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桥:“……”

眼神古怪地在两人身上来回扫了圈。

电梯门开, 沈靳先进去, 站在控制板旁边,沈桥跟着入内,夏言最后一个进去的, 站在离沈靳最远的角落, 面色看着很平静,与平常无异。

沈桥又偷偷看了眼沈靳,侧脸同样平静,但两个人间, 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电梯很快到办公楼层,沈靳长腿跨了出去,边吩咐:

“老六,江熠如果过来,让他来我办公室一趟。”

“十点例会,我吩咐你准备的会议资料记得备好。”

人已渐渐往办公室而去。

沈桥愣愣地应了声,看着沈靳的背影,又看了看跟在沈靳身后而去的夏言,凑前几步,偷偷拽了拽夏言衣角,压低了声音:“你和二哥怎么了?”

她回可他一个略显茫然的表情:“没什么啊。”

扔下老六,回办公室了。

沈靳正脱了西装往衣帽架上挂,上半身只穿了件合体的黑色衬衫,将匀称结实的身形勾勒得越发禁欲。

夏言看了眼便闭着眼默默偏开了头,同个办公空间,尴尬感更甚,还都不说话。

她实在不知道该找什么话题冲散这种尴尬,默默回了座位,开了电脑,将注意力全落回屏幕上。

“一会儿例会把我前几天发你的那系列作品一起带上。”沈靳突然平静出声,“全部彩印出来,人手一份。”

夏言扭头看了他一眼,“哦”了声,开邮箱整理他发过来的作品,而后去彩印,忙完时已经到会议时间。

今天的会议比较重要,产品正式推出前的一场动员会。

这次没有提问,几乎都是沈靳一个人在讲。

他站在投影仪前,分析公司当前利弊,以及一炮打响的重要性。

最后才是提问时间,对于这次搭载江熠设计作品呈现在展会上,能拿到多少金额的订单量。

“夏言,你先说。”习惯性的,夏言依然是第一个被沈靳点名的人。

夏言不好估算,想了想,保守估算了一个数据:“两百万?”

沈靳看向其他人:“程剑,你呢?”

程剑估算金额和夏言差不多,都不敢往大的估。

沈靳又问了其他几个,全都在一百万左右打转。

沈靳两手缓缓撑在会议桌上,看向夏言:“200万的单子,我们自己拉不来?”

“如果只是抱着200万的目的,我们搭载江熠品牌的意义是什么?参展的意义是什么?”

他眼眸深邃,这么平静看过来时,那天晚上他伏在她身上、吻她的画面很不合时宜地蹦入脑海,夏言尴尬避开了他的眼神,红晕不受控制地,从耳根一点点爬上脸颊。

沈桥就坐她旁边,一眼便看到了她红透的耳根,看会议气氛有些紧张,想着活跃气氛,笑着道:“二哥,哪有提问还带放电的,夏言都脸红了。”

夏言:“……”想掐死沈桥。

沈靳面色如常,看了眼夏言,视线缓缓落在沈桥脸上:“老六,你替她回答。”

沈桥:“……”

沈靳缓缓站起身,眼睛定定看他,重复刚才的问题:“如果是抱着两百万的目的,我们这么大费周章地找上江熠的意义是什么?”

沈桥:“……”

沈靳:“站起来回答。”

对面的老七扔了一个“活该”的眼神过来。

沈桥硬着头皮站起身,他本就一向怕沈靳,会议上的他给人的压迫感比平日更甚,那样的眼神扫过来,他压力很大。

“就几个问题。”沈靳慢慢朝他走了过来。

“江熠的品牌影响力多大?”

“这次的国际家装设计展上,参展的展商有多少?设计作品有多少?直接参与的经销商有多少?预估人流量多少?转化率多高?”

沈桥:“……”

回答不上来,压力很大,偷偷看夏言。

沈靳:“看她做什么?她又给不了你答案。”

夏言默默低着头不说话,生怕把沈桥身上的火引到自己身上,工作中的沈靳让她也压力很大。

沈靳随手翻了翻他的笔记本,轻倚着会议桌而立,看他:“会议前没做功课吗?”

