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很静,呼吸声逼真分明。

我问莫逆将军,这座神殿由谁看守?

莫逆将军说,由末将负责巡逻,刚才看到神殿稍有诡异,就赶来了。

那么外人容易进来吗?

除了巡逻人员和皇室重臣,其他人很难进来。

你有没有看到有人进来过?

没有,如果有我会禀告公主殿下。

聆汐走到他跟前说,真的吗?

他低下头,他说,回公主,末将不敢欺骗您。

汐说,莫逆将军,那就是你的失职,有人进来过,你却没有发现。

莫逆将军跪在地上,末将罪该万死!

聆汐严肃地说,把莫逆将军拉下去,关入回归天牢。

走上来两个侍卫,拉起莫逆将军的胳膊,莫逆将军无奈地摇摇头,他说,只要是公主下令,末将绝无一句怨言,公主,保重。

聆汐对着所有的侍卫说,你们都退下,到殿外巡逻守侯,等候传令。

侍卫们的脚步沉重,火光被侍卫们带起的风吹的袅袅飘摇。突然,聆汐对最后一个侍卫说,你站住。

那个侍卫身体颤抖着转身,跪在地上说,公主殿下。

聆汐说,把你的火把留给我。

侍卫松了口气,聆汐接过火把后说,你退下吧。

我走到汐的跟前,接过火把,火焰高涨映红了她白皙的脸,像包裹着晚霞。她的眼睛里弥漫着散乱的火光,却有种冷清的感觉,看着她犹如细碎冰凌的银白睫毛,凉意从我肩头一直滑到心底。

我手持着火把,火焰燃烧在她的身后,汹涌珠的光更温暖地流淌过来。她抱着我说,觞,我真的好怕,怕有一天你离我而去,真想时间在这一瞬间停止。

聆汐的泪水滚烫地洒在我的脊背上,仿佛被火焰烧烤过一样。我说,我们不会分开,不会的。现在万年青死了,没有人能阻止我们在一起。

聆汐说,正是因为他死了我才更怕,因为莫逆将军一口咬定是你杀了万年青,换成别人我就不这么害怕了。

我把火把扔在了地上,双手抱着她,火把在神殿里滚了不远,依然顽强地燃烧。我们都闭上眼睛,感受着夜的朦胧和对方的温柔。很久后,我问汐,你说到底是谁会闯进来动汹涌珠呢?

她不做声,朝着殿外看去,神殿外面有一个女子的影子,诡谲飘渺如舞动的噩梦。

女子的身影渐渐走近,长发飞扬在夜色里,火把映红了她的脸庞。我对着那个女子说,依虹。

依虹把火把拣起来,朝着我们这里晃了晃,聆汐从我怀抱中轻轻挣脱开,她说,虹妹。

依虹摇了摇头说,我来的真不是时候,破坏了你们的好事。刚才偷偷进来的时候,没来得及玩弄这珠子,现在可以了。

我惊异地问,刚才是你闯进了大自然神殿?

对,是我。你问问聆汐姐姐吧,是她叫我进来的。

我疑惑地看着汐,汐说,不错,这是我和依虹商量好的。

为什么?

依虹说,聆汐姐姐叫我偷偷进来假装对汹涌珠图谋不轨,就是为了治莫逆将军的失职之罪,他可是负责大自然神殿的安全,出了事情就得担着。莫逆将军有了罪打入死牢后,就没有机会指控你杀了万年青。为了你,聆汐姐姐会不惜一切。

火光泼到聆汐秀气的脸上,我看到她湿润的眼角像落上露珠的花骨朵。我为她擦去泪水,她倾斜着依靠在我的肩旁。我听到依虹说,好羡慕你们,如果我和敛衾也……

说到这里,依虹突然把手捂在嘴上,好象走漏了天大的秘密。

夜很黑,火把在神殿里奄奄一息。

第二天,我和汐穿梭在落花园里,五彩缤纷的花瓣被风吹起,粘满了我们干净漂亮的战袍。这让我想起了我家王府的后花园,只不过后花园的花朵没有这里开放的鲜艳辉煌,也没有这里凋零的如此快,昨天开的花在今天纷纷颓败,是重生吗,是对新生轮回的期盼才走的如此匆匆吗?

