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当年的孩子长大了,长大后带着思念回来了。

路过帝国红楼,红楼还是歌舞升平,纸醉金迷,依然是整个帝国最热闹的地方。一切似乎没有变,这里是风流人士的乐园,在这里可以忘记一切,躲避一切,尽情地享受这个花花绿绿的世界带来的快乐。我对薰衣草和星移说,你们先在外面等我,我去找我姐姐。他们说,遵命,殿下。

我原以为姐姐还在帝国红楼,可是我错了。我走进红楼,老鸨看到我,揉揉眼睛,惊异的说,世子,您可是多年都没来了。我说,我想见我姐姐。

老鸨笑笑说,流言郡主已经不再做艺了。

姐姐在哪?

流言做了太子妃,居住在恢弘的皇城里,这孩子可能是想通了。苦苦等了那个人这么多年,到头来等来了一场空,时间都是白白浪费了,现在想通了还不晚。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种落寞的感觉,应该是为姐姐的改变高兴才对,可是我高兴不起来。我只知道,姐姐不在是艺了,姐姐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子妃。我终于明白姐姐在天池说的最后的守候是什么意思,姐姐要嫁人了,嫁给了她不爱的人。

还记得那次在护法大殿上姐姐和垂帘的那段对话:

大胆,竟敢对本宫如此无礼!

就算是当今的陛下和教皇也对我敬重三分,别说你一个小小的贵妃,你不想想,你在巫帝国排老几?当我成为巫帝国皇家资深大站的时候,你还是个丫鬟。

流言,你现在只不过是个艺!

如果我想,可以立即成为太子妃,以后还会成为巫帝国的皇后,你信不信?可是,你无论再怎么谄媚,再怎么讨好陛下,也取代不了明畅母后尊贵隆仪的位置,成为皇后。

姐姐在我的心目中的角色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是根坚锐的精神支柱,而且神秘的让人琢磨不透。在我陷入沉思的时候,有人拍了我一下,原来是黄竹长老,他嘴上叼着一根烟,衣着比以前讲究,身穿一袭华丽的锦缎袍子。我感到很意外,我说,你怎么在这里?

黄竹长老拿下烟,笑笑说,红楼的老鸨阂有着多年的交情,这次来是看看她这个故人。还是巫都好啊,繁华,而且有地方享乐。我问他,你以后是不是想留在巫都?

我是这么想过,不知道未来会有什么变故。

你在石林城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肯定会幸福的。

你这话我喜欢听,来,今天我请客。

好,我把星移和薰衣草叫进来。

和黄竹长老叙叙旧后,我独自徜徉在红楼的建筑群里,那些摆设和建筑和以前一样,也没有显得陈旧,这里毕竟不是界城,没有经受战乱的践踏,一切正常地运作。想起了花心姐妹,又想到了他们母亲的死,看着眼前的假山,假山前的小池塘,仿佛又听到了花心姐妹的笑声,化作池水的涟漪,荡开去。

我继续朝前走,当我站在红楼顶层的栏杆上回忆的时候,我看到红楼的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姐姐在很多人的簇拥下,莲步走进红楼。人们恭敬的称呼姐姐,太子妃殿下。姐姐依然保持着那种冷傲淡然的神情,她说,免礼。

我走下楼去,姐姐看到我后,叫着我的名字,觞。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从小到大,姐姐一直这么亲切的称呼我,觞。我说,姐姐,您成了太子妃。

姐姐眼睛微微闭合,伸出手来,她说,自从我从石林城回来后,我就成了太子妃。无论我是什么,都是你的姐姐。

我说,姐姐,您为什么要做太子妃?姐姐说,你还记得风在天池的时候的遗言吗?她要我好好的活着,要我嫁给喜欢我的人,要我做太子妃。风最希望看到的就是我活的幸福快乐。我爱他,所以答应了他。我说,可是姐姐,我看的出,您活的并不是很幸福。

姐姐的眼角有些湿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到了风死去的那一幕。可是姐姐还是止住了泪水,还是一脸坚强的说,我在努力使我活的幸福快乐,只要这样才能安抚风远去的亡灵,才能使他放心。

姐姐的每句话都不离一个风字,可见风在姐姐心目中的地位是多么高。

觞,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听到父王病重的消息后就赶来了。

谁说的?

父王没有病重吗?

没有。

突然觉得新的骗局又在演绎。姐姐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她说,巫都还存在很多不安全的因素,觞,我们姐弟要齐心协力一起把这些讨厌的东西肃清。我说,我现在长大了,很多东西并难不倒我们。

这才是我的弟弟,跟姐姐到皇城去一趟吧,有个人很想见你。

明畅?

除了她还有你谁这么惦记着你?

