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亏心事,一夜没睡好。”

“他只是实话实说,你瞒着我才不对。”

“我没瞒着你。”

“那你也没告诉我。”

“停职调查又不是光荣的事。”

可安的目光扫到那些勋章:“要是光荣的事,估计你更不会主动告诉我。”

“你倒是了解我。”

“那是,都睡过这么多回了能不了解嘛。”

言泽舟笑了,他摸了摸她还没来得及梳顺的头发:“你是不是也有事没告诉我?”

“嗯?”

“东生说了,你哥的案子。”

可安“噢”了一声,垂下头,眸光暗了大半。

“结案了也能申请再翻案。”他把她揽到身边,轻声安抚,“这件事有我,你不用操心。”

他的话,总能让她安心。

可安拱进他怀里。

“都是我不好。我不知道原来检察院里还有像汪录这样恶心的检察官。”

“每个地方都一样,不会全都是坏人,也不可能全都是好人。”

可安思索了片刻,点点头。

“也是,要全世界的男人都和你一样,那我不得挑花了眼。”

他饶有深意:“我什么样?”

“三好男人。”

“哪三好?”

“长相好,人品好,还有…”她停了一下。

“还有什么?”

“体力好。”

“…”

言泽舟把蓝雨的资料找出来又仔仔细细地翻了一遍。

因为蓝雨死咬住了全部,这个案子没有了突破口。既然案子没有了突破口,他只能试图在她身上找到突破口。

蓝雨有个儿子。

这个信息当时他就注意到了,只是一直没有深究。

现在在回头看看,忽然觉得这行字在文件纸上发亮。

他把蓝雨儿子的照片翻出来,揣进了衣兜,拎了外套就出门。

下午三点半,海城小学门口正是人头攒动的时候,除了聚在门口接孩子的家长,道路两旁还有很多小摊贩。

言泽舟绕了一圈。

这里卖什么的都有,除了吃的玩的,文具也有。

言泽舟在最靠近校门的树荫下,买了罐糖,顺了老板的椅子,边坐边等。

“等孩子放学呢。”老板没什么生意,靠在树上和他闲聊。

“嗯。”

“喜欢吃糖,是个女孩吧。”

“男孩。”

“哎哟,我家也是个带把的混小子,翻天覆地能把人折腾死,我老婆天天在我耳边念叨,说还是女儿好,那能怎么办,生都生了是不是。”摊贩老板一脸无奈。

言泽舟勾了下唇:“我老婆也喜欢女儿。”

“那就再生个呗,国家都开放二胎了,我们也打算生一个呢…”

言泽舟站了起来。

校门口有一个胖胖的小身影晃了出来。

是蓝雨的儿子。用不了看脸,这身材就挺惹眼的。

他摇了摇手里的糖罐子,等着有人过去。

蓝雨的儿子也在等着有人来接他,可是等了半天,都没有人来。

周围的人渐渐都散去了,小男孩有些着急。但他乖乖地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言泽舟朝他走过去。

小男孩眼见有陌生人朝他走过来,眼神颇为防备,他往边上挪了挪,低着头自顾自看着脚尖。

“蓝天明。”

蓝雨的儿子叫蓝天明,很好听的名字,念起来会有阳光。

“你怎么认识我?”蓝天明抬起头来,仰望着言泽舟。

言泽舟笑了一下,蹲下去与他视线齐平。

“你觉得呢?”

蓝天明摇摇头,忽而小眼神一闪:“难道你是我妈妈的朋友?”

言泽舟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蓝天明见他不说话,以为是默认。他一把攥住了言泽舟的手:“妈妈说她要去出差,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她了,叔叔,你见过她吗?”

“见过。”

“妈妈怎么样?她那么忙,是不是会很累?她是不是又瘦了?”蓝天明抿了下唇:“我好想她,真的好想。”

那双小小的眼睛里,泛起了泪花。

言泽舟握了握他的胳膊,语调不由放温柔了些:“怎么不让你爸爸带你去找妈妈?”

“我没有爸爸。”蓝天明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孩子不该有的情绪。

没有爸爸。

言泽舟晃了晃神。

这一瞬间好像被击中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疼痛清明。

“你不是我妈妈的朋友!”蓝天明忽而叫起来,他用比先前更戒备的眼神打量着言泽舟:“如果你是妈妈的朋友,你怎么会不知道我没有爸爸。”

“我的确不是你妈妈的朋友。”言泽舟眨眨眼:“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

“为什么?”

“因为我小时候,也没有爸爸。”

蓝天明愣了一下,将信将疑。

言泽舟把手里的糖罐子递给他。

蓝天明喜欢那糖罐子,可他不愿意接。

“我妈说不能拿陌生人的东西。”是义正言辞的口吻。

“你妈把你教得真好。”言泽舟摸了摸他的脑袋:“但我不是陌生人,我以后是你朋友。”

“我还没同意咱俩做朋友呢。”

言泽舟耐心好:“那要怎么样才能同意?”

