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寻梦里,酒醒长寂

展眼就是一个月,这一到了七月,天气渐渐地热了起来,才刚早晨,官邸里的下人就忙乎起来,萧安颠来跑去地布置着,按照往年给七夫人过生日的惯例,也不请客,只请了戏班子进府,因老五萧北望,老六萧北意前两年就被送到了美国萧大帅身边,所以,只有大小姐,二小姐并四小姐赶了来,围着七姨吃了寿面,七姨吃了寿面,却没有看戏的精神,只叫撤了戏班子,带着几位小姐去花厅里休憩,打了打小牌,转眼间就到了中午时分,七姨看看天色,便转头对一旁的大丫头小镯道:“老三还没来么?”

那小镯面有难色,摇了摇头,七姨叹了口气,大小姐萧书晴看着七姨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便笑着道:“听说老三这一个月都在北大营里,连花汀州都不回了,忙得日夜不分,想是忙晕了,七姨也别急,指不定他下午就到了。”

书玉也劝着,“七姨先别急,再等等也就来了。”

萧书仪却叹了口气,道:“三哥要是再不来,再等等这热闹也就该散了。”她这一句话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七姨心头略微一紧,竟是一阵伤怀,“想起两年前那次生日,真是热闹,大家都来的齐全,老三还特意去给我弄了一盆兰花,老五老六都在……还有你林妹妹……”她顿了顿,眼圈蓦然红了,“想起你林妹妹我就心疼,打小来了咱们大帅府,在我手底下长大的,一举一动都招着人怜,她也狠心,一走这么久,连个音讯都不给,枉我……白心疼了她……”

七姨拿着帕子只管拭泪,招的另外三位小姐也默着说不出话来,忽见一个小厮从花厅外一溜烟地跑进来,喊道:“三少爷回来了。”七姨一听这句,就慌忙起身,才一起身,就觉得颈间一空,竟是那串饱满晶莹的南珠链子一下子断开了,南珠粒子噼里啪啦地全都滚到了草丛里去,小镯忙上来捡拾,七姨也顾不得,领着书晴、书玉、书仪便奔了前面,谁知却看着侍卫官团团围簇,许子俊和莫伟毅两个人架着萧北辰走进来了,三个人都是满身酒气,七姨顿时把脸一阴,还未说话,许子俊就赶忙道:“七姨,今儿都怨我,原本只说大家连日劳顿,累得狠了,喝几杯轻松轻松,谁知萧三哥轻松大发了,我跟莫伟毅一个眨眼,他就把自己灌成这样。”

七姨看着萧北辰那酒气醺醺,站都站不住的模样,气的了不得,恨恨道:“许子俊,若你以后再敢引着我们老三出去喝酒,看我不告诉你老子,结结实实打你一顿狠的,萧安,你们几个打什么愣,眼珠子飞了是怎么着,还不快扶三少爷上楼休息。”

萧安带着几个人忙围上来扶了萧北辰上楼,七姨一路跟着,进了房,忙忙亲自铺了那一层苏绣锦被,给萧北辰盖好,摸摸他的脸,竟是滚烫滚烫的,七姨道:“这也不知道是喝了多少,小镯,快点端醒酒汤来。”

那小镯便忙去弄醒酒汤,萧书仪便站在一旁,急急地叫着,“三哥,三哥……”

萧北辰迷迷糊糊地,脑袋有千斤重,只觉得胸口似乎有一把火在烧着,五内俱焚,让他难受的禁不住,耳旁竟似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回响着,是她在说话,她对他说,我嫁了人了,她对他说,今时今日,我只告诉你一句,从你杀了牧子正那一刻起,我对你,就只有恨,这一辈子,就只有恨!她如此的冰,如此的冷,他不知道他用了两年多的时间到底在等些什么,他保留着所有属于她的东西,他一个人等,一个人守,他亲眼看着她亲手种下的桃树开花,到最后,他等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她在那红纸伞下的一个回眸,她略低着头,唇角那微微的笑意,她眉宇间的轻灵通透,她在窗前写毛笔字时安静专注的神情,她耳边的明珠坠子流苏般摇晃着,她回过头来,对他柔柔地一笑。

她走了……她回来了,她对他说,我嫁了人了……她挖空了他的心……

这样的物是人非,一切都是枉然,他最后那点希望也被她扑灭,她逼着他放开手去,却原来,他再也没有了留下她的机会……连强留的机会都没有了……此生此世……都不会再有了……

七姨看着萧北辰的脸一阵阵的发白,心疼得不知道该如何好,恰逢这个时候小镯端了醒酒汤上来,七姨忙端了醒酒汤,用小勺给萧北辰喂到嘴里去,被酒劲烧着,萧北辰的嘴唇起了一层干皮,在那里难受的翻腾着,一幅抓心挠肝的模样,那醒酒汤也喂不进去,七姨看着他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不知道在说着些什么,忙问道:“老三……你说什么……大声点……要什么,七姨去给你找回来……”

谁知,她这样的话才落,躺在床上几近于昏迷的萧北辰便摇头,唇角竟是扯出一抹无声的笑容来,那样的悔恨、凄凉、绝望,喃喃道:“……她不会回来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不管我怎么等着她……她都不会回来了……

一旁的萧书仪听到这里,心中已是全然明白,终于忍不住用帕子捂住了嘴,愧疚的眼泪便哗哗地落下来,哽咽着道:“七姨,你看三哥这样,这可怎么办好?”

