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玉珠及笄了,还没订亲,倒不是没有上门说亲的人,于家的门第不差,而魏姑妈作为魏家嫡亲嫁出去的小姐,背后还有着魏家的家势在那摆着,嫁个门户低点的,有的是人家想上门来说这门亲事。

但于玉珠想嫁个门第高的人家,却是不易,尤其京城的九大家里,哪个后宅夫人没打听清楚她的长相?

样子太拿不出手了,门第好的,谁家都不愿意娶。

魏姑妈的话跟前世的还是一样,还是想从这九大家里找一个冤大头出来,哪怕不是嫡长子。

“想来,依我们家的门第,也不算高攀,嫂子,您说是这个理不?”魏姑妈笑着问魏母道。

“祝家三老爷的二子?”魏母想了想魏姑妈说出来的人,偏头温和地问身边的赖云烟,“我记得这位小公子,以前他跟随你兄长来拜见过我,名小厚是罢?”

“呃…”赖云烟拿帕挡嘴,迟疑了一声。

“怎地?”魏母看她。

“这事孩儿不知。”赖云烟忙摇头,放下帕,歉意地朝魏母说。

“云烟,有什么知晓的,与姑妈但说无妨。”魏姑妈忙说道。

上世,赖云烟都舍不得于玉珠糟蹋那个会寻奇珍异宝来讨她开心的小厚哥哥了,这世,于玉珠和这魏姑妈是想都不用想沾他一根手指头了。

“云烟真是不知。”赖云烟还是摇头。

“这…”魏姑妈犹豫地看向魏母,想让魏母让赖云烟说话。

魏母回头一见儿媳那无辜依赖地看着她的眼神,不太想为了个小姑子逼自个的儿媳,遂淡然道,“云烟不知就是不知了,她嫁进魏家前就是极守礼的闺阁小姐,哪知那么多事,这事你要是想晓得个谱,过几天我便为你去探探祝家的口风罢。”

“多谢嫂子。”魏姑妈也算是得了魏母一句话,忙笑着道谢。

于如珠这时还往赖云烟头的上金钗老瞧,魏姑妈回过头拉她给魏母行礼道谢,把她拉醒,她便对着赖云烟冲口而出道,“表嫂,你头上的发钗好看得紧,可能给妹妹瞧上一瞧?”

赖云烟闻言倒抽了一口气,受惊地拿帕挡了嘴,惊讶至极地看着于玉珠,并在魏姑妈刹那僵硬得难看至极的脸色里,她抬头碰了碰自己的风钗,细声细气地说,“妹妹,怕是拿不得,这钗子一拿,表嫂的头发怕是都要散了,即会披头散发,坐于正堂,且在长辈面前,这于礼不合。”

“你这丫头!”魏姑妈一听赖云烟那话里的涵意,立马发飙了,抬起手就狠狠地抽向于玉珠的脸,“丢死人了,你这不知礼数的东西!”

说罢,又抽了女儿的脸一下,于玉珠哀叫着哭泣了起来,声声泣叫着娘,魏母忙叫丫环,“快快,拦住了。”

“秀莹,秀莹…”她又出声喝止魏姑妈。

魏姑妈却是恼极了,抓住女儿的手臂就又往她身上打,“教了你这么多礼,一点也没学会,你真是生来讨我的债的,到时嫁不出去,我干脆死在你面前算了。”

说罢,就哭了起来,魏母也只得起身去安慰她。

赖云烟忙跟着起来,跟在她身后,头低得低低的,尽了全力,才没有让自己的嘴角翘得太高。

瞧罢,不用她有什么太大的动作,这魏姑妈就会自掘坟墓。

这女人上辈子沾了她的光,却在她不育后往她身上捅刀子,还跟魏母合谋欲图她的嫁妆,虽说上辈子她后来也没让魏姑妈好过,不过这一世一开始,魏姑妈打一开始,就别想沾她赖云烟的光了。

她不捣乱,她就看着,就看着,就够了。

赖云烟在魏母这用过晚膳才回去,临走前,她还给魏母捶了一下小会肩,担扰地让魏母早点歇息。

她走后,魏母朝身边的吉婆婆笑说,“也是个聪慧的。”

吉婆婆笑道:“那是,她可是您的大儿媳,是咱们大公子的嫡妻,能不聪慧么?”

