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朝觉得这事异常。

她去和陈三爷说了,陈三爷到外面跟陈义交谈了几句,应该是有什么大事,很快回了内室换衣裳。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已经穿着绯红色正二品的盘领右衽袍,跟顾锦朝说:“我晚上再回来。你好好等着我…”锦朝点点头,平时不都是等着他吗。

陈三爷有点迟疑,似乎想跟她说什么,却还是提步先走了。

陈老夫人和几个嫂嫂弟妹一言一语,跟顾锦朝说到了晌午。

一会儿陈曦也过来了,听说顾锦朝怀孕了。很惊奇地问:“…是有个弟弟在里面吗?”

王氏打趣她:“曦姐儿不喜欢妹妹吗?怎么就认定是个弟弟了。”

陈曦眨了眨眼睛说。“我和媛姐儿玩的时候,她说她娘亲生的妹妹一碰就哭。都不要她抱。我怕妹妹哭,希望母亲能生个弟弟。”

王氏心想,这孩子还不明白弟弟代表什么。要是她到了明白的年纪,恐怕巴不得顾锦朝怀的是个妹妹。

陈曦坐在顾锦朝身边,伸出手想摸锦朝的肚子,又突然缩回手,抬头问她:“母亲,曦姐儿能摸一摸吗?”

锦朝笑着点头:“当然可以啊。”

陈曦小心地摸了摸,有点失望:“我都感觉不到弟弟在里面。”小腹还还平平的。

陈老夫人说:“傻孩子,你弟弟还小呢。等他长大了才摸得到,快过来,祖母要跟你说话。”

陈曦乖乖跑到陈老夫人身边,陈老夫人就搂着她的肩叮嘱,“以后别让母亲太累了,不准让她心烦,乖乖听话。等不了多久啊,曦姐儿就要有弟弟了。以后有弟弟了,曦姐儿也要待弟弟好。”

陈曦点点头,郑重地说:“就像七哥对我好一样!”

一直到下午喝了香片,陈老夫人才由秦氏陪着回去了,王氏和葛氏不多一会儿也告辞了。

顾锦朝找了孙妈妈过来,问她青蒲究竟撞着谁了。

孙妈妈说:“是跟着陈护卫来的一个护卫,说是姓林,长得人高马大的。青蒲姑娘端着您的汤过来,他站在路上不退让,青蒲姑娘说了好几声他才让开。等青蒲姑娘都走开了,他突然追上去想挡住她…一不小心就撞了。给您炖的汤用的是老参,青蒲姑娘生气了,还骂了他一句…”

顾锦朝听着觉得很奇怪:“那个姓林的护卫究竟想做什么?”

孙妈妈笑了笑:“说青蒲姑娘长得像他娘亲,人是傻气,没有坏心。当时还道歉了好久…”

顾锦朝笑着摇头,“还真是傻气。”知道自己有孕,她心情都变得舒缓起来。

第二百五十六章:遇刺

孙妈妈晚上特地来问要吃什么。

“太夫人那边的庆喜媳妇过来了,还带了好些进补的药材。太夫人又给外院厨房开了单子,要每天往咱们这儿送个肘子、两条鲈鱼、一对鸽子…别的还有牛乳等东西,说您今后的饮食就不一样了。您看看以后这些东西怎么安排好?”

顾锦朝接过孙妈妈递过来的单子看。陈老夫人开了许多东西,都是大补的。

她问孙妈妈:“这些可是四房出钱?”

孙妈妈笑着摇头:“太夫人特地说了,这算是她老人家给您养胎的,那些药材也是。”

顾锦朝皱了皱眉,陈老夫人自然是一片好心。但此时二房的孙氏还有孕,开销可都算在二房里面。她这边却算在陈老夫人那里,多少说不过去。

孙妈妈也知道顾锦朝在想什么,就说:“您是嫡长房媳妇,太夫人疼爱您是应该的。您心里可别觉得有什么愧疚。”毕竟三房有陈三爷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一般夫人年轻的时候,都是张扬不懂得收敛。偏偏顾锦朝十分谨慎,孙妈妈倒是觉得她大可不必想太多。这是陈老夫人的偏宠,任谁都会这样偏宠。二房那边也不会有微词。

顾锦朝叹了口气:“也罢。”毕竟也不可能把单子退回去,拂了陈老夫人一番好意。

“怎么安排膳食我没经验,你一手负责,和庆喜媳妇商量着来吧。”

孙妈妈接了单子,心里有些犹豫。一般这种宗房复杂的夫人有孕之后,都要通知娘家人,娘家人会派了信得过的婆子过来伺候,不会全部交给婆家人。怕婆家的人会有心怀不轨的。

但她听说,三夫人的母亲两年前去世了…

她问顾锦朝:“您要不要写信给顾老夫人说一声。派个婆子过来…两个人一起看着?”

