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萧太后长叹一声,说道:“你自己能想通,母后也就不干涉你们的事了,你自己拿主意便是!”

“多谢母后。”郑妁赶紧行了一礼,便将萧太后扶出了后殿。

齐玉湮忐忑地等在前殿中,好不容易看见萧太后与郑妁出来了,忙迎上前行礼。

萧太后免了她的礼,又说道:“齐贵妃,皇后的意思便是哀家的意思。不过,你要记住,暄儿始终是皇后的儿子,你只是代为抚养,你知道吗?”

齐玉湮赶紧回答道:“臣妾知道。”

“等暄儿满了六岁,皇后要回暄儿,你也不可阻拦暄儿离开!”萧太后又说道。

“是,臣妾记住了。”齐玉湮连声应道,“到时皇后娘娘若要带暄儿回去,臣妾必不阻拦。”

“既然如此,哀家便准你将暄儿将到六岁。”萧太后道。

“是。”齐玉湮应道,“臣妾必定会尽力照顾暄儿的。”

“那好,哀家与皇后还有话说,你先下去吧!”萧太后挥了挥手。

“臣妾遵命!”齐玉湮强压住心中的欢喜,向萧太后和郑妁行了礼,这才慢慢从殿中退了出去。

出门的时候上,她刻意放缓了脚步,不想让她们发现自己太过高兴而对自己生疑。

她缓缓出了门,慢慢上了仪辇,这才回了重华宫。

一踏进宫门,她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快步跑到后殿去看暄儿。

一进殿门,便看见竹韵已经支开了乳母黄氏,叫来王未替暄儿服了解药。她赶紧迎了上去。

由于怕皇后看出什么端倪,王未不敢一时把药性全解了,只是分好几次解。

用了解药后,暄儿虽然比以前吃奶好些了,但总归身子还是有些不舒服,时不时要哭闹一番。

齐玉湮看见暄儿哭着,心疼得要紧,忙从竹韵手中接过暄儿,紧紧搂在怀里。哄了好久,暄儿总算安静下来,沉沉睡去。

她将暄儿放在床上,直直看着那可爱的小脸蛋,心里一阵激动。

她将面颊贴在他的小脸蛋上,心中暗道:暄儿,你终于回来了,终于回到娘亲身边来了。暄儿,娘亲答应你,从此之后,再也不会让你离开娘亲的。现在不会!六年后,更不会!没有人再能将你从娘亲身边夺走!

想到这里,她将牙咬得死死的。郑妁,六年后,看你还有没有能力还向我要儿子!

待李璟忙完了手中之事,便到重华宫来了。他早知道暄儿回到了齐玉湮身边,心情也是十分激动,一进宫门,便迫不及待地往暄儿住的偏殿来。

一进门,便看见儿子正安静地睡在床上,一脸的静谧。而齐玉湮坐在他身边,唇边带笑,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用手中的团扇轻柔地为他扇着风。

虽然还是春季,天气还不热,但小孩子汗多,特别是刚睡着的时候,汗特别大。齐玉湮怕热着他,便一直守在他身边,为他轻轻扇着岁。

他见此情景,便放低脚步,轻轻地走过去。

齐玉湮听见响动,转过头来轻轻看了他一眼,将食指竖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然后放下团扇,准备起身行礼。

李璟赶紧走过去,将她按住,低声道:“玉湮,别这么多礼了。”

齐玉湮怔了怔,对着他娇媚一笑,也不多语,便拾起团扇,继续为儿子扇着风。

“玉湮,让宫女过来为暄儿打扇吧。”他将手搭在她的肩上,说道,“你可别累着了。”

她仰起头,对着他笑道:“臣妾不累的。”

“你是贵妃,又不是宫女,做这些粗事做甚?让人来替你做!”这扇久了,胳膊肯定会又酸又疼的,怎么会不累啊?

“可臣妾是暄儿的娘亲啊!”她抬头望着他,浅笑道,“这个是谁也替代不了的。”

听齐玉湮这么说,李璟一愣,嘴唇微微张了张,终究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他转过头,看着躺在床上的暄儿。只见他双眼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挡在眼睛上,随着他深长的呼吸,像小扇子一般,簌簌轻颤着。

看着这小小的婴孩,一种奇妙的感觉从他的心中油然而生。这个孩子,是他和玉湮的儿子,是他和她之间,最紧密的联系。

他坐在齐玉湮身边,用手轻轻揽住她的腰,然后从她手中夺过扇子,亲自为李暄扇了起来。

见状,齐玉湮怔了一下,轻声叫道:“皇上…”

“我是他父亲,这个也是谁也替代不了的。”他没有看她,只为暄儿扇着风。

闻言,她呆了呆,然后转过脸去看着孩子,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只是,嘴角的那丝笑意,似乎也怎么也藏不住,便在唇边绽了开来。

这一刻,她真的觉得两人似乎就像寻常夫妻一般,守在最心爱的儿子身边,为他扇风,看他入眠,共享人世天伦。

李暄的乳母黄氏发觉,自从李暄回了重华宫后,自己这小主子的身子居然一天一天好转起来,不到半个月,这李暄便好吃好睡,再也不日夜啼哭吵闹了。

见此,她心中不由暗暗称奇:这李暄如此小,竟然也能如此懂形势。他是知道回到自己亲娘身边了,可以安枕无忧了,才这么不哭不闹的吗?

