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那种人。”姜蓓无谓的笑笑,“你犯得着在背后阴一个小小的江南嘛…”

她认识他多久?她跟我在一起多久?何兮跟江南又认识他多久?她姜蓓知道靳轩是什么样的人,不代表何兮江南也知道,他现在就是被她陷害成了一个不仁不义阴险狠毒的小人。

“总之,江南的事情你适可而止,你不就是希望江南有一天可以求到你吗?现在,你的机会来了。”

他告诉姜蓓,他愿意做这个小人做到底,现在江南母亲躺在医院,江南势必会像母亲的健康妥协,她可以给江南介绍一份相当不错的工作,就让他一直做这个坏人做下去。

不管将来江南姜蓓是否能成为一家人,至少,他很快就会看到怪兽和豆芽成为一家人。

靳轩离开时,轻轻点了一下她的车门,说,“记住我的话,姜蓓,你聪明有手段是你自己的问题,千万不要牵扯我的人。”

姜蓓撇撇嘴,“晓得啦,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嘛…”

靳轩笑笑,消失在校园甬道上。

姜蓓默默的看着午间空寂的校园,挑了挑嘴角,驱车离开。

※※※

何兮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神仙日子,每天都有礼物收,每天都有人给自己洗澡,不用做饭,有人帮她看孩子。

何来对于能再次投入靳轩的怀抱表示出了12万分的开心,他围着靳轩疯狂尖叫,最后跳进他怀里,第一句话就说:咱们吃龙虾去吧!

他懂什么叫思念?他才不懂,他只知道谁愿意给他花钱,谁愿意在他身上消耗时间,那这就是个绝世大好人。

于是,连何来跟着她一起过上了神仙日子。

靳轩跟她一起去医院看姑姑,本来想转到更好的病房,但是姑姑习惯跟这里的病人一起聊天,只好作罢。

整整一个月,何兮没有见过江南,他寸步不离的守在母亲身边,只是打四通电话,每次聊的也都不久。

大概是太想她了,江南在电话里要求她有空去他那儿一趟,何兮婉言拒绝,她说生意太忙走不开,也怕遇到他家里人或者姜蓓,再把他/妈妈气到。

江南不罢休,他决定自己回G市来,贪黑回来,起早再回母亲那,只要看她一会就好。

何兮仍是拒绝,她的理由是,不想江南太累,来回折腾的两个人都辛苦。

后来江南就没再提过这些要求,每次打电话都会聊上十分二十分,大部分都是他讲一讲母亲的病情,她讲一讲生意上的趣事,或者说一些自己在网上的见闻。

他会问她,你想不想我。

何兮不回答,他就会自说自话,说,我想你。

说完就笑,哪怕是在无法看见的电话那一段,她仍能感觉到他微微垂头害羞的样子,碎碎的刘海盖在眉骨上方,眸间不染尘埃。

何兮说不出口“分手”两个字,每次快要吐出来的时候,就会发现它们变成一把横在喉咙里的刀,有一次,她真的就差一点点就说出这两个字,她连“我们”都说出了出来,就被江南取消,说,你吞吞吐吐的干什么?我知道我好久没回去了,我妈妈身体好了我一定第一时间回去找你,我好想你。

每次跟她讲话,江南很开心,单纯天真的跟她聊,她笑的时候陪她笑,她不笑的时候逗她笑。

于是每一次挂断电话,何兮都恨不得一掌把自己劈死。

可是江南的妈妈迟迟没能好起来,江南也一直无法见到她。

何兮不敢想象如果江南看到她被靳轩打扮得像个上流名媛的样子会是什么反应,她一直没什么营养的长发现在顺滑得如同绸缎,还被他强制的按着烫了几个大卷,身上穿的也是他挑回来的真正名牌,并非批发市场里的高仿货,就连手里的名牌包包,脚上的精致鞋子,也都处处彰显着她的蜕变。

那个穿着泛黄旧衬衣、跟他依偎在破旧的天台板房里的小麻雀,今天,飞上枝头,盖着一身凤羽,成了半个凤凰。

每次她这样伤心难过痛苦纠结的时候,靳轩就会出现,她又开始潇洒的像个神仙,于是,她就不停的在地狱和天堂之间徘徊。

何年有几天感冒,何兮想回家照顾他,靳轩自然不会阻拦,他把何来留在自己这里,免得小何来给她增加负担。

她在家里用凉水淘米做饭,何年不让她弄,他说,“小心肚子痛。”

何兮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为什么他要说自己肚子痛,因为现在本来是该她来月经的时候。

何年见她愣住了,身体不由一僵,“你没来月经?”

