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荷看着女儿小脸上恢复了红润,精神也极好,眼里满是欢喜:“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睡了很多了。倒是您,昨晚那么晚才睡,现在又起这么早,身体怎么受得了?”江凌娇嗔道。这种话,放在上辈子,打死她都说不出来,可现在她却说得极为自然,叫“娘”更是叫得极为顺口。

“娘没事。小孩子要多睡些,大人无所谓。”李青荷提起了水桶,“早餐做好了,你快洗漱吧。锅里有热水。”

早餐吃的是稀饭。李青荷给江凌和江涛每人加了一个鸡蛋,她自己则就着几根咸菜匆匆吃了一碗白稀饭,就到房里拿出一个包袱,对姐弟俩道:“娘去卖绣品,你们在家里好好呆着,把门栓上,别人来叫门别开。涛儿把那段文背熟后,再临十张大字。凌儿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叫弟弟帮你做。”

“放心吧娘,我会照顾好姐姐的。”江凌还没开口,江涛就抢着答道。

“娘,您卖了绣品买些菜秧或菜种子回来,我们在院里种些菜吧,这样也省些买菜的钱。”江凌看李青荷开了院门就要出去,忙叫道。

“种菜?”李青荷一愣,脸上有些愧色,“娘从没种过菜…”

“应该就是把菜种到土里,然后定期浇水就可以了吧?”江凌更没种过。不过在信息扑天盖地的现代,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路。况且,她上辈子用花盆养过花,估计跟那儿也差不多吧,“您买菜秧或种子的时候,跟卖家聊聊,问问他们是怎么种的,应该不是很难。”

“哎,也是。”李青荷点点头,“那我走了。”

“早去早回。”

“注意安全。”

姐弟俩同时说道,说完两人都笑了起来。

江涛把门栓上,便回房念书去了。已逝的父亲江文绘原来就是一个才子,他在世时,江涛都是由他亲自教导;他去世后,李青荷就把江涛送到了一个学堂念书;后来江凌生病用钱,家里卖了房搬了家,江涛就没了着落,只得在家自习。

看江涛进了房,江凌走到江涛看不见的角落,练了一趟拳。然后找了一把锄头,准备把院子里的土锄松,再用手把草一棵棵拔净。

这是阳春三月,昨晚似乎下过一声小雨,这院子在两三个月前也有人松土,所以地里的泥土松松的。江凌拿着锄头姿势虽然有些笨拙,身体也有些无力,但一锄头下去就带起一大块泥土,倒也很有成就感。泥土带着青草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让江凌的心里有一种很轻松的感觉。

“姐,你干什么呢?”江凌这才锄了几锄,江涛就听到动静跑了出来。

“你念书怎么这么不专心?赶紧回房去,这里的事不用你管。”江凌在现代就是个独女,至于父母在外面有没有私生子她就不知道了。这会儿有个可爱的小正太当弟弟,她觉得异常新鲜,端起姐姐的架子就喝斥起来。你别说,感觉还挺不错。

“姐,你的病才刚好呢,怎么能劳累?娘让我背那段书我已经背熟了,这地就让我来锄吧。”江涛以前也是个被人伺候的小少爷,这会儿看江凌锄地,觉得特别新鲜,手痒痒的也想锄几下。

“行,那你来吧。”江凌看他那兴奋渴望的样儿,觉得好笑,把锄头递给他,自己则搬了张小凳子坐在旁边指挥。她这小身体,大病初愈,还真不太经得起折腾。

姐弟齐心,其利断金。一个时辰后,草就全部拔光了。蔷薇花除了墙角的一株,其余的江凌也全部拔掉了。姐弟俩的手虽然都起了泡,火辣辣的痛,但看到自己的劳动成果,却都很高兴。

正文 第五章 半贯钱债

“行了,你洗洗手赶紧回房写字吧,一会儿娘回来看你没写字,可要生气了。”江凌看差不多了,就赶江涛走。

“哦。”江涛应了一声,刚把锄头递给江凌,就听到院门处有人拍门。

“娘回来了。”江涛吓了一跳,赶紧溜回房去。

“谁啊?”记起李青荷的嘱咐,江凌走到院门口谨慎地问了一声。

“是我。你们的娘被马车撞了,赶紧开门。”一个陌生的女声响起。

“什么?”江涛一听这话,赶紧飞跑回来,伸手就想去开门。

江凌却拦住他,沉声问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娘被撞了?她现在在哪里?”