“以前可没听说她有这么舍不得,以前不是给过玉珠两只钗子么?”魏母淡淡地说。

“以前没嫁进来,能不在咱家的亲戚面前现得大方些么?”吉婆婆在她耳边轻语道,又笑了两声说,“说来也是个顾家的,您想想,以后这不都是您的孙子孙女的么?”

魏母便也笑了起来,笑着看她一眼道,“就你会说。”

“不是奴婢会说,而是就是这么个理。”吉婆婆笑道,又重捏起了她的肩。

魏母闭着眼睛沉思了一会,张口说道,“她不是与祝家的那几个小姐玩得甚好?”

“她与几家的小姐交情都不错,都挺好的。”吉婆婆回道。

“那你看,她那一会的话,是不想…”

“夫人,”吉婆婆捶了捶她的肩,轻声地说道,“这种事,她一个新嫁入魏家的新媳妇怎好搭腔?我看,大少夫人是个懂礼的,万事都以你为先。”

“你倒是什么话都替她说。”魏母好笑。

“奴婢啊,您喜欢谁,奴婢就为谁说话。”吉婆婆半屈了腰,拿起小锤慢慢地锤起了她的腿。

“好了,好了,拿条凳子过来坐下。”忠仆年纪也大了,魏母也舍不得她累着,忙道。

“是。”吉婆婆便笑,转身去搬了凳子过来再行伺候。

这一日白日上午是见兄长,下午在魏母的屋里陪笑脸陪到了晚上,赖云烟一回院子,让丫环们守着门,在大公子回来后就进屋叫醒她,随后她撤了头上的钗子,净了脸就睡下去了。

她这刚打了个盹,就被推了一下,她立马睁开眼,看着梨花道,“几时了?”

“亥时了。”梨花轻声地答道。

“大公子回来了?”赖云烟伸手掩了哈欠,问道。

“在外净脸?”

“是呢。”梨花给赖云烟梳理着乌黑的长发。

赖云烟指着外裳,“替我穿上罢。”

“哦。”梨花放下手中梳子,给赖云烟穿上了衣裳,有些忍不住地问,“大公子还要跟您分床睡么?”

赖云烟拍拍她的手,淡道,“分。”

梨花得了她个干脆的回复,却见她脸上一点悲伤也无,也不知她们小姐心里是怎么想的,只能心里叹了口气,在赖云烟的吩咐中退了下去。

梨花走后,赖云烟轻倚在榻上,拿起了策书翻阅。

魏瑾泓进来一直没有出声,过了一会,他开了口,道,“还不睡?”

赖云烟抬头,笑了一笑,问,“妾可能问魏大人一点事?”

“说。”

“我们要这样共处一室下去?”

赖云烟闻言轻笑了一声,眼睛移向烛灯,轻声笑语道,“那便就歇息罢。”

才不到两日,从过几日会搬,到以后共处一室,魏大人还是好生厉害,总让人跟着他的步调走。

前世她可想法扭转形势,可这世,就没那么好扭了喽。

魏大人抛出来的甜头,实在太招她中意了。

她也只能暂且看一步走一步了。

她说罢,主动起身去吹烛火。

明日他要带她兄长见善悟,他投之以李,那她就报之以桃罢。

她赖云烟向来识时务,魏大人是再明白不过的了。

而这,怕也是他要她留在魏家的原因罢?

这日早间请安,赖云烟把她那二十个小厮交出去了十五个。

“孩儿那也用不着这么多小厮,院中的活也没有那么多让他们干,想着与其让他们闲着,还不如给管家差使,给府里多帮把手,您看可成?”赖云烟笑着道。

“这…”魏母犹豫了一下。

“娘,您就答应我罢。”赖云烟拉着她的手臂撒娇道。

魏母一听,立马笑着答,“好,好,好。”

