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绡听到“试衣间”这个词，心脏就像被勺子狠狠挖一下，难受得要命。不想再听秦亚楠叽叽喳喳，转身去了茶水间。
慢腾腾接了一杯热水，想起来早上没吃药，萧绡叹了口气，转身回设计室。趁着其他人不注意，把药拿出来用纸巾包住，攥到手里去了一层展厅。
Ｚ字型的大楼，一层和顶层都十分宽阔，一层是服装展厅，对外开放，设有自动贩售机。矿泉水伴随着找回的硬币，咣当当掉出来，萧绡弯腰去拿，低头看到身后那双露着白皙脚脖、穿着古奇新款大头瓢鞋的脚，连忙站起来打招呼：“指导，来买咖啡啊？”
林思远抱着手臂站在原地，看到萧绡正脸的一瞬间，毫不避讳地皱起眉头，“你的病好了吗？”
“好了。”萧绡笑着回答，其实没有好，她还需要长期吃药，但为了面子，对同事她都说好利索了。
“嗯。”林思远不可置否地点点头，上前买了一份罐装咖啡，想了想又开口，“我听说，你最近工作很是消极。不要仗着我让你去试衣间就不认真工作，设计师最重要的还是作品，其他的都是虚的。”
“是。”萧绡惶恐地点头答应，从没见过这般严厉的林思远，她有些惊住了。
“试衣间你暂时就不要去了，先把你的本职工作做好再说！”林思远撂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萧绡攥紧了手中的矿泉水瓶，在贩售机前站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呼吸，快步躲进洗手间里，眨掉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就着冰凉的矿泉水，将一把药片吞进去，因为吞得太急，有一片贴在上颚处化开了，苦得她差点吐出来，对着水龙头漱了好几口才缓过劲。
抬头看看镜子里那张变形扭曲的脸，萧绡自嘲一笑。
“叮咚——”手机提醒有企鹅消息，萧绡随手划开，是公司的聊天群。这个群是大家私下里创建的，没有领导高层，可以匿名，是吐黑泥的好地方。
【匿名茄子：你们听说了吗？萧绡被踢出试衣间了！】
【匿名豆角：呦呵，这不是意料之中吗？她现在那个样子，跟个落地灯似的，林妹妹忍得了才怪了。】
【匿名茄子：哈哈哈哈，落地灯，还真像，上个月我还偷拍了一张。】这句话后面，跟了一张萧绡侧面的清晰照，细长的身体之上举着一颗硕大的脑袋，着实像个落地灯，不协调得有些滑稽。
【匿名豆角：你没瞧见，上回林妹妹看到她正脸，辣得都睁不开眼了，对着高定室的人发了一天脾气。】
“啪嗒”，一滴豆大的眼泪滴在手机屏幕上，模糊了还在不停翻动的聊天界面。
以为林思远为人温和的她实在是太天真了，那个对美的追求近乎严苛的人，只是对美人和颜悦色罢了。
手机振铃，萧绡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大宝贝儿”，吸了吸鼻子按下接听键：“瑶瑶…”
“哎呦，你怎么了？哭了？”听到闺蜜带着鼻音的声音，梁靖瑶吓了一跳。
“我变丑了，他们都欺负我。”萧绡像个幼儿园小朋友一样跟闺蜜告状。
“奶奶的，一群狗东西…”梁靖瑶也不问怎么回事，张口就骂，骂了半天才想起来哄她，“晚上下班带你吃好吃的去，我有个好东西要给你。”
挨到下班，闺蜜那辆风骚的小红车准时停在了ＬＹ的楼前。
“你要给我什么东西呀？”萧绡抱着一碗意大利面，呼噜呼噜吃得头也不抬。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梁靖瑶惆怅地看着她，“你怎么这么饿啊！”感觉到隔壁桌的人频频往这边看，她立时恶狠狠地瞪回去，一张小巧精致的脸硬生生拧巴出一副“你瞅啥，没见过人吃饭咋滴”的凶相，吓得对方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
“没办法，吃了那个药就特别饿，东西到嘴里都来不及嚼。”萧绡鼓着腮帮子说。
梁靖瑶示意服务生给她添柠檬水，从包里翻找出一张黑色烫金的卡片，推到萧绡面前。
“这是啥？”萧绡吃光意面，一边擦嘴一边接过来，那张卡片上印着一棵树和“桑榆”两个大字，背面一行小字是地址和联系电话。
桑榆者，晚景也，养老院吗？
第4章 卡片
