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大盗已经被万年青杀死了!

一阵海啸般的笑声卷了过来,飞沙走石,海中的水生植物被活生生地撕碎。笑声之后,跟着一句话,万年青那个废物骗了你们,因为我骗了他。

我问,你在哪?

我在深渊神殿,既然来了,你们就进来吧。

这片神殿群是连接在一起的整体,我们进去后,感觉有一种神异的力量把外面的海水屏蔽了,周围冷清略显黑暗但是可以辨别物体。四周的墙壁轮廓分明,有的地方长着黄色黑色的毛,可见年代的久远。

聆听对着空旷的大殿问到,你在哪?

在你的前方。

从四面八方传来了声音,声音撞击在大殿的墙壁上来回激荡,我们听到了无数声的回音,在你的前方,在你的前方,在你的前方。

聆汐佩剑快步朝前走了很多步,可是空无人烟。突然飞出七八只剑来,陆续地插过来,聆汐早有防备,举起神兵精碧神剑横扫过去,潮汐般的蓝光汹涌喷薄,把那七八只剑分成两排斜插在了斑斓的墙壁上,然后看到那些剑破裂后化做碎片掉落到地上。

深渊大盗,你暗中害人,真没胆量。

聆汐刚刚说完,一位持狼牙棒的男子从石门走出,褐色的披风垂在地上,轻舞飞扬。

他说,不是深渊大王,刚才是我投的暗剑,小小见面礼,不成敬意。

汐说,你是谁?

深渊神殿四大护法之一,毒蟾子。

我问,深渊大盗呢?

大王已经等你们多时。

带我们去见他。

请跟我来。

可是就在这一瞬间我看到了他手上的动作,我把黝骨神剑轻微地在聆汐前一挡,“砰砰”一颗珠子打在剑身上,反弹到了地面上,蹦跳了几下。

我们警戒地后退几步,裘袍向上不停地翻滚犹如展翅的情侣鸟。

男子目光狡黠,他高高举起一把狼牙棒,身体一抖,飞溅出密密麻麻的颗粒,颗粒周围笼罩着绿色烟雾。速度快的我们都没有来的及防备,我听到聆汐咳嗽了一声,然后蓝色的灵光才迟迟地流淌开来。

男子朝我们走来,他洋洋得意地说,你们中了蟾毒,死定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男子的身躯突然凝固住,一动不动地如石雕一样,眼神绝望惶恐。我们盯着他,他朝着我们的方向说,为什么要杀我?

我们回头看去,在我们身后传来了一阵柔缓苍老的声音,那声音说,你连他们百毒不侵都看不出来,不配效忠于深渊大王。本来深渊神殿只有三大护法,你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幌子,你这种货色到处都可以找到。

毒蟾子死在地上,眼睛依然睁着,忧伤中带着失望。它的身体发生了变化,在躯体周围突然结了一层厚实的冰,寒气氤氲而上,看山去就像是被埋藏在南极冰海很多年的化石。

脚步声传过来,逼真诡谲,几乎可以想象出声音的轮廓。我和汐异口同声地说,难道深渊大盗出现了?

我们回头看去,一位身穿碧绿战甲的老人坐在拐角处的石柱之上,目光淡薄飘渺,透明的披风凌空散开。他说,我是大王的资格最老的护法,冰龟子。

我说,你杀了你的同胞!

冰龟子说,年轻人,如果你是我,你也会的。毒蟾子的灵力一般,只擅长用毒,可是毒对你们来说毫无用处,如果不杀死他,万一他贪生怕死,被你们逼着找到主人,岂不是得不偿失?

我问,你的主人在哪?

冰龟子说,我临死的时候会告诉你。

我眼睛微微一闭,银色的睫毛落落垂下,傲慢而荒凉,我说,我不想难为老人。

他的笑容爽朗而恍惚,他反问说,你以为你可以杀的了一位只一招就要了毒蟾子的命的老人吗?

我没有说话,周围寂静的如死去一样,在沉寂中蕴藏着天大的杀机。老者又开始笑了,笑的很像一位老练的流氓。

一场战斗马上开始,我和汐的灵光会聚在一起,呈波浪壮喷向坐的恢宏石柱上的老人,却意料之外地全部被他身上那副碧绿盔甲反弹回来,打在我们身上,我和汐嘴角都微微流血。

老者眼睛垂垂合上,他称呼我们,年轻人。

我和汐再次燃烧起灵力,头发在海风中猎猎飞扬,发出更强大的灵力波,可是灵光打在他的盔甲上就如被捻碎的花瓣撒落一地,然后倾斜着返回来攻击我们自身,我们有种被冰封住的感觉,浑身散发着冷气。

老者说,老夫这身盔甲叫仇恨之甲,用千年龟的坚甲在极南冰山之巅磨练而成,你越是对它攻击的猛烈,它反噬的威力就越大,正如人世间的仇恨越结越深,冤冤相报何时了。

聆汐漂亮的睫毛向上翘起,她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有仇不报非君子。

冰龟子笑着说,年轻人,你们继续。

我举起黝骨神剑,黑色的光如夜幕坠落,铺天盖地地燃烧起来。老者闭上眼睛,沧桑地说,黝骨神剑,觉醒的噬魔神力可毁天灭地,可是对于一个内心没有魔的老人来讲,还有什么威力可言?