萧北辰只是混混沌沌地,胃里火烧火燎的疼,他慢慢地念出那个名字,那个烙在他心口上的名字,梦呓般一遍遍地低声念着,七姨端着那碗醒酒汤,眨眼间,眼圈就通红通红的,望着昏昏沉沉的萧北辰,含着泪一叹,道:“你这个孩子,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呀!”

转眼就到了第二天,纵然是白天,餐厅里也开着小小的一盏水绿色台灯,萧北辰起得很晚,走进餐厅,看七姨穿着件蓝色旗袍,胸襟上别着宝石别针,正端坐在桌前一个人摸骨牌,看着萧北辰走进来,便转头对一旁的下人道:“快去把我一早吩咐的厨房做的清粥小菜端过来给三少爷吃。”

那下人便去端饭,萧北辰走过来看着七姨摸牌,看了看便笑道:“我看看这下面扣的是个什么。”他去摸那骨牌,被七姨照手背打了一下子,抬头冲他道:“我这算命呢,你别来捣乱,赶快去把饭吃了,看你昨天喝那些酒,这会儿怕是肠子都沤断了。”

萧北辰这肠胃正难受着,看着下人端上来的简简单单的清粥小菜,竟还有一道莴笋圆子,做得非常精致,也有了点胃口,坐下来吃了几口,七姨便笑道:“三少爷喝成那样,还记得昨儿是什么日子么?”

萧北辰笑道:“昨儿是七姨的生日。”

七姨把眼一溜,道:“得亏你还记得。”

萧北辰便说,“我专给七姨请了一尊羊脂白玉观音,眼下还在路上,七姨倒比我急,跟我兴师问罪起来了,我可冤死了。”他把七姨说的抿唇一笑,骨牌也不玩了,只道:“看你这油嘴滑舌的,好吧,就算你还有点孝心,今儿晚上我在兴和园的云南馆子请何军长的女儿何小姐吃饭,你也得给我过来。”

萧北辰便笑,调侃道:“七姨如今越发时髦了,不跟官太太们打牌,改和小姐们吃饭了。”

七姨只把眼皮一抬,笑道:“老三,你这是跟我装糊涂呢?”

“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跟七姨装糊涂,”萧北辰笑着,便从那桌前站起来,道:“这几日委实太忙,我还要去北大营见南面来的代表,真是没时间,七姨自己乐着就行了。”

他说完这些,也不等七姨说话,便上楼换了衣服,郭绍伦带着侍从们等在外面,萧北辰上了汽车,道:“去北大营。”郭绍伦便面露难色,他跟着萧北辰这么多年,在上下级之间更多了一层朋友的关系,这会犹豫了半天,才道:“少帅还是回花汀州休息休息吧,你这一个月都泡在北大营,山一样的军务也给处理完了,莫参谋长和许旅长整日里忙乱的连轴转,都怕了少帅你了。”

萧北辰看看郭绍伦那副为难的样子,不自禁大笑道:“行了,行了,倒好似我是个扒皮的,整日里刻薄你们一样,那就回花汀州吧。”

那汽车便行过街面,直往花汀州开去,时间却是正午,正赶上这条街上的小学放学,那街面上走着的都是背着布包拿着算盘的小学生,追追打打的满街乱跑,郭绍伦便对一旁的司机道:“开慢点。”那汽车便慢了下来。

车窗上映着街边的景物,也映着走在街边上的人,一切都清清楚楚,她一身淡霞色立领衣裙,乌黑的长发已经束起来,一丝不乱地垂在身后,静静地领着刚放学的沈恪朝前走着,小孩子却是蹦蹦跳跳的,仰着头不知道对她说些什么,汽车开过的时候,可以清楚地看到她凝神听着沈恪说话时,唇角浮现出一抹恬静温婉的笑意。

那汽车开过去了,一晃间,她的影子便从车窗上消失了,仿佛是被一阵风卷走了,再也留不住,找不回来了……只剩下那空落落的一片悲伤疼痛,从此后,将不分日日夜夜的鲠在他心口上……

汽车已经开出了那条街道,前座的郭绍伦顿了片刻,犹犹豫豫地转过头去看萧北辰,却发现他静静地把头靠在车窗上,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的模样。