等回过头她听管家的一报,说那十几个壮丁的月银还是从赖云烟那里领,一点也无须魏府出,赖母不由笑了笑。

“您看看,赖家出来的小姐,可不比孔家的要强些。”吉婆婆看她笑得欣慰,不由也笑道补了一句。

当年大公子过了十三,有了说亲的意思时,孔家的先透了个信过来,欲要与魏家结亲,男方家未提,女方家就先提了这么个意思,这对魏家来说,可是有面子得很。

虽说大公子与赖家的小姐较为亲近,但孔家的家势比起赖家的丝毫不逊,赖家是工部尚书,可孔家是吏部尚书,六部之首,家势还要稍好一点。

后来因着先前的赖家小姐,现在的大少夫人的外祖家,到底是定了赖家,现下看看,确也是赖家的好。

孔家的,财势应是没有赖家出来的足。

“还是要看以后的。”魏母笑笑道。

“是,您说的是,日久才知人心啊。”吉婆婆点头附和道。

魏母笑而不语,来日方长,媳妇好与不好,可不是这两三日能看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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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间,赖云烟把几个婆子丫环小厮都叫到了面前说了几句话,一一见过人后,她暗地里排了一下,就把这些人的轮换当值换了换。

春夏秋冬这四个婆子,说来前世也对她尚好,只是春婆秋婆两人是别人的人,夏波与冬婆是墙头草,太会见风使舵,赖云烟有的是好人手用,就不打算花那个精力去驯服她们了。

说白点,就这几个婆子,都没有让她拉拢她们的价值。

至于小厮,留下的这五个,有两个是不能用的,有三个恰恰好却是能用的。

不能用的,留着给赖家的人传讯,有用的,自然也是先放着,暗地里练着,假以时日,能用了就让他们施以手脚。

赖云烟心中有什么成算,别人从她的行事中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出来。

她做事向来堪称胆大至极,前世在兄长后面出谋划策,不知多少人放了内奸到她的庄子,来一个她就收一个,都放在眼皮子底下,也不怕别人打探什么。

她一路虚虚假假地对人放着招,反倒没几人能最终猜得透她的心思,后来这些人大都是自己被自己蒙了,对的猜成错,错的猜成对,让赖云烟私底下看了他们不少笑话,乐得只要心情一好,就要召集这些可爱的内奸们,召人吹竹弄笙一场,那日子过得也实在是有趣得紧。

至于那八个丫环,她也全放在院子的外院,让魏瑾泓挑着用,欢喜的尽管要走当侍妾就是,她可一点意见也没有。

要是有丫环有出息点,在前院就把他绊住,与他颠鸾倒凤一晚最好,这还能让她睡一个好觉,免得与他共处一室,还得半夜仔细偷听一下屋子里的声响,生怕毒蛇有个什么动静,害了她大好的命。

魏母那,得知赖云烟毫不对在正前院书房伺候的侍妾吃味,甚至连召唤一声见见的意思也未曾有,当真是夸了赖云烟好几句识大体,乐得赖云烟这晚与魏瑾泓在魏母那用过晚膳后,一进内院的卧屋,她就对魏瑾泓笑着道,“您可听见今个儿娘还夸我识大体了?哎哟,听得妾简直就是心口都开出花来了。”

她笑得眼睛亮得就像闪着光的明珠,魏瑾泓看过一眼后,就垂下了头,坐到书案前,提起了瓷壶。

倒了半杯冷水,水没了,再也出不来了,魏瑾泓放下瓷壶,看着洁白的瓷杯听着她那灵动得似在空中飞舞的声音,“娘这般夸我,可着实让我欢喜,夫君,改明儿您要是看中了什么美人,尽管往院里带就是,我定会把她们安排得妥妥的,保您初一十五都让您高兴。”

