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云烟先是感叹魏夫人好手段,再者是感叹魏瑾瑜的造子能力,这嫡妻怀着的还没落地,就又把人家丫环的肚子搞大了,不愧为魏瑾泓的同胞兄弟。

如果不是还是瞎子,这时赖云烟真想回魏府看看热闹,现在的魏夫人和魏二夫人,应是到了她们斗法斗到最有意思的那个阶段了。

也不知这次后,八小姐的傲气会不会收敛点。

这夜魏瑾泓回来后,又来赖云烟的院中坐。

赖云烟吃了丫环给她端来的宵夜,让她们上茶退下后,魏瑾泓就与她温和地道,“京中府里的事,你可知晓了?”

“嗯,你母亲今日派了人告知了我。”赖云烟笑道。

“这几日你呆在府中罢。”魏瑾泓颔道。

赖云烟笑而不语,转过话题又道,“楚候爷近日还在府中住?”

她今天去楼亭上吹风,看到了他正在水榭阁上舞剑。

“候爷身姿还是如当年那般飒爽。”

“哦?”魏瑾泓扬眉,看向了赖云烟的眼。

赖云烟眨眨眼,拿帕挡嘴笑了一声,“是妾料想如此,应是不减当年罢?”

魏瑾泓收回了眼神,“他族里的叔公正坐府中,他在等他回去,还要一段时间。”

“这样。”赖云烟没再过多地问了。

“丞相那…”魏瑾泓这时微偏了偏头,别过她的脸,看向了她身后插着鲜花的银瓶。

精致亮堂的银瓶里满是艳得似血的石榴花,她端坐于前,嘴畔浅浅微笑,与怒放的血花竟是相得益彰。

就算眼“瞎”,她也还是知道怎么让这屋子如她一样鲜活。

魏瑾泓视线再重转回她的脸,嘴角的笑依旧温和,“丞相那,你是几月插的人进去?”

赖云烟惊异瞪眼,“魏大人在说何话?”

“前年的六月?”魏瑾泓自顾自地说着他的话。

“魏大人在说什么,妾身不懂。”赖云烟下意识想拿帕挡嘴,但立马就按捺住了这太明显的举动。

“听闻丞相府里出了内奸,这几日会肃查清府。”魏瑾泓浅言。

见她笑笑不出声,他便收回了眼神。

想查清她都干了些什么不容易,但如她前世跟人所说过的话那样,跟着钱查,总能查出她不少事出来。

除了那神龙不见首尾的黄阁老。

便是他日日盯着,她还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干了不少事,魏瑾泓想他们这一生除了绑在一块这条路外,没有更好的路了。

就是不管对她的那些别的欲念,他也需要她。

提完醒,魏瑾泓喝完杯中的茶,起身回了院子,接过了翠柏手中的清毒汤,一口喝了下去。

不到半柱香,肚子已有了纠疼之感,他来往恭房两趟,长舒了一口气,便坐于案前看起了秘谍。

不知要到何时,她才停止这些弄不死他的小打小闹。

这月到了中旬,赖游续娶之事没了声息,魏府那边热闹非凡,怀胎八月快要临盆的祝慧真说是不行了,性格堪忧,便是京中,与祝家有点交情的人都来通县与是魏家长媳的赖云烟打探消息。

赖云烟皆答不知。

她说不知时也是满脸担扰,饶是如此,有与祝慧真玩得好的,一位其父是二品大员的小姐当着赖云烟的面怨赖云烟身为大嫂,又与祝家交情不薄,连探个消息也不愿意去,真真是心狠。

赖云烟只得受之,心中叹真是什么样的人就交什么样的朋友,祝慧真的这位小友那嘴真是厉害,什么人都敢怪。

她自然也不能计较,好好地送这没及笄的厉害小姐出府,希望她以后不要遇到像魏夫人这样的厉害婆婆,要不然,婆媳之间不闹出个你死我活的,她就不信了。

来探消息的人多了,便是魏姑妈,也带着于玉珠来了。

于玉珠已定了亲,于今年九月成亲。

赖云烟可真怕她们要东西,她眼瞎归眼瞎,可这小气之心未瞎,前次魏姑妈来打秋风时,她是请她坐的魏瑾泓平日待客的厅屋,这次一来母女一起前来,她也依旧令人请她们进了那厅屋。