梁靖瑶神秘一笑：“这是你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高富帅吗？”萧绡随口开着玩笑，捧着柠檬水咕嘟咕嘟往嘴里灌。
“是呀。”没想到梁靖瑶竟然很认真地点头。
“噗——”一口冰水喷出来，打湿了梁靖瑶的头发，萧绡嘎嘎笑着伸手给她擦头发，“得了吧你，就我现在这样，哪个高富帅能看上我。”
梁靖瑶听到这话，忍不住皱眉，拍开她乱擦的手自己收拾，“怎么了？脸肿是一时的，再说了你身材好、工作又好，没了韩冬雨那个渣渣，还有更好的等着呢。”
“你不明白，”萧绡摇了摇头，垂眼看看自己的大脸，肿起的脸蛋已经高过了鼻梁，会影响向下看的视线，“谁愿意要一个常年吃药的媳妇呀！老一辈的人不懂这个病，肯定会嫌弃我，觉得影响下一代什么的。条件好的我是不想了，垃圾堆里找一个又肯定不行，我就这么凑活着过吧…”
话语中没什么悲伤的情绪，平静得仿佛只是在说“我今天就吃面条吧”。
梁靖瑶咬住拇指指甲，深深觉得闺蜜目前的状态非常危险。她记得表哥说过，当人放弃了寻找幸福，接下来就是自我放逐。脑海里浮现出放飞自我胡吃海塞变成两百斤大胖子的萧绡，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那如果能给你定制一个男朋友呢？”梁靖瑶按住那张漆黑烫金的卡片，食指上的碎钻戒指在餐厅的射灯下发出蛊惑人心的光芒，“你想要什么样的？”
悲观、自我放逐的人，应该会说“只要对我好，别的不苛求”之类的吧，梁靖瑶紧张地盯着她，想要知道她目前的状态还有没有救。
“当然要英俊、温柔、善解人意、超给面子的！”萧绡掰着指头细数，最后忍不住补充一句，“最好长得像奶茶店那个帅哥。”
“…”梁靖瑶咂咂嘴，不知道说她什么好，起码看起来还有救…吧。
“既然你都说出口了，”萧绡掌心朝上伸过去，摆出一副讨债嘴脸，“快，给我定制一个。”
“啪！”梁靖瑶将卡片拍到她手里，用游戏NPC发布任务的神秘语气道，“勇敢的少女呦，带着这张卡片去这个地址，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哈？”
地址：东隅路23号
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这传销一样的套路，鬼才信！
第二天就是周末，不信传销套路的萧绡·鬼，站在了东隅路23号的门前。
东隅路在一片高档住宅区内，是帝都市内少有的清静所在。路两边遮天蔽日的法国梧桐，给人营造出一种身在市郊别墅区的错觉。
萧绡以前没有来过这里，但一路走来总觉得很熟悉，抬头看看，层层楼宇之后，市人民医院那红底白心的十字标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离这里也就两公里的距离。原来在医院附近，难怪如此眼熟。
23号是个三层小楼，占地面积十分广阔，欧式风格，瞧着像个高档会所。黑色铁艺栅栏门内是种满绿植的院子。院子里道路修得十分平坦，没有任何的障碍，甚至还设有残障通道。
一名穿着服务生装束的小哥，站在栅栏门前迎宾：“欢迎来到桑榆会所，请问您有会员卡或邀请卡吗？”
还真叫桑榆会所啊！萧绡瞄了一眼院子西南角那两棵大树，在一众低矮的花木中，参天的大桑树和老榆树格外突兀。
“这个行吗？”萧绡拿出那张黑色烫金的卡片。
“邀请卡，请进。”服务生笑着躬身，为她打开了大门。
云里雾里地走进去，自动玻璃门打开，露出了如美容院一般装潢华丽的前台。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小姑娘，露出八颗牙和两只小梨涡，甜甜地开口：“上午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朋友给了我一张邀请卡。”时隔多年，萧绡将卡片推过去，再次体验到第一次进美容院那般的心情。完全不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只能保持从容淡定，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熟客。
“好的，请问您需要什么类型的呢？”前台姑娘低头去拿清单。