“凌儿,开门吧。”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

“是娘的声音。”江涛飞快地开了门,看到面色苍白的李青荷被一个妇人扶着站在门口,他扑过去抓住母亲的胳膊,急问:“娘,您怎么了?”

“没事,被马车撞了一下,没什么大碍。”

江凌看李青荷身上没有血痕,这才放下心来。不过看那妇人扶得甚是吃力的样子,她的心又提了出来:“娘你到底被撞到哪儿了?不会是内伤吧?”

“她被马车带了一下,就摔倒在地上,应该是脚崴到了。”那妇人笑道,“赶紧扶你娘进去吧。”

“这是隔壁的王大婶,今天幸亏她,否则娘还不知怎么回家呢。”李青荷笑了笑。

“不过是看到了顺手扶一把。”王大婶帮着一起把李青荷扶了进去,这才告辞离开。

“娘,你为什么不去医馆呢?”江凌把李青荷的裤管拉起来,看到脚踝处似乎肿了起来,不禁责怪道。

“没事,我自己身体自己知道,休息一下就好。”李青荷笑笑。

江凌一阵心酸:李青荷这样,不过是为了省几个钱。

好在江凌前世是练武之人,对于摔打扭伤的处理比较有经验,她检查了一下李青荷的关节,看确实没伤着骨头,这才放下心来。不过俗话说得好,“伤筋动骨一百天”,李青荷这脚,没个二、三十天怕是恢复不了。江凌让江涛出去买了一块药膏给李青荷敷上,这才松了一口气,问道:“是谁的马车这么嚣张?”

李青荷脸上有些赧然:“也不怪别人,是我自己没注意看路。”

江凌抬眼看着李青荷:“是不是绣品没卖出去?”要不然李青荷也不会走路的时候走神。

李青荷摇摇头,欲言又止。

江凌看李青荷明显有事隐瞒,急道:“现在就我们三人相依为命了,您还有什么事不能跟我们说的?”

“就是啊,娘。”江涛附和道。

李青荷看着江凌和江涛,眼里的欣慰和自责交集在一起:“我在街上正好遇上你叔叔,他特意来告诉我们,说你婶婶已经回娘家去了,想以咱们欠钱为由占了咱们这院子,估计也就是三四天的事,让咱们作好准备。”

“小院?她想得美!她要是强敢占,我非上衙门告她不可!”江凌咬牙道。这张流芳欺人太甚!半贯钱价值一百斗米,按现代一斤米两元钱算,只相当于人民币两千五百元钱。她们家这座小院岂能才值两千五百元?

李青荷叹了一口气:“张氏的哥哥,就在县里当差。衙门,是朝她家开的。”

难怪,那婆娘敢如此嚣张,原来是有后台!江凌皱了皱眉:“那咱们家有钱还吗?”

半贯钱,不是小数目。照家里这种情况,多半是没什么存款,否则以李青荷的骨气,那天就已把钱还给张流芳了。而江凌她自己刚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想要短时间内弄到这笔钱,那是不可能的事。

果然,李青荷摇摇头:“家里只有二十文钱。如今之计,只能是把这院子卖了,再去租个地方住。”她环顾了一下房子,叹了一口气,“只是这两三天的时间,要找个买家,怕是不容易。等一会儿吃过饭,你去王大娘家,让她帮问一问,看这村里有人买房子没有。”

江凌道:“难道咱们就一点办法没有?为了半贯钱债就要卖房子?”