毕竟现在通县这府里值钱的东西,也算得上是她的东西了,想想法子,她也能暗渡陈仓拿出去换钱。

魏瑾泓待客的厅屋很是肃穆,全屋一水溜价值连城的紫光檀,便是壁上,挂的都是描绘得栩栩如生的万马奔腾图,在这厅里,平日下人进去说话都不敢带喘气的。

在这种端正又满是肃杀之气的地方中,魏姑妈除了眼睛爱乱转之外,还真没开口要过东西。

她也不敢要。

这次于玉珠进了厅屋,平时惯于到处乱看的小姑娘眼睛也不乱转了,规矩坐在那,连自来的不停上下打量赖云烟的举止都没做了。

魏姑妈自上次来进了这地后,便不怎么想来这府,可为了女儿添妆之事,她只得借着祝慧真之事再次上门。

这次又被迎于此地,她的脸色也不甚好看,张嘴时,那嘴角都是抿着的,“京中府里之事,你可是已知了?”

“不甚清楚。”赖云烟张着眼睛摇头,双眼微微呆滞地朝魏姑妈看去,“姑妈可知?”

“不知,这不,我就来你这问了。”

“姑妈没去府里看望娘?”

魏姑妈闻言又抿了抿嘴,自不能告诉赖云烟,上次为了上次送崔家女而不把她们于家族女也送过来的事,她到现在还在跟魏夫人置气,这时她嘴上说道,“听说她身子不爽利,我令下人送了几次补品,不敢前去忧了她的清静。”

“娘身子不爽利?”赖云烟惊了,忙叫丫环,“春花,春花。”

“来了,少夫人,可有何事吩咐奴婢?”春花在门边出现,她不敢进门,在门边朝她们恭敬地一福身,答道。

“京中可有人来报事?”

“奴婢未曾听闻。”

“快去问问。”

丫环退下后,魏姑妈的眉头都皱了起来,不快地狠狠瞪了赖云烟一眼。

这时赖云烟满脸担扰地转过脸看向她的方向,眼睛落在了她身侧的桌子处,道,“如若不是您来,我都不知此事,说来也是我不孝,自眼睛瞎了后,除了过年是在京中过的,便未再回去与娘请个安了。”

就算是瞎了,你也不是个好的,谁会喜你?谁会稀罕你回去请安。

魏姑妈冷眼看着赖云烟心中讽刺地想道,嘴里则温和地笑道,“也没什么大碍,说是被气着了。”

“如此便好。”赖云烟叹道。

“你心地是最最好的,性子又这般良善恭顺,嫂子不止一次跟我夸过你识大体,是个难得可心的媳妇,可惜老天就是不公,对你这般…”说到这时,魏姑妈抽泣了两声,似是万般伤心难过一般。

赖云烟眼睛转向她的方向处,眼睛微红,看着魏姑妈的脸,也拿帕拭了眼角。

这时,她眼角无泪,魏姑妈的眼里也无泪,连眼睛都无红迹,她仔细且小心地看了赖云烟一眼,见她看向她的眼睛无神,那微微提着的心就安了下来,又接道,“你且放心,就算老天爷对你不公,姑妈也是偏心你的,你心中要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就与姑妈说,便是这路途远了点,只要你差下人来个信,姑妈也定会过来看你。”

魏姑妈这嘴,两世都一样,是个会说的,赖云烟听着她这动听的话,差一点笑出声来。

“多谢姑妈这般为云烟着想。”赖云烟掩着嘴,掩了嘴间的笑意,且极为动容地道。

“应该的。”魏姑妈叹道,便又转过话道,“不聊这些糟心事了,给你说点喜庆的听听。”

“姑妈且说。”

“你已知玉珠跟士大夫赵大人之子初定的事了罢?”