沈桥含糊地“嗯”了声,不敢看沈靳。

好在沈靳并没有施压太久,站了会儿,转身回到了投影仪前。

沈桥像被抽掉了力气,坐回座椅时腿还有些软,心跳得有些快,偷眼看了下夏言。

夏言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手拿着笔,认真听讲。

沈靳拿过马赛克笔,在小白板上写了一串数字,参展经销商总数、参展厂家和设计作品总数、预估人流量,转化率。

“这是综合这几年各大展会流量和订单量评估出的数值。”沈靳笔轻戳着上面的百分比,转身在白板上写了个“5000”。

“五千万。”沈靳轻搁下笔,“我们目标是五千万。”

夏言和沈桥徐菲几个面面相觑。

“综合江熠的品牌影响力,展会的影响力以及转化率,这是最基础回报。”沈靳转身在白板上另写了两个字“造势”,“当然,单靠展会,我们很难拿到这么大数额的订单。展会只是线下,影响力和辐射范围有限。但江熠和展会代表的是权威,我们要做的,是将这种权威影响力从线下辐射到线上。”

扫了眼会议桌前众人:“程剑徐菲,你们负责线上造势,周五给我方案。”

“原材料方面我已经和青艺藤业联系过,老三你负责跟进处理。”

“手工艺人招聘方面。”沈靳看了眼夏言,“你对手工艺技艺有甄别能力,你和我负责这一块。”

“主推产品厂区生产,小配件代加工形式完成。”沈靳看向沈遇,“老五,你在地方上比较说得上话,你和老三负责联络代加工点吧。以村落和家庭为单位就行。”

沈桥举手:“我呢?”

沈靳:“和我们一起找人。”

转身两手缓缓撑在桌上:“产品正式推出去前,禁止任何产品信息泄露,包括设计图纸,推广方案。”

“如果有谁泄露出去了。”视线从众人脸上缓缓扫过,“直接走法律程序。”

“另外麻烦大家上交一份作业,你所了解的,或者听说的,藤编工艺做得比较好的乡镇、村子,或者人有哪些。哪怕是道听途说,也请罗列出来,下午三点交到我办公桌。”

“散会。”

沈靳一出去,沈桥整个瘫在了椅子上。

对面老七憋不住拍桌子笑:“老六,被二哥收拾的滋味怎么样?”

瞥了眼夏言:“人二嫂是二哥欺负得,但是能让你随便开涮的吗?”

第48章

夏言正在整理会议笔记,随手拿起本子冲老七虚晃了一下:“胡说什么呢……”

老七笑嘻嘻地侧身避开:“二嫂你就别脸红了, 刚二哥这赤裸裸的护犊行径, 谁信你们真没什么啊, 是吧,老六?”

沈桥拍着胸口:“受害者不想说话。”

又生龙活虎似的猛捶桌子:“你说你们两个,吻也吻了, 抱也抱了, 二哥连财政大权都上交了,整天在公司,一会儿你侬我侬的,一会儿又装不熟,玩什么呢?”

“可不是。”老七笑嘻嘻接过了话,“大大方方承认了多好。”

手肘又撑着桌子朝夏言凑了过来:“夏言, 老实说, 你和我二哥是不是真在谈?”

“没有。”这个问题夏言还是很能理直气壮的, 看老六老七一脸的不相信, 手指了指门后,“不信你们去问你们二哥,你们二哥的话还信不过啊?”

沈桥:“如果是以前我是绝对相信他。但自从他偷吻你那次睁眼说瞎话后, 二哥现在的话都得打个折扣。”

老七:“可不是。还害我们跟着冤枉了六哥。”

“再说了, 谁敢去二哥面前找死。”老七瞥了夏言一眼,“你看每次开会,连你都对他胆战心惊的了,更何况我们。”

夏言不说话了, 私底下她对沈靳是有些有恃无恐,但会议上他确实让她压力很大。

“反正我和他是真的没有在谈恋爱。”夏言站起身,拿起整理好的会议资料,“你们别整天胡说八道。”

在几人笑闹中回了办公室。

沈靳已经在电脑前忙,人没抬头,只是淡声吩咐了声:“一会儿吃完饭帮我带一份,我暂时没时间下去。”

夏言看了他一眼,“哦”了声,下去吃完饭后顺便给他打包了一份酸菜牛肉饭配莲藕沙骨汤。

一起生活了五年,夏言对沈靳的口味早已摸得很透,给他打包饭时,点什么菜什么汤完全是一种本能的行为。

沈桥和老七几个和她一块吃的饭,也陪她在一边打包,看着她娴熟不带犹豫地一一点餐,互看了眼,老七好奇出声:“二嫂,你怎么知道二哥爱吃这些菜?”

夏言动作略顿,然后面色自然地回头:“他让我打这个菜的啊。”

“还有……”夏言看了他一眼,“叫我夏言,别老乱认亲戚。”

想了想,又加了个沈靳最不爱的炒苦瓜。

回到办公室时,沈靳还在忙。

夏言把快餐搁他桌上:“午饭给你搁这儿了。”

沈靳:“谢谢。”

脸终于从电脑前移开,打开饭盒,一眼看到上面的苦瓜,眉心蹙了蹙:“你知道我不吃苦瓜……”

声音微顿住,抬头看她。

夏言轻咳了声,转开了头:“我不知道……”

连低下来的声音都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沈靳拿起筷子,将苦瓜拨到一边,边淡声道:“最爱和最不爱的全让你挑中了,想混淆视听能不能也走点心。”

夏言:“……”

直接抽走了他的盒饭:“人家送个外卖还有配送费呢,我给你打个饭得我掏钱不说,还要被嫌弃,自己叫外卖好了。”

沈靳抬头看她:“我卡不还在你那儿搁着吗?”

