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响起徐宫尧爽朗的笑声。

可安拂开了言泽舟的手,徐宫尧已经穿好了毛衣。

“来得挺早。”他说。

“本来可以更早。”可安瞪了言泽舟一眼。

言泽舟耸肩:“看什么看,我就吃了颗糖而已。”

可安把餐盒拿到徐宫尧面前,打开了盒盖。

“你说想吃煎饺,我怕外面买的不好吃,特地给你做的。”她顺手把醋推到徐宫尧的面前:“喏,蘸着吃。”

“醋是刚买的,新鲜。”言泽舟在一旁接话。

“不用你说,闻着就知道挺新鲜的。”可安又瞪他一眼。

徐宫尧没在意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他夹了一个煎饺送进嘴里,嚼了几口咽下,顺势朝可安竖了竖大拇指。

可安笑了。

言泽舟正专心研究窗台上的大岩桐。

“这花是女人送的吧?”

徐宫尧朝窗台的方向看过去,那束大岩桐在阳光下花红叶绿,生机勃勃。他刚才还在想,出院之后要怎么处理。丢,似乎舍不得。

“送这花的女人喜欢你吧?”言泽舟忽而抬眸,他的手指拂着花瓣,那黑亮的眸子里有笑意。

“你怎么知道?”可安走过去,“是不是以前收到过?”

言泽舟吸了一口气。

“这醋不对啊。怎么越闻越新鲜了。”

可安不理他的打趣,只是追问:“谁送的?”

“忘了。”言泽舟笑,这话是真的。

当初在洛疆的时候,很多姑娘都往他工作的地方送过这花。大岩桐在洛疆是挺常见的一种花,它专用于表白。

因为大岩桐的花语就是,一见钟情。

他们三正聊着天,门外忽然冲进来一姑娘。

“徐宫尧!”那姑娘大叫一声,声音清脆。

可安和言泽舟同时回头。

是厉嘉嘉。

厉嘉嘉今天穿着一身玫红色的大衣,遥遥一看,就如这阳光下的大岩桐一样让人觉得惊艳。

她朝可安和言泽舟打了个招呼,就直奔徐宫尧身边。

他们两个身高差一个头,站在一起的时候,很和谐也很美好。

“你今天出院怎么没有告诉我呢?”厉嘉嘉撇嘴。

徐宫尧淡淡地看着她:“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好来接你出院啊。”

“不告诉你,你不是也来了?”

厉嘉嘉点点头,笑得心无城府:“也是。”

徐宫尧转身,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

厉嘉嘉跟在他身后,像是牛皮糖一样的紧紧黏着。

徐宫尧的腿还不怎么利索,走路的时候还需要用手杖撑着,厉嘉嘉每次想扶又不敢动手,她好像特别羡慕能被徐宫尧握在手里的手杖。

“宁总,你们是来接他出院的吗?”厉嘉嘉看着可安问。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

可安还没有回答,言泽舟就抢答了。

可安看了言泽舟一眼,他朝她使了个眼色,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

言泽舟又转头对厉嘉嘉解释:“我们只是来看看他,马上就要走。”

“那太好了,我送你吧。”厉嘉嘉兴奋地扯住了徐宫尧的胳膊。

徐宫尧低头扫了一眼厉嘉嘉的手,下意识地朝可安望过去。

可安正看着他,笑意温和。

他推开了厉嘉嘉的手,但没有拒绝她的提议。

“好。”

“真的吗?”厉嘉嘉顿时如同捡了个大便宜一样,笑得像个小孩子。

可安看着眼前这个姑娘明媚的笑脸,忽而想起了某一时刻的自己。

她也曾那样战战兢兢地喜欢过一个人,那个人指间漏点阳光给她,她都能灿然一整天。那样的喜欢是美好的,也是痛苦。不过幸运的是,那个人此时就站在自己的身边,她已经彻底地拥有了他。

四个人一起下了楼,徐宫尧上了厉嘉嘉的车。

可安回头看了一眼,厉嘉嘉已经安置好了徐宫尧的行李,她正在倒车,她的车技很好,那日在赛车场上就已经见识过了。

车子绕过来,经过他们的时候,厉嘉嘉朝他们挥挥手,笑着说了句:“再见。”

可安觉得,这一定是个特别爽朗干脆的姑娘。

虽然,她们只见过几面,但是,厉嘉嘉总会给她这样的感觉。那是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相熟感,她觉得,她们很相像。

至少,在爱情里,她们都是勇敢的。

“徐宫尧那一撞还撞着宝了。”言泽舟说。

“你也觉得是个好姑娘?”

“嗯,挺好。”他也不吝赞美。

“羡慕不?”

“羡慕什么?”

“羡慕他有这么好的姑娘追啊。”可安扬着声调。

“我不是也有。”

“谁啊?”

“你。”

“我什么时候追的你?”可安眨巴着眼睛,黑亮的眸子忽闪忽闪像星星。

言泽舟被她的模样逗笑了。

“好好好,是我追的你。”

“本来就是。”她扬眉:“我都好几次说分手了,可有些人就是死乞白赖非要和我在一起,甩都甩不掉。”

“以后还敢甩吗?”

她无奈地摇摇头:“不甩了,费劲,还没结果。”

言泽舟满意地点头。

“记得你今天说的话。”他握住她的手:“以后,再难都别放开我。”

“那你呢?”

“我什么时候放开过你?”

“我是问你羡不羡慕?”