“来!来了!都快回去了。”她说,“来月经你就不吃饭啦?饿死你啊?”

何兮没来月经,她安慰自己可能是内分泌失调,在靳轩那里虽然吃的好,但是睡的不好,整天被他抱在怀里颠鸾倒凤,怎么能睡好,一定是这样的。

又是大半个月过去,何兮的月经还是没来。

何兮慌了,她想去药房买来试纸看一下,结果路上遇到何年,吓得她一溜烟跑到公交车站,直接坐车去了医院。

拿到化验单那一刻,何兮感觉不到半点惊喜,她忽然觉得,这世上又多了一个她无颜面对的生命。

每个孩子都该是喜欢妈妈的,也都理所应当的被妈妈喜欢,她很倒霉,她是不被妈妈喜欢的小孩,没想到,倒霉也能遗传。

从医院出来,她直接回家睡觉,睡得昏天暗地,醒来时,家里有一股淡淡的米香。

她起床走到客厅,发现何年跟靳轩正无比和谐的一起看着一部年代剧,各自占着一面沙发,深深的被剧情吸引。

靳轩先看到她,对她指了指厨房,“去吃饭,看你睡的太香没叫你。”

何兮像个傻子一样走进厨房拿出碗筷,给自己盛了半碗饭,想到她现在要多吃一点,于是又添半碗。

靳轩走过来帮她打开保温饭盒,里面有她平时爱吃的湖南小炒肉和不怎么爱吃的芹菜,何兮刚要伸筷子,想起来孕妇吃太多辣椒也不好,于是又缩回来,去夹芹菜吃。

靳轩很稀奇的看着她的动作,“芹菜是给我和何年吃的,你不是不爱吃这个?”

“也挺好吃的…”她轻声嘀咕一句,大口大口的把西芹百合塞进嘴里。

听说她妈妈怀她跟何年的时候还像没长大的孩子,半夜跑去别人家地里偷西瓜,被人追着跑出几里地,这也太不靠谱了,万一跑着跑着就把她跟何年掉在西瓜地里怎么办,她坚决不会让她的宝宝置于那样的危险里。

睡也睡饱了,吃也吃饱了,何兮被靳轩抱在怀里看电视,她自己也轻轻环着小肚子,靳轩小声在她耳边给她讲剧情,就像娓娓道来一个极动听的小故事。

说到好笑的地方,他突然抬手在她手臂上轻轻拍了一下,又亲昵的在她的小肚子上捏了两下,很惊讶的说,“你好像胖了,这里有肉肉。”

何年在一旁幽幽的插嘴,“赘肉吧,天天吃完了就睡,你把她当猪养呢…”

你擒我愿 69:心思算尽,步步为营

何兮不着痕迹的推开靳轩的手腕,小声说,“别捏我…”

靳轩仿佛在跟她唱反调,重重的在她肚子上捏了一把,“帮你按摩减肥。”

“我不要!”她生气的推开靳轩,跑回房间关上门,对着外头大喊一声,“我要睡觉了!”

何年又在一旁幽幽的说道,“我就说你把她当猪养了吧,你看,刚吃完,又睡。”

靳轩不以为然的笑笑,因为何兮穿的少,这几天又降温,刚刚靳轩打开了客厅的空调,现在便觉得有些热,何年向上挽起袖子,露出刚毅的小臂推在沙发边缘。

靳轩看到他手上那块表,突然想起来自己给他带了东西,于是走到门口,从挂在衣架上的男士手提包里拿出一个方正的小盒。

“给你。”说话间,他已经将小盒抛给何年,“你手上这块太过秀气,送你一块大气一些的。”

何年迟疑的打开方盒,确确实实看到一块大气又不失精致的瑞士名表。

“谢谢。”他很真诚的道谢,目光却一直紧锁在自己的手腕上,对他来说,这不仅仅是一块手表的存在,这里面,住着一个人。

这世上已经再也找不到比他手腕上这一只更加珍贵的手表,所以,靳轩的礼物对他来说,只有惊艳,没有惊喜。

睡觉时,靳轩总是想亲近何兮,在她身上又摸又亲,何兮说一声不方便,他便了然的放手,夜里会主动的把温热的手掌放在她的小肚子上给她源源不断的温暖。

他的呼吸匀称了,何兮才将自己的手掌放在他的手背上,跟他自己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这里头住着一个小小豆芽啊,大手是爸爸的,小手是妈妈的,它能不能感觉到呢?