顾锦朝摇摇头,“我放心你,你去做就是了。”她有身孕的信下午已经递出去了。但是让冯氏派个人来伺候她,顾锦朝想到就觉得不舒服。徐静宜那边陪嫁的婆子少,自然也不能派过来。

孙妈妈就笑了笑,福身出去了。

佟妈妈抱着笸箩进来,脸上全是笑容:“夫人您看,这是奴婢从库房里找出来的。全是潞绸、罗缎和缂丝的料子。给孩子做小衣最合适。您看看选几个好的出来。先给孩子做着肚兜如何?”

顾锦朝接过笸箩看,里面装着颜色花样各异的尺头,足有十多个。

她摸过这些软滑的布料。嘴角不由露出笑容,心里觉得也和布料一样软绵绵的。

顾锦朝挑了一个大红百吉文的尺头、一个黄色素缎缂丝的尺头。后一个可以绣婴戏莲纹或者年年有余的花样。“把这两匹布裁了,另外找几个手艺好的婆子,浆鞋底出来。”

佟妈妈接了尺头退下。采芙、绣渠又捧了尺头进来,说要给孩子做小袄。

一直到晚上才算是安定好了孩子的事。毕竟才怀孕两个月,等孩子生下来也是明年七月的事了。

锦朝刚喝了碗猪蹄汤,却听到屋外有人说话。似乎是陈义…

三爷回来了?

顾锦朝让青蒲出去看看。很快青蒲就带着陈义进来。

陈义脸色很白,额头全是汗,跪在地上很久都没有说话。

顾锦朝心里一紧,难道…陈三爷出了什么事?他不是都说过自己会小心的吗…

“陈护卫,究竟是什么事,你也快说清楚。”顾锦朝的声音尽量平稳。“这做闷嘴葫芦是什么意思?”

陈义的嘴唇抖了抖。“夫人…三爷今日从内阁回来,在兰西坊…遇刺。是属下几个无能…”

顾锦朝脸色也有些发白。觉得身子发软,手紧紧抓住罗汉床上铺的鸭绿稠福寿纹垫子:“他现在在哪里…伤得可重?”

陈义忙回道:“在外院书房,三爷原先就住在那里。是胸口中了箭…已经派人去请太医过来了。三爷还尚是神志清醒,您别担心,应该没有大碍。江先生已经请了太夫人过去,她特地吩咐,为了您的身子着想,您就不用去了。”

人都不要她看,伤得重不重她怎么知道!

顾锦朝更怕他们隐瞒三爷的伤情,就是怕她肚子的孩子有什么意外。

她勉强站起身,坚决地说:“我一定要去看看。”吩咐青蒲,“拿我的披风过来,陪我去外院。”

陈义忙跪下说:“夫人,您的身子要紧,三爷之前也说过,不能让您去看他…您可要谅解属下啊!确实是没有大碍的,不然此时就应该发信给远在陕西的二爷了,您说是不是…”

顾锦朝系上披风,理也不理会陈义就带着青蒲往外走。给没给二爷送信,她怎么知道!她只知道陈三爷现在受了重伤,她一定要过去看看…万一,有什么闪失呢!

陈义站起来,想着夫人肚子里刚怀了三爷的孩子,阻拦又不敢阻拦,又怕她去看到动了胎气,到时候受责罚就算了,他自己心里恐怕也要愧疚一辈子。

陈义只能带着护卫跟着顾锦朝一路出来,垂花门正守着几个婆子。看到三夫人走得如此匆忙,连忙要阻拦,就听到青蒲低声道:“没长眼的东西,你们还谁都敢拦了!”

婆子们连忙让开,又看到陈护卫带着人眼巴巴追在后面,忙问道,“陈护卫…这究竟…”

陈护卫摆摆手,“别问别问,好好守着就是!”