郭绍伦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把头转了回去。

【无可奈何花落去 似曾相识燕归来】

海棠依旧,爱恨难穷

九月,又是一年秋雨连绵时,这一日傍晚,天气一阵阵发凉,冰冷的雨丝打在了芭蕉叶上,噼哩啪啦作响,花汀州园子里的一棵枫树也染着几分红意,雨水打在窗上,留下长长的水渍,却也泛着冷意。

萧北辰才从外面回来,大丫头云艺走上前来替他解了雨衣,递给一旁的小丫鬟,看着萧北辰的脸色也还不错,略迟疑了下,才道:“三少爷,有人找你,我让她在会客厅里等着呢,等了一个下午了。”

萧北辰看着云艺的表情,略略一怔,倒笑起来,“我不过和许子俊他们逍遥了几日,还没干什么呢,难不成余老夫子这就打上门来了?”

云艺却微微一笑,道:“三少爷只去会客厅里看看,就知道了。”

萧北辰看着云艺只是卖关子,也不问了,转身便朝着那会客厅走去,那会客厅的门虚掩着,他只伸手一推,那门便在他的眼前开了。

她一袭雪青色衣裙,立领上绣着清雅的花簇,只站在落地窗前,听到门声,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静静地回过头来,长发柔丝一般在她身后垂落,那一双眼瞳黑白分明,犹如两泓清潭,含着透彻的清逸。

四目相对之下,他无声地望了她片刻,却别过头去,也不走进去,只靠在那门框上,慢慢地拿出一支烟来咬到嘴里,另拿出打火机按下,一道幽蓝色的火苗腾地从他的眼前升起,他略微低头去点烟,却不知怎地竟被呛住,连着咳了几声,淡淡的白烟消失在空气中,那打火机上的火苗也立时灭了。

他竟是微微恼怒,转手将那打火机并烟都扔了出去,却还是沉默着,外面的雨噼哩啪啦地打在了落地窗上,成了这房间里唯一的声音,他终于开口说,“沈晏清出了什么事?”

林杭景知道他心思缜密,用不着拐弯抹角,她心急如焚,也没法子拖延下去,直截了当地说道:“有人绑架了他,对方只留下一个牌子,上面刻着一个‘枭’字,是龙枭帮的人。”

萧北辰还是靠着门框站着,只是那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抹不易为人察觉地光芒,很快便敛入眼底,恢复如初,只问了一句,“多久了?”

“六天。”

他却是一笑,唇角多了丝嘲弄的意味,道:“林妹妹还真是沉得住气,这都六天了,你才来找我,你这是要他死还是要他活?”

林杭景却是一默,半晌才道:“我知道他现在还活着,但如果你不救他,他就真的活不成了。”

萧北辰转过头来看她一眼,那眼瞳乌黑的墨一般,那语气却是透着冷意,比窗外的秋风秋雨更要寒上几分,只道:“我为何要救他?”

林杭景的手指却是一僵,脱口道:“他救过你的命。”

萧北辰一声冷笑,“他也夺了我最爱的人!”

林杭景被他一句话堵了回来,胸口骤然一紧,竟是再也接不下去了,他的目光却灼灼的,在她的脸上扫过之后,缓缓地走到那落地窗前,无声地看着外面,窗外的秋海棠开得正好,叶片被雨水浇洗,更加的苍翠欲滴,这怎样的断肠相思,一怀愁绪,几年离索,春如旧,人空瘦,她却半点不知。

他的眼眸里映着那场萧瑟的秋风秋雨,只道:“是不是我救了他,我跟他之间的恩情就全部抵消,我再不欠他,我也再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林杭景听得出他的话中之意,手心里沁出一层细细的汗,他却已经不耐烦,利索地把话挑明,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应该知道我要的是什么,用你自己来换他的命!”

林杭景道:“当年沈晏清救你的时候,只本着一片赤子之心,可没这么多条件。”

萧北辰淡淡一笑,望着那落地窗上的雨水,目光幽幽,“我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自然是想要便要,哪有那么多啰嗦,你若愿意,我就给你把沈晏清从龙枭帮的手里捞出来,你若不愿意,这就走吧。”

那外面的雨渐渐地小了,落地窗上便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汽,窗上凝着她的影子,他伸出手指静静地停留在那玻璃上,指腹下一片冰冷的寒,在那样仿佛凝固般漫长的几秒钟间,她转过身去,竟是要离开,他那乌黑的眼瞳里,便剩下了一片森林般阴沉的冷暗。

心中,便是无法抑制的勃然大怒!

林杭景还没走出几步,肩膀忽地一阵疼痛,她被他抓住肩头,一把拽了回来,他的眼神冰冷的可怕,硬生生,直勾勾地看到她的眼底里去,“林杭景,你到底清不清楚?!只有我能救他,如果你不答应我,沈晏清就会死!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沈夫人?!你要眼睁睁的看他死?!”