她翻身钻进靳轩的怀里,他在睡梦中将她轻轻搂紧,手指不忘在她身后给她掖被子,何兮心想,其实能生一个像靳轩这样好看的可爱宝宝也很好。

它会很幸福很幸福,被宠到天上去,会拥有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东西。

如果它的出现不是建立在另一个男人的痛苦之上,那该有多好。

几天后的一个中午,靳轩从学校回来接她去吃饭,只要听朋友说哪里有好吃的东西,他都会第一时间带她去,他说要弥补她过去那些吃糠面啃菜梆的苦日子。

何兮说去洗手间,靳轩就一个人喝着茶水耐心的等待着,私人号码上的陌生来电让他犹豫一瞬,随即接起来,也正逢此时,何兮想回来从包包里拿纸巾。

对方说了什么,何兮没听到,她只听到靳轩的回答,他的口吻听起来极严肃,甚至有些威胁的味道,“我不管你现在遇到什么事情,当初你从我这里拿了钱,答应过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何兮面前,当初我也说过,如果你不愿意接受我的钱听从我的安排,那我有很多种方式让你再也回不到G市。”

他在跟谁说话?为什么跟她有关,还与钱有关?

接着,她又听到靳轩说,“你也配称作母亲?不是所有生了孩子的都能被称之为母亲,好像你真疼爱过她似的,你是什么样的人,两年前我就见识过,收了钱就该闭紧嘴巴彻底消失,这个道理你最好时刻的记住。”

靳轩当机立断的挂了电话,手机却再次震动起来。

何兮躲在屏风后面惊诧的捂住嘴巴,难以相信靳轩居然跟自己的母亲有联系,她一直寻而不得的人,其实一直就在她的眼皮底下,如果他一直和她有联络,为什么不帮她要回那笔钱,为什么要眼睁睁的看着她不幸成那副样子,还有他给过母亲钱?为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忽然觉得头皮发麻,他能动用那么广的人脉关系来压制江南的发展,难道就不能买通她向来为了钱可以六亲不认的母亲来坑她一把吗?

没人知道是他买通了母亲,他只花了一点点不起眼的钱,或许连他的一套西服钱都不到就可以摆平,让她最深爱的家人来坑骗她,让她陷入最无辜的绝望里,然后,他来扮演那个带她走出沼泽的骑士。

是的,他就是那名骑士。

他在她最需要他这样一个了不起的人物的时候出现,时机多么恰好,他赶走那些恶霸,偿还那些债务,他只是动用了一点在他看来不值一提的小心思,就将他自己塑造成了威风凛凛的大人物。

这可真是心思算尽步步为营,江南和他比起来,比一张白纸还要单纯。

靳轩再次接起电话,他锋利的态度收起,立刻换回他一向温和有礼的嘴脸,对方是他自己的妈妈。

他说,“干嘛这么突然,这算相亲吗?”

“下午?好吧,那我三点过去一趟。”

“我知道岑家的女儿,很漂亮,在朋友的生日会上见过,她都27岁了吗?真想不到,我一直以为她才20出头,娃娃脸。”

“不会忘记,三点一定去。”

靳轩又跟母亲聊了一些别的,何兮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悄无声气的离开消失在餐厅大门外。

靳轩等了20分钟都不见何兮回来,便亲自起身去找她,他让服务小姐帮她去洗手间找人,对方却说里面根本没有人。

靳轩不可思议,不是去洗手间吗?包包还在这里,人能去哪?

他让餐厅的前台把监控录像往回倒20分钟,从视频里,他清楚的看到何兮是独身一人离开餐厅。

他更加不解,这么大的人,也不是被拐走的,怎么会不打招呼就不见了。

“你再帮我看一下二楼的监控。”

那个站在屏风后面咬手指的身影他不淡定了,何兮一直在偷听他讲电话,靳轩重重的叹息一声,掏出钱夹对服务台说,“买单。”

他拎着何兮的包包回到车上,街上车水马龙,他到哪去找一个手脚健全又满腹哀怨的小姑娘。

何兮沿着马路走了三站地才想起来自己的牛仔裤口袋里有钱有卡,她的外套在靳轩那里,身上只有一件大红色的套头薄毛衣,一直走路不觉得冷,停下来便觉得有些受不了。

她坐上能到达医院的公交车,在医院大厅里开卡挂号,便上了五楼妇科门诊。

午休时间,医生和护士都不在,候诊室里黑洞洞的只有安全出口的那一盏幽绿的小灯,她一个人坐在冷冰冰的候诊区,等待医生们上班。

在靳轩的眼里,她一定就像一面浅湖,一眼看到湖底,可靳轩在她眼里,却是一片深不可测的大海,她怎么看,都看不透。

他是温柔的富有的,对她也是无可挑剔,可那只是他征服她的一种手段,她真天真,怎么会相信一个37岁的男人眼里会有爱情,这种冲动又不理智的玩意本来就是给她和江南这种涉世未深单纯愚钝的傻瓜准备的,真正的聪明人,谁会让自己陷入感情的难堪。