外院已经戒备森严,不仅是鹤延楼的护卫守着,还有穿程子衣的侍卫,都配着大刀,面容严肃。看到陈义跟在顾锦朝身后,倒也没有人阻拦她。

顾锦朝只来过陈三爷外院的书房一次。

陈三爷的书房设在鹤延楼旁边,是个两进的小院子,旁边种着几株高大的松柏。平时很清净,如今却岗哨密布。连小厮都不能进出,热水、药物都是护卫端进。

…这样的情形,明明就已经很严重了!

顾锦朝往里面走。守门的侍卫想拦住她。陈义在后面打了个手势,侍卫才让开。

不仅陈老夫人在里面,陈玄青和陈五爷也在。陈玄青正在和一个穿着圆领袍的老者说话,“父亲的伤势颇重,恐怕还需要大人尽力调养…要用什么药材,您尽管开口便是。”

陈老夫人看到顾锦朝眼眶发红。脸色发白。忙过去扶她:“你怎么过来了…”

锦朝跟陈老夫人说,“娘,我想进去看看他。”

陈老夫人刚才也哭过。闻言又觉得鼻酸:“算了,你有身子的人。去看了他又能如何…”

顾锦朝紧紧握住陈老夫人的手,低声问:“他是不是没有醒?”

他没有醒…所以听不到她说话的声音。以前她只要在外头一说话,陈三爷就会让小厮请她进去,好像无论她在哪儿,他都能立刻注意到她。

顾锦朝心里发冷。虽然前世他挺过来了,但这一世要是有什么意外呢?她怎么办…她刚怀了他的孩子。他不是还要教孩子读书吗?只要一想到三爷可能会死,顾锦朝觉得呼吸都沉重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这么在乎他了?

陈老夫人想到儿子的伤势,也觉得心都在揪痛。别说安慰顾锦朝,自己都忍不住掉眼泪。

陈五爷走过来安慰陈老夫人:“娘,您可别伤了身子。和三嫂去偏房坐坐吧。这边有我和玄青看着。不会有事的。”

顾锦朝深吸了口气,她不能伤心。这些事她帮得上忙。陈三爷遇刺肯定是河盗案牵涉的人动了手脚,她早就提醒过陈三爷,怎么还会遇刺,这群人究竟有多猖獗,敢行刺朝廷二品大员!

“郑嬷嬷,你扶母亲去偏房休息。”顾锦朝吩咐说,又看向陈五爷,“五爷放心,我还不至于太过伤心,请陈义过来回话吧,我有事要问他。”

她进了厢房,想把三爷遇刺的经过问清楚。既然有了她的提示,陈三爷肯定不会那么不小心,究竟这路上发生了什么事?

青蒲端了把圈椅过来,不一会儿就有人进来,却不是陈义,而是陈玄青。

他穿着青色盘领右衽服,刚除了官帽。轻声说,“你要问什么?”

顾锦朝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了,直接问他,“你可知道三爷是怎么遇刺的,那凶器又在何处?”

陈玄青叹了口气说:“母亲,你还是别问吧。这事情太复杂了…凶器是把箭,已经取出来送去刑部了,我们的人已经看过,只是把寻常的箭。你还是先回去歇息吧,这里还要忙到很晚的…”

青蒲想了想,也劝她说:“夫人,咱们明日再过来看吧,眼见着天都黑了…毕竟您要为孩子考虑。”

顾锦朝知道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只是她实在不放心。

她想亲眼见过三爷,想知道他伤得多重,不想被人蒙在鼓里。

陈玄青皱了皱眉:“孩子?”

什么孩子?

青蒲福身回道,“夫人已经有身孕了,受不得劳累。”

顾锦朝…怀了父亲的孩子?陈玄青心里说不清有种什么滋味,看到她默然不语。平日都是坚强温和的人,怎么现在显得如此可怜。她样子这么瘦…真的有孩子了?

“你…”他袖中的手握紧了,“既然有孩子了,更不能操心劳累。我派人送你离开吧。”

顾锦朝轻声说:“我就见他一面,看了就走。”

她站起身,好像有点站不稳虚,身子晃了一下。陈玄青立刻就想伸手去扶,青蒲却已经扶住她。并且看了陈玄青一眼,她觉得陈玄青的样子有点古怪…

顾锦朝已经站稳,直直看着陈玄青:“我要去见他。”

陈玄青沉默好久,才叹息:“你跟我来吧。”