林杭景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透着冷冷的清澈,唇角一片轻嘲,“萧少帅,原来你还记得我是沈夫人。”

他知道她是故意刺他,他却不管这些,目光深敛如海,沉声道:“我管你什么沈夫人张夫人王夫人,我只知道你是林杭景,你想让我救沈晏清,你就必须答应我条件!”他的手用力地死死攥住她的肩头,深幽的目光里便是一片竭力压抑的激狂,手掌心热得发烫,这是他的机会,他唯一能让她重新回来的机会!他不会,也不容自己放弃!

林杭景望着他,忽然淡声道:“那好,我答应你。”

萧北辰猛然一怔,万万没有想到她的回答会如此的轻易和直接,那种猝然间的惊喜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他不敢置信地望定她,喉咙一阵阵发紧,“杭景……”

“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

萧北辰呼吸一窒,“你说什么?”

林杭景的双瞳依然是平静无波,她漠然地看着他,面孔上却是一片清晰的轻蔑,“你不是说了?要我用自己来换我丈夫的命,那我成全你,到底是哪个晚上?你告诉我,我来献身给你,你去救我的丈夫!”

她脸上的轻蔑简直就像是小刀子一样剜他的心,那一份深沉的绝望浸染到了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他甚至觉得自己被她一刀刀刺到麻木,最后,就连自己的声音都是恍惚、落寞、僵硬到了极点的,“林杭景,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

窗外是簌簌的雨声,她站在他的面前,宁静的声音也如那风雨一般清冷透骨,“别的,你根本不配要!”

她原来还是这样厌恶他!

他的目光深深地凝注在她清冷的面孔上,胸口里的心脏突突地跳,呼吸也沉重起来,目光渐渐地幽深,宛如突然燃起的两簇火焰,在他这样灼灼的注视下,林杭景微微心悸,不自禁地朝后退了一步,他眉头骤然一蹙,一把将她扯过来,恨不得彻底打碎她的冷漠,林杭景本能地脱口道:“萧北辰,你别碰我!”

萧北辰乌瞳如墨,看着她刹那间的惊慌,竟是低声一笑,道:“怕什么呀?又不是第一次!既然你想用这种方式成全我,我也成全你,你不是问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那我告诉你——”

她心中惊骇,然而无声的挣脱反抗在他的面前简直就是不堪一击,他固执地一手揽住她的肩头,另一手托住她的后脑,那洞彻一切的目光瞬间逼视到她的眼瞳里去,便如惊电般雪亮深邃。

“就在现在!此时此地!我要你!”

林杭景面色便是一白,万万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说出这样的话来,那一瞬间便是惊惶,双手去推他的胸口,手指竟紧张颤抖的没有半点力气,他挑眉看她,那深幽的目光终于也带上了几分嘲弄,淡笑道:“怎么了?刚才是你要说要献身给我,这么快就变卦了?你不是说别的我不配要吗?那我能要到的,自然是有多少要多少!”

他话音刚落,不由分说低下头便要来吻她,她惊叫一声,双手抵住他的胸口,头往一旁侧去,那略微有些慌乱的声音就是她的警告,“萧北辰,我已经是沈晏清的人了,我……我跟沈晏清……我们已经……”

她束起来的长发忽然一松,竟是他拨掉了她束发的蝴蝶发夹,乌黑的长发如瀑般从他的手指间垂落下来,那样柔软的触感是曾经那一夜他与她最亲密的瞬间,与从她眼角滑落下来的泪一起落入他掌心的,最刻骨铭心最无法忘怀的温柔。

天与秋光,转转情伤

他凝看着她明若秋水的眼瞳,唇角微勾,竟淡笑起来,轻轻道:“难道你以为我在乎这个?”他顿了顿,深黑的眼瞳里闪过一抹幽光,俯下头去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那我就告诉你,没关系,我一点都不在乎。”

林杭景的脸色是一片苍白的颜色,明亮的眼瞳里透出倔强的冷,“萧北辰,畜牲尚知报恩,你竟如此无耻,我告诉你,今日你若敢再碰我一下你就枉为人,你到底与流氓土匪有何差别,这一辈子也别想让我看得起你!”

萧北辰的身体微微一僵,那几句话狠狠地刺到他的心里去,他竟是如此的不甘心,她的冷漠决绝让他焦躁到了极点,怒声道:“随你的便,你冰清玉洁,你高高在上,你想怎么看我就怎么看我,与我有何相干!”他只抓紧她,急切地低头去吻她的嘴唇,却再次硬生生地被她冰冷的目光止住,她的面孔雪白,那目光亦是雪亮如电,透出倔强的厌憎,看得他周身的血液都似乎凝固了一般,一阵阵发凉。

他被她冰冷的目光狠狠地钉在那里。

他太知道她的个性,她那样的倔强固执,外柔内刚,强迫她的后果只是恨上加恨,她决没有屈服的那一天,他也永远奈何不了她!