我想先回家去看看父母,很多年没有见他们了。

姐姐转身离去,身上的绫罗绸缎飞扬在空中让人觉得华美,姐姐身上的体香遍布大街小巷,路上的人依然谈论这姐姐一次又一次的令人惊奇的抉择。姐姐似乎永远都是巫都的焦点,我不敢想象焦点的最终命运是什么。

第1卷 第三卷 净土篇(32)

这条大街在记忆里是那么熟悉,记得很多年前,我在这条街上遇到了很多朋友,而现在有的死了,有的成了敌人。那些往事像干裂的风一样划过,刺痛了肌肤。

流王府依然是那么气势磅礴,记得我离家出走的时候,也像现在一样,那棵参天的林荫树不断地掉落枯黄的树叶。飞鸟的叫声从头顶仓皇地划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从前那个萧索的日子。

守卫看到我后,拦住了我。这些守卫的面孔都是陌生的面孔,这数年来,不知道守卫换过多少班了。我望着久违的大门,低声地说,岁岁年年花相似,年年岁岁人不同。

我推开他们,径直地踏进大门,院落里林荫树下的身影晃入眼帘,那么熟悉,那么孤单。我对那个人影,颤抖地叫着,母后。

母后转过身来,白发添了很多,她看到是我,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下来。她叫着我的名字,觞,觞。

一只布谷鸟惊慌地飞向天空,震落片片的枯叶,落在母后已经泛白的发间。我说,母后,我回来了。

母后伸开手,高兴而忧伤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看到她的眼角滴下了滚烫的泪水,我们母子已经数年没见了。我走到母后身边,我说,这些年来您和父王还好吗?

母后说,你父王已经决定退出政坛了,今早刚去皇城向陛下奏明。他说,自己老了,在朝中有些力不从心了。他还说,自己为皇族卖命这大半辈子,到头来没得到什么,反而把你这个孩子赶出了家门,实在不应该。他老是忏悔,而我对他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说,过去的都叫它过去的。我想知道是谁飞鸽传书说父王病重的?

母后说,其实你父王没有病,你父王经常说最大的愿望是想再见你一面,和你好好聊聊天。于是弊就传给了你假消息,说你父王病重,只有这样你才会回来。这些年来,弊懂事多了,他不再和你争夺什么,因为他该有的都有了。

我突然感到很欣慰,原来这些都可以改变,只是改变的有点晚。我说,等父王回来的时候,我好好和他谈谈,我们父子两个好像从来没有敞开心地谈话。

母后微微一笑说,你们父子两个会有说不完的话。我说,是啊,是有说不完的话。

可是这个美好的愿望最终都没来得及实现,当天下午传来了父王的死讯,这件事让我悲痛到了极点,而又觉得惋惜,绝望。

父王的尸体被人发现在皇城到流王府的路上,我和弊还有姐姐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而母后则晕倒在家里。尸体上凝结了寒霜,父王眼睛半睁着,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也许是对这个花花世界还有几丝留恋。父皇的死让整个帝国惶恐,年事已高的陛下听到这个消息后都流出了泪,毕竟父王曾经救过陛下一命,而且父王对皇家忠心耿耿,对帝国的强盛有着不可忽略的功勋。皇家立即展开调查,查找凶手。

陛下为父王举办了隆重的葬礼,仪仗队,伞队,奏乐队的规模不下于皇族人的葬礼。大祭司念着古怪枯涩的《招魂》祭词: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舍君之乐处。魂兮归来!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那些忧伤的曲子穿梭在巫都的大街小巷,我,弊,姐姐穿着白色丧服,护送着父王的灵柩入土,白色的纸片落满萧索的大街,我仿佛听到父皇的灵魂在云朵之上向我招手,对我说,觞,以前是父王对不住你,原谅我。

心中有种莫名的悲痛和遗憾,眼里的泪水仿佛被蒸干,内心深处仿佛失去了支柱。父王死后的很多天,一直找不到线索。在异域酒家,我看到了聆汐和空谷足音,原来他们也来到了巫都。他们还是坐在当年坐的那张位子上,这一幕如拉开的古老画卷一样,和很多年前的那一幕太像了。

我走过去,我说,汐,空谷前辈,你们也来巫都了。

汐说,我们刚刚到巫都,这次来是为父皇而来,一定要查清父皇的事情。

我说,上一次你来巫都也是为你父皇而来,才有了后面的故事。

汐感慨说,是啊,演绎的如此太巧合。空谷足音眼睛炯炯有神,瞳仁深处流淌着莫名的忧伤,他喝下一杯浓酒,说,这次如果可能,一定把衔山大帝接回去,寒冷帝国不可一日无君。

一个皓月当空的夜晚,我来到了帝国神庙的许愿台,这个在记忆深处童话般的地方。虽然没有流星,但是我还是默默地许下了愿望,我希望母后能平平安安地醒来。当我离开的时候,表妹青青站在我面前,她叫我表哥。

我说,青青,你怎么在这里?