第二百五十七章:清醒

陈三爷躺在床上,他还没有醒过来,身上盖了厚厚的被褥。他平日都只盖薄衾的,失血过多后怕是不够维持身体温暖。看上去似乎除了脸色苍白,别的都无大碍。

书砚找了杌子过来给,锦朝坐在床边拉住他的手。

一向都是温热的手如今冰凉,握笔的手,食指和中指指腹有薄茧。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

锦朝第一次仔细看他的手,又轻声吩咐书砚:“去热汤婆子过来。”

书砚一愣,这大热天的怎么用得着汤婆子。

江严就道:“愣着做什么,你去热过来就是。”夫人应该是觉得陈三爷手太凉了。

书砚很快就抱着汤婆子进来,顾锦朝塞到了被褥里,果然摸到他的脚也是冷冰冰的,把汤婆子放好,她也没有想走的意思。看着陈三爷好久…陈三爷要是每逢沐休,顾锦朝醒来总是发现他看着自己,不知道看了多久。看着一个人睡觉,能有什么意思?她一直不太明白。

顾锦朝心里甚至有点责怪自己,或许她就应该把遇刺的事说清楚。不要借以佛祖之口,说不定他才真的重视,不会这样被别人害了去。

原先没有人可以依赖,或许就不会惶恐。只有真的在意了,才会害怕起来。

顾锦朝很怕三爷有什么不测…再也没有人在她疼的时候安抚她,包容她,温柔地善待她。或者是三爷看书的时候,自己陪在他身边。无论她唤他做什么,他都很快的回应她,很是从容安宁。

顾锦朝把脸埋进他手里,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掉下来,濡湿了他的掌心。

她一向是个很骄傲的人,不喜欢别人看到自己哭。

陈玄青看到她肩膀微微颤动。

她是在哭吗?顾锦朝原来在他面前哭。多半有点表演的成分,那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她嫁到陈家之后,陈玄青还没见她哭过。好像这种哭泣已经不是为了他,所以变得很含蓄,是实在忍不住了吧。

她现在是真的这么喜欢父亲了吗?

陈玄青垂下眼不说话。

顾锦朝却感觉到陈三爷的手动了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他柔和的声音:“…哭什么?”

顾锦朝抬起头,发现陈三爷正看着她。嘴边笑容淡淡的扬起:“都说了。我不会有事的…快别哭了…”声音还有点吃力,却尽力撑着身子坐起来。见她呆呆地看着自己,就想用袖子给她擦眼泪。

顾锦朝也不知道怎么的。看到他醒过来却更想哭,直直地看着他,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陈三爷叹息一声,把她搂紧怀里,轻轻地拍她的背。“嗯,没事了,不哭。”

陈三爷给江严打了个手势。江严带着周围的护卫退出去,陈玄青也退出去并合上门。

陈三爷只感觉到她身子不停地抽动,手却紧紧地抱着他的腰,好像很依赖他一样。他的心也变得格外柔和,小声地问她:“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和陈义说过…不要你来吗…”

他设定的计划在她怀孕之前,要是知道她怀孕了。他还不会冒险用这种方法。可已经没有办法了。原本是想让陈义把情况说轻一点,免得顾锦朝担心。不过想不到她还是在旁边守着自己…

要是平日。顾锦朝肯定觉得这样被他抱着很尴尬。她现在却觉得没什么重要的,只要三爷一切都好,她解释说。“是我一定要过来…我怕你出什么事。本来觉得对孩子不好,都打算回去了…”

“当时陈义是怎么跟你说的。”他依旧顺着背安慰她。觉得陈义说得肯定有点问题。

顾锦朝摇摇头,却不愿意多说。想到他刚醒过来,她问他:“不如把太医叫进来看看?您有没有饿,我去给你做点红枣枸杞粥吧。”他失了这么多血,应该吃点补血的东西。

陈三爷摇摇头。

孰轻孰重他还是能判断的,不然他可不敢去冒险。这伤势看起来严重,其实根本没有伤到心肺。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其实…我还挺高兴的。锦朝,我要是有天真的死了,你会这么为我伤心就已经够了。你还记得我…”

顾锦朝忍不住又觉得鼻子一酸。陈彦允错了,前世他死的时候,她不仅不伤心,而且之后的几十年包括重生后,也很少再想起他。她伸手去捂住他的嘴,“没有什么死不死的,您这不是好好的。”

陈三爷拿下她的手,笑着说:“我比你年长十五岁,怎么会不先死呢。”

顾锦朝想了想,很认真地说:“那您就努力多活十几年。”

陈彦允嗯了一声,为了顾锦朝,他也要惜命才是。他捧着锦朝的脸凑近,亲了亲她的嘴唇。手滑到她的小腹上,轻轻地绕了绕,“你今天待它好不好?”

