰半蹲下,“上来!”

时与重重的扑在他温暖宽厚的肩背上,趴在他的颈窝里,她的身体在发颤,牙齿也在发颤,穆奕听到她的嘴巴里一直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这天气,多说不过十度,还下着大雨,她浑身湿透,怎么会不冷。

刚才还想着再也不会原谅她,现在就心疼的都快碎了。

他快步把时与背到别墅门口,把她放在地上,从她的大衣口袋里掏出别墅大门钥匙将门打开,又从她头顶抓起自己的大衣,从正面给她劈头盖脸的盖住,打横抱起,抱进别墅里面,再开门,再进去。

第一件事就打开中央空调,她的脚受伤了,走路一瘸一拐,穆奕一只手臂夹着她的腰,边带着她往楼上走,边解她衬衣的纽扣,文洶的卡扣,她的腰带,她的长裙,全部解开脱掉,零散了一地,到处都是水渍。

这里每隔两天就会有人来打扫,家里非常干净,只是有些冷清。

主卧里的空调已经开始工作,温度没那么快上来,床上的被子是纯棉的,贴在皮肤上会很凉,穆奕打开柜子抽出一条毛毯把她裹住,随后飞快的脱掉自己的西服外套,抱着蚕蛹一样的时与钻到被子里,又用大被把他们两个一起包的严严实实。

时与的头发卷在毯子里,那肯定很不好受,他小心翼翼的一缕缕抽出来,用力收紧手臂,在她的睫毛上吻了又吻。

时与现在什么都说不了,她的牙齿仍在哒哒哒的响个不停。

十几分钟以后,时与不再发抖,房间也暖和起来,他放开时与,去浴室给浴缸放水,再回到房间里看她,狼狈的让他不忍直视。

秦时与已经从毯子里伸出手臂来,她见穆奕站在那不动,便跪起来朝他爬了两步,穆奕赶快过来给她抱住,“你怎么回事?”

“我在路上被一个白痴追尾,把额头撞了。”她伸手指指自己的额头,“好疼。”

“车呢?”就算追尾也不至于这么狼狈啊!

“他追我的尾,我就追了前车的尾,前车又追了前前车的尾,处理事故要太久,我留下电话号码就跑了。”一切只能用倒霉来解释,她这一个不堪回首的上午,“我没有伞,车子在内环路上,我只能跑下高架桥然后打车,但是我又打不到车,下雨天太难打车,我就想给你打电话,但是我又忘记了带电话,于是我去挤公交车,可是没挤上去,我想着反正离这里不远,我就跑过来算了,跑着跑着鞋跟断掉,我又把脚踝崴了。”

穆奕深吸口气,正要说话,时与又接着说,“这时候有辆出租车停在我身边,我就手慢一下子,旁边突然窜出来个胖女人,把我挤摔了然后抢走我的出租车,于是我又要接着跑…”

“你什么不去超市里面打电话?”他皱着眉头,俨然一副指责的口气。

“没想到…太着急了。”

“你为什么不去超市买把伞?”

“也没想到…太着急了。”

穆奕才着急了,为她的智商着急了,不是很聪明的吗?不是天下第一聪明的秦时与吗?居然会蠢成这样!

他有些埋怨,又不舍得说她,只好皱着眉头。

秦时与开始问他问题了,“你怎么不在别墅里等我?”

“我…忘带钥匙了。”

“你怎么不让司机给你送钥匙?”

“我…没想起来还可以送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