不过,不管怎么样,黄氏心里还是高兴的。李暄现在身子安好,作为他的乳母,便不用担心他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会被皇帝怪罪。

于是,这黄氏更用心地照顾着李暄。

在众人精心地照顾下,李暄便一天一天长大了。

到晚夏时节,也是李暄也满周岁了。

李璟也给自己的独子李暄办了一个抓周的仪式,还将自己的帝玺也拿来作喜头。李暄倒也不客气,左右开弓,一手抓了毛笔,另一只手居然正正抓到了帝玺。

当齐玉湮看见儿子抓到帝玺之时,整个一下便愣住了。前世李璟并没有将帝玺拿来给李暄抓周,也就没有这般曲折之事。可现在,李暄居然抓了帝玺。这是他想当皇帝的意思吗?

虽然是父子,这事也有些避忌的吧?

大轩继位,一直都是父死子继。

要知道,李璟如今也才二十出头,李暄要做皇帝,是咒父亲早死,还是要赶着父亲让位?

想到这里,齐玉湮心里一紧。

第78章 约定

周围之人见到李暄抓了帝玺,也是一愣,瞬间嘈杂的人群便都鸦雀无声了。

以往皇子们抓周之时,没有人敢拿帝玺来做喜头的,自然也没有皇子抓周抓到帝玺之事。大家见此情形,也不知道皇帝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也不知该不该道贺,索性便都不说话了。

此时,只见李璟几声大笑,然后从齐玉湮怀里抱过李暄,说道:“我儿有志气!父皇一定助暄儿成大业!”

李暄还不太懂事,看父亲哈哈大笑,便也咧着嘴咯咯笑了起来,两只手把帝玺与毛笔握得紧紧的。

众人见李璟似乎很是高兴,也纷纷附和起来,夸赞李暄聪明伶俐、才情好、有志气。

萧家世代书香,萧太后见李暄抓了笔,也是极为欣慰,对李暄更是喜欢,忙笑着说道:“暄儿是皇帝的嫡长子,自然非一般人可比。”萧太后这话很明显,暗指李暄因为养在郑妁名下,是嫡子,应当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郑妁闻言,笑了笑,侧眼看了看齐玉湮,却并未说话。如果自己一直不得宠,李暄作为自己的儿子能当上太子,自己的地位都愈加稳固,这样也不错。

进宫来给李暄过周岁的齐母陆氏见状,忙顺着萧太后的话说道:“太后说的极是呢,无论天家还是百姓,嫡子自然尊贵些。”

陆氏想得很开。反正不管暄儿在谁人名下,始终都是她的孙子。自家孙子能做太子,日后继承大统,自然是美事一桩。

齐玉湮见萧太后与李璟都对李暄抓了帝玺一事毫不在意,这才长抒一口气,直道自己先前多虑了。

这天周岁宴,宾客尽欢。天色黑尽了,众人才慢慢散去。

回到重华宫,齐玉湮在偏殿将暄儿哄睡之后,又叮嘱了黄氏几句,这才回到正殿。

李璟坐在案边看着书,见她过来了,忙将眼睛从书上移开,对着她笑道:“回来了?”

“嗯。”齐玉湮微笑着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我把这点看完。”他说道。

“皇上看书吧,不用管臣妾的。”她笑着应了一声,拿起茶壶正准备给他倒茶,不想茶却凉了,她皱着眉头说道:“这帮人怎么伺候的?茶凉了也不给皇上换!”

“是我想安静看书,叫他们不准进来打扰我的。”他道。

她一愣,忙说道:“请皇上恕罪,臣妾不知扰着皇上了。”

“你除外。”他笑着说道,“有佳人红。袖添香,另当别论。”

齐玉湮一呆,一抹娇羞便抹上了她的双颊:“不过,臣妾今日无法添香,就为皇上添茶好了。”说着她便起身,为他沏了一杯清心茶。

她的手刚将茶杯放在案上,还未来得及抬起,便被他一把握在了掌中。

“皇上。”她抬头看着他,娇媚的一笑。

“暄儿睡得可好?”他望着她问道。

“好。”她微笑着。

“他今日抓周,甚得我心。”他说道。

想到李暄抓了帝玺之事,齐玉湮心里那小小的不安又冒了出来。她惴惴不安地看了李璟一眼,轻声问道:“皇上不会生气吧?”