李青荷苦笑了一下:“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从你父亲生病去世,到卖宅子为你治病,这其间,我看多了这些人的嘴脸。但凡有办法,我就不愿去求人。”

江凌也知道李青荷说的是实情,半天默然不语。

“来,扶娘去做饭。”李青荷伸手过来。

“您好好休息,有我呢。”江凌卷着袖子就出了门。

“姐,我帮你。”江涛也跟着跑了出来。

江凌前世在国外也极为独立,又天生喜好美食,做菜是不成问题的。只是这古代可不像现代厨房那么方便。好在江涛会生火,在江凌生病期间他也懂事地帮着李青荷做过不少家务,在江涛的帮助下,江凌叮叮当当倒也做出了一餐饭菜,味道还不错。躺在床上吃到儿女做出来的菜饭,李青荷感慨万分。

江凌惦记着李青荷带回来的菜秧,飞快地吃过饭,就拿着装菜秧的竹篮进了房。关上门就进了空间,时间紧急,她也不看李青荷买回来的是什么菜秧,将地上的草拔掉,将秧苗一股脑儿地种上。泥土很松软,所以江凌没费什么劲就把菜种好,又用池塘的水浇了地,匆匆出了空间。

她种这些菜,不过是利用这点时间尽量多地创造些效益罢了。江凌也知道,光靠种菜,是绝对赚不了多少钱的。除非,这地里种的是菜秧,长出来的是翡翠白菜。

她还得到街上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实在不行,也只能卖院子了。

李青荷把女儿养在深闺,江凌的记忆里对外界竟然没有半点儿印象。想到这是古代,为了不必要的麻烦,江凌便准备乔装一下,换一身男装出门。可拿了江涛的衣服一看,太小了,根本穿不着。没办法,看来只能穿着女装出门。唐朝向来开放,女子在外面走动应该问题不大吧?就算有问题,虽说这小身板比较单薄瘦弱,练功之日尚浅,但江凌觉得,对付一两个人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出门转到江涛房里,吩咐他去把剩下的菜秧种了,江凌便对李青荷道:“娘,我到王大娘家去了,可能会在她家呆得久一些,您别担心。”

“出门往左走几步就看到她们家了。小心点,说清楚就回来。”李青荷看江凌要出门,实在不放心,反复叮咛。

“知道了。”江凌应了一声,出门往左走,果然看到一个院子。那院子比江家的小院大一些,泥巴围墙旁边插着一些竹篱笆,篱笆上爬满了豆类藤蔓。

江凌看到院门大开,走过去刚想问话,一只大黑狗忽然从院里窜了过来,直扑江凌。

正文 第六章 邻居王家

“老黑。”一声喝叫从屋里传来。

听到这主人的叫唤,那只狗顿了一下,却还是窜到了江凌面前,很亲热地用头蹭了蹭她的腿,又摇了摇尾巴,一付讨好的样子。

江凌看这狗来势汹汹,本以为要来攻击她,早已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准备与狗搏斗。要知道这狗有她一半高,全身的毛油黑发亮,正值壮年,力气绝对小不了。可没想到它像是特意出来迎接她似的,对她和善得不得了。江凌微微诧异了一下: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有狗缘了?

轻轻拍了拍老黑的脑袋,江凌正待出声相问,屋里的人见叫不住狗,早已跑了出来——却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媳妇,手里还抱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她见平日里对陌生人极为凶恶的老黑,此刻正围着一个小姑娘,摇尾晃脑地样子甚是亲热,脸上露出很意外的表情。上下打量了一下江凌,她开口问道:“你找谁?”

江凌笑道:“我是隔壁江家的。请问王大娘在家吗?”

