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层林尽染
周维恩因为没有一口把药咽下去，所以现在满嘴的苦涩味。
“给我一杯茶。”说完顿了顿，“温的。”
周正宪很“和善”的笑了笑，“现在没有温的。”
周维恩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转而看向林尽染，“你给我泡茶，我不要喝他泡的。”
林尽染睨了他一眼，“你什么问题这么多。”
周维恩冷着脸不说话，倒是周正宪拍了拍他身侧的位置，“过来。”
林尽染一顿，抬眸望去，只见周正宪正看着她，眼眸幽深，面容温润。
“还不过来。”周正宪曲指在檀木案上轻轻一敲，“我记得你泡茶手艺很不错。”
“哦。”原来是在叫她。
林尽染收回了目光，起身走了过去。她坐到主位上，周正宪便往旁边退了退，轻支着脑袋看着。
花园春光无限好，微暖的风吹来，卷起人的丝丝困意。但林尽染此时的感觉却不是惬意到想睡觉，而是……有些恍惚。
因为这个画面，何其熟悉。
曾几何时，她也在周正宪身边泡茶，那时的她泡不好，他便手把手的教她。那个时候，周维恩也跟现在一样，明明对茶艺一窍不通但还是要赖在这里蹭吃蹭喝。
大概是因为忆起了往昔的美好，林尽染嘴边扬起一丝淡笑，纯粹的、温馨的，不带任何心思和繁重。这样的她收起了所有的伪装和爪牙，让人觉得如春日暖阳，耀眼却又很舒适。
周正宪目光清浅的落在她的身上，一向安宁的眸子泛起了一丝波澜。而周维恩则眨巴着眼睛看着林尽染，不同于周正宪的隐晦，他的目光是赤.裸.裸的觊觎。
他放在身边的女人有很多，说喜欢的也有很多，但那些人从来没能让他停住目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跟林尽染亲近。
难道说，他有被虐倾向？这个念头跳进脑子里，周维恩嘴角抽了抽……
林尽染在认真的投茶、注水，所以并没有发现此时身边两人的目光。
“林尽染，你的手还真挺好看。”周维恩很直白的说道。
确实，林尽染这双手拿着手术刀时有多冷酷无情，那拿着茶盏的时候就有多温婉细腻，她的手纤长白皙，会让人想起江南水乡里的女人。
“谢谢。”林尽染随意的应了声。
周正宪瞥了周维恩一眼，突然皱眉轻咳了声。林尽染一顿，偏头去看他，“你不舒服？”
周正宪淡淡道，“没有。”
林尽染却是不信，她看了眼他穿的衣服。
在家的他穿的很休闲，纯白色的圆领毛衣，简单的黑色裤子。但是，此刻的他连一件披着的外套也没有。
“外套呢。”她皱眉问道。
周正宪看了她一眼，“我不冷。”
“别以为今天天气好，升了点温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林尽染说罢对着不远处站着的小姑娘招了招手，“去把周先生的外套拿过来。”
小姑娘点头称是，几分钟之后，拿了件黑色的大衣外套来。
林尽染接过了，随手披在了周正宪的身上，“别着凉了，要不然很麻烦。”
周正宪勾了勾唇，“在你眼中我就这么脆弱。”
“那倒不是，无坚不摧的周家大少爷怎么会脆弱。”林尽染笑道，“只是不管多厉害的人，都要知道怎么照顾自己吧。”
周正宪笑意微滞，刚想再说什么时又见眼前的女人不无霸道的说道，“再说我是你请来的医生，你的健康我需要负责。”
周正宪眉眼柔和，嗯，负责，历来跟在他身边的医生还没有一个像她这么肆意妄为的。
“那我呢。”周维恩见不得他们这样“眉目传情”，于是很不爽的插嘴，“我的健康你负不负责。”
林尽染看了他一眼，“好好好吃饭，少喝点酒。”
“就这样？”周维恩冷哼了一声，“你就知道替他披衣服，怎么就不想想我现在冷不冷。”
林尽染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周三少爷，你穿的这么多，还想怎么穿。”
周维恩，“……”
周正宪看了周维恩一眼，嘴边一抹莫名笑意，接着，他淡定的拢了拢外套。