聆汐手捧起几片花瓣说,其实很多人的命运就像这些花瓣,来的匆匆去的匆匆,黑暗,去向黑暗,如一场让人刻骨铭心的梦。

她把花瓣捻碎,然后轻轻地吹出去,破碎的花瓣翩跹在空中。

我说,如此美丽的花朵,有多少人懂得欣赏和怜爱,只有一种花人们特别感兴趣。

你说的可是两生花?

两生花一直是个迷。

三生卷找到以后,就不会是迷了。

汐,你真的相信世界上有三生卷?

我也不知道,其他人都在不辞辛劳不择手段的寻找。

那必定是个传言,谁也没有见到过。

觞,我们会不会找到三生卷?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随缘吧,就像突如其来的感情,勉强不得。多少人为它疲于奔命,可是到头来一无所获。这个世界的迷太多了,比坏人还要多。

什么是坏人?

其实人本无纯粹的好与坏,人会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场合扮演不同的角色。有没有听过这句格言:人之初,性本善?

她点点头说,我5岁的时候就听过了。

我拉起她的手徜徉于落花园,穿过数条小径,踩着离离野草。眼前飘飞的花絮就像我们的心底凝结的伤丝。在一处汉白玉御椅前,汐坐下来,手持知音箫,吹着忧伤而华丽的曲子。无数的红颜蝶从四面八方飞来,围绕在她身边,扇动着流光溢彩的翅膀。

大国师从远处走来,跪在汐面前,老臣给公主殿下请安。

聆汐收起箫,站起来说,国师请起,您老不是忙着查找证据吗?

回公主,可是老夫突然发现莫逆将军不见了,听手下说是您把他扣留了。

不错,他犯了失职之罪。

是另有其他原因吧?

放肆!

大国师微微鞠躬说,老臣不敢,既然这样,那干脆把他杀了算了。

聆汐眼睛微微一合,沉思了片刻说,你先退下吧,本公主自会还他个公道。

大国师走后,一大队自然族侍卫来到落花园,跪在猎猎风中,他们说,公主殿下,莫逆将军是好人,莫逆将军是好人。

风飒飒地吹着满园的落花,像是犯人委屈的,聆汐望着这些帝国的勇士,转过身,沉思片刻,背对着他们说,把莫逆放了吧。

很多天后,我陪着聆汐到了回归天牢,天牢并不像巫帝国的黑暗炼狱一样阴森恐怖。回归天牢是建立在寒岭山腰,整个天牢埋在隐蔽的悬崖峭壁上,布满了闪烁着灵光的荆棘花藤,很多囚犯被那些美丽的花藤捆绑着躯体。有的睡囚犯在巨大的花朵中,聆汐说那是囚禁之花,有冰花火花之分,被囚禁的人忍受不住痛苦只好昏迷过去。

一路上经过一道长长的昏红走廊,在走廊站岗的守卫见到聆汐后,渐次把交叉的长枪分开,露出一条畅通无阻的路,我们来到一处蘑菇状的牢房,守卫跪下来说,给公主殿下请安。

聆汐说,你起来吧,莫逆将军还好吧?

守卫说,将军他很好。

把荆棘之门打开。

长满刺的花藤门像触手一般地往两边收缩,最后我们看到莫逆将军憔悴地坐在枯萎的君子兰花瓣上,喝着闷酒。

聆汐说,莫逆将军。

他抬起头来,脸上略微带着蜘蛛网,黑色的头发遮盖了双眼,他没有反应,依然喝着闷酒,让人觉得很沧桑。

聆汐对守卫说,把他放了吧,本公主恕他无罪,他是个好人。

在莫逆将军出狱的第二天,他就离奇地死去了,死在鲜花丛里,面容恍惚如雾气。他身上没有一处伤痕,可是有女人身上的胭脂味道,像是死在女子的手上。他的死震惊了整个花城。

第1卷 第二卷 花城篇(29)