魏瑾泓听罢,轻吁了一口气,拿起茶杯慢慢地饮了口冷茶,冷水过喉,却还是浇疼了心口的冰冷。

他这时抬眼,看着她那张眉飞色舞的脸,红唇亮眸,娇艳又明烈,他不由伸出手双手交叠,生生地压着手节骨,压得疼得狠了,才知道自己这不是在他的梦境里。

她当年的爱慕,真是就那么去了,她收手收得毫不犹豫,后来出刀出得那么干脆,让他不得不正视着曾经逝去的时光,从此梦中她的脸都是狰狞的,每次都是捧腹在那娇笑着。

光在梦中,她只那般多笑几声,都能击垮他挺直绷紧的腰。

何况是在现在。

魏瑾泓翘了翘嘴角,冷冷一笑,把那口水一饮而尽,放在了桌上。

“砰”地一声,杯子落桌,她的笑意便止了。

魏瑾泓抬眼,看上了她试探看向他,眼中还带笑的脸。

“可是妾说错话了?”赖云烟狡黠无辜地眨了眨眼,朝他笑道。

“未曾。”魏瑾泓慢慢,且温和地道。

看他还装着,赖云烟就放下心了,只要魏瑾泓不变脸那就行。

他一变脸,她怕得甩帕走人了。

她可不想活了好几世了,这世还得看魏瑾泓发火,他们还是表面以礼相待,暗中刻薄恶毒较好。

她可没那个心情包容他的怒火,要是如此,这就跟他有了危险一样,她所能做的就是立马拔腿就跑,待到了安全地方再暗中烧油点火,或向老天爷祈求他不得好死得更快一些。

“您还要去前院么?”赖云烟说罢,一脸期待地看着魏瑾泓。

魏瑾泓看着案桌,顿了一下,才抬头与她说道,“还要去看一册书,你早些歇着。”

“那妾身送您。”赖云烟收着劲站起来,努力止住眼中嘴角的笑,尽力让自己别表现得太过欢喜。

魏瑾泓没再出声,一提步就大步往外走。

赖云烟紧随其后,送到门边,声声叮嘱他道,“您莫要太劳累了,早些回屋歇息。”

假惺惺地说过后,魏瑾泓这时已带了此时站在外院门口那的小厮走了。

他们走后,赖云烟赶紧拿帕挡住了嘴,“噗嗤”一笑,真真乐出了声来。

这人,总算是被她挤兑走了,她可算是能睡个好觉了。

改明儿他要是再不识相,夜夜都要歇在她睡的屋中的话,看她怎么对付他!

她是暂时没本事远走高飞,但刺刺他,让他跟她共一室时觉得呼吸都困难的能力还是有那么几分的。

这夜半夜,魏瑾泓还是回来了。

赖云烟被惊醒,缓平着呼吸听他上了床,听了半晌,见他没什么动静了,这才稍稍安心,继续睡觉。

只是这次,她不敢再深睡了,改成了浅眠,还摸了帕子在手中,只等那边一有那动静,就一把嘴掩了,把困意挡了。

她可不想在魏瑾泓面前面路真正的倦意,免得魏瑾泓一看她攻击力减弱,就又不知道会出什么鬼主意趋她防备不及时算计她。

这日子,真真是累,不过,也不是那么乏味,往那好里想,这个中细节里,何尝会缺少趣味?

如她所料不错,魏瑾泓这人重来一世,怕是要把最终会毁了魏家的那些最后会拖他后腿的枝根旁叶给摘除了罢?

如此,她可有得是热闹瞧了,这种当口,她不走也罢,看看热闹也是好的。

说来,那一世,他最终官拜丞相又如何,他不过以一已之力上去的,能帮他的,全被他的对手们全弄死了,他们赖家更是不遗余力地让魏家吃口饭都得想想有没有被下毒,而等魏瑾泓一死,魏家也就垮了。

赖云烟不知道那一世的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没了,不过就算死了没了又如何,只要她兄长还在,魏家最终会被赖时家吞噬。

按她兄长的性子,他最终会找了罪名栽到魏家人的身上,最后,一个魏家人也逃不脱罢?曾经最风光最负盛名的魏家人成了最低贱下等的罪奴,真真是有意思极了。

她现在光想想那结果,都会喜得从梦中乐醒。

这一天早上醒来,魏瑾泓去了外屋洗漱,赖云烟让丫环端了水进来在内屋净脸,一番梳妆打扮后出了内屋,见魏瑾泓还未走,这时小厮也在,赖云烟便笑着出了声,道,“大公子,可是要一道与娘请安?”

“不去了,你替我给娘说一声。”魏瑾泓接过苍松手中的茶,轻抿了一口淡道。

“是,那妾现下就走了。”

赖云烟朝他一福身,带了梨花前去,让杏雨看着屋子。

杏雨暗中得了赖云烟的嘱咐,知道这府里,有暗中的人在打她们大小姐嫁妆的主意,再看姑爷与大小姐都是分床睡,感情也没有以前那般好了,便心中也对这高高在上的姑爷有些暗防起来。

男人翻脸起来有多冷酷无情,她在自家亲爹那早见过了,她爹拿了她卖身的钱讨了小妾,小妾一生了孩子,他便让那小妾把她病在床上的娘亲气死,来府中朝她讨钱不能,还把她打了个半死。

若不是小姐,她便也被他打死了。

想来,现下小姐能靠得住的,确也只有嫁妆了,而这放在魏家的嫁妆,定要死死看住了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