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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生说,我只是问问。

我问凉生,哥,你回来后还没跟未央联系吧?小心那妞生气啊。

凉生用扇子拍拍我的脑袋,说,你每天脑袋里都在想什么呢?

我看着凉生笑意盈盈的眼睛,嘴角却划开一个明媚的微笑,闭上眼睛,沉沉睡去,睡梦里,我是前世那只叫做姜生的猫,冷漠而骄傲。不懂眼泪,不懂心伤。

我也梦到了凉生,梦到他像一个王子一样,坐在一台钢琴边,纤长有型的指尖滑过黑白键盘,流水一样动人的音乐立时倾泻而下。他微笑着,嘴角一个淡淡的笑涡。钢琴旁还有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流云一样飘逸生动的青春。我不哭也不难过,嘴角划开一个明媚的微笑。因为,梦里,我只是一只叫做姜生的猫,冷漠而骄傲。

你的死跟你丫本人素质不高有关啊!(1)

小九问我,姜生,你爸和你妈怎么会病成这样?

我看了看院子里正在推着父亲接受阳光的凉生,轻轻的给母亲梳理着头发,异常小心。现在,母亲头上的头发变得无比的脆弱和敏感。我生怕一用力,它们即将无情的脱落。就如十二年前魏家坪那场突来的矿难一样无情,改变了凉生,改变了我的命运。

我没回答小九。我很喜欢这一刻,我,母亲,凉生,安静得院子,还有高大树木上那些疯狂尖叫的知了。如果生命能在这一刻停驻,我会甘之如饴的享受这份不算美好的美好。因为这个时刻这里有我的家,有我最爱的两个人,我苍老的母亲和我亲爱的哥哥。

母亲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沉默?变得一言不发。

是啊,破碎掉了的一生,还有什么语言能使它重新粘合么?很多书本和很多言论教我们坚强。我觉得那是狗屁。只要眼泪不是从自己眼眶里流出,你就永远不知道眼泪多么苦涩。如果鲁迅让他笔下的祥林嫂坚强的活到新社会,我想我会立刻疯掉。所以,鲁迅还是一个很尊重人心的文人,他让祥林嫂疯了,死了。

至于那些言论,节哀顺变,如果每一次灾难发生时,譬如矿难,让某些发表高论的高官们在矿井下死个亲人试试看,什么叫节哀顺变。什么叫坚强的面对命运的每一次挑战?命运的挑战永远是给老百姓的?而且只能命运挑咱,咱没法战!所以坚强一词约等于零。

而且,类似于我的母亲这样的人也学不会坚强,此时的我,倒宁愿她学会哭泣。也胜于现在的沉默。

很多人可能都想知道,十二年前魏家坪那场矿难是如何平息下来的?那些死难者得到了怎样的赔偿?

那么我不防借用一个高人的故事新编来给大家一个交代吧:

“话说秦始皇修筑万里长城时死了许多人,孟姜女的丈夫万喜良也在其中。听到这个消息,孟姜女只觉得天昏地暗,一下子昏倒在地,醒来后,她伤心地痛哭起来,只哭得天愁地惨,日月无光。不知哭了多久,忽听得天摇地动般地一声巨响,长城崩塌了几十里,露出了数不清的尸骨。孟姜女咬破手指,把血滴在一具具的尸骨上,她心里暗暗祷告:如果是丈夫的尸骨,血就会渗进骨头,如果不是,血就会流向四方。终于,孟姜女用这种方法找到了万喜良的尸骨。她抱着这堆白骨,哭着说道:‘老万,你的死跟你丫本人素质不高有关啊!’

11月30日,七煤公司一领导在接受采访时表示, 11?27矿难的主要原因归咎于井下矿工对规章制度执行不力,劳动者的素质离我们的要求还差很远。”

其实,同样,十二年前的那场矿难也被归咎给素质不高的劳动者了。当然,那个矿井的杨姓头头也因此在魏家坪这一带失去了竞争力。从此,魏家坪飞速进入了北小武他爹地统治的时代——北叔时代。

小九问我,说,姜生,你别光发呆啊?你说程天佑是怎么捣鼓到小武的电话的?他怎么知道找他就找到你了?