周维恩瞪着眼，被他这种“挑衅”的眼神和动作搞的一肚子火。
私人医生了不起是吧，总有一天老子会把人给挖过来！
茶泡好了，林尽染将茶杯摆成了品字形，开始斟茶。她沿着茶杯一圈又一圈，循环着斟沏，三圈后，她将壶中所余斟于每个杯中，平均分配，动作轻巧又连贯。
“你干嘛倒了这么多。”周维恩看了一遍，很是不解的问道。
“倒了的是次品，剩下的是精华。”林尽染道。
周维恩蹙着眉头，“不都是同个茶壶里的，这么麻烦。”
林尽染挑挑眉，“泡功夫茶本来就是这样，刚刚那动作就叫做……”
周正宪，“关公巡城，韩信点兵。”
林尽染一顿，回头望向周正宪，而此时他也正看着自己，两人视线相撞，林尽染心里竟猛的颤了颤。
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是这么跟她说的，这些泡功夫茶的讲究和小知识也都是他教她的。她记得，那时她也嫌麻烦，不过他玩笑着说，辛苦劳动换来的果实才最香甜……
“我喝喝看，看你把控的如何。”周正宪的食指在案上点了点，林尽染回过神，用茶夹将杯子夹到了他前面。
周正宪拿起茶杯，拿起时先闻了一下，然后轻抿了一口。他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是做这一系列动作时说不出的优雅贵气，让人移不开视线。
林尽染能看出来他是满意的，果然，周正宪放下了茶杯道，“不错。”
周维恩懒得搞这些花样，他直接拿了一杯一饮而尽，“还是你泡的茶好喝，某人跟你没得比。”其实他是分辨不出周正宪和林尽染泡的茶有什么不同，反正，夸林尽染损周正宪就对了。
林尽染摇摇头，“三口方知味，三番才动心。三少，喝这个要分三口才好喝。”
周维恩笑嘻嘻的看着她，“行吧，那听你的，再来一杯。”
周正宪眸光微深，“你懂的很多，这也是你说的那个人教你的？”
林尽染手里的动作微微一滞，她知道是他说的是在她口中已经死的那个人，那次在包纯彬办公室，她说教她茶道的人已经死了，没想到他还记着。
“是啊，他教我的。”林尽染给自己倒了一杯，这个话题却不接着说下去了。
周正宪见此也没多问，只是当目光不经意落在她的唇上时，那晚的画面莫名的跳进脑海。
那个柔软的，带着醇香的双唇……
他拿着茶杯的手晃了晃，看着她的眸光渐渐加深。
这笔账，他貌似应该好好算一算。
三人又在亭子里坐了会，周衍从外面进来，他对林尽染和周维恩点了点头便向周正宪道，“季董来了。”
周正宪有些意外，“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有什么事不能去公司谈。”
周衍轻咳了声，“不止季董，季小姐也来了，带了挺多礼物，看样子……不是谈公事。”
“哦？”周正宪眉头微扬，“奶奶也在那边？”
“在，就是她让我叫你快点过去的。”
周正宪似乎是有些不耐烦，“你先过去对付着，我等会过来。”
“好。”周衍点头出了亭子。
周维恩突然莫名其妙的笑了声，“看来，奶奶又要为你种一株桃花了。”
周正宪抿了一口茶，没搭话。
林尽染，“又？”
“是啊。”周维恩瞥了冷静的某人一眼，“周时韫的未婚妻都带回来过了，可身为长兄的周大少爷却一点结婚的意思都没有，你说周家那群人能不着急吗。”
林尽染心口微微一动，“那，这些种下的桃花周先生就没看上的？”
周维恩嗤笑一声，“人家老僧入定了，能看上谁。”
林尽染摸了摸下巴，“女人都看不上，难道有其他癖好。”
周正宪一顿，望向林尽染的眼神有些诡异，然而我们的林医生正为自己的想法沾沾自喜，完全未察觉。
“卧槽，你这么一说……”周维恩唰的瞪向周正宪，“倒是有点道理。”
林尽染扬唇一笑，也是意味深长的看向周正宪。
周正宪在两人意味不明的视线下淡定的站起了身，“林尽染，跟我过来。”
林尽染，“你去会客，我去干嘛。”
周维恩搭腔，“就是，林尽染你坐这给我继续泡茶。”
“林尽染。”周正宪面带笑容的叫着她的名字，但林尽染却觉得这张温润如玉的脸暗藏毒箭。
