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总也该知道,商场如战场,随随便便与人交心,很危险。”

可安摆手。

“算了算了,反正我来去一个人,谁也不碍我事儿,我也不碍谁事儿,总行了吧。”她有些破罐子破摔地感觉。

“掉以轻心,也很危险。而且,既然你已经踏入了这个圈子,那么,就不可能再置身事外。”

“你不用吓唬我。”

“我没有。我是认真的。”

“你讲正事吧。”可安不想和他再绕圈圈,她指了指于佳刚才抱来的那叠文件,“这些天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

“一切正常。”

“很好。”

“暴风雨前也很宁静。”他话锋一转。

“我说了!别吓唬我!”可安看着他:“继续说,有没有我的工作安排?”

“有。”

徐宫尧把其中一份会议纪要打开,推到可安面前,指了指其中一条。

“仁田那里有一个慈善活动,为期三天。”

“仁田,那不是很远?需要我亲自过去吗?”

“是董事会的安排。”

可安眼眸一转,微微有了怒意:“董事会就这么闲,每天开会讨论我的行程吗?还是,他们是不是就想把我支得远远的,好对我…”

她的话音停住了。

莫名其妙的,她竟然想起了哥哥和父亲在平川遇到的那场意外。明明,警方两个月前就已经立案,证明那只是一场意外。

可偶尔,她脑海里还是会冒出这样可怕的想法。

“宁总,能随时有这样的警戒,是正确的。”徐宫尧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不过你放心,这次慈善之行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别有用心,而且,我会跟你一起去。”

徐宫尧的眼里隐约带着安抚,可安晃了晃神。

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是,他会保护她吗?

“你…你…”可安忽然结巴了。

“我先出去。”他又笑了。

他今天,笑得有点多了。

临出发那天,可安才知道,宁正瑜会跟着他们一起去仁田。

那天中午,徐宫尧还没有来接,她就早早打扮好了坐在客厅里等着。

想想也是,虽然是以公差的名义,但宁正瑜怎么可能会放心徐宫尧和可安两个人单独去那么远的地方共度三天两夜。

上车的时候,可安懂事的把副驾驶座的位置让给了宁正瑜。

徐宫尧饶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可安打了个哈欠:“我好困,坐后面躺下就可以睡。方便。”

这个解释有些蹩脚,但徐宫尧没作声。

一路上可安都静悄悄地,时不时闭眼假装睡觉。

宁正瑜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徐宫尧说话,徐宫尧虽然每一句都有回复,但是他语气礼貌又疏离,听得可安这个局外人都直犯尴尬。

原来,女追男就是这样状态啊。那她追言泽舟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

进入仁田区之后,风光骤变。沿途的高楼大厦被一望无际的田野替代,可安开了车窗,静静地感受眼前的辽阔和风里的清香。

沉郁的心情,忽然在这一刻被净化的很澄明。

徐宫尧好像感觉到了她的欢喜,他渐渐放慢了车速。

“忽然觉得,这是趟美差。”可安说。

徐宫尧应了一声。

而此时,副驾驶座上的宁正瑜,正睡得昏天暗地。

到达目的地,已经是傍晚。

因为慈善之行的第一站是去仁田残障人士康养中心,所以酒店也安排在了这附近。

可安一下车,就看到了宁正阳的车正停在酒店的广场上。她拉着行李箱绕过去,看到车头三三两两立了好几个男人正在抽烟聊天。

“正阳!”她叫了一声。

听到声音,围成圈的男人往两边打开了。可安还没找到宁正阳在哪儿,就先看到了坐在车头上的言泽舟。

所有人都站着,就独独他一个人坐着,背后一片火红的夕阳,山大王似的,懒懒回头,扫了她一眼。

“你怎么来了?”一身运动装扮的正阳从人群里走出来。

“这话该我问你。”

“我们是和言大哥一起来做义工的。”正阳抬手,指了指言泽舟。

“真新鲜,你还会做义工?”可安看着正阳,只看着正阳。

“怎么新鲜了,我们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去年这个时候我们也在啊,是不是言大哥?”正阳看向言泽舟,急于求证似的。