“你是那边江家的?”那媳妇诧异地指了指江家的院子,见江凌点头,忙笑道:“难怪看你不像是庄户人家的姑娘,原来是江家的人。”说完转头朝里高声喊道:“娘,有人找你。”

“哪位啊?”王大娘也不知在洗什么,两手湿漉漉地从屋里出来,看到江凌,她连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到院门口:“原来是江姑娘啊,你娘可好些了?来来,进屋坐。”又介绍那位媳妇,“这是我二儿媳妇。”

江凌对那王二嫂笑笑,跟着王大娘一起进了屋。

“老黑,出去。”王大娘见那只狗也想跟进屋,挥着手高喝一声。

老黑低吼一声,恋恋不舍地看了江凌一眼,这才转过身施施然地出去。

王二嫂见此情景,终忍不住奇道:“江姑娘,我家老黑见到陌生人凶得不得了,可它对你为什么这么亲热?”

“是吗?”江凌笑了笑:“可能是它知道我不是坏人吧。”

话声刚落,几只胖乎乎的小狗连滚带爬地跑进屋来,围着几人转了一会,便跑到江凌身边,“汪汪汪”地叫了起来。其中一只全身发黑、长得最为壮实的,还走到江凌身边,蹭了蹭江凌的腿。

“小黑,别闹。”王大娘对那只狗喝斥一声,转脸对江凌笑道:“你娘咋样了?”

“没伤着骨头,不过也要躺上二十来天才能下床。”小狗虽可爱,江凌却没心思去逗它们,简明扼要地把江家的现状和张流芳逼债的事跟王大娘两人说了一遍,当然,张流芳的胡言乱语她自是没有说。

江凌不知道这王大娘知道多少江家的事,但她清楚,舆论的力量是强大的。昨天张流芳言语里就想把脏水泼到李青荷身上。李青荷一个寡妇,身份本来就敏感,要是张流芳再来闹事,邻居们听了她的污言秽语,难免不会用异样的眼光来看李青荷。如果真是这样,江家三口人便很难在此立足。因丈夫、女儿生病而心力交瘁、苦苦支撑的李青荷,真不知还能不能受得住这样的打击。

江凌既然到了这里,成了李青荷的女儿,无论是为了自己的将来,还是为了回报这两天李青荷对她的关爱,她都要尽自己的力量去保护好这个家。只是她到这里时日尚短,没有能力去阻止张流芳的行为,只能防患于未然,先把舆论的风向往自己这边引,以争取最大的同情。到时候王大娘一家能为她们说几句公道话,比自己说一百句都有用。

“天哪,天下还有这样的叔叔婶婶!本来你父亲去逝家里困难,你叔叔婶婶就应该好好拉扯你们一把。现在他们不但没有帮你们,还落井下石!简直是太过份了。”王二嫂估计也是个直爽的人,一听江凌这话,顿时替江凌他们鸣起不平来。

王大娘也叹道:“你们家这院子,也买了十来年了。每年春上,你爹都会来住几天。有时路上遇见,也会跟我们笑笑打招呼,极为和善的一个人。想不到他这么早就走了,留下你们孤儿寡母,受这样的苦,唉!”说完又道,“半贯钱,对于有钱人来说,不多;但对于我们穷苦人家来说,却是不少了。你娘打算怎么办?”

江凌暗自点头。一般人听到她来诉苦,估计还没等她开口就把自己先撇清了,用自己家里困难来堵她的嘴,让她连张嘴借钱的机会都没有。而这王大娘却没这么做,还主动开口相问,可见是个厚道而热心的人。

“我娘想把我家那院子卖了。大娘您跟这里的人熟,能不能帮问问,看谁家要买院子。”

“卖院子?”王大娘眼睛一亮,随即又黯了下来,“准备卖多少钱?”