还真是定制男朋友的！萧绡震惊了一下，闺蜜诚不欺余也，想也不想地开口：“要英俊的，身高185以上，温柔，善解人意。”超给面子什么的没好意思说，想来温柔的男人不会缺这种优点。
前台姑娘拿清单的手顿住了，抬头疑惑地看了萧绡一眼，深吸一口气，用她多年面对奇葩客户的超高素质，保持住了面上自然的微笑：“好的，请您稍等。”
收走那张纸质邀请卡，问了萧绡姓名、年龄、身份证号，粉嫩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前台姑娘很快打印出了几张表格，用透明的文件袋装好，并一张黑色印金色树木的磁条卡，交给萧绡，“直走，右手边一号接待室。”
转过前台是宽敞的会客厅，明亮的落地窗、蓝色短毛地毯、若有若无的薄荷香，让人莫名产生一股舒适感。
现在的相亲俱乐部竟然这么高级了，中介费应该很高吧。
推开一号接待室的门，萧绡一愣，没想到竟然是一间办公室。宽敞幽静的房间里，铺着与外面相同的蓝色地毯。擦拭得锃光瓦亮的实木办公桌后面，坐着一名身穿黑色衬衫的年轻男子。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正捏着一根金色钢笔，在文件上快速写着什么。
“虽然我们没有叫号的规矩，但请您下次记得敲门。”男人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头也不抬地开口，低沉悦耳的声音将萧绡的思绪迅速拉扯到了前两天艳阳高照的步行街上。
“展先生？”萧绡不可思议地惊呼出声。
写字的手终于停住，男人合上钢笔抬起头来，刹那间，整个屋子似乎都明亮了起来。正是那位奶茶店前以美色相助的先生！
展令君也有些意外，抬了抬手，向她示意办公桌侧面的椅子：“请坐。”
萧绡觉得这椅子摆放的位置略奇怪，办公室的待客椅子不都在办公桌的对面吗？这样放在侧面，看着好像医院门诊室的摆位。也许是为了增加相亲者的亲密感？
“我们真是好有缘啊。”看着展先生英俊的侧脸，萧绡禁不住有些紧张，试图找点话题。
展令君接过她手中的文件袋，拿出那张表格看了一眼，将黑色磁条卡插在电脑旁边的卡槽里，噼里啪啦开始录入信息，丝毫没有接话的意思。
冷场了…萧绡尴尬地拢了拢头发，让自己早上特意吹的大卷遮住肥大的脸颊。
“一千三百万常住人口，七百万流动人口，三天之内见了两面，的确算是有缘。”展令君将表格摊开在面前，重新打开了钢笔，在萧绡以为他不打算说话的时候突然应了一句。
“是吧，我…”萧绡立时笑开了，正想继续说，却突然卡住了，只因那张俊脸在不打招呼的情况下突然凑近，停在了离她五十公分远的地方。
形象美好的事物在意料之外突然接近，会在视觉上造成盘山公路急转弯看到桃花源一般的冲击。这么近的距离，能看到展令君脸上细小的绒毛，萧绡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人攥到了手里，随时要爆掉，实在是太刺激了！
“满月脸，额头毛发旺盛，你吃的是糖皮质激素？”展令君仔细地看了片刻，重新坐正，低头在表格上写了点什么。
“哦，是。”脑子还处在当机状态的萧绡木愣愣地回答。
“什么名称？吃了多久？”展令君继续问，语气娴熟得仿佛萧绡的主治医师。
“甲泼尼龙，刚吃了两个月，”萧绡像个被老师盘问的学生，乖乖说出来，说完发现不大对，“你问这些做什么？”
展令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是医生。”
“啊，医生好啊，”萧绡眼前一亮，这个职业说出去多有面子，“这里服务真好，我就说要个英俊的，竟然还给配了个好职业。”
“咔哒”，展令君打字的手一顿，微微挑眉，“谁介绍你来的？”
“我闺蜜，她姓梁。”萧绡以为是要填表格，她知道有些高档会所是介绍入会制的，需要提供介绍人的姓名。
展令君不说话，面无表情地把字打完，“风湿还是狼疮？”
“狼疮…”已经适应了两个月，说出这个名词的时候，萧绡还是觉得有些陌生，似乎那个词并不该跟自己的命运纠缠在一起。
“您对这里和我还满意吗？”展令君将磁条卡还给萧绡。
“啊，满意，满意。”美色当前，萧绡哪里有不满意的。
“那先去前台办张卡吧，下次来我们再详谈。”展令君站起身送客。
办，办卡？萧绡微半张着嘴巴被展令君送出了待客室，这咋还要办卡呀？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第5章 乌龙