“我为何要生气?”他一愣。

“暄儿不懂事,见那帝玺上雕了龙,一时好奇才会抓的。”她解释道。

“你说这个啊。”他不以为然地一笑,“我若是介意此事,便不会将帝玺拿来让他抓了。我既然特意拿帝玺过来,自然想他抓到此物。”

“可…皇上还如此年轻啊。”她说道。毕竟大轩一直都是父死子继的,总觉得有些不吉。

“傻瓜。”他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子,“若是暄儿真有大才,我便早些让位于他又如何?将国事交与他,趁我们俩都还能不太老,我带着你一起游遍大轩的大好河山,岂不更是快哉?”

“皇上…”齐玉湮惊呆了,“你,你能放得下这一切?”

“有什么放不下的?”他笑道,“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好。暄儿才一岁,我再想偷懒,也得再主政二十年。到那时,我心也累了,也该歇息了。能游历各地的名山大川,最美不过了。玉湮,你愿意陪我吗?”

“我…”听到李璟如此说,齐玉湮心中无比感动,一把抓住他的衣袖,用力地点着头,“我当然愿意。”

“出宫以后,我们会很辛苦的。”他用手抚着她的脸颊。

“有皇上在,臣妾不辛苦。”她说。

“好!”他笑容深深,“那你答应我了,不可食言。”

“臣妾不食言!”她深深地看着他。

“好,玉湮!到时我们便执子之手,相伴天边。”他手一揽,便将她拥在怀里。

她靠过去,将头紧紧埋在他怀中,眼泪不知不觉涌了出来。

两人一起携手畅游世间!

他竟然向她许了她从来不敢想的事。

真的可以吗?

她伸出手,环在他的腰间,慢慢收紧,却再也不愿放开。

入秋不久,潘府便传来消息,说是潘家老夫人病重,想见一见孙女潘莠君。

上次东泠镇压韩璀一战中,齐恕立了大功。大军凯旋后,李璟便封了齐恕为正四品诸卫将军,而潘歧表现平平,只被封为六品骑都尉。想到儿子不如齐恕,女儿在宫中也不如齐玉湮受宠,潘豹对此多有不满。

李璟对潘豹心里所想之事也清楚,考虑到潘豹为朝庭重臣,李璟也想找机会为潘豹解解这个心结。因此,这次潘豹向李璟提出,想要潘莠君出宫探望一下老母亲,以圆老太太的心愿,李璟便做了个顺水人情,应允了。

早朝过后,李璟便派人将此事通知了潘莠君。

潘莠君得了令,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出宫回了潘家。

潘老夫人此时已病入膏肓,只留了一口气,见到自己最疼爱的孙女后,这一口气居然暂时又顺了回来,精神倒好了些。

因李璟允许潘莠君在潘府多留几日,以尽孝道,于是,潘莠君当日便在家住了下来,准备陪祖母过完这最后几天。

次日一大早,潘莠君便起身去祖母房里请安。不料一进屋,却看见有人来得比她还早。

此时在潘老夫人房里的,是潘莠君的堂兄潘封之妻刘静芝。

见潘莠君进了屋来,刘静芝忙对她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她别出声。

潘莠君望过去,只见祖母躺在床上,似乎还未醒,忙冲着刘静芝点了点头。

刘静芝忙做着手势,叫潘莠君跟着自己一起出了房门。

到了门外,刘静芝这才对着潘莠君行了礼。

潘莠君赶紧将刘静芝扶了起来,拉着她的手,说道:“三嫂不必如此多礼。”

“多谢贵仪。”刘静芝起了身,笑道:“自从贵仪进了宫,我们便难得见面了。”

刘静芝出身名门,比潘莠君只大三岁,两人关系一向不错。这次久别重逢,自然极是亲热。

“还未恭喜三嫂为我们潘家添了男丁呢。”潘莠君笑吟吟地说道,“对了,我给小侄儿带的玉如意,不知三嫂可还喜欢?”

“喜欢!喜欢!”刘静芝连声说道。

刘静芝自从进了潘府,第一胎生的是女儿,第二胎才有了儿子,自然对这儿子极为看重。潘莠君当时人虽然没有回来,却送了重礼,刘静芝心里也极为欢喜。

“三嫂喜欢便好。”潘莠君笑道。

“贵仪,你也要快些才是啊。”刘静芝又说道。

“什么快些?”潘莠君一愣。

“当然是给皇上开枝散叶啊!”刘静芝说道,“对了,贵仪进宫也有两年了,怎么还没个信儿啊?”