他把情话说得天花乱醉,到最后,不还是要去接受相亲的安排,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名媛千金来做正室。

将来给她一栋房子,给她一些存款,给她好吃好穿给她柔情无限,将她牢牢桎梏在身边,当一枚开心果儿,一朵解语花,或是,一只金丝雀。

再生一个不能光明正大叫妈叫爸的私/生子。

她在浑身发抖,说不上是冷的发抖,还是难过的发抖,只能勾起小腿,自己把自己抱住。

下午护士上班,她第一个挂号,第一个进诊室,一句话就说,“我要做人流。”

诊疗卡里的钱不够,医生让她去充值,妇科旁边就是妇产科,此刻人满为患,等待检查的孕妇们排队排到了诊区门外,何兮要从她们中间穿梭过去,她的心情低落极了,匈口空荡荡的,仿佛感觉不到心跳一样。

将来有一天,她也会站在她们其中,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楼上楼下的跑了两趟,做了好几项检查,她拿着B超单子看了半天都没看懂,索性直接拿去医生那里。

护士通知她去打针,她就默默的去打针,在手术室门外的门外安静的坐着,旁边有另外一个等待做人流的中年妇女,她是有老公陪着的,何兮瞅瞅他们,又抬头瞅着自己的输液瓶,忽然觉得,自己从来没坚强过,一直以来,都是在逞强。

她不曾注意到,走廊的拐角处,有一个人正在慢慢向她走来,越来越近,直至她的身后,叫了她的名字。

你擒我愿 70:人渣!我呸!

江南的母亲要转院来G市,原本姜蓓安排的是她家附近的医院,江南不肯,他想让母亲来何兮姑姑所住的医院,他平时可以两个人一起照顾。

这还是他第一次心平气和的跟姜蓓谈话,只因为只有姜蓓才能说服母亲,姜蓓很痛快的答应,也因为他的态度转变而心情大好。

她趴在江南母亲的轮椅旁小声对她说,“你看,江南愿意跟我说话了,你放心养病,别担心我们了,以后我肯定是你的儿媳妇。”

江南妈妈高兴的张嘴笑,嘴角流下一串口水,姜蓓用纸巾给她擦掉。

推着她往电梯走,江南从后面赶上来,把手里的两份在镇医院做检查的报告挂在轮椅后面。

“叔叔呢?”姜蓓问。

“在后面。”江南说

姜蓓回头看了看,果然在最后面,手里拎着一个不大的行李袋跟着,那是江南母亲的衣服,住院时要穿的。

江南去帮母亲开诊疗卡,不经意间,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何兮穿着红色的毛衣满面哀愁的匆匆走过,长发黑亮亮的如同上好的缎子铺在背后。

出于母亲就在身后,他没敢叫出声。

电梯附近很多人,何兮看了一眼,就扭头去揍楼梯。

江南拿着开好的诊疗卡跑回姜蓓面前,把卡片和单据塞进她手里,“你先带她上楼排队,我去洗手间,马上就过来。”

母亲突然拉住他的衣袖,不想让他走,江南抬眸看向姜蓓,睫毛微微发着颤,“姜蓓…”

姜蓓弯腰在江南母亲耳边说了两句悄悄话,轻轻握住她的手掌从江南衣袖上拉下来,抬头对江南笑笑,“快去吧。”

姜蓓和江南父亲推着江南母亲往电梯方向走,江南则一路顺着楼梯往上跑,他一步三个台阶,跑的飞快,站在二楼像两边的长廊张望,又开始往三楼跑,再拐过一个转角,他就看到了何兮的背影。

他不知道何兮为什么不在住院部而是来门诊,她手里拿着几张化验单,也不知道是化验什么。

江南一路默默的跟在她身后,直到她拿着化验单走上五楼停下,他本想叫何兮,却在看到她对着妇产科门口那些圆滚滚的孕妇发呆时将脱口而出的名字咽了回去。

他也怔怔的看着那些孕妇,和她站成同样的姿态。

然后,何兮穿过这些人,走到妇科,进入第二诊室。

再出来时,她手里的化验单都不见了,江南又随她走到输液室,看她一个人推车吊针的铁架从输液室走到手术室门外的休息区,手术室里有人坐着轮椅被推出来,整个人痴痴傻傻的靠在轮椅里,那是刚刚从麻药中清醒过来的样子,女人的老公马上接替护士把她推走。

江南找到刚刚给何兮打针的那个小户士,眸光澄明的问道,“你好,什么时候能排到何兮?”