“云烟知晓,是三月订的婚,我听说,这日子也是议出来了,是议在今年九月的初八是罢?”

“那天是个黄道吉日,选得甚好。”赖云烟赞道。

魏姑妈笑了笑,道,“是张大人找闻天师定的,说来,闻天师跟国师大人还是师出同门呢。”

“是如此。”赖云烟点头。

什么师出同门,不过是闻神棍在国师的庙里挂过几天单,这就成同门了?那国师的同门遍全天下,只要是个和尚就全都是了。

“说来有一事,正想跟你说一下。”

“姑妈请说。”

“玉珠成婚那天,我想请你为她送嫁。”

“我送嫁?”赖云烟颇为吃惊地道。

“你是玉珠的表嫂,又是赖家的长女,由你来送嫁,自是再好不过了。”

“姑妈,”赖云烟摸着自己的眼睛,向前探过身,道,“我这眼睛不便啊。”

这昏了脑的女人,为了逼她出血,可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了。

她去,就是出丑,不去,那就得好好添妆才能抚平得了她的盛情罢?

打的真是好一番如意算盘,没歇停几天,她就又杀上府来了。

魏大人有着这么一群家人亲戚,饶是他多了前世这么一遭,有着与前世截然不同的心智,又知不少前事,赖云烟也觉他前途堪忧,不一定能救得了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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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云烟语毕,魏姑妈沉默不语。

厅屋便安静了下来,渐渐地,屋子里的气息都似变得冷凝了起来,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赖云烟端坐着,好整以暇地等着回答。

她无事人一般,过了一会,于玉珠却受不了,双腿不知为何就抖了起来,这时她的脸抬起,双眼怯懦地看向她的母亲。

她觉得在这个让她喘不过气来的屋子里,那墙上的马会发狂地向她跑来,墙壁中会有拿剑的人向她冲来…

她情不自禁地害怕不已,魏姑妈看女儿那牙齿都在打颤的样,她朝她瞪了一眼,转而迅速地朝赖云烟,“你不答应?”

“云烟眼睛不便,还请姑妈谅解。”

“那就多添点妆罢,也算是个心意。”魏秀莹轻描淡写道。

这话,她就是说得毫不客气了。

这哪是添妆,这是在明抢了,要是换个面薄的,定会气得找不着北了。

赖云烟心中对着秉性难改的魏姑妈真是有些颇为无奈,嘴上则淡淡说道,“表妹出嫁,到时云烟自会随着娘一道为其添妆。”

魏姑妈没料自己的话被她挡了回来,还挡到了魏母身上去了,她的冷眼朝赖云烟看去,见她嘴角含着浅浅笑容,分不清是真笑还是在冷笑,她便瞬间微眯了下眼睛,当下就想给她个没脸,于是就猛地站起,毫不客气地道,“那就如此罢,我们先走了。”

说罢,不待赖云烟反应,她就带着女儿气冲冲地往门外走。

可惜于玉珠没有她的气势足,在走路的时候跌倒了两次,跌光了她的气势,恨得魏秀莹一出府门上了马车就死掐女儿身上的肥肉,嘴里哭道,“你这个不争气的,若不是为了你,为了让你风光嫁出去,我至于来个小辈面前受气吗?你个没用的,跟你爹一样没用。”

说罢,拿帕掩面,痛哭了起来。

于如珠一言不发,这时只晓得跟着母亲一样猛掉泪,茫然不知所措。

母亲的嫁妆被父亲偷偷拿去花了不少,剩下的不够她有个体面的嫁妆,她也不知如何是好。

魏姑妈来之事,赖云烟并没有跟魏瑾泓提起。

算来,离魏秀莹的丈夫于子夫死在温柔乡没几年了,按魏大人这两年来的行事路迹,他还是要帮他这姑妈一手的。

她护她的财就是,犯不着在这种时候跟魏瑾泓为其翻脸。

她不提,魏瑾泓也无意提起,遂当晚两人说话时,并没有就白天魏姑妈的造访说一句话。

过了两日,祝府来了人,请赖云烟去府里一趟。

祝家来了大少夫人说话,赖云烟就不好推托了,当大少夫人一提起这个意思,她就点头道,“嫂嫂开了这个口,那云烟就去。”