老人的话像冰凌砍在额头上,我痛了一下,他说的不错,黝骨对于一个内心没有魔的老人来讲,还有什么威力可言?黝骨劈过去的时候,老人安然无恙。黑色的光芒渐渐被那副碧绿盔甲返回。在他身上,我感觉不到一点杀气。

聆汐朝着那根石柱走去,及地的长袍飘扬在身后,头发凌空散开。

我说,汐,不要过去,危险。

汐说,已经不可能了,他把注意力都用在你的黝骨上,却疏忽了与黝骨齐名的精碧。

我朝石柱望去,老者从石柱上摔下来,躺在石柱的影子里,我们走到老者面前,看到他双手抱住插在身上的精碧神剑,血液从指尖流淌而出。

老人眼神憔悴而惊异,他说,我身上的是什么剑?为什么可以穿破仇恨之甲?

汐从老者身上拔出精碧,剑刃却滴血不沾,汐说,这把剑是和黝骨齐名的精碧,精碧觉醒后的速度,是常人看不到的,有着穿越任何障碍的神力,你的仇恨之甲也保护不了你。

老人挣扎着说,这是老夫的疏忽,灵域四大补天神器,没想到你们手中就有两件。老夫死前能够大开眼界,死得其所。

聆汐说,前辈,你不会食言吧?你说在你临死前,可以告诉我们深渊大盗在哪。我们不但不会杀你,还会为你疗伤。

老者说,老夫当然言而有信,你们继续朝深处走,会遇到一扇烈火门。烈火门需要寒冰钥来开启,寒冰钥就在我身上,你们帮老夫取出,我来告诉你们怎么用。

聆汐说,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老者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们不信就罢了,让老夫一个人慢慢死去。

聆汐谨慎地盯着老人,我伸手寻找寒冰钥。

寒冰钥犹如匕首那么大,透明色,银色灵光流淌在四周,寒气逼人,我把它放在老者手中,老人因为流血过多,已经说不出话,他的声音很小而且模糊不清。

我正要凑过去听,聆汐拉住我,我懂她的意思,她怕我中老人的诡计,在不防备中受他暗算。

眼睁睁看着老人咽下最后一口气,他挣扎着用持寒冰钥的那只手,指向大殿中央冰雕上雕刻的文字。我和汐站起来,朝着冰雕奔去,聆汐在我身前,还没有到冰雕跟前,汐突然转身,把我推到一旁,我看到寒冰钥飞来,贯穿聆汐的胸膛。

第1卷 第二卷 花城篇(25)

石柱下的老人伴着最后一阵笑声,垂垂死去,化作冰雾后只留下那副碧绿色的仇恨盔甲。我们还是低估了他,他想在临死的时候找个人来陪葬。

我抱住聆汐,眼泪簌簌流下,我说,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要替我挡这一劫?

聆汐的睫毛已经结上一层薄冰,脸色苍白但笑容满面,泪水湿润了我的眼颊,我握着她冰凉的手,她体内的寒冰钥化作刺骨寒气,流遍全身。纤细的身体笼罩一层冰丝,冷雾氤氲开来,她告诉我,觞,我好冷,好冷。

我没有说话,抱着她,泪水垂垂落到她干净的裘袍上凝结成冰粒。我听到她在我的肩头说,觞,我好冷。

我把自己的灵力燃烧到极限,金黄色的光芒形成一股圆罩,把我们包裹住,希望她可以温暖。

我抱起汐朝着老者曾经坐过的石柱走去,聆汐波光粼粼的长发顺着我的胳膊徐徐散开,拖到地上。我捡起仇恨盔甲,给汐披上,希望战甲可以使汐更安全。

看着她痛苦的样子,我眼睛里燃气怒火,一股黑色的光球从我的体内崩出,黝骨神剑觉醒后立到空中,化作无数的剑影,剑身涨了几十倍,一直延伸到大殿的尽头。剑气把这座大殿的穹顶震的坍塌,恢宏石柱在我们身边倒下。后来才发现被老者指的那冰雕其实是被寒冰封冻住的真人,面容模糊,已经无法辨认。

我抱着汐,在强大的灵力结界的庇护下,朝着大殿深处走去。她缓缓睁开眼睛,浑身冰凉,鲜血从嘴角汹涌的流出来,洒到地上如凋零的红花。她说,觞,我好冷。

不久后,我把聆汐抱到一个角落,我点起了火,那样她可以温暖,可以减少痛苦。火很旺盛,火舌都汹涌如巨浪一般把我的战袍吹的向身后扬去,我们的影子在火焰下凄清地飞舞。可是聆汐却依然说,觞,我好冷。