“我这辈子,有你就足够了。”

她是他的全世界,他永远都不会再去比较,再去羡慕。

第一百四十九章 小雨初晴

徐宫尧很少坐女人的车,宁可安是第一个,厉嘉嘉是第二个。

厉嘉嘉的车很特别。

黑色的悍马,又野又猛,气场稍弱的男人都驾驭不了,更别说是女人。

车里的摆设也很另类,别的女人都喜欢的车载香水或是毛绒玩具她一个没有,仪表台上只放着一排神态各异的擎天柱。

徐宫尧随手摘了一个,拿在手里把玩撄。

厉嘉嘉瞟了他一眼:“你也有兴趣?”

“没兴趣。偿”

“没兴趣你看什么?”

“没兴趣连看都不能看了?”

“对于我不感兴趣的,我是绝对不会浪费时间,哪怕多看一眼。”

徐宫尧把擎天柱放回去,转脸对着厉嘉嘉。

“那我呢?”

厉嘉嘉笑的干净无暇:“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就是对你有兴趣啊。”

“我看出来了。”徐宫尧平静地说。

“那你呢?你对我有兴趣吗?”厉嘉嘉问得很直白。

“你对我而言就像是这排机器人。”徐宫尧抬手一指,倒也坦诚:“哪怕我有所好奇多看了一眼,但我知道,我一点都不感兴趣。”

厉嘉嘉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她沉默了片刻。

“兴趣不是与生俱来的,就像擎天柱对于我而言,一开始也不过只是机器人玩具。可是当我看过它的故事,知道它是那样睿智沉稳又英勇时,我就爱上了它。”她的眸间有星火在跳动,她是在描述自己对擎天柱的感觉,可又好像不仅仅是指擎天柱。

徐宫尧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并没有多余的时间来了解你。”

“有心就有时间。”厉嘉嘉顿了几秒:“或者说,你的心,在别人身上?”

徐宫尧看向车窗外,并没有否认。

厉嘉嘉聪明,顿时了然于心。

“既然这样,那么前段时间是我太鲁莽了我道歉。只要你开口,我以后都不会来打扰你了。”她的语气是洒脱的,神色却是黯淡的。

这些年混迹商场,徐宫尧见识过很多女人,却并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状况,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车外是大晴天,车里却是阴沉沉的。

“你喜欢的人,是宁总吗?”厉嘉嘉忽然不死心地问。

徐宫尧开了一角车窗,风里夹杂着阳光,但却是冰冷的。

“你不承认我也知道,我看出来了。”

那日在赛车场上,厉嘉嘉就察觉到了,徐宫尧看向宁可安时,那点目光总带着一种“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的温柔。

南广平总说他们虽然是上下属,私底下却是亦师亦友的关系,宁可安能在宁氏站稳脚跟,全靠徐宫尧的支撑和提点。

厉嘉嘉当时就觉得,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纯洁无暇的男女关系,一个男人愿意倾其全力去帮助一个女人,这中间多多少少一定是参杂了些东西的。那玩意儿不是欲wang,就是爱情。

只是当时,她不确定。

“今天和宁总站在一起的那个帅哥,是宁总的男朋友吧?”厉嘉嘉又问。

徐宫尧还是没有回答。

“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我看出来了。”

徐宫尧忽而笑了。

“既然你什么都看出来了,怎么还问东问西?”

“因为我好奇啊。”

“你真是诚实。”

“是不是发现我的优点了?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她一扫脸上的阴霾,笑嘻嘻的。

“每个人都有优点,发现别人的优点和喜欢是两码事。”

“那宁总呢?”厉嘉嘉眨巴着眼,“你是怎么喜欢她的?”

窗外的景在眼前无声的掠过。

徐宫尧耳边只剩下厉嘉嘉清亮的声音,一遍遍回响。

那宁可安呢?他是怎么喜欢她的?

他也不知道。

他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不过只是宁氏的一个司机。他经常奉命去接送可安,可安大概是他见过最没有架子最有礼貌的千金小姐。

每次上车时,她都会打招呼,下车前,她会说谢谢,会说再见,在她眼里,好像并没有尊卑之分,她的举手投足之间都能让他感觉到自己是被尊重的。

她出国那天,也是他送的。那天,她闭着眼睛睡了一路,醒来第一句话就是夸他车技好,他玩笑说:“那等宁小姐回来,可以把我调职去做你的司机。”

她眉间的光忽而就暗下去了,她说:“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回来,其实我一点都不想走,可我没有办法。”

一点都不想走。

她在最后的关头,选择向他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外人道出了心声,徐宫尧只觉得自己很心疼她。

可他并没有能留住她的能力。

那日飞机起飞之后,他就把车停在机场外的马路上,静静地看着天空出神。

那时候,他顶多只是对这个女孩子有那么一丁点的好感。

好感称不上爱。

分别也只是怆然。

五年的时光,足以消磨一切。

而五年里,他一刻不停的往上爬,根本无暇去想其他。

宁可安回来的时候,宁氏正是风雨飘摇,动荡不安的时候。宁稼孟和宁子季为了争权夺势,各自招兵买马,无所不用其极。

他们都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可他很清楚,一旦站队,就无可避免的树敌,就代表自己加入了战争。

可他一点都不想将自己辛苦得来的一切变为这些人赌注的筹码。

在这一片乱象里,他只想自保。

是的,他原是想自保的,可后来,却只想保她。

宁可安似有千斤顶,撬开了他滴水不漏的心。

每次她自嘲是傀儡,每次她被人玩弄于股掌,每次看她强颜欢笑…他心底的壁垒都在瓦解。

而宁可安真正撼动他的,是在如此绝望无助的境地,她还依旧保持着善良真诚的初心。

徐宫尧知道,她和宁稼孟宁子季绝对不是同一类人。

他开始想要助她一臂之力,他开始被她一点点拉进她的阵营,直到最后,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甘愿为她付出一切。

他爱上她了,爱上了那个机灵,勇敢,美好的宁可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