萧北辰凝望了她片刻,乌黑的眼瞳针尖般缩起来,透出寒意,手指一松,反倒放开了她,唇角微勾,那平淡的语气里却带着几分势在必得的冷漠,“林杭景,今日我就放过你,但你记好了,沈晏清是死是活全都在你的一念之间,你自己想清楚!”

林杭景一句话也没说,转身便走出了书房。

他笔直地站立着,看着她离去,身体里便是一片空荡荡的痛,窗外的雨声打在落地窗上,发出“噼哩啪啦”的声响,除此之外,一切都是沉寂的,就连他映在地上的影子,都是痛楚的沉寂无声……

大约一刻钟左右,会客厅的门依旧是半开半闭的,大丫头云艺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只往那会客厅里看了一眼,却听到萧北辰的声音传了出来,极其淡然,“去打个电话,叫莫参谋长来见我。”

莫参谋长来到了花汀州,才知道沈晏清被龙枭帮绑架的事情,只是心下一沉,谁不知道这龙枭帮的总龙头老大是泰恒俱乐部的洪福生老板,倚仗着英租界的势力,是个无论是军政界还是金融界都吃得开的人物,新平岛就是他的老窝,颖军平日里与这位洪老板是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却偏趟上了这一道浑水,莫伟毅只沉吟了片刻,便说道:“少帅,这从龙枭帮手里捞人,和与虎谋皮简直是没什么两样,我们还得从长计议。”

萧北辰却是游刃有余,道:“这在我的地界上抓人,抓得还是我大哥沈晏清,不先给他们点厉害瞧瞧,这是当我萧家军都是吃软饭的。”他顿了顿,说道:“但凡北新城内的饭店,舞厅,夜总会,俱乐部……只要是洪福生名下的,找点茬子,全都给我封了。”

莫伟毅便笑道:“这找茬的事儿,还得派给许子俊去做,保证不到一个晚上,都给你封的利利索索的。”

萧北辰心里自有算计,又道:“明儿晚上,有一趟开往新平岛的列车进火车南站,叫邵振鹏带人去给我堵了,那列车里可运着不少鸦片,全都扣下。”

莫伟毅恍然大悟,竟是一笑,道:“这可是洪福生的命根子。”

萧北辰哼了一声,道:“洪福生在我眼皮子底下做了这么多年的鸦片生意,他还以为我不知道,我给了他面子,是他自己忘了分寸,今番他敢跟我这样叫板,我就先断了他的财路!”他想了想,又说:“再以我的名义,马上送一份帖子给洪福生,就说我不日将备厚礼拜访洪老爷子。”

莫伟毅却是微怔,“少帅这一去,怕是危险……”

萧北辰笑道:“我谅他洪福生还没这个胆子!再说要想让沈大哥毫发无伤,新平岛这一趟,我是非去不可了,况且我这个晚辈,如此这般削了洪老爷子的面子,总得再亲自前去把面子给他补上。”

莫伟毅细想了这一整套安排,觉得并无不妥当之处,放下心来,说,“洪老板这次可是少了算计,忘了这北方二十四省还是姓萧的。”

“这叫做先兵后礼,先让他明白明白得罪咱们的下场!”

萧北辰微微一笑,英挺的眉宇间一片傲意,淡然道:“他只道强龙难压地头蛇,那我就再教他一句,什么叫民不与官斗,贼不与兵争!”

林杭景当晚就冒着夜雨赶回沈宅,一进门就看到张妈迎上来,一脸焦虑的表情,急得直搓手,一看到林杭景,就跟看到了个救星一样,连声道:“林小姐,恪少爷又发起烧来了,这会儿在里面哭闹呢,谁哄都不听,你快去看看吧。”

林杭景一听也急起来,疾步上了楼,进了沈恪的房间,看着几个丫鬟围着沈恪,沈恪的脸烧得通红,却坐在地板上,费劲地穿着自己鞋,哭喊着要去找爸爸,谁来拦他,他就抓着自己的鞋在那人身上一阵扑打,又是一阵扯着嗓子的嚎啕大哭。

林杭景鼻子一酸,赶忙走上来,道:“小恪。”沈恪一看是林杭景,赤着脚张开手臂就扑了上来,扑到了林杭景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妈妈……我要爸爸……我要爸爸,妈妈帮我把爸爸找回来。”