萧绡满头问号地走到前台，粉嫩嫩的前台姑娘再次热情地接待了她，“女士，请问您需要月卡、年卡还是次数卡？”
“怎么，还有次数卡？”萧绡惊呆了，敢情这里不是相亲俱乐部，是牛郎店啊！
“是的，次数卡不限时间，您随时预约随时可以来；月卡不限次数，一个月之内您天天在这里都可以。年卡同理，不过就算冲年卡也没有优惠的，跟12个月的月卡一个价，建议您先冲个月卡试试。”前台一脸诚恳地建议，并且表示这里有饮料、零食、健身器材，月卡可以免费使用这些设施，是最划算的卡。
那还是冲个月卡吧，可以假装自己是来健身的，次数卡也太那个啥了。
等等，自己为什么要冲一张牛郎店的月卡呀！萧绡捏着信用卡认真思考了一下，回头看看一号接待室紧闭的大门，眼前浮现出展令君那张倾国倾城的俊颜，年轻轻的怎么就干了这个呢？
感慨着现在的年轻人不走正路，世风日下，萧绡利索地刷了五千块办了张月卡。
“这是您的卡片请收好，这是您的修复师的联系方式，您可以在工作时间发信息给他。月卡也提供预约上门服务，每月限制一次，但上门服务费用比较高并不建议，升级到VIP卡则每月有三次免费上门服务的机会，”前台姑娘还在尽职尽责地讲解，“我叫甜甜，您要预约修复师的话请打前台电话。”
上门服务…实在是太污了，简直不敢多听。萧绡胡乱地答应着，戴上口罩捂着脸走了，出门之后谨慎地四下张望，做贼一样地快步离开。要是让熟人知道她来这种会所，她还怎么面对江东父老？
“展医生，新接的这位病人，评级是多少？需要其他修复师协助吗？”见展令君走出办公室，甜甜笑着开口询问。
“Ｅ级，不需要，”展令君将手填的表格扔给前台，“下次预约的时候，提醒她带病例。”
“好的。”
回到家中，萧绡躺在床上，举着那张黑色磁条卡细看，这就是展令君插在卡槽里的那张，直接变成了她的会员卡。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做这种消费，真是疯了。
“萧绡，快帮我看看，哪个好看。”梁靖瑶拨了视频聊天过来，给她看两条裙子，一条黑色钉珠的，一条白色露肩的。
“黑的吧，我说过多少次了，你肩膀宽，不能穿露肩的衣服。”萧绡爬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工作台前，开始一边聊天一边工作。上周休假，落下的工作不少，她要尽快了解新一季的主题，好做接下来的设计。
“可我不喜欢钉珠。”梁靖瑶撅起嘴，把白色那件还给店员。
“那你再看看别的，实在喜欢这件，买回来我给你改。”萧绡随口说着，打开了ＰＰＴ。
新一季的主题，叫做新生，高定的主要元素是合欢叶、杉树花，色彩偏清丽淡雅。高级成衣可以直接用首席设计的这两种图案，普通成衣则需要变形。
ＬＹ的普通成衣，并不直接用ＬＹ的牌子，而是一个子品牌叫ＬＹＳＲ。萧绡低头，在白纸上画出合欢叶和杉树花，合欢叶还好说，碧绿清新可以变形成绿色和白色相间的条纹，杉树花就不好办了。
杉树花本身长得不漂亮，看起来像松果一样干枯，印在色彩偏淡的布料上会有些突兀，画在纸上也很丑。
“哎，你今天去桑榆了吗？怎么样？”梁靖瑶还是决定买下那条黑裙子，将购物袋挎在胳膊上去逛别家店。
“去了，嘿嘿，我跟你说…”提起这个，萧绡瞬间兴奋起来，抬手撕下刚画的这张，锋利的纸张立时在手指上划出一道口子，开始突突渗血。
“呀，划手了！”梁靖瑶心疼地皱眉。
“没事，”萧绡把手指含到嘴里吸了一下，拿出创可贴缠上，短期大量的激素导致她的皮肤变得异常薄脆，被纸划手的事比以前增加了几倍，早就习以为常，“我跟你说，我见到奶茶先生了！”
“真的？”梁靖瑶在一个珠宝柜台前停下脚步，惊讶过后意识到了什么，“你的奶茶先生，不会是姓展吧？”
“没错！”萧绡眉飞色舞地说着，随即露出一个略显猥琐的笑，“好你个梁靖瑶，竟然会逛这种会所，枉我以为你是个正经人。”
“啊？”梁靖瑶有点蒙，去康复会所怎么就不是正经人了？
“哎呀，好丢人，我实在是没经住美色的诱惑，冲了月卡，”萧绡挤了挤自己的大脸，给自己挤出个小鸡嘴，“哎，我反正也不好找男朋友，钱没地方花，就花这里吧。不过，有点幻灭啊，还以为他是什么霸道总裁，没想到是个兼职卖笑的。”
“哎，不是，那什么…”梁靖瑶意识到事情不大对，赶紧要解释，那边萧绡已经挂了，说是要专心工作不跟她聊了，留下她独自在商场中央空调的冷风中凌乱。