“如果有想买的,让他到我家跟我娘谈价钱吧。反正会比市价便宜。”

王大娘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暗叹一声,放下心里的念头,爽利地应道:“嗯,那行。我一会儿就去帮你问问。”

江凌站了起来:“那谢谢大娘了。”说完看了看王二嫂,不好意思地道:“我想去镇上看看有没有什么能赚钱的。二嫂,你能不能去我家跟我娘说一声,就说我跟大娘去问房子的事去了,免得她担心。”

王二嫂还没说话,王大娘就道:“那可不行。你一个小姑娘,可不能到镇上乱跑。万一出了什么事,那可不得了。再说,你娘都没办法,你一姑娘家家,能想出什么赚钱的门道?就算你再能干,三天内也赚不到半贯钱。还是好好在家里呆着等大娘的消息吧。”

江凌也知道这样的请求有些过份,毕竟要是她有什么事,王家是要为她的安全担责任的,便也不勉强,笑道:“大娘说的也是。那我走了,麻烦大娘了。”

“说的什么话!不用那么客气。”王大娘笑道,“我也要去帮你们问院子的事,一块出门吧。”

跟王二嫂道了一声别,江凌跟着王大娘出了院门,踌躇地看了看门前的路,还是决定向王大娘问路:“大娘,上街怎么走?”

“你这孩子,还想着上街呢?”王大娘嗔了江凌一眼,倒也挺欣赏她这股劲儿。王大娘年轻时,也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生的四个儿子,也是自强自立,个个有担当,这是王大娘最得意的事。所以看到江凌小小年纪就想为家里分担忧患,她便极为欣赏,也想帮江凌一把。遂道:“这样吧,估计这个时候去说院子的事儿,各家当家都不在家。现在去了,那些娘们也做不了主,得等晚上当家的回来才能商量。我就先陪你上一趟街,到晚上我再去各家走走。”

江凌一听大喜,感激道:“谢谢大娘。”

“那走吧,早去早回。”王大娘回转身去跟二儿媳妇交待一声,让她去江家传话,这才带着江凌上了街。

正文 第七章 上街

跟着王大娘走了一会儿便到了大路,前后展望了一下,江凌才发现,她们住的村子离小镇很近,站在村外就可以望见小镇的屋子,村子到镇上估计也就几分钟的路程。而江家和王家的院子则位于村口处,在村子里是离小镇最近的地方。村子似乎不大,稀稀落落散居着几十户人家。

这两天江凌也旁敲侧击地问过江涛,得知这里是中国南方的一个小镇,叫青山镇,镇边的这个村便叫青山村。这些村镇之所以得名,是因为青山村后面背靠青山。青山脚下还有一片湖。这里依山傍水,绿树成荫,风景极为秀丽。

一会儿功夫两人就到了镇上。这小镇不大,因是交通要道,街上人来人往的,倒也不失热闹。

王大娘指着前面道:“这大路旁边都是酒楼、客栈和卖各种东西的铺子。从旁边那里进去,就是市场。江姑娘你来这里是想看什么?”

“咱们先到市场看看吧。”江凌最主要的还是想利用她的空间,看看能不能找出一条快速赚钱的路子,自然要先去市场。

向右拐进了市场,江凌一看之下,极为失望。只见这市场冷冷清清的,只有两摊卖水果的,一摊卖肉的,一摊卖鱼的,两摊卖菜的。那卖菜的一人面前放一个竹篮,竹篮里装着一些豆角和豌豆,还有两棵芥菜。买东西的除了她和王大娘,却是一个人都没有。江凌去问了问菜的价钱,一文钱就可以买上两斤豆角或豌豆,而青菜则更便宜。那两人见有人来问价,满脸的期盼,热情地招呼着江凌,狠不得她能把自己的菜都买下来。卖肉的屠夫满脸横肉,拿着抹布往肉上的一赶,一堆苍蝇“嗡”地一声飞将开来。

“大娘,来点肉吧。”屠夫脸上的横肉一展,露出一个笑脸来。

“大娘,今天家里有客吧?来一条鱼?”卖鱼的原本在打瞌睡,被屠夫的声音惊醒,也招呼起来。

“呵呵,不了不了。随便看看,随便看看。”王大娘笑着向江凌使了个眼色,将她扯离了市场。

“平时这市声…都是这样冷清吗?”江凌有些失神地问。她原以为有了个空间,就算是发不了大财,小财总能发点吧?却不想期望跟实际情况相差太大。她忘了这是古代,完全是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农产品交易市场根本就不红火。没人买东西,你种的菜再好又有什么用?