我将母亲推到房子里,冲小九笑了笑,说,因为我是北小武他正牌夫人啊。

小九嗤嗤鼻子,冷笑,说,去你个傻大丫,少在这发春了。凉生,我想在魏家坪四处逛逛,陪陪我溜溜。

我爽快的答应了,我问小九,要不要喊上北小武啊?

小九说,不用了,咱俩女人的事儿,喊上一爷们儿干吗?

我最怕小九用“女人”这个词,她一用,我就感觉自己老了十几岁。跟那些失水的黄瓜似的。

我跟小九说,魏家坪除了草场很美,天很蓝,水很清澈,其实也没什么好的地方。

小九笑,说,你还真当魏家坪是旅游胜地啊,我不过是随便遛达遛达。啊呀,姜生,你看,那是什么意思?她指了指一堵墙上的大标语。

少生孩子多种树,少养孩子多养猪。

我看了看也跟着小九笑起来,我说小九,这样的标语在农村多的是,这个还是很普通的教育人民计划生育和致富的标语。以前我们这里的更恐怖,什么“宁可血流成河,不准超生一个”,什么“一胎环,二胎扎,三胎四胎杀杀杀”。恐怖吧?

小九点点头,说恐怖啊,黑太阳731也就这么个档次吧。

吃晚饭的时候,小九把这个自己看到的那个好笑的标语跟凉生和北小武说了,她说,真是变态啊,这个,养孩子跟养猪能等同起来吗?

凉生笑,说,姜生,你带小九去看什么不好,你带她去看那些东西啊。

我说,又不是我要她看的,是她自己看的。

一旁的北小武直摇头,说,奶奶的小九,人家海子说了,黑夜给了你黑色的眼睛,你却用它来寻找光明。你来我们这里还想看什么高雅的标语吗?太愚昧了。

小九冷哼,很不屑的说,北小武,你才奶奶的了。你让海子听到你给他杜撰出这么一首诗,他非半夜上门用铁轨夹死你。要顾城听到了,你更惨,他肯定半夜拿着斧头去找你!

听了小九的话,我的嘴巴突然张得好大。

小九腼腆的笑了笑,很不好意思地说,别这样看着我啊,姜生,好歹我也差点走上女诗人这条歧路,幸亏奶奶的我迷途知返。

北小武一脸崇拜的望着小九,说,是什么让你从诗人这条道路上迷途知返的啊?

小九想了想,说,海子卧轨,顾城自杀,我发现自己如果做了诗人,一时还想不出个像样的自杀法,所以,只好,迷途知返了。

“妒妇”听成了“荡妇”(1)

未央的到来,是毫无预兆的。

那天,北小武接到她的电话,她在电话里哭,说,北小武,我要找凉生。

凉生接完电话,眉眼间有很大一片阴云,久久挥不开。

我小声地问他,我说,哥,出什么事了吗?

凉生看看我,又看看小九,说,未央到县城了,我得去接她。说完凉生就甩开步子往外走。

我一直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凉生在清水桥觉察到我的存在,转过身,很吃惊的看着我,他说,姜生,你怎么来了?

我看着他清透的眉宇间那片浓浓的阴云,想了又想,忍了又忍,最终还是说出来了,我说,哥,你是不是不高兴啊?

凉生笑笑,我没有不高兴啊。

我突然哭起来,眼泪亮晶晶的挂满我的睫毛,我说,哥,你是不是怕未央看到咱们家这个样子会瞧不起你,以后会不和你在一起了?哥,我看出你不开心来了。

凉生的鼻子狠命吸了吸,揉了揉我的碎碎的头发,说,傻姑娘,快回家去吧。等哥哥回来。

凉生把未央接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我在院门处,一直翘着脚等,直到凉生温柔明媚的笑容在夜空下出现,我才安静的坐回屋里。

北小武热烈的迎出门去,冲未央来了一个国色天香的笑,说,哎呀,大美女,你怎么不招呼一声,就这么跑来了?