林杭景被他闹得眼泪也往下落,他只抓着林杭景的手不放,孩子的哭声多了几分凄凉,让她心痛如绞,让她记得两年前她在修道院才生下那个叫林南归的孩子,那么丁点的孩子,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第一次将他抱在怀里时,也是这样的心痛如绞,泪如雨下,一旁的嬷嬷也是流着泪说着,“又是个早产的,就看跟你有没有缘分,能不能养得活。”她想起半年前送走那个病息奄奄的孩子,也是这样死紧地把孩子抱在怀里,只管用自己的脸贴着孩子小小的脸,眼泪往下滚,说什么也舍不得撒开手去,嬷嬷来抱那孩子,就跟割了她的心一样,嬷嬷说,“总是要走的,这也是为了南归,你总不能看着他死啊,泰瑞莎姆姆在美国找了好医院,等我和孩子安顿好了,这边关卡松了,你再来,九儿,快放手……”

她抱着沈恪哭得满脸透湿,沈恪只是喊着要爸爸,那样的一声声,狠狠地砸在了她的心上,她更心疼孩子,更心疼孩子,为了孩子她什么都肯,什么都愿意,她的南归……

沈恪忽然推开她,一路喊着爸爸,哭着就朝楼下跑去,林杭景才回过神来,忙跟着跑下去,叫道:“小恪……”小恪一路跑下楼,究竟是烧得迷迷糊糊,一下子就跌在那地毯上,林杭景伸手将他抱起来,沈恪一边哭着,一边伸着手攥着她的手,抽抽噎噎地道:“妈妈,我以后……都听话,你找我爸爸回来,好不好?”

林杭景心中刺痛,含泪道:“好,你乖乖的,我去给你把爸爸找回来。”

她下了最后的决心,只当是再做一次噩梦,她站起身来,对一旁的张妈说道:“照顾好小恪。”转过身就要走出去,谁知才一转头,却是一怔,只见萧北辰站在大门处,身后跟着几名持枪的卫戍,门外显然是上了岗哨,他本人却披着荷叶绿的军用雨衣,寂静无声地站在那门口,等待着她回过头来。

林杭景看着他,他的目光乌黑的夜一般,她紧紧地捏住手指,只觉得自己的心往下飞速地沉着,就好似连天和地都开始旋转起来,她甚至不敢相信,那个声音是从自己的嘴里发出来的,她的声音冰凉冰冷的,只一字一字地说:“你的条件,要多久?一天,两天,一年,两年,三年……”

萧北辰看着她,目光深邃,他一步步地走上来,军靴上还有雨水,滴在了那绵软的地毯上,瞬间便洇了进去,他走近她,军帽下的双眼炯亮如燃烧的火炭,竟似有火星子迸出一般,他笔直地看着她,一字一字地回答她,“我要你一辈子。”

早有这样的预感,就好象是一个牢笼,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她曾经逃脱了,现在却又重新被捉了回来,原来这样的兜兜转转还是要回来,耳旁是沈恪的号哭声,她的声音仿佛是被泪水泡哑了,泛出无奈的苍凉,只说了一个字,“好……”那眼泪便从她的眼角一下子滚落下来……

何来如果,终成殇恨

萧北辰看着她,目光深邃,他一步步地走上来,军靴上还有雨水,滴在了那绵软的地毯上,瞬间便洇了进去,他走近她,军帽下的双眼炯亮如燃烧的火炭,竟似有火星子迸出一般,他笔直地看着她,一字一字地回答她,“我要你一辈子。”

早有这样的预感,就好象是一个牢笼,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她曾经逃脱了,现在却又重新被捉了回来,原来这样的兜兜转转还是要回来,耳旁是沈恪的号哭声,她的声音仿佛是被泪水泡哑了,泛出无奈的苍凉,只说了一个字,“好……”那眼泪便从她的眼角一下子滚落下来……

他把眼眸一垂,硬是把那一颗眼泪给忽略掉,胸口却是一阵阵重生般的激荡成狂,只拼命压抑着,淡淡地开口道:“那就记住你今天说的话,现在跟我走吧。”

林杭景含泪一怔,“走?”

“去新平岛,你这都拖了六日了,我若再磨蹭,咱们就等着给沈晏清收尸吧。”他转身朝着门外走去,郭绍伦才从外面急匆匆地走进来,戎装上湿淋淋的满是雨水,迎上来对着萧北辰笔直地打了个立正,方道:“报告少帅,火车已经安排好了,一个晚上就能到新平岛,火车沿途驻防,安全无虞,那边的萧公馆也都通知了,莫参谋长调了第五团,此刻已经驻到了新平岛的萧公馆,英租界方面也已经打点妥当。”

萧北辰笑道:“莫参谋长办事果然火速。”

他们这样的一对一答,只让林杭景心中一紧,刹那间明白,眉宇间竟是几分怒意,声音也是颤的,“你……你早就准备好了?”