失血太多,顾锦朝觉得他的嘴唇也冷冰冰的。想到自己还提醒过他,忍不住想问:“三爷,我前日才说过要您小心,您怎么还是受伤了?”他这么谨慎的人,只要有一点怀疑,就应该会十分防备才是。

陈彦允不打算向她吐露实情。她现在伤心成这样,要是知道实情,说不定就生气不理他了。

就算是王玄范胆子大到敢刺杀他,他手底下的护卫又不是养着玩儿的。这是露了破绽等着他上钩,估计王玄范也没想到他真的受伤,恐怕只是打算吓唬他的。现在堂堂二品朝廷命官都遭了黑手,依照张居廉的性格,是肯定不会再忍下去了。

“人算不如天算。”陈彦允说,“你夫君还不是天,也是有疏漏的。”

顾锦朝看了他很久,陈三爷越这么说,她越觉得这事不太寻常。偏偏这张脸一直带着笑容,什么都看不出来。也是,她怎么看得出来。顾锦朝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去叫江严进来给您看看,还有母亲,她也是十分担心您的。”

很快江严和陈义先进来。

陈三爷淡淡地问陈义:“我不是说过…不要把伤势说得太严重,你怎么说的?”

陈义抓了抓头,嘿嘿地笑:“说倒是按照您的说…可能是演过头了…我想三夫人聪明伶俐,寻常的把戏骗不过她,还特地酝酿了一会儿才进去禀报呢。”

陈三爷抬头看他一眼。陈义自知理亏,低声道:“属下明日去领二十棍受罚。”

陈三爷又吩咐江严:“明日张大人必定会上门来探望,到时候把外面鹤延楼的护卫撤走。”

江严应诺去交代了。

他要除去王玄范,就要给自己留后路。以受伤来示弱是个很好的方法。

张居廉第二天果然来了陈家。

虽说已经是内阁首辅,张居廉却并不讲究派头,青帷马车,只不过随身的四个护卫个个呼吸轻若无声,一看就是顶尖的高手。张居廉进了书房,陈彦允要起身迎他,张居廉摆摆手:“不用,你都病着。”

一展衣袍坐到他身边,立刻有下人奉了狮峰龙井茶上来。张居廉问他“我听王太医说那箭很深,要不是差之分毫,你恐怕有性命之忧…现在如何了?”

陈彦允苦笑道:“多亏王太医圣手,命是保下了,恐怕修养几月在所难免了。”

张居廉说:“那你好好养病,刘含章的事就交给梁大人查办。这些人连朝廷命官都敢伤,实在是胆大包天。本来还不想动摇太大,留他们一条狗命,恐怕是我们仁慈了。”

他的目光落在龙井茶上,“一旗一枪,果然是上品。九衡,你待老师一向用心,老师最信任的也是你。只要你一直站在老师这边,我们就是最亲近的。”

陈彦允道:“这是自然的。”

张居廉把给他的补品留下,陈彦允叫了江严送张居廉出门。

顾锦朝给陈三爷送鱼汤过来,正好看到一人众星捧月地走过来,她很快侧身避开。略一抬头,却和正中的人视线对了正着。那人中等个子,眼细长明亮,长眉浓郁,气度不凡。

顾锦朝心里一惊,竟然是如今的内阁首辅张居廉…她前世只在陈三爷的葬礼上见过张居廉一次。他是过来看完陈三爷的?

张居廉却没再看她,很快就被众人围拥着上了马车。

第二百五十八章:养病

陈三爷身在外院锦朝不好往来,两天之后伤势好了些,就挪回了木樨堂修养。因为还有太医往来,他住在内室不便,先住在西厢房腾出的空房里。

王太医每日来给他换药,熬药也是太医专门带来的药罐,都不经木樨堂的仆妇之手。锦朝只需要伺候陈三爷吃饭就是。陈三爷在床上躺了几天之后就可以下地走动了,王太医此后就不用过来了,换药的差事交到顾锦朝手上。

陈三爷这段时间都不用去内阁,清闲下来更像个修士一样,他穿着件灰蓝色的直裰,靠着临窗的大炕看书。窗扇半开着,外头种的一丛细竹在微风中拂动。

锦朝端着大红漆方盘进来,身后的丫头端了盛水的铜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