未央淡淡的笑,打量着这座院落,又看看凉生。然后对北小武说,我就是暑假一个人在家特别闷得慌,才来这里看你们,还是在一起热闹。

三个人边说边走进门来。

小九说,看到你哥没,标准的有异性没人性。

我点点头,说,对,跟北小武一个德行!说完这话,我突然觉得悲哀,我想,我们仨一起玩到大,怎么到了现在,好像只有我自己是多余的?

未央进门后,惊讶的看着小九,说,这个人,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小九媚媚的一笑,说,我整天在你们学校里乱转悠,你没见过都难。

可未央还是认真地思索着,说,我感觉不像是学校,可是在哪里,我确实又一时想不起来。你怎么来这里了?

小九笑,说,跟着凉生混吃混喝来了。

未央就笑,跟凉生这样的穷人还能混出吃喝来,可真不容易啊?

小九显然不是很喜欢未央,所以语调也有些尖刻起来,凉生怎么穷了?好歹人家也有一个国色天香的妹妹,卖了也值几个银子吧?

我听前半句时真开心,一听后半句,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所以,小九说完话,我连忙小声补充一句,我说,我哥不会把我卖了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小九跟我说,姜生,你看到没有,未央进门后就一句话没跟你说,为什么呢?答案就是,这小娘们儿分明将你当成了假想敌。

我瞪大眼睛看着小九,我说,什么叫假想敌啊?

小九踢踢拖鞋,说,我靠,姜生,你就是一头猪,就是她把你想象成跟她竞争凉生的情敌呗。

看到我的脸突然红成一片,小九就笑,说,靠,姜生,你脸红什么?该脸红的是那妞,那妞估计把全天下女人都幻想成自己的假想敌,一个十足的妒妇。

小九这次的普通话有些不够圆熟,我硬生生的将她说的“妒妇”听成了“荡妇”,很吃惊而又敬佩的看着小九,刚想开口问问小九,这个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才发现自己听错了。所以脸不由地更红了。北小武说得对,姜生开始长大了。

小九看着我的脸莫名的红了又红,说,靠,姜生,你怎么听什么都脸红?

不等我回答,就听未央在一边埋怨,我和小九偷偷跑过去听,她对凉生说,你看,三块九毛钱的牙刷就是没有六块五毛钱的好用,我的牙龈出血了都。

凉生解释到,你也看到了,那个超市里这种是最贵的了。如果你想把这里和你们省城比的话,你现在回家就好了。

我瞅了瞅小九,忿忿不平,我说,我才用九毛钱的牙刷。

小九冷笑,人比人,气死人啊。凉生那小子还真有志气。

说完就拉着我跟俩黄鼠狼似的溜一边去了。

睡前我去洗刷时,突然发现自己的牙刷竟然换了,高露洁的,蓝白相间,小巧的牙刷头,流线型的刷毛,很是精致。

凉生正好去北小武家里睡觉,看到我愣在院子里发呆,就问我,姜生,你发什么愣啊?

我说,是不是北小武他妈真成七仙女了,怎么我想什么就有什么呢?

我说这话,完全是因为北小武他妈对我进行过精神荼毒,前年,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发现了我的骨骼清奇,将来必列仙班,于是每天来动员我加入拜玉皇大帝。我当时是殊死抗争,最后,她就说,既然你还不曾参透,那么等我功德圆满,成为七仙女时,也让你和我享有同样的法术,就是想什么就能有什么吧。到那时,你自然会明白我们教是怎样的博大精深了。而今天我偷听了未央的抱怨,我就想,自己要是能用上一个三块九毛钱的牙刷就该偷着笑了。结果,现在,我牙缸里确实安安静静的躺着一只牙刷。

为此,我只能理解到,北小武他妈真修成七仙女了。

凉生轻轻拍拍我的脑袋,说,傻瓜,快刷牙去吧,看看好用不?