言泽舟单手一撑,从车头上跳下来。也没有应声,也没有否认。

可安装作不经意地样子朝言泽舟看过去,却发现他一直在盯着她看。

她捏紧了行李箱的拉杆,忽然就紧张地手心冒汗。

“家里的炸药包也来了,我得先去办入住了,不然,她又得炸起来。”可安一边对正阳说,一边拖着行李箱拐弯往里走。

也许是走得太急,她一转腿就绊到了自己的行李箱。人和行李箱直直往前倒的时候,站在她身边的正阳连忙把她扶住了。

但行李箱没有稳住,“啪”的一声翻了。

“我说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三岁小孩子似的连路都走不稳?”正阳数落着,正要俯身去捡她的行李箱,却发现言泽舟不知什么时候上来了,他先弯了腰。

“谢谢。”

可安伸手想去把自己的行李箱接回来,但言泽舟已经把行李箱提了起来。他的衣袖挽着,露出一截有力的手臂。那么厚实的一个箱子,在他手里,却轻巧的像是一团棉花。

言泽舟回头,对那一大帮子的男人扬了扬下巴。

“都进去吧。准备一下,该吃晚饭了。”

徐宫尧已经办好了入住手续,言泽舟一路把可安的行李箱送进了电梯才松手。

可安又道了一遍谢,才抬手按了关门键。言泽舟的背影在门缝里变成了一条线,可安转眸,从轿厢的镜面里看到了局促到不像自己的自己。

真是,没用极了。

酒店不大,各项配套服务自然也没有那么完善。可安倒是没什么不适应的,但宁正瑜这个平时出行都是五星级酒店住惯了的大小姐则是各种挑剔。

最后,没有人能拗得过她,只好苦了徐宫尧,饿着肚子开车陪她去找这附近“比较好”的酒店。

要不是知道宁正瑜就这德行,可安会以为她这是故意制造和徐宫尧的二人世界呢。

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快六点的时候,宁正阳上来叫她吃饭。

可安换了身轻便的衣服,跟着正阳出去。

和他们一起吃饭的,就是可安刚到酒店的时候碰到的那群男人。言泽舟也在。

菜已经点好了,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言泽舟身边剩了两个连着的空位,是给他们留的。

正阳一屁股占了言泽舟身边的位置,可安挨着正阳坐下。刚好,刚和她心意。

男人多的地方,自然少不了烟和酒。

同桌的一个高大个儿起身给正阳倒酒的时候,顺手把可安的酒杯也捞了过去。

“别别别。”可安连忙起身按住了自己的酒杯:“我不喝酒。”

“怎么?不会喝酒啊?”

“不是,我酒品差,喝醉了会乱来,怕到时候你们不安全。”可安一本正经的。

同桌的男人们都怔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

言泽舟没朝她看过来,但也勾起了嘴角。

“这个答案挺新颖的啊!”高大个儿性子挺爽快的,也不是喜欢强人所难的人,他挥了挥手:“既然你不喝酒,和言检坐一块去,他也不喝。你俩正好有个伴儿。”

可安“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高大个儿就冲正阳使了个眼色:“宁正阳你傻坐着干嘛?还不快腾地儿!你夹在他们中间干什么?你也不喝啊?”

正阳直愣愣地站起来,正不知道往哪腾地方的时候,言泽舟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和正阳换了个位置。

他们俩个,又近得手挨着手了。

但这一次,不像是在山里那次。

那时的可安,还能肆无忌惮地表达着对言泽舟的喜欢。而现在,她战战兢兢,只想躲他远一点。

没一会儿,几个男人已经喝得热火朝天了。可安和言泽舟一人一碗,吃得沉默又慢条斯理的,好像被编排在了那个火热的世界之外。

仁田这里的菜系口味多数偏辣,桌上唯一偏南方口味一点的,只有一盘糖醋排骨。

糖醋排骨酸酸甜甜下饭,可安和言泽舟你一块我一块的,很快就消灭了大半。

最后,他们的筷尖同时戳向了盘子里仅剩的一块排骨。因为出手角度太像,两人的筷尖没有碰到目标物,就已经先架在了一起。

这是他们今晚最亲密的一次接触,虽不是肢体接触,却胜过了肢体接触。

可安自觉不妥,率先把筷子抽了回来。

言泽舟的筷子在半空顿了一秒,还是伸过去夹起了那块糖醋排骨。

可安咬住了筷尖,却见言泽舟的手腕一转,把那块排骨放进了她碗里。

“吃吧,不够再叫。”他说。

“够了。”可安赶紧低头,把碗里的米饭一扫精光。

他俩最先吃完了饭,正阳他们几个还在没玩没了的喝酒。

“差不多可以了。”言泽舟提醒他们:“明天还有正事要做。”