“谁知道呢,也许准备好了,也许还没准备好,”他回过头来,看着她,淡然道,“你只需好好记的救出沈晏清后,你就不是什么沈夫人,你是我的人,这一辈子都是。”

他眉宇间隽永清俊,表情如此的笃定,云淡风轻,一切都在他精心的计划安排中,包括她在内,她总是逃不出他的手心去,他总能轻而易举的毁了她想要的生活,林杭景的心底里生出一阵寒意来,目光里有着雾一般的空茫,沈恪呜呜地哭着,伸着小手要她抱,她俯下身去,将小小的沈恪抱在怀里,小孩子的身上有着令人安心的暖意,她听到他转过身去的脚步声,她心中刺痛,忽地愤恨出声,那一个字一个字都是极其清晰,“萧北辰,你记住,这一辈子,我都恨你。”

萧北辰回过头来看着抱着沈恪的林杭景,他乌黑的眼眸一瞬间静寂了下来,却只淡淡地回了一句话,“我记住了。”

深夜时分,开往新平岛的专列在大雨中出发,因为沈恪哭闹不休就是不肯独自留下,闹得林杭景没有法子,只能带着他一起上了火车,那火车上的头等车厢相当宽敞,犹如小小的卧房,富丽堂皇,地面上铺着一层地毯,地毯上摆放着软皮沙发,沙发一侧的桌子上开着一盏小小的台灯。

萧北辰坐在软皮沙发上,朦朦胧胧的灯光笼罩在他的周围,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手里的打火机,那幽蓝色的火苗时而跳起,时而熄灭,沈恪躺在一旁的床上,不停地咳着,不能安睡,林杭景便坐在一边,摸着他的头发,静静地陪着他。

那车厢里没有人说话,只有火车在车轨上行进的声音,一路传进来,车窗上覆着一层白蕾丝纱幕,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萧北辰抬起眼眸,默然看着她,她如此真实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半晌,才缓缓开口道:“这两年多,你怎么过的?”

她听到他说话,心里却是微微一刺,把目光微微一垂,看着在被子里咳嗽的沈恪,低声说道:“那是我的事,你不需要知道。”

萧北辰道:“我要知道。”

她回头看他一眼,他的声音里有着不容回避的意味,她转过头来,看着那车窗上的白蕾丝纱幕,淡淡地说道:“从大帅府里逃出来,就直接躲进了女修道院,修道院的泰瑞莎姆姆曾是我母亲的老师,我当时只想着离开北新城,但走不出去,后来被一些事情拖住,没法子走,半年前本想去借着泰瑞莎姆姆的帮助去美国的,可是你彻查得太好了,我上不去船。”她顿了顿,“还有我父亲母亲,还被囚在襄京,我放心不下。”

他手里的打火机火苗忽地灭了,目光里闪过一丝奇异的颜色,缓慢道:“就这些?”

林杭景已经不愿意再说些什么,只道:“是。”

他只等她这一句,当即开口,迅速有力,“那沈晏清出现在你哪个时间段里?!”

她蓦然一惊,刹那间心中一片慌乱,回过头来却正对上他咄咄逼人的目光,竟是洞悉一切的雪亮,她瞬间兵败如山倒,声音竟是鲠在喉间,没有办法对答,他看着她的样子,眨眼间心里便升起的那一个念头让他呼吸急促加快,“林杭景,你骗我?!”

她脸色雪白,脱口道:“我没骗你!”

他的神色已经冷峻,咄咄逼视她,“你从未离开过北新城!沈晏清来北新不到三个月!你只需给我一句话,你们怎么在半年前结的婚?!”

他的逼问如巨大的海浪般砸过来,瞬间便让她毫无还手之力,心乱如麻,他灼灼的目光让她的脑海一片空白,呼吸已经不稳,哪还能想出什么借口来圆回自己说的话,手心里攥满了细细的冷汗,就在此时,躺在床上的沈恪忽然出声说道:“妈妈,你怎么忘了,半年前我和爸爸来过北新的。”

她如蒙大赦,低头去看沈恪,只道:“小恪……”

沈恪一面咳嗽着,一面吃力地小声说道:“爸爸带着我来北新玩……北新的小面人最好看了,可惜不能吃,爸爸说能吃的是糖人,就是那时候……爸爸和妈妈……”他顺顺当当的给林杭景圆回了那些话,才说到这,就已经咳得不行,林杭景忙捂了他嘴,道:“好,我知道了,等着爸爸回来了,还给你买糖人,小恪乖,好好的睡觉。”

沈恪睁大眼睛仰面看着林杭景,咳声小了些,“爸爸最爱妈妈和我了,等爸爸回来了,我们还一起去公园玩,妈妈教我叠小船,我们去放小船去,不放风筝,上次我吵着要放风筝,惹得妈妈都掉眼泪了,爸爸还训了我,小恪再也不玩风筝了,不让妈妈伤心。”