“小姐，需要点什么吗？”柜员亲切地询问。
梁大小姐呲牙咧嘴了半晌，“来条项链，我得给闺蜜赔罪。”等萧绡知道真相，估计要打死她了。脑子里无限循环那句“没想到他是兼职卖笑的…卖笑的…”，梁靖瑶慢慢坐到了柜台前的高脚椅上，突然“哈哈哈哈哈哈”地大笑出声，把正转身拿货的柜员吓得差点摔跟头。
在工作台前描画到深夜，萧绡打了个哈欠，看到了手边前台姑娘给她的卡片，上面有展令君的手机和微信号。
加不加呢？
加，老子都花了钱了！
萧绡拿出手机，先把手机号记下来，然后在微信里查找，这人的昵称是“展令君Ｓ”，头像是一杯绿色的奶茶。这个应该是工作号，加好友竟然不需要验证，直接就通过了。
通过之后，第一时间去翻奶茶先生的朋友圈，作为一只合格的牛郎，应该会在相册里存很多帅绝人寰的私房照吧。深感自己堕落了的萧绡，自我唾弃了一把，还是忍不住点开了相册。
【晚上十点之前入睡，对身体的好处分析。】
【太极拳健身适宜的年龄层。】
【义肢的使用与保养。】
啥啥啥，这都是啥？萧绡不信邪地往下翻，一张帅照也没有，全是养生指南，看得人生无可恋。这人还真是医生啊，医生不是工资很高吗？怎么还要兼职做这个？
在床上打了个滚，萧绡动动有些发疼的手指关节，发了条消息过去。
【小小布：哈喽，我是萧绡，上午我们刚见过面的。】
矜持地等了十分钟，没有任何回复，萧绡咬住嘴唇，想再发一句“睡了吗”之类的，又觉得太轻浮了，想想还是关了界面，睡觉睡觉。
周日一整天，展令君都没有回复消息，这让萧绡有点不高兴，这人实在是太不敬业了。
又是工作忙碌的周一，萧绡一边吃着早点一边往设计室跑，昨天晚上熬夜做图，又起晚了，去地铁站时前一班刚好走。在这分秒必争的上班高峰，错过一班地铁仿佛错过了整个世界，萧绡看看手机，已经九点过三分了，方姐估计已经在设计师门口叉腰等她了。
上一任的室长并不这样要求他们，一直是弹性工作制，只要把自己的工作做完就可以。但方向钱却不行，还跟总监提了几次要装打卡机，弄得设计室里怨声载道。
作为一个靠灵感为生的设计师，这样如同小学生一样按时上课的规矩让萧绡非常难受，从小她就怕老师，好不容易工作了竟然还要重复童年的噩梦。站在ＬＹ的大门前，忽然生出一股掉头就走的冲动。
“叮咚！”手机提示有微信进来，萧绡拿出来看，“展令君Ｓ”这几个字瞬间让烦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展令君Ｓ：非工作时间不回消息，还有，你睡得太晚了。】
低头快速回了一条，萧绡的嘴角忍不住带上了笑意。
【小小布：那你什么时候算工作时间？】
【展令君Ｓ：周一、三、四、六，9:00-20:00】
萧绡走出电梯，果然看到方向钱站在设计室门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想起自己发病的那天，高烧到浑身打颤，拿笔的手都在哆嗦：“领导，我好像又烧起来了，能不能先走？”
“不行，把你的工作交接完！你不是明天就住院了吗？一住半个月，不交接清楚我们的工作怎么进行！”
捏着手机，萧绡突然顿住了脚步，仿佛没有看到门前脸色难看的方姐，又发了一条过去。
【小小布：工作到八点呀，那我可以下班之后去找你了。】
【展令君Ｓ：今天或者周三，你过来一趟，记得把病例带上。】
病例？咦？萧绡眨眨眼，好像有点不太对。
第6章 反击
还不等她想明白，方姐那几乎化为实质的怒气已经扑面而来，打断了萧绡的思路，“九点零七分了，我们的萧设计师是越来越大牌了，连踩点来都不行了？”
来这家公司半年，方向钱最看不惯的就是萧绡，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在艺术指导那里得宠，经常迟到不说，干活干一半会突然跑到楼上去，说是要去试衣间帮忙，间接向她示威。人又娇气得不行，管严了一点，竟然还生病了。
方向钱的音调有些低沉，按照声部来算的话，应该属于女中音，丹田里仿佛放着一个大瓮，她一开口，整层楼都能听到。女装设计室里的其他人纷纷看过来，无数道视线在萧绡和方姐中间逡巡，就像小学时候看到老师批评同班同学，看热闹的居多，帮忙的一个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