就在她正想着要不要站起来的时候，周正宪突然俯下了身。他一只手撑在茶案上，一只手拽起她的肩膀，声音微暗却磁性，“让你过来，非得我说两遍？”
林尽染，“……”
☆、17.不可休思
林尽染还是乖乖的跟周正宪走了, 倒不是被他“吓”的, 而是她觉得自己应该有点职业道德，雇主让你做什么你总是拒绝也不太好。
不过林尽染跟在他身后走了一会就发现方向不太对, 不是去会客厅吗……
“周先生, 不去见季小姐？”
周正宪脚步一滞, 林尽染险些撞上去。不过好在她及时刹住了车, 抬眸, 她有些疑惑的看着他，“怎么？”
周正宪看着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觉得有些气闷, 于是说话的时候语气也就不怎么好了, “你就这么想让我去见季含？”
林尽染愣了愣，“总得来说, 也不是那么想。”
周正宪微微眯眼。
林尽染接着说道，“因为我刚在想, 上回在那个派对上你故意让季含误会我和你……有一腿。所以，如果我现在跟着你出现在会客厅似乎是有些不太妥当。”
周正宪沉了脸色，“就这样？”
林尽染坦荡的点点头, 要不然呢。
周正宪忍耐的扯了扯嘴角, 转过身朝前走去了。林尽染见他没叫自己离开, 只好继续跟上前。
等两人走到房间门口时，林尽染才发现他是回的自己房间。
周正宪推门进去, 头也没回就道, “去拿件衬衫出来。”
林尽染愣了愣, “哪？”
周正宪回头, 伸手给她指了一下，“衣柜在哪你都不知道。”
林尽染挑眉看了他一眼，凉飕飕的说道，“我从来没来过你房间，我哪知道你的衬衫会放在哪里。”
周正宪似乎是笑了一声，“那你以后可以经常来。”
林尽染一顿，经常来？她没事来他房间做什么？
林尽染到底是去开了衣柜，不过挑衣服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困惑，私人医生还得搞这些东西？
“云清平时也是这么伺候你的？”林尽染随口问了句。
云清？
周正宪想了想，那小孩自然不可能也这么做的，他今天把她叫过来只是觉得她跟周维恩呆着碍眼而已。
周正宪，“怎么，觉得大材小用了。”
林尽染背对着他，很是违心的说道，“当然不是，周先生给的工资高，我对你全权负责都没问题。”
包纯彬总是说她不会说话很容易得罪人，但林尽染觉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种事她完全可以做的很好。
“全权负责？”周正宪突然笑了一下，“你是得对我负责。”
林尽染顿了顿，“恩？”
“你擅作主张的亲了我，自然是要负责的。”
林尽染的脸色僵了僵，“什么？”
“不过是才发生的事，这么快就忘了？”随着他声音的靠近，林尽染也意识到身后一个阴影笼罩过来。
她猛然转身，鼻尖与衣料擦过，浅浅的薄荷香，带着极淡的中药味。
他离她很近，几乎把她锁在了人和衣柜之间。
林尽染眉头轻蹙，往后靠了靠，然而再退后也就是柜子了，退无可退。
她稳了稳心神道，“周先生，你就别逗我了我吧，才发生的事我怎么会马上忘掉。”
周正宪俯下身，一只手随意的撑在她身后，“我逗你？但喝醉酒那天你确实这么做了。”
林尽染猝然抬眸，因为这般靠近，她似乎都能看见他的脸部轮廓泛着白玉般温润的光泽。她想起来了……那回她是喝断片了。
可第二天早上，他明明什么也没说。
是在耍她？林尽染狐疑的看着他，眼前的男人眉目分明，眼珠子是一望无际的漆黑，他微笑着，柔软中带着淡淡的犀利。
说实在的，他这副样子她根本看不出他说的是真是假。
难道……她真的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慌了？”周正宪勾唇一笑。
林尽染撇过头，“我慌什么，不就是酒后胡言乱语，周先生就别当真了吧。至于亲了你……”
林尽染默了默，忽而道，“要不你亲回来？”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显得很漫不经心，因为她是笃定周正宪不会这么做的。