青青说,我知道关于伯父死的一些秘密。

谁杀了我父王?

我只知道,她今天晚上会来神庙。

青青的嘴上流出血来,倾斜着倒下去,她身后是纠墨和蝶豆。

我说,为什么这么对青青?

纠墨说,她知道的太多了。

我说,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纠墨和蝶豆一起围杀过来,我燃烧起全身的灵力,脚踩着星落光环,金色的结界包裹在四周。纠墨的拢锁把我捆住,我体内的金刚精气朝外膨胀,拢锁断成碎片,我在身前凝聚一道金色的能量球,朝着纠墨和蝶豆滚过去,纠墨和蝶豆躲开,身前的石雕像轰然倒塌,地上的尘土朝着苍穹的方向扬起来。

纠墨和蝶豆一起朝着我冲来,我挥挥袖子,金色的光束把他们弹射到许愿台之下,顺着台阶滚下去,在台阶上留下了血的轮廓。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当年可以被人欺负的我,现在的我拥有着登峰造极的幻术。

青青在我身后挣扎着叫我,表哥。我赶到青青身边,青青无力地说,表哥,我本来想遵照父母的期望,做帝国里最优秀的女骑士,所以我一直很小心,对主人的话惟命是从,这样才会得到主人的赏识,正是因为如此,我做了很多对不住你的事情。伯父的死,我本不该透露,我知道如果透露了,就会有杀身之祸。可是良心过不去,我还是对你说了。表哥,请你原谅我,原谅我。

我握着青青的手,把我体内的灵力灌输给她,我说,青青,我不怪你,你一定要撑住,你不能死去。在我几乎耗尽全身的精气为青青疗伤的时候,教皇出现在我面前,邪恶的影子从很远处一直绵延到我的脚下,如一道石壁的倒影。教皇说,你为了你表妹耗尽了全身的精气,你怎么给你父王报仇,同身为教皇的我决战?

我平静地说,其实我早就知道,在石林的时候你并没有死。

你是怎么知道的?

无知的三颗透骨针深深地打进了你的骨头,可是烧焦的尸体中,三颗透骨针却没有,只是散落在尸骨下,所以烧死的那个人不是你。

流觞,你的聪明连本宫都佩服,可惜的是你却处处阂作对。

告诉我,那具烧焦的尸体是谁?是不是大漠的老国王?

正是大漠的老国王,本宫拿他当替死鬼也是万不得已。

我的预料是对的。

当时你为什么没把我还活着的消息告诉大家?

当时那么悲凉,死了好多人,我不想让他们背着包袱,再次陷入恐慌之中。我希望看到的是他们胜利后的喜悦。

你的无私和你的智慧一样,都令本宫佩服。

我父王是不是你杀的?

教皇没有回答,只是妖媚地笑着,她扬扬手,占星台的石柱,裂成碎块,倒下去,砸在我和青青的身边。我愤怒地望着她,像是望着一个妖魔,可是我更担心的是青青,我怕她再对青青下毒手。纠墨和蝶豆从台阶之下走上来,杀气很重,我握着青青的手,对已经睡去的她说,青青,有表哥在,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教皇拖着黑色的长袍,朝着我走来,走来,脚步声飘渺而诡异,是这片寂静的月色的仅有的声响,仿佛可以把青青吵醒。她说,流觞,你的灵力耗散太多,即使没有天龙圣衣,本宫也可以轻易地打败你,把你置于死地。

教皇的话很犀利,痛痛地刺进了我的血脉,我不知道耗散灵力过多的我可以和教皇相持几个回合。我抬头看她的时候,教皇突然停住脚步,她朝着神殿殿顶的方向喊去,谁?

谁?

谁?

教皇的声音如同波纹一样朝四周扩散出去,四处弹射。轻飘的声音从神殿的殿顶散落下来,像是被风吹落的雪花,那个声音说,教皇,我来和你决战,你的对手是我。

一道白色的影子飞跃而下,站在教皇面前,是鬼面魔女。

教皇不屑地说,又是你?

鬼面魔女揭下那层面具,那张脸让我震惊,一张多么熟悉多么慈祥的脸,那是外婆。外婆的笑容还是那么温暖如春,外婆说,觞,好久不见,你长大了。

我站起来,望着外婆单薄的身影说,原来您就是鬼面魔女?

外婆点点头,不错。

我说,我早该想到的,因为鬼面魔女一直在暗中帮助我,鬼面魔女身上的那种温暖只有外婆您才有,可是您不是在泊山的时候被弊误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