沈恪这样说着,忽然觉得脸上一湿,他转动着眼睛,看着林杭景的脸上有着晶莹剔透的眼泪,他躺着,慌忙伸出小手去给她擦,“妈妈别哭,都是我不懂事,让妈妈难过。”林杭景握着他软软的小手,柔肠百结,只轻轻地说了一句,“你已经很懂事了。”含泪的声音竟是哽咽的,温热的眼泪便又涌出了眼眶。

旁边传来门响,是他走了出去,她低着头,眼泪一行行地落下,手里便是沈恪温软的小手,沈恪睡在她身边,呼吸渐渐地均匀了,她转过头去,看着那扇半掩的门,隐隐能看到他的身影,就站在外面,她的眼眶里忽然重新溢满了泪水……

那些纷乱的往事,两年中发生的事儿,他不会知道,她永远都不会告诉他,那个让她时时刻刻都会记起那些屈辱和伤害的孩子……她怀着那个孩子躲在修道院的育婴堂里,泰瑞莎姆姆对她说,不管你有多少恨,这都是上天的旨意,孩子是无辜的。

她只想走,却走不出去,颖军强查修道院,她冒着大雨躲到山上去,动了胎气,要不是泰瑞莎姆姆救治,她和孩子都会死,她咬着牙熬着,熬尽了最后一滴心血生下那个孩子,却又是早产加难产,痛得她死去活来,血几乎都流尽了,那个时候,垂死挣扎的她紧攥着刘嬷嬷的手,哭着只是说恨,是真的恨,那样多的恨,她恨他,恨他强取豪夺,恨他肆无忌惮,恨他毁了她最单纯的爱,恨他毁了最单纯的她。

如果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来到这里,如果她从未见过他,那她这一生一定是在江南水乡的柔风细雨里氤氲着,还有那片水乡的光芒,甜糯一如善醇的米酒……如果早知道这是最后的结果,终成殇恨的结果……

只可惜——

这世间万事,最经不得的就是如果两字。

专列在早晨的时候到了新平岛,雨才刚停,空气里有着清新的湿气,天边是微冷的青色,整个火车站都已经戒备完毕,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郭绍伦带着警卫连的人簇拥着萧北辰先下了火车,迎上来的人就是一个第五团团长冯铁城,啪地一个立正敬礼,萧北辰点点头,再转过身来,看着林杭景领着沈恪才下火车,沈恪一咳一咳的,林杭景竟也是一咳一咳的,沈恪还开心地笑着,“这回妈妈可就跟我一样了。”萧北辰便走过去,看看林杭景,道:“我先送你们去萧公馆。”

林杭景心里极是忧虑,道:“那你什么时候去救沈晏清?”

萧北辰看着她,目光骤然一冷,淡然道:“你急什么?我保证沈晏清绝对能活着也就是了,汽车已经停在外面了,先回萧公馆。”

拥红堆雪,只是无情

林杭景无奈,带着沈恪上了车,汽车一路开往了萧公馆,这萧公馆便是萧家在新平岛的一处宅子,平日里也就几个下人在这里看着,这会听说萧北辰要到了,老早就把宅子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管事的老人李氏夫妇便领着宅子里的下人便在大门外候着,先看着卫戍侍从在公馆周围都布了哨,便有几辆小汽车开进来。

林杭景被沈恪传染了感冒,一路上照着他的样子也是咳个不停,摸摸额头竟也微微发烧,沈恪反倒高兴起来,直嚷着这回妈妈和他都一样了,林杭景被他闹得哭不得笑不得,才随着萧北辰进了客厅,李伯上来给萧北辰见了礼,躬着腰道:“三少爷,我是看着这宅子的老李,您要是有什么吩咐,只管跟我说。”

萧北辰将军帽递给一旁的侍从,道:“现在去找个医生来,给他们两个看看。”那李伯忙去安排,萧北辰便回头看了林杭景和沈恪一眼,看林杭景面色凝重,心事重重的样子,忽地一笑,道:“你们两个可得离我警卫连的人远点,回头别因你们两个废了我一个警卫连的战斗力。”

林杭景却是微怔,抬头看萧北辰黑瞳里一片轻松,隐有笑意,她不知该如何答对,只把头低了下去,沈恪咳嗽了几声,忽抬起头来喊道:“不许你跟我妈妈说话。”

林杭景一惊,拉着沈恪,道:“小恪,不要淘气。”

沈恪也不管,瞪着萧北辰,仿佛宣告一般地喊道:“妈妈是爸爸的。”萧北辰看看沈恪,又看看一旁的林杭景,唇角一扬,竟然走过来,林杭景慌地攥紧了沈恪的手,萧北辰已经走到了沈恪的面前,俯下身去看着沈恪,淡笑道:“叫爸爸。”

沈恪把眉毛一横,“坏人!”

萧北辰道:“你要是不叫我爸爸,我就不救沈晏清!”

沈恪立刻瞪大了眼睛,有点害怕的样子,看着萧北辰,半晌妥协了,却恶声恶气地叫了一声,“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