总之在他面前，她不能乱了手脚。
“亲回来？”身前的男人沉吟了番。
林尽染嗤笑了声，“周先生，你就……”
“唔……”
在林尽染想再说两句挽回醉酒那天的形象的时候，眼前的男人突然眼眸一深，伸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她还没做出任何反应，他的人已经低首吻了上来。
完全不是她预想的结果。
林尽染脑子难得卡机了，所有的感官一时间只都集中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他的唇稳当当的贴在了她的唇上，触感微凉，她似乎还能闻见他唇齿上残留的茶香。
她眉头轻轻一皱，伸手抵在他胸前想要把他推开。可他似早就知道会这样，手上用劲的同时嘴上也没停着。
林尽染顿觉下唇一麻……
他，咬人？
“你的提议不错。”周正宪微微拉开了距离，他唇角微勾，浅声道，“不过，这事不是就这么算了。”
什么事不是就这么算了？她做错什么了！
“出去吧，我换衣服。”他拍拍她的肩，脸色从容悠然，仿佛刚才的事与他没半点关系。
林尽染张了张口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因为她就是再淡定也被这个吻缴的魂飞魄散。周正宪亲了她？周正宪什么时候这么不要脸了？
见她不说话，周正宪又道，“哦对了，关于你刚才说我性取向一事，现在你觉得还有什么异议？”
林尽染一噎，艰难道，“周先生，你不需要这么向我证实。”
周正宪笑了笑，“我觉得很有必要。”
从周正宪房间出来，林尽染的脸色很黑，黑的跟无底洞似的。
早知道周正宪不是什么心思纯良的主，但没想到他竟然还这么无赖。毫无征兆的就把她给亲了，还只为证实自己是个直男？
林尽染有些心烦。
但她心里也清楚，让她心烦意乱的其实不是自己被轻薄了，而是他吻上来的那一刻……她心跳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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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上没睡着，第二天，林尽染顶这个黑眼圈给周正宪送药去。
“你拿进去吧。”她站在门口没进去，因为暂时还没从那个吻中晃过神来，所以就想着让周衍替她。
然而没想到，一向好说话的周衍拒绝了。
周衍看着快推倒自己脸上的药汤，坚决的摇了摇头，“之前你让我送我还可以帮你，但今天……你自己去吧。”
林尽染皱了皱眉眉头，“今天怎么了。”
周衍扯了扯嘴角，“老夫人在里面，。”
林尽染，“所以？”
“在训话，我怕殃及池鱼，所以就不去了。”
林尽染知道周正宪和周衍就是连体婴，周正宪有什么事被训周衍也逃不开责任。林尽染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出息。”
“嘿你……”
林尽染不理他，只好硬着头皮直接敲开了门。
果然，门内气氛压抑。
“周先生。”林尽染抬眸，又对着书房沙发处坐着的老人道，“老夫人。”
此时坐在那里的正是周家大长辈霍万君，霍万君虽然已经到了晚年，但她全身上下都透着非常人能有的从容雍然，而且依稀间还能看到她当初叱咤风云的模样。
霍万君看了林尽染一眼，因林尽染穿着白色外袍，所以她一看就知是医药房过来的人，于是她也只点点头就继续对周正宪说道，“昨天让你送季小姐回去，顺便聊聊，你怎么就装模作样的说身体不适了。”
周正宪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擦着手中的钢笔，听到霍万君的话后，他漂亮的下巴微微仰起，而眸间尽是疑惑之色，“奶奶这话从何说起，昨天我确实身体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