“唉,”祝大少夫人一听她那犹豫一下都没有的口气就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心中自是知你有你的为难处,但家里人实在担心慧真,前些日子府里的人去了太多次数,这时不便再去了,只能来托托你。”

“嫂嫂不必这么客气,”赖云烟摇摇头,“你们家里的老祖宗,祝婶婶她们,还有你们都对我挺好,本来如若不是云烟眼瞎不便,早已为着你们上门去了,我这里也寻思了几天了,现下你来一趟,云烟便也无须寻思了。”

她这话,七分真三分假,她无前去之意,但祝家上了门,她确是要走上一遭了。

不为祝慧真,仅为祝家对她情义不薄的那几人。

祝家的大少夫人一走,赖云烟先让小厮准备马车,她则让秋虹她们为她打扮了一通,穿得素雅出了门。

路中碰上了出门而返的魏瑾泓,两辆马车隔着一段路停了下来,一会,苍松过来问了话,得了话之后不久,魏瑾泓就上了赖云烟的马车。

一上马车,魏瑾泓就对跪坐于她脚前的两个丫环道,“下去。”

“是。”丫环们施礼,飞快退了下去。

赖云烟听他口气不对,不似平时温和,待他坐定后,随口问了一句,“怎地了?”

魏瑾泓先是不语,过了一会,等马车走了一段路后才道,“徐鑫这个人,你知多少?”

“徐鑫?”赖云烟不解,想了好一会才从脑海里把这个人调了出来,与他道,“他干什么了?”

徐鑫这人算来也是祝家的亲戚,是小厚哥哥表兄的远房堂弟,为人赖云烟只有两字可形容他:无赖。

比她这个姓赖的还无赖,什么人被他沾上了就甩不掉,是个给了三分颜色他就能给你开染房的人。

可徐鑫就是因是个无赖,一辈子也就是个在他们眼前只能过两次眼的人物,今天这是怎么把魏瑾泓都给气着了?

“他在翰林院谋了个位置。”

“他父亲颇有几分手段。”赖云烟点头道,接着等魏瑾泓的话。

“在前几日,他私下拜了我父亲为师。”说到这,魏瑾泓的脸便冷了下来。

赖云烟愣了一下,“你不是弄到今日才知罢?”

魏瑾泓便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赖云烟没反应,过了一会,才“哈”地笑出一声来,随即抱着肚子拼命忍笑,这才没有大笑出口。

老天爷啊,这魏瑾泓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衰,一群原本的亲戚都甩不掉处理不干净,现在又来了一个,这可真快要把她乐坏了。

她笑了好一阵,魏瑾泓一直没出声,赖云烟也不好再继续笑下去,只得重坐回了身姿,拿帕擦了擦因笑而湿润的眼角,缓了好一会,才笑着道,“徐鑫这人看着一表人材,收了他,您父亲…”

便是如此,只要你管徐鑫一辈子,给他高官厚禄,你父亲还是能清高一辈子的,原本赖云烟要说这话,但说到这,她觉得确实不能在这个时候连魏景仲也挤兑上了,毕竟,魏景仲跟她也没什么大仇,尤其是现在还没到结仇的份上,她无须现在就对他太不客气,于是她闭了嘴,把接下来的话忍了下去。

“你去京中府里作甚?”魏瑾泓闭眼缓了一下,问了别话。

“祝家来人了。”赖云烟没有瞒。

“你想如何?”

“这事哪是我想如何,就能如何的。”赖云烟好笑地道。

“说说罢。”魏瑾泓睁眼,淡淡地道。

听着他不重不轻的口气,赖云烟顿了好一会,才慢慢地道,“祝家人于我有义,魏大人多少知我性子,别人给我一分脸,我是要还上二三分才心安的。”

“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