那时,我才知道,是凉生给未央买牙刷的时候,同时也给我买了一个。

我愣愣的看着凉生,嗓子里窜起一股浓浓的酸涩,一直抵达眼睛。

凉生说,我一直不知道牙刷的选择也很重要,今天听未央说了,我怕你用以前的那些牙刷对牙齿不好。你用用看吧。说完就去北小武家了。

原来,真的可以“化悲痛为力量”。(1)

未央在魏家坪的日子里,凉生一直劝她早些回家,可是未央一直在赌气似的,并不听凉生的劝说。

我问凉生,未央跟她家人怄气吗?这算离家出走吧?

凉生说,我只知道她这在跟家人怄气,却不知道为了什么。未央这女孩,哪里都好,就是性格太倔强了。

我一听,马上腆着笑,说,哥,那我呢?

凉生就笑,说,你?你有什么好的地方吗?

我一听,脸立刻阴沉起来。凉生就笑,说,姜生,你就是听不得别人说实话。

他这么一说,我都快哭了。

凉生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要不,你跟小九去劝劝未央,女孩子比较好说话的。

这时,小九插话了,她说,凉生,难道你就看不出那妞悍得很,我跟姜生哪能对付得了她呢?

北小武一听,脸都笑肿了,他说,小九,你就别逗了,要说,姜生肯定不是哪悍妇的对手,至于你,当那悍妇的祖宗都可以了,你还在这里乱得色什么啊?抖清纯啊?

小九的脸立刻狰狞起来,她冲北小武挥着细胳膊,你再给我拉,你再拉不出句人话来,奶奶的我掐死你!

北小武立刻讨饶起来,说,女大王,你就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不说了。

小九拉着我,说,姜生,咱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不就一“妒妇”吗?咱还怕她不成,走!

我说,姐姐,我肯定不行,我见了未央我就打哆嗦。

小九轻蔑的笑,说,德行,你这样的要是生在万恶的旧社会,然后再摊上这么个“悍妇”做嫂子,小白菜都比你幸福!

我下了下决心,说,好的,我跟你去。再怎么着,我也不能被小九给看扁了不是?我问凉生,未央在哪儿呢?

凉生恍然大悟,说,我还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刚才还在屋子里呢。

为此,我们不得不分头去找未央。

我和小九在清水桥找到未央的时候,突然,风云剧变,天空突然降下倾盆大雨,不出半分钟,我和小九的衣服全都湿透了。我们冲未央喊,未央,未央。

可能她急着躲雨,并没往我们这个方向看,加上雨声太大,淹没了我们的呼喊。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了未央凄惨尖锐的呼救声,此时,她已不在桥上,我的心突然沉了下去,清水桥一旦遇到雨天,桥面便异常的滑,经常有人从桥上掉入河中。

我就急切地望向河面,面对这样的暴雨,能见度变得异常低,当我发现未央的时候,她已经被骤起的浪头给卷到远处。那时,我什么都没想,大脑异常空白的跳下河。我没想自己很讨厌未央。没想万一我淹死了,我就再也见不到凉生了。

我逆浪游到未央身边时,她已经奄奄一息了,身体摇摇欲坠,几乎就要沉下河底了。我奋力拉住她在水中卷成束的长发,然后拼命的向岸边游。

雨,急剧的落下,蒙住我的视线,我的体力渐渐的变小。我听到小九在岸边疯狂的尖叫,她说,姜生,姜生,你千万别淹死啊。

游近河边的时候,我突然看到了凉生跟北小武的影子,凉生几乎疯跑过来。这时,一阵大风推起一排浪头,突然,未央从我手中滑掉了,我的身体突然变得失去意识。这时,凉生越来越近了。我脑子中竟然划过一个极其可笑的念头,如果,凉生来了,他会先救谁呢?是未央吧?想到这儿,一种骤然的痛疼密密麻麻的布满心脏。疼,特别的疼。这种痛疼使我骤然清醒,返回身去找未央,然后狠命的拽住她,狠命的朝岸边划,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真的可以“化悲痛为力量”。