觞,我好冷。

我听到心里,心像被雪花壁上伫立的冰凌刺穿一样。我一手把她抱的更紧,另一只手朝着火堆加柴火,火焰又高高迭起,她还是对我说,觞,我好冷。

我看着她白皙但被寒冰钥的阴寒冻的已经发蓝的脸,心如刀绞,不自觉地泪水噙在眼角。我燃烧的金黄的光芒流过她的发间,像穿梭的缕缕阳光,和煦温暖。握起她的手,我在把自己的灵力传输给汐。聆汐垂垂地说,不要,那样会把冰寒传给你,不要。

我抚摩了她铺满一地的长发,我说,没关系,我只是希望你能温暖。

她紧紧地抱着我说,你怎么这么傻,我死了就死了,可是你却不能。我死了就不用嫁给万年青了,我死后会化做情侣鸟,在释爱海苦岸边为你歌唱为你祈祷。

她的眼泪流淌在我的脊背上,我没有再说什么。慢慢地感觉到自己的体内在萌生一种撕心裂肺般的冰冷。我看了看自己的手,不敢相信自己的手竟然罩了一层冰霜,而且越来越厚,我清楚,等到冰霜腿去的时候,寒气就已经侵入血液侵入五脏六腑了。

我说,我们一起死去,死后一起化做情侣鸟,摆脱这个淆乱的世界,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每天和朝阳同起,每天翱翔在释爱海的上空看云卷云疏,每天翩跹在水天相接的海平线尽头感受潮起潮落,每天掠过苦岸,盘旋在痴河边看辉煌壮阔的无境瀑布,让瀑布做我们的窗帘。

觞!她说不出话,只是重复着我的名字,觞。

和自己真心喜欢的人死在一起是一种很幸福的事,我痛痛地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黑色的幕布氤氲拉下,我重温起过去的故事,那些往事如扑面而来的海风,夹杂着淡淡苦咸吹乱我们的发梢。过去有几次,我们幸运地脱离死亡边缘,不知道这一次我们是否依然侥幸,假如冰寒侵入五脏六腑,我们会化做大殿里摆设的冰雕,正如冰龟子临死前指向殿中央的那座。

接着又想到父母,姐姐和流弊,现在他们怎么样了呢,自己已经被逐出家族一年多了。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我的亲人,现在他们是不是在牵挂着自己呢?父王,您虽然打了我把我逐出了家门,可是我并没有恨你,您还好吗?是不是国事还那么繁忙?母后您的心肠最软了,看到花瓣凋零都会难过地掉泪,您会不会为远在他乡的儿子伤心的泪流满面呢?姐姐,您还在为了您喜欢的人在红楼弹奏曲子吗?人们不理解你,觞理解你,觞在花城会一直打听他的下落,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还有弟弟流弊,以前是哥哥不理解你一直错怪着你,希望你能够原谅哥哥,真的很怀念我们小时侯在一起的时光,还记得你拉着我的手对我说,哥,我们到后花园一起看花开花落。

外婆呢?

外婆您知不知道觞每天都在思念着您,每天都在做梦梦见您复活回到了觞的身边,梦见您拄着花藤权杖站在我面前,梦见您微笑着注视已经比您高两个头的我,梦见您哭了。外婆,您知不知道觞在没有您指导的道路上走的多么艰难多么孤独吗?外婆,觞真的想念您了。觞会一直寻找三生卷,揭开两生花的秘密,把您复活,让您的长发飒飒飞舞在早上和煦的阳光中,听您给觞诉说古老的传说。

想到这里,我已经泪流满面了。

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风把火堆吹的破碎,零落地分散到地上犹如焚烧的花朵。聆汐已经安然地睡过去,躺在我的怀抱中,蓝灰色的长发披在我的肩头,修长的睫毛贴在眼帘下,余留的泪珠晶莹剔透,熠熠发光。

我低沉地说,谁?谁打扰了她,我就叫他死去。

然后我把灵力燃烧到极限,希望我的灵力光环可以取代火堆,希望汐睡熟后,不会感到寒冷。

周围很静,突然传来一阵潮水般的笑声,笑声中夹杂着袅袅话语,想不到你也是个痴情男儿。

你是谁?

深渊大盗。

来干什么?

为你们指路。

又是一阵笑声,这次笑的的深沉成熟,犹如老人晚年怀念往昔时洒脱的笑。

你笑什么?

我为有你这样的知己而欣慰,想当年,老夫也是和你一样痴情。可是后来发现痴情的人都很傻,容易被人家玩弄感情。

那是因为你看错了人。

深渊海盗的声音突然像冰雪融化了一样,消失的九霄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