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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真的,因为我会为你祈祷的。

他点点头,说,好吧。你看,想喂你一口热狗都这么麻烦,会影响行房的。

我一愣,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我说,你说什么?

他也愣了愣,然后诡异一笑,说,我说眼盲会影响…夫妻生活的。

然后,他就笑,摸索着捏捏我的脸,说,阿多,我可真没看到过脸皮像你这么厚的女人,居然好喜欢听这种话哦。

程天佑!我真想捏死你大爷!

他说,你怎么不说话啊?生气了?

我翻了翻白眼,说,懒得和你这种人生气。就你?还性生活,你有妻吗?

他仔细想了又想,说,妻是没有的,但我有好多妾,也可以哦!

我说,禽兽!

他说,一般来说,男人都会当这词是称赞,是夸奖。

走到跳蚤市场边上,人声有些鼎沸。

他说,哎,是不是有好多人在围着欣赏我的美貌啊?

我撇嘴,是有好多人在看你。没有人走到哪里身后就跟着四大金刚之三外加一管家的好不好?

我看着远处的花神咖啡厅,转头对他说,你知道那家咖啡厅吧,好有名的。

他笑,说,你是去喝咖啡,还是去喝有名啊?

我说,那是我心中的圣地呢。旅行攻略上都有特别介绍的。

他说,那你看没看求偶攻略?你这种类型该如何找男朋友?

我皱眉,说,什么跟什么啊?

他只是笑,眼底笑意浅浅,如同那日我纵身跃下时海面的波光,一时间,让我无由的悲伤又难过。

我牵着他的手去了咖啡厅,遗憾的是没有座位,还得等位…

他说,我陪你等就是了。

我说,算了吧。

他就笑,说,这可是你的圣地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你的圣地?

我说,你要是真这么好心,愿意陪我来朝圣,不如…我们约好了,五月的最后一天,我们到这里喝咖啡。晚上八点,不见不散。

他一愣,似乎在思忖什么,有些为难的表情,但随即释然,只是有些不解地问,为什么是五月的最后一天?

我笑笑,说,因为我有那天那个时段的优惠券啊。

我明显看到他脸上有一种要掀桌子地冲动——就为了个这啊!

他沉默很久,说了一句,不见不散。

我转头,发现钱伯竟悄然站在我们身后,也不知何时来的。

他冲我,微微一笑。

我们两个人又走回了广场,继续寻找我们的二手宝贝。

突然,我发现了一位穿着深色衣裳的老人,在卖一堆古色古香的旧物,一看就很东方的那种。

我对程天佑说,八成是八国联军的时候从咱那儿抢的!

程天佑说,就不兴是人家的东方情人的遗物吗?

我说,哪里有人去卖自己情人的遗物啊?

他想了想,说,等你去世了,我就将你的遗物卖掉!

我说,什么意思啊?

他说,意思就是你是我的情人啊。

我说,太过分了!

他就笑道,通常女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就是嫌你不够过分!

我说,我以后不再陪你了!

他说,没关系,我陪你!

我说,你好讨嫌!

他说,这是女人打赏男人的赞美词!

我说,你就不怕你的姜生听到会吃醋吗?

他愣了愣说,没说话。

我见他如此,有些尴尬,说,不好意思,我不该提她。

他紧紧握着我的手,低头“看着”我们十指相扣的地方,说,她该有她的幸福。

凉生说过,爱情是彼此放一条生路的。

这时有人拥挤过来,我被重重地挤入他的怀里。

他突然紧紧地抱住我,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他说,如果我的眼睛好了,我一定会找到你,看看我的阿多是什么模样。

我抱着他,眼泪流了出来,三亚那一天,他也曾如此用力地拥抱过我啊,我说,如果不好,也回来找我好吗?

他沉默半晌,说,为什么?

我说,因为我是姜生。

我忘记了这个拥抱是如何结束的,他拍拍我的肩膀,笑了,说,阿多,今天的角色扮演越加优秀了。老钱从横店找的你吧?

周末的下午,我回去的路上,紧紧抱着程天佑从那个老人那里买给我的一套古刻版的《东坡志林》。这是两天前我们俩逛旧物市场时,翻到了一本。

老人说他有一套,但是要找一下。

于是,两天后,我们终于拿到了这套书。

老人说这是中国的,清刻版。他说是一位老夫人生前留下的,她租住在他母亲的房子里,后来,她去世了,把所有东西留给了他。然后,他就在这里贩卖她的遗物。

我们成交的时候,老人额外赠送了我们一个八卦。他说,她一直在等她的情人,每天都在圣母院门前花圃的木凳上等他。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他一直都没有来。

后来,老夫人年纪大了,患上了老年痴呆症,总是丢三落四,有时候忘记锁门,有时候忘记关水龙头,有时候竟然会忘记自己吃过饭,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但这么多年来,她唯一没有忘记的就是,每天黄昏的时候,到圣母院门前的木凳上,等他——那是他留给她的旧时约。

她去世在去往圣母院赴约的那条路上…

老人耸耸肩,说,可她的情人呢?早已忘记了她吧。他的一句轻诺,而之于她,却是一生之重。

我听着程天佑的翻译,猛回头,你会法语?

他一脸傲娇的小表情,紧紧一握我的手,说,我会的很多很多…怎么,你都想尝试一下吗?