“早上热闹些。”王大娘道,“不过哪家不种点菜?平时蔬菜都吃自家的。最多家境富裕点的,或家里来了客,到这里买点鱼肉。也就酒楼或大户人家来买些蔬菜。不过咱们镇子小,也没啥大户。就算是有几户有钱人家,家里也有菜地;连酒楼都种有菜。再说了,这季节,也就这几样菜,别的想吃也没有,就是有钱也买不着。”

“季节?”江凌眼睛一亮。她的空间似乎挺暖和,如果那里面是恒温的话,她不就可以种出反季节蔬菜来了?到时候卖给酒楼或有钱人家,或许能赚上一笔呢。

可是,像那样的做法,岂不是太反常了?事有反常即为妖。到时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她的人身安全估计都成问题。还想发财,做梦吧!

江凌叹了一口气,有些没精打采地道:“我们去店铺那边看看吧。”

王大娘点点头:“好吧。不去看看你是不会死心的。其实,你娘绣工极好,如果不是你婶婶来逼债,她绣些绣品到城里去卖,是可以养得活你和你弟弟的,哪用得着你这小小年纪就操心家里的事?”

“可现在她就要来逼债不是吗?这世上,哪有‘如果’?”江凌笑笑,强打起精神来。事实已不能改变,只能去面对。再看一看,想想办法吧。

两人刚转到大街上,就看到前面围着一群人,其中还夹杂着哭声。

“怎么了怎么了?”中国人最不乏看热闹的,旁边不断地有人往那里涌,嘴里还迫不及待地问别人。

“走,咱们也看看去。”王大娘扯了扯江凌。

江凌是最不喜欢去凑这种热闹的,但看到王大娘兴致勃勃的样子,她也不好拒绝,一起跟了过去。

“唉,可怜。女儿被抢,这还被人打断了腿…”

“李家人有钱,他女儿当了李老爷的小妾,倒也不亏…”

江凌没挤进去,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听着那些人的议论。王大娘惦记着江凌的安全,挤进去看了两眼便又挤了出来,拉着江凌一边往旁边走,一边道:“是这镇里一户姓刘的,他家姑娘长得漂亮,李老爷看上了,要娶她作妾。刘家不依,李老爷便叫人把姑娘她爹的腿给打断了。那姑娘没办法,只得上了轿。唉,咱们贫苦人家,就是命苦。”

江凌站住了脚,转身看着围观的人群,听着人群里传来的哭声,一种无力感涌上了心头。

这就是蝼蚁一般没权没钱的小人物的命运?这就是她这一世所要面临的生活?前世她出身权贵家庭,虽说娘不亲爹不爱,但她却从来没有为钱发愁过。钱对她而言,仅仅是个数字。只要不是一掷几十万,都不是问题。至于权,她的爷爷、外公,父母,还有一大堆亲戚,都处在权利的中心,无论到哪里,她都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所有的牛鬼蛇神都被挡在几里外,只有她对别人不公,她从未尝过不公平的滋味。便是到了国外,她也被保护得好好的,从未受过委曲。

没想到急病一场穿越到唐朝,她竟成了蝼蚁,为了半贯钱,被人逼得要卖房子;如果有一天,哪个所谓的有钱人看上了她,她是不是也要像这个姑娘一样,被逼着去给人当小妾?