“回头等我妈回来,我问问她。”

“好。”言泽舟拉着他肉嘟嘟的手,把那罐糖放在他的手心里:“糖先拿着,我等你回复。”

蓝天明还在犹豫,马路对面停下了一辆车。

看样子是来接蓝天明的,可是蓝天明一点都不兴奋,甚至悄悄蹙了蹙眉。

言泽舟站了起来。

“我改天再来看你。”

蓝天明抱着糖罐子,一时竟没有拒绝。

言泽舟快步走开了,继续去小摊老板的椅子上坐着。

车子上下来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他冲蓝天明招了招手,很不耐烦的样子。

蓝天明紧了紧书包带子,颠颠地跑过去。

车子绝尘而去。

可安一到公司,就听说了南广小平总的单子出现了问题。

因为宁子季离职的太过突然,工作没有交接,他直管的采购部群龙无首,导致很多采购单被搁置了,其中最严重的,就是南广小平总那个单子中需要用到的一款坐垫布。

相较于家具产品中其他组件,布的交期本就是最长的。再加之这款布不是普通的印花布,它的设计来自于美国,它的供货商又在台湾。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款布本就供货困难,偏偏又遇到了设计版权的问题。

在国外,版权问题是个相当严重的问题,若这个问题不解决,生产商就会面临停产的可能。

可安和徐宫尧权衡再三,打算出国一趟。

因为事发突然又刻不容缓,可安只回家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和徐宫尧一起直奔机场。

出发之前她给言泽舟打了个电话。

她原本是想趁着言泽舟休假,等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好好陪陪他的。

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喂。”言泽舟接了电话,他似乎也在开车。

“你在哪?”

“刚去了趟超市,马上回去了。你什么时候下班?”他那头有风吹响塑料袋子的声音,好像买了很多东西。

“我临时要去出差。现在在去机场的路上了。”

言泽舟那头一时没了声响,几秒之后,才又听到他的声音。

“去哪里?”

“美国。”

“几天?”

“现在还不知道呢。”

他又沉默了几秒,才交代:“注意安全。”

可安笑了:“放心吧,徐宫尧和我一起去的。”

“有男人和你一起,我只会更不放心。”

“…”

“我等你回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风起波生7

版权的事情,远比可安想象的难以解决。

设计师很难缠,无论宁氏方面怎么协商或是提出赔偿,对方都不予妥协。拖了将近一周时间,也丝毫没有进展。

可安坐在洛杉矶Chateau-Marmont酒店里,面对满屏幕的邮件直犯头疼,可她不能休息,她必须实时掌握公司的动态。

她很担心宁稼孟他们那些人会在她和徐宫尧出差的时候有所动作。

手机搁在一旁的小圆桌上,一到晚上十点,准时响起来。

是言泽舟偿。

他每天都是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不早不晚,掐准了时机,既不会影响她工作,也不会打扰她休息。

和这样的男人谈恋爱,连恋爱过程里都充满了组织性纪律性。

虽然并不浪漫,但是,很有安全感。

可安拿了手机走到窗边,掀了一角窗帘。Chateau-Marmont的花园和游泳池在夜色下光和环绕,静谧无声。

言泽舟一如既往,第一句话是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可安答不上来,他也不催促,跳过了这个话题讲其他。

他们通话的时间不会持续太长,但有来有往,不会全是一个人在说另一个人在听,更不会有冷场的尴尬。

到最后,言泽舟会提醒她该睡觉了。

可安总是舍不得挂电话,这异国他乡,能让她从烦恼中解脱出来的,只有他了。哪怕不说话,光是静静地听着他的呼吸也是好的。

“没聊几句你就要挂电话,你是不是一点都不想我?”她撒娇。

“你明天还要工作。”

“我起得来。”她继续追问:“你到底有没有想我?”

言泽舟沉默未答。

可安失望:“看来是没想。”

“想。”

简简单单地一个字,被他念出了缠绵悱恻的味道。

可安满足地笑着,却仍不愿意放过他。

“有多想?”

“很想。”

“很想是怎么想?”

他吸了一口气,可安以为他要不耐烦了,却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又稳稳传过来。

“想躺你的床,枕你的枕头,盖你的被子。”

想念她在身边时的气息,每一天都想。

可安几乎被他的甜言蜜语击晕。

他忽而又补一句:“然而我并没有你那里的钥匙。”

“…”

隔着一个太平洋的距离,却仍然锲而不舍见缝插针地问她索要钥匙,这样的诚心也是醉了。

可安正要妥协松口,她房间的门铃忽然响了。

言泽舟极灵敏,像是听到了枪声的狼,瞬时提高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