小户士抬头瞥他一眼,大概觉得太好看了,就忍不住多看几眼,“下一个就是她,很快的。”

她又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一块粉红色的温馨提示告示,“这是人流后注意事项,你也看看,回去好照顾她。”

江南眨了眨眼,看看她,又看看那块广告板,声音轻不可闻的说道,“谢谢你…”

离开输液室,他直走左转,看到何兮单薄的小身子窝在椅子里,她在看左边的一对中年夫妻,随后又抬头看向自己的输液瓶,江南在身后叫她,“何兮。”

何兮的身体猛然僵硬,她一定想不到,会在这里以这样的姿态遇见他。

何兮一直没有回头,江南便绕到她身前,慢慢在她面前蹲下,他拉起何兮冰凉的小手,指腹在弯曲的输液管上碰了一下,比她的手指还要凉,“你病了。”

像江南这样不染尘埃的眼眸,它是藏不住太多情绪的,何兮只跟他对视一眼,就被他清亮眼眸里那份巨大的悲痛和心疼给打败了,眼泪不争气往下砸,砸在他们的手背上,啪嗒啪嗒作响,就像儿时夏季的冰雹,砸在她家岌岌可危的房檐,每一个声响都让她胆战心惊。

她想过自己对江南说出这句话时的无数种艰难情景,唯独没想到是在这里,她哭着说,“江南,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江南眼底也氤氲出蒙蒙的水汽,不解的望着她。

“我怀孕了…”她隔着泪水凝视他,失魂一样重复着,“我怀孕了啊…孩子不是你的啊…”

“我知道。”江南苦楚的笑笑,“不是我的,我怎么舍得让你这么早就怀孕呢,是靳轩吗?”

何兮不说话。

江南说,“我感觉到你身边有别人了,我不敢问,害怕是真的,看来害怕没什么用,该来的总要来。”

“对不起,江南。”

“终于轮到你对我说对不起了,兮兮,我还以为我才是一辈子都在说抱歉的那个人。”

“对不起…”何兮已经泣不成声,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面前这个冷静淡薄的江南,他从来不对自己发脾气,事到如今,他仍是舍不得对她大发雷霆,她多希望他能站起来狠狠甩她两个耳光,痛痛快快的骂她一场,可是江南不会。

她早就知道江南不会,他对她的忍让,就像一把能溶进血液里的刀,温暖时随着血液流淌,冷漠时,刀锋便要刺穿她的血肉,给她一片赤/裸裸的刀伤。

江南给她擦眼泪,异常平静的说,“为什么你一个人在这里?你怀孕他不管你吗?”他顿了顿,接着说,“还是你没告诉他。”

何兮什么都不说,只是摇头。

“你害怕吗?”他问。

何兮又改成点头,“害怕。”

“不怕。”他跪在地上抱住何兮,在她背上轻轻拍着,他的声音亦是清透无比,说话时如同涓涓水流落在她的耳朵里,他说,“他不在,我在,我们不打了,生下来。”

“江南!”她推开他,试图告诉他别这样委屈自己,就算他们在一起,以后怎么面对今天的一切呢?

手术室大门打开,走出一名带着口罩的护士,“何兮?哪位是何兮?”

何兮刚要站起来就被江南按着肩膀压回去,他回身对护士说,“抱歉,我们取消手术了。”

“江南!”何兮在他肩上锤了一下,护士茫然的看看他又看看何兮,“你是何兮吗?手术还做不做了?”

“我说不做了!”江南怒吼的声音响彻整个走廊,他红着眼眶转回来面对何兮,拉过她的手掌小心翼翼的帮她撕开胶布,何兮抽手要躲,他不许,硬生的拉回来,迅速的扒下她的针头,按住针眼,以防出血。

“走吧。”他又温和软绵的对何兮说道,“跟我走。”

江南把自己的衣服给她穿上,牢牢的牵住她的手,十指相扣,从门诊大厅的大门走出去。

何兮说,“江南,我们…”

江南转头对她笑,眼底水光闪闪,他问,“你吃午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