我说,流氓啊!

他说,过奖。

我将古书抱回家,开门的那一刻,平复了一下混乱的心跳。

老陈从客厅里走了出来,帮我将古书接住,说,姜小姐这些日子早出晚归的,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我摇摇头,说,就是在画画。

老陈没再多问,只是点点头,说,哦,对了,这几天小姐都喊累,没有跟您说上话,其实三天前,先生的父亲来过了。

我看着他,想起大前天夜里在门前听到的他和周慕的对话,轻笑道,这倒奇怪了,他什么时候认下这父亲了?

老陈看看我脸上挂着的笑,小心翼翼地说,就是当时北先生出了事…先生也是无奈…

我回头看着老陈说,你是程家的人?

老陈愣了愣,说,我是先生的人。

我低头,说,我怎么觉得你是周慕的人。

他是我的人又如何?!不然,你以为程家有谁会对他死心塌地至此,钱伯呢,还是老汪呢?

门被推开的一瞬间,我猛然回头,只见周慕气定神闲地走了过来。

老陈忙喊,周总。

我笑道,不是老爷吗?在我面前至于如此避嫌?

周慕看着我,微微地笑着,说,他是不是我儿子的人不重要,关键是你是我儿子的人。

我看着他跟个军阀似的表情,并不想搭理,但是也不想太过无理,免得两下都难堪,于是就说,我有些累,想休息了。

周慕说,和程大公子笑语欢颜的,如何不累?

我猛然转头,说,你监视我?!

周慕坐下,接过老陈端来的茶水,看着我,说,我不想我儿子喜欢的东西被别人给弄走了。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进来说,陈叔,先生的车到了。

凉生?!

我一愣。

周慕看了我一眼,气定神闲地喝着自己眼前的茶。

凉生走进门的时候,我正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反应。

他一进门,看到我,眼睛就明亮如星。他冲着我走过来,旁若无人一般,将我一把拥进怀里,说,姜生,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我用手抵住他,一时间,竟不知作何言语。

周慕从我身后缓缓走上前,凉生这才发觉他的存在,有些愣,放开我,说,你怎么来了?

周慕笑道,看样子,用得到我时是父亲,用不到我的时候就没有这称呼了。

凉生没说话。

周慕说,我来看一位故人,听说她仙逝了。

他说,作为父亲,我还是有气量的。我给你时间,让你习惯我这个父亲。但是,作为男人,还是少一些气量吧,别妄图给女人时间,让一个女人习惯你!对于女人,直接征服更有用一些。

他拍了拍凉生的肩膀,说,我回酒店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他问,今天阿多没有来吗?

这句问话,他已经重复了一周。

钱伯小心翼翼地回他,三少爷来巴黎了。

他说,哦。

钱伯小心翼翼地说,綦天动力收购被阻一事,听说背后的大BOSS是三少爷和陆文隽,他们俩暗地里联了手。

他说,老爷子知道不?

钱伯说,还不知道。

他说,那就别让他老人家知道了,免得动肝火。

钱伯说,是。

钱伯说,有件事情,我一直不知道该不该跟您说。

他说,不知道的话就别说了。

钱伯被憋得死死的,一脸不甘心地看着他,说,我还是想告诉大少爷。綦天动力收购期间,大少爷重陷欧阳娇娇一事,姜生的口供绝对…

他说,别说了。

钱伯说,可大少爷你对她深情至此,她却…

程天佑说,我让你别说了!

若是心恨至此,怕也是因爱而起。

他苦笑了一下,这大概是自我安慰的最好方式。

他转脸问钱伯,说,我回国的日子定好了吗?

钱伯说,定好了,和手术都定好了。后天便出发。只是,大少爷,您真的决定在国内做手术吗?

他点点头,说,手术若成功,在哪里都一样;可若失败,在国内更容易收拾残局,对吧?

钱伯的眼眶突然红了,他是从不与人交心的笑面虎,从无真心可言,但程天佑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人。

程天佑说,我若康复了,必不能看着凉生和陆文隽的同盟强大下去。

钱伯说,您的意思是?

程天佑说,瓦解掉他们俩的同盟!

然后,他默默补充了几个字,不惜任何代价!

钱伯说,听说三少爷和沈小姐前些日子交往甚密,前几日还曾同游…

程天佑怔了怔,微有怒意,说,消息当真?

钱伯笑笑,说,当然,这等风流韵事,杜撰的成分也会有。

程天佑沉默了半天,说,他不会的!

钱伯便不再说话。

那些刀光剑影的话落尽,他默默地站在窗前。院子里的阳光,与他无关;蓝天上的白云,与他无关;树枝上的鸟儿,也与他无关。

钱伯从他房间里退出,他侧着耳朵倾听,直到门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才抬头,轻轻地念了一句,我后天就要走了…我的阿多,她明天会来吗?

整整一周的时间,我都将自己锁在屋子里,默默地翻着那一卷不胜脆弱的古刻版古书。

他的眼眸,他的微笑,他的皱眉…无一不在我的眼前。

我低头,却见手腕上凉生送我的佛珠,瓷白如骨的砗磲,一如那个少年往日纯净的眉与眼。

我的眼泪滴下来,湿了泛黄的古书,也湿了骨白的砗磲。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