我用尽最后的力量将未央拽到河岸,凉生正踉踉跄跄的赶到,我把未央的手放在他冰凉的手里,冲着他笑。然后缓缓闭上眼睛,自己慢慢慢慢的沉入河底…我确实需要这样来深深的憋上一口气,否则,我会,流泪。可我又不愿意别人看到我哭。

当我从河里钻出的时候,凉生正在河边一脸焦灼的给未央作按压和人工呼吸,雨水打湿他们的脸,他们的发,他们的唇。也打湿了我的脸,我的发,我的唇。

我在河里静静的看着,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人鱼公主的故事。曾经她也在漫过胸膛的海水里飘荡着,看着公主将自己喜欢的王子带走。

最终,我的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滑了下来。

未央醒过来的时候,小九和北小武扶着她离开了。凉生在岸上安静的看着我,雨水在他脸上肆意流淌,也在我脸上肆意流淌。

我最怕他说,姜生,谢谢你。

可是,他确实这么说的,他说,姜生,谢谢你。

突然,一句话,就成了我们之间永远的距离,以前,我以为,凉生同姜生,姜生同凉生,是永远不需要谢的。因为凉生就是姜生,姜生就是凉生。

我冲他吐吐舌头,我大着声音同凉生喊,未央没事吧?

凉生说,没事的,呛了一口水。小九他们把她扶回家了。

别人都可以忘记凉生右耳有些背,但是,我无法忘记。每次他倾听别人说话的时候都是将左耳略微倾斜,而唯独听我的话时,他不需要这样,因为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记得,他的右耳上的伤,所以,我总会大着声音,让他听清晰。

不知道凉生还记不记得,为此,我曾偷偷的哭,我说,哥,我宁愿是自己变成聋子。

而他说,傻瓜,凉生是男孩子,没事。你是小姑娘,变成聋子会嫁不出去的

我故作生气的问凉生说,刚才我沉下河底,你不怕我出事吗?

凉生说,不怕,因为你这个坏习惯从小就有,一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喜欢沉在水底憋气。

可是,我不甘心,继续追问,可是我真的淹死了怎么办?

凉生一把把我拽到岸上,说,要那么多可是干嘛啊?有那么多可是,我就白做了你十二年哥哥了。

我上来就开始打哆嗦,我说,错了,我很快就十七了,你是做了我十三年哥哥了。

凉生就笑,用手给我挡雨。

我突然开始发冷,而且这种感觉也越来越清晰,我就说,凉生,我怎么这么冷啊?

凉生的手贴在我额头上说,姜生,坏了,你在发烧!

凉生对姜生如是说(1)

那天晚上,我被凉生从诊所背回来就一直在说胡话。我说自己真的该是一直活在清水河里,做一只水妖。

我说自己不是人,是一只猫,一只叫姜生的猫。

凉生不停的给我喂姜汤,用湿毛巾给我退烧。

面对着凉生那么坏的脸色,小九和北小武都在一旁沉默着。父亲和母亲守在一边,我并不知道他们会担心,因为在我眼里,他们都是没有喜好的孤单之人了。

北小武他妈七仙女听说我病了,竟然也赶来了,看了看躺在床上说胡话的我就跟我妈说,我一早就跟你说了,这孩子要列仙班,我说对了吧?这是玉皇大帝在勾魂了,你们还是让她早登极乐吧,别折她的福了。

如果这个时候,我能听到她的话的,我绝对会笑醒的,可是,当时,我什么都听不到。我的手指不时的伸向空中,想去抓住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要抓什么。

北小武他妈一看,说,看到了没,玉皇大帝抓她的手了。这就要走了,赶紧烧纸吧!

凉生的脸终于挂不住了,哐当将脸盆摔在地上,冲北小武他妈吼,你这个老妖婆再在这里瞎捣鼓,姜生要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砍了你!

北小武推推搡搡的将他妈咪推出门,七仙女一听凉生要砍她,竟然尖锐的大笑,对北小武说,你听到没有,玉皇大帝终于要我了,我很快就要功德圆满了,我很快就要成为七仙女了…

北小武进门时,凉生说了一声,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