大国师制造谣言说是我杀了莫逆将军,想杀人灭口毁灭人证。闹的整个花城人心惶惶。由于没有确凿的证据,真正的凶手还是个迷。杀死莫逆将军的人到底想害我还是想帮我,一切只有等待。

半个月后,王和依虹才从荒凉贫瘠的北方大漠归来。我伫立在大自然女神像的皇冠上,看到花城的子民都跪在大街两旁,为我们归来的王朝拜和祈祷。王还是那么冷俊挺拔,还是那么气宇轩昂,英气逼人。

我们在大殿上见到了王,王对我和聆汐说,你们铲除了深渊大盗,为帝国立了赫赫战功,朕在这里代表整个自然族向你们表示真诚的感谢。以后朕会专门设宴为你们庆贺,为寒玲帝国的未来庆贺。

然后王把目光转向了各位大臣,王说,朕不在的这些日子,可发生过重大的事情?哪位爱卿有事要奏?

说完后,每个大臣都面面相觑,好象有什么要说却不方便说。大国师站出来,他对王说,事关重大,在朝上说不清,请王您亲自过目。大国师把一本羊皮卷奏折交给王。王皱了皱眉头,异样地看着大国师。几乎所有的大臣都站出来,人人手中有一相同的奏折,都交给了王。

王咳嗽了一声说,朕会好好看的,这么多大臣上同一分奏折,看来事情确实关系到了帝国的安危。

我感觉到几乎所有的大臣都投来敌视和排挤的目光,目光冰冷刺骨。大风从门外汹涌地奔跑进大殿,撕扯我的战袍。我听到王对我说,流觞,依虹在雪花壁前等你,你现在去找她吧。

汐对我点点头,我转身走出空旷的大殿,脚下的星落光环绵延在地板之上,把我的身体照的绚丽。

雪花壁依然飘雪不断,永不停息地下雪。无知老前辈跪在雪地里,被捆绑在孽岩上如一只被猎人捕获的啸雪鸟。依虹伫立在风雪中,并没有打开灵力屏障,所以落雪已经堆满她的肩头,大风扫过,肩头的积雪落下去如脱落的白发。

我走到她面前,她回头,然后泪水就流了下来。

我问她,为什么哭?

她扑到我的怀抱中说,流觞哥哥,只有你知道我对敛衾的感情,我请无知前辈为我们占卜,可是无知前辈说希望渺茫,有缘无份。难道敛衾不喜欢我?如果不喜欢我那在守林城的时候为什么救我?敛衾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抚摩着她的头发说,敛衾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但是他很孤独寂寞,现在无亲无故。敛衾的感情不会外露,人们兜他无情,无情是一个王牌杀手必备的素质。可是无情的人一旦有了情就会异常强烈。

依虹脉脉含情的说,我真搞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他,他可是一个曾经要杀我的人,感情这个东西太奇怪太奇怪了。

我劝道,其实无知前辈说的也不一定准确,我相信有情人终成眷属。去为你自己的幸福争取吧,我会为你祈祷,经受挫折的爱情才来得刻骨铭心。

依虹离开后,我朝着无知前辈的方向走去,雪花不断飘落到我的战袍上,我伫立在猎猎风中说,前辈,依虹和敛衾真的有缘无份?

前辈摇摇头说,他们可以在一起,也挺有缘分,可是需要付出的太多太多。老夫认为不值,老夫很疼依虹所以才骗她,叫她干脆死了这条心。她可是大帝国尊贵的公主,什么样的男子得不到,为什么偏偏为了一个异族杀手付出如此之多。

付出有多么多?

很多很多,多的无法想象,人总不能只为了真爱活着,人也总不能只为了自己的感情活着,她的付出会害了很多人,当一位公主爱上敌国的杀手的时候,灾难就会不可避免地发生。如果那样的话,她是很自私的。

如果这么想来,我也是很自私的。我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离开了自己的祖国离开了自己的亲人,失去了很多东西,伤害了很多人。

对,你才意识到吗?孩子。

老人说我是孩子的时候,我心头一酸,只有外婆才叫我孩子,外婆的影子重现于脑海,抹都抹不掉。想到外婆的好,我几乎要流出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