“言检你放心,这点酒,睡一觉就全醒了,不碍事。”高大个儿摆摆手:“你要是吃饱了,带宁小姐去附近走走吧。这里的夜市挺有意思的,宁小姐第一次来,逛个新鲜。”

可安正要站起来,听到高大个儿这样贴心的为她安排好了接下来的行程,她反而不动了。

言泽舟看着她。

“想去吗?”

“就我们两吗?”可安问。

“怎么,宁小姐你还不放心言检啊?”高大个儿笑得震天响,像听了个世纪大笑话似的,“你放心,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变坏了,言检也一定是好的。他绝对不会对你下手的。”

可安心里默想,她是怕自己对他下手。

“走吧。”

言泽舟对可安扬了一下下巴,人已经站起来,走到了门口。

可安跟上去。

仁田的月色比城市更撩人,晚风习习,暗香幽浮。

他们并肩走着,隔了半米的距离,像是同行者,又像是陌生人。

“这个,可不算我主动缠着你。”可安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瞄他一眼。

言泽舟似乎笑了,他点点头:“你这么介意的话,算我主动。”

“本来就是你先说的走吧。”可安一脸得理不饶人的小别扭。

这下言泽舟是真笑了。

走过长长的街道,尽头就是夜市。

仁田夜市是出了名的繁荣。可安看着看着眼前灯火如画,游人如织的景象,一下恍若梦中。她真的太久太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热气腾腾的氛围了。

她印象里的上一次,还是母亲在的时候,那时候,她不过四五岁的年纪。懵懵懂懂,一根糖葫芦都能把她哄得很开心。

哥哥宁容成总说她容易满足,其实不是的,那时候一家人完完整整健健康康,是她能想到的最奢侈的幸福。

“想先逛哪里?”见她长久的沉默,言泽舟绕到了她的面前。

“都想逛。”

她脱口而出,其实并不经大脑思考,但是言泽舟却认了真。

他抬手看了看表:“离闭市还有两个半小时。”

“来得及吗?”

“来得及。”

言泽舟走到前面替她开路,可安紧紧跟着他。来来往往的人潮把他们推到了一起,不用谁刻意,也亲密得好像永远不会分离。

在摊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里,他一路带她从市头逛到市尾,多数时候,都是她在吃她在玩,而他,默默地跟在身后,替她挡开乌泱泱的人群也替她买单。

“言泽舟。”她忽然低低地叫了他一声。

言泽舟转头,看到她靠了过来,轻轻攥住了他的衣袖。

这是她今晚第一次表现出反常,他预感到有什么不对。

“嗯?”

“三点钟方向,那个黑衣服的男人是色狼。”

言泽舟顺着她的视线,微微侧目。

果然,不远处的小饰品摊前,有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正趁着人多对一个年轻姑娘上下其手。

因为拥挤,那年轻姑娘并没有意识到这种碰触是有意的,她还低着头,专注地挑选着什么。

“怎么办?”可安问。

“你别动,我过去折了他的手。”言泽舟迈开了步子。

“等等。”可安握住言泽舟的手腕。

她的手心很凉,像沁人心脾的一汪水。言泽舟低头看了一眼,可安才意识到,这个动作太过亲密了。

“你这样过去,他肯定不会承认的。我来。”可安说着,松开了手。

言泽舟看出了她的意图,连忙伸手拦了一下。

可安笑着冲他眨眨眼。

“放心,我不会给他占到便宜的。”

小饰品摊前都是年轻姑娘,三三两两,结伴而来。

可安独自一人,专挑往着往那个黑衣男子边上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