看着人群慢慢散去,那家姓刘的男人被人用门板抬着去了医馆,他脸上那深切的哀伤和嘴里喃喃的“我没用…我真没用…”,还有他女人伤心的哭泣,江凌的心里如波涛般翻滚。她上辈子最看不上的就是家人对钱权的追求,总觉得他们是利欲熏心。到现在,她才知道,没有了那层保护膜的庇护,她就像一条搁浅的鱼,根本把握不住自己的命运。

“走吧。回太晚了,你娘得着急了。”王大娘拉了江凌一下,转身朝前走去。

江凌深吸一口气,回过身来,快步跟上王大娘的脚步。她现在要赚钱,要努力赚钱。她要靠自己的力量,在这个社会上立足,把握自己的命运!她要让自己和对她好的家人过上有自由有尊严的生活!

看到江凌一改刚才的疲态,王大娘以为她受了刺激,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不怕不怕。你们家只要度过这个难关,慢慢把你弟弟供出来就好了。只要他考取功名当了官,你们家又会好起来的。”

“嗯。”江凌用力地点点头,看着一家酒楼门口贴着的一张纸,停住了脚步:“大娘等等。”

正文 第八章 筹划未来

“怎么了?”王大娘走了回来。

江凌看看那张写着招小二的纸,想着自己的事总是瞒不了人的,更何况,如果有王大娘的帮衬,说服李青荷可能更容易些。她便将王大娘拉离酒楼门口,悄声道:“大娘,这酒楼招店小二,我想扮成男人去做事,你能不能帮帮我?”

“啥?”王大娘一听这话,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不行不行,那可不行。你一个小姑娘,到这种地方做事,那可不行。这酒楼里男人喝起酒来,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听大娘话,在家好好呆着,让你娘再想想办法就是。再说了,就是你来这里做事,又能得多少工钱?退一步说,就算工钱很多,那也得一个月后才能拿钱,可解不了燃眉之急。”

“大娘。”江凌正言道,“您先听我说。我会功夫,三五个男人一起上都不是我的对手,不信您去问问我娘。所以安全问题您尽管放心,绝对不会有事的。我们家,为了给我治病把钱全花光了,如果不赚钱,连吃饭都成问题。如果光靠我娘做绣活赚钱,也仅够糊口。以后一旦有点什么事,您说我娘是卖儿好呢?还是卖女好呢?还不如趁现在努力一把,能赚一点是一点。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王大娘听了这番话,倒也觉得十分在理,犹豫了一下道:“你真的会功夫?”

“是啊,那天我婶婶来家里发狠,就是我给打跑的。”江凌一看有戏,拉着王大娘的手就撒娇道,“大娘,求求你了,您就帮帮我吧。”

王大娘只有四个儿子,最遗憾自己没能生一个女儿。虽说娶了媳妇,媳妇跟女儿可是两码事,没哪个媳妇敢在她面前这样撒娇的。这会儿被江凌这一摇,她的心立马就软了,连声道:“好好好,你说你说,想让大娘怎么帮你?”

“您就说你有一个亲戚想来这里做事。问问老板在这里做小二有多少工钱?做工的时间是从几时到几时?还有,你看看老板和善不和善。我就不过去了,在这儿等你。”

“行,那你等着。”王大娘极为爽利,一旦决定帮江凌,那就绝不含糊。拍了拍江凌的胳膊,转身就进了酒楼。

江凌站在酒楼外侧,看着排着的几家酒楼,心里涌上几分兴奋。前世她含着金钥匙出生,无论想做什么事,只要招招手成功就会送上门来。而现在呢,她虽然落到了泥土里,但如果她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开创出一片天地,即便有空间这个作弊器,那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当然,她不可能幼稚到以为到这酒楼做小二,就可以赚很多钱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的真实目的,是想看看这唐朝酒楼的菜式如何。如果有可能,她准备把后世的一些菜谱卖给酒楼老板,以获取她在唐朝的第一桶金;接下来,如果她种的空间菜味道确实很好,她还可以说服酒楼老板买下她的菜,做长期的供销生意。而要做这些,首先就得先摸底,看看这唐朝菜肴的味道如何。所以,来这里做一段时间店小二是不错的选择。