夏言:“……”

沈靳手伸向她:“给我。”

“早餐没来得及吃,正饿得难受呢。”

“那也是你活该。”夏言咕哝了声,将盒饭重新搁回桌上,“苦瓜清热去火的,你还是多吃点消消火吧,别每次开会都弄得跟修罗场似的。”

沈靳打开饭盒:“你们自己会前不准备,开会心虚没底气,怪我了?”

说是这么说,却还是老实夹了块苦瓜。

夏言看着他将苦瓜放入口中,眉心毫无意外地拧了个小小的结,却还是咽了下去。

夏言记得以前他不吃的东西,他是从来不碰的。

她也从不敢劝他吃,他不爱吃,她就不做。

现在看来,他也不是全然固执的人。

两个人都是不戳就不会动的人,然后两个都不会主动去戳对方。

沈靳看她一直没说话,抬头,看她像在走神,长指在桌面轻叩了几下:“要不要再吃点?”

夏言看了他一眼:“我饱了。”

回了座位。

沈靳将那一份苦瓜吃了个干净,吃完饭也没休息,又开始忙工作。

下午三点,所有人准时将作业交到了沈靳办公桌上。

沈靳交给夏言整理,然后一起筛选,最后敲定了几个要重点联系的人和乡镇。

都是一些乡下的手艺人,常年在家种田为生,空闲时才织些藤椅花篮什么的拿到市集上卖。

“收拾一下,陪我去一趟罗梁镇。”将整理的出来的文件搁下,沈靳站起身。

夏言应了声“好”,也很快关了电脑。

罗梁镇是安城最大最知名的藤编工艺镇。

小镇位于安城东郊,距离市区一个多小时车程,背靠深山老林,山里藤条资源丰富,几乎家家户户都精于编织手艺,2000年前后小镇上的家庭小作坊一度火过一阵。有生意头脑的人家在自家院子里搭了个棚子,接了广东一些厂家的单子,以代加工或是作坊的方式,将农闲之余想赚点零花钱的手艺人招过来,分发任务,按件结算。

但这种形式被盘剥得厉害,一天下来平均也就挣个二三十块钱,相较于南下广东进厂两三千的工资,几百块的收入连基本的生计都维持不了,因此后来随着进城务工的人原来越多,小镇上的小作坊慢慢也都跟着转行了,现在除了四十多岁以上的老艺人,年轻人已鲜少有人还在从事这一行业,但相较于其他慢慢没落的乡镇,罗梁镇还是血厚一些,历史悠久名气大,外省也会时不时有厂家来收购藤编制品。

乡镇里留守老人和妇女儿童也多,平时闲暇时间也多,为了赚些日常零用,有空还是会亲手做些藤编桌椅篮子的囤着等上门收购,或是趁着集日拿到集市兜售。

夏言和沈靳从办公楼下来时,不可避免地在一楼大厅里遇到了还在守着厕所管理员岗位不走的程让。

程让似乎很享受这种被晾着的生活,看沈靳夏言下来,还嬉皮笑脸地起身冲两人打招呼:“沈哥,去哪儿?我给你们当司机,这里太他妈无聊了。”

沈靳脚步没停:“人事和财务都在,离职手续可随时办理。”

程让跟了出去:“那可不行,离职了我还怎么追人啊。”

看向夏言:“夏言,今天我送你的花收到了吗?”

夏言轻咳了声:“老六看着不错,拿他办公室插上了。”

然后又道:“程让,你别老给我送这些东西了,办公室垃圾桶太小了,装不下。”

沈靳拉开车门,人已弯身上了车,扭头看夏言:“上车。”

夏言上了车。

程让敲了敲车窗,看向沈靳:“沈哥,我也跟你们一起哈。”

转身上了自己的超跑,开着跟了过去。

快要出城时,程谦给他来了电话:“又跑哪儿去了?最近怎么每天不见影儿的。”

程让看着前方沈靳车:“我在沈哥公司呢。”

程谦静默了会儿:“怎么跑那边去了?”

程让:“当然是追人啊。”

“哥,你不是嫌弃我那些个女朋友没一个上得台面,要找就找夏言这种乖巧的、有点小才华的,对公司发展有用的女孩吗,我把她追回来就好了。”

明显赌气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