闻言,潘莠君愣了愣,然后苦笑一声,说道:“这个,不急。”

从来都未曾侍寝的人,怎么可能有信儿啊?

“怎么不急?”刘静芝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你看那齐玉湮,要不是为皇上诞下唯一的皇子,她能当上贵妃?如果贵仪也能为皇上诞下麟儿,一定能位列四妃的。”

“哪能这么容易啊!”潘莠君叹了一口气,说道:“也不知那齐玉湮有妖术还是什么的,将皇上迷得死死的,连皇后也近不了皇上的身,更何况我呢!”

“贵仪的意思是皇上没怎么招你…”刘静芝大吃一惊,半晌才说道:“这齐玉湮果真有如此能耐,让皇帝迷得死死的?”

“是啊!三嫂嫂,你说,有这齐玉湮在,我怎么能怀上龙裔啊!”潘莠君幽幽地说道。

刘静芝说道:“我虽然没见过这齐玉湮,不过,我想得到,她应该是一个很招男人喜欢的女子吧!不然,当初连钟毓这般美好的男子也…”说到这里,刘静芝像是发现自己说错了话,陡然住了口。

潘莠君一听,敏感地觉察到了其中的古怪,忙问道:“三嫂,钟毓他怎么了?”

刘静芝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没,没什么。”

“三嫂有什么话,不可跟我说吗?”潘莠君冷下脸来,问道,“还是三嫂觉得信不过我,不肯说?”

“不是这样的。”听潘莠君这么说,刘静芝连忙摆手道:“那齐玉湮现在可是贵妃,我只是不想妄议她。”

闻言,潘莠君怔了怔。她突然想到,刘静芝的姐姐刘静璃便是钟毓的大哥,淮阳侯世子钟鸣的夫人,她在说齐玉湮之时提起钟毓,难道她的意思是,钟毓与齐玉湮之间有什么?

想到这里,潘莠君心一跳,忙问道:“三嫂莫不是想说,钟毓曾经对那齐玉湮有意?”

见潘莠君猜到了,刘静芝一愣,然后笑道:“贵仪,这些陈年往事了,不提也罢!”

“这么说,是真的了?”潘莠君眼中精光微闪。

“嘿嘿。”刘静芝笑了笑,又说道:“四妹妹,你知道就行了,别乱说啊!”

“我怎么会乱说呢?”潘莠君笑道,“不过,三嫂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世子夫人说的?”

“嗯。”刘静芝点了点头,说道:“贵仪,你回宫可千万说不得此事啊。”

“那是自然。”潘莠君淡笑道,“只是我有些好奇的是,在齐玉湮进宫之前,她和钟毓是互有情意吗?”

刘静芝犹豫了半晌,说道:“这我可不清楚了,我只知道钟毓应该对齐贵妃有意。”

她抬眼看见潘莠君听见自己的话后,眉眼间似乎有失望之色,又说道:“不过,我听我二姐悄悄跟我说,在齐贵妃进宫前,钟毓似乎送了她一个定情信物,她收下了,不知道这样算不算他们互有情意?”

听到这话,潘莠君一下来了精神:“哦?什么定情信物?”

第79章 毒计

刘静芝顿了顿,又说道:“我听说,是一枚白玉佩,出自品玉坊。这玉佩上还刻有蓝田日暖三个字。”

“蓝田日暖?”潘莠君喃喃念道,突然,她眼睛一亮,说道:“蓝田日暖玉生烟嘛!呵呵!钟毓!齐玉湮!这可有意思了。”

“贵仪,小声点!”刘静芝听她叫出了钟毓和齐玉湮的名字,连忙出声阻止,眼睛还往四周看了看,见没有人在附近,这才将心放了下来。

此时,潘莠君的心里全是齐玉湮和钟毓的事。她知道,此事大有可为,说不定自己从此便能翻身了!

正在此时,又有其他房里的人过来看望潘老夫人。刘静芝与潘莠君见来了旁人,便也停住了这个话题。

潘老夫人现在已到了油尽灯枯之际,虽然见到潘莠君后,一时有些好转,但终于还是没有熬过去。两天后,她还是去了。

祖母离世,潘莠君便一直留在潘家,待潘老夫人的丧事办完了,才回宫去。

潘莠君与祖母的感情毕竟深厚。潘老夫人逝去后,潘莠君很是伤心了一阵,终日心情都恹恹的。

这日一早,潘莠君起床后,侍女紫扇见雨终于停了下来,一轮艳阳高挂着,便劝她到丹桂园去看看桂花散一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