过了不久,王大娘走了出来,道:“走,咱们边走边说。”

走离酒楼一段距离,王大娘道:“这酒楼生意不太好,所以能开出来的工钱很少,一个月才五十文钱,包吃午餐。上工的时间从上午的巳时到晚上的酉时。掌柜的倒挺和善。”

江凌在心里换算了一下,上午的巳时到晚上的酉时,也就是说,是从上午的九点干到下午的十八点。这春天会慢慢过去,夏天慢慢到来,傍晚时的六点钟,天还不黑,回家的路又不远,安全问题应该不大。

至于工钱,江凌倒是不放在心上。反正她到这里做事不是冲着工钱,而且她也不会在这里做很久。酒楼生意不好,这事才大有可为啊!

“不过,你娘能同意你到这酒楼来做事吗?”王大娘看江凌有些兴奋的脸,忍不住给她泼上一盆冷水。

“我会说服她的。”江凌道。她其实对说服李青荷没多少信心。虽然只接触了两天,但从原身的记忆和这两天李青荷对她的爱护来看,李青荷是宁可自己受罪,也绝不会让女儿受一丁点儿累的。

不过江凌前世就是一个极有主见的人,什么事一旦拿定主意,便是家里位高权重的老爷子都拿她没办法。她现在穿到这个同名同姓的女孩子身上,因为原身的缘故,对李青荷虽然有亲情,但这份感情还远远达不到能左右她决定的程度。

跟王大娘在路口分了手,江凌独自回了家,一进门,迎头撞上江涛扶着李青荷往外走,看样子他们似乎正要出门。

“凌儿,你怎么去这么久?”李青荷一看到江凌,焦急的脸上顿时缓和下来。

“是啊,姐姐,你去这么久,娘都担心你了。硬是要去找你,拦都拦不住。”江涛嚷嚷道。

江凌诧异道:“王家那位嫂嫂没来给你们说,我跟王大娘在一起吗?”

“说了。不过你从没出过门,我还是不放心。”李青荷目光柔和地看着江凌,“累了吧?赶紧回房歇着。”

“呃。”对李青荷这过份的担心,江凌有些无奈。不过,她的关爱与呵护还是让江凌感觉温暖。她伸出手去扶住李青荷的胳膊,道:“娘,您赶紧回房躺着。您这脚如果再这么多走几次,估计一个月您都好不了。”

“啊?”一家子大大小小的事需要张罗,李青荷连一天都躺不住。听到江凌的话,她倒也不敢太过逞强,扶着两个孩子的手慢慢地回到房里,问道:“院子的事怎么样?”

“娘,你怎么不让人去镇上问?村里人,没几家能买得起咱们的小院吧?”江凌道,“不如让小涛写一个出售宅子的消息,贴到镇上的酒楼旁边,这样希望会大一些。”

李青荷叹了一口气:“这些年,我虽然深居内宅,却也知道,这世道多的是强取豪夺之人。咱们孤儿寡母的,如果这样冒冒然张扬出去,让人知道了咱们这样的情况,我怕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村子里的人,毕竟还比较朴实,又有王大娘一家照应,我才敢张这个口。”

江凌沉默了一会儿,把卖院子的情况和今天看到的刘家女儿被逼之事说了一遍,道:“娘,我知道你疼我们。但如果我和小涛一直躲在你的羽翼下,什么都不懂,什么事都做不了,你以为,你能这样护着我们一辈子吗?如果有一天,有人觊觎我们家的人或财产,你又能如何?”

李青荷听了那事便已心惊,待听了这话,她呆呆地看着江凌,过了许久才垂泪叹道:“娘…很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