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听着这孩子气的话,李青荷笑了起来。

直起身子,江凌抢过李青荷手里的布巾,迅速地抹了一把脸。

“陆夫人那边,咱们不去不好吧?”李青荷旧话重提。

“有什么不好的?咱们又不是官宦家眷,小老百姓一个,谁会在意你去不去?秦夫人请咱们,也不过是想让咱们在零陵城众夫人面前多露脸罢了。可咱们既无钱也无权,有什么脸可露的?到了那里不过是敬陪末座,看人脸子。实在没多大意思。”

想起陆夫人夫妇俩的异常和自己的猜想,江凌心里没来由地感到不安。虽然赵峥明这事对她有些触动,让她觉得在这个世界的无权无势,就犹如浮萍,因为没有根基,一阵风都能把你掀翻。但与陆家交往,也许找到的不但不是靠山,还有可能是祸事。

如果真如她所猜想的那样,她的身世与皇家辛秘有关。那么当年既然选择把她抛弃,而且李青荷前段时间那么艰难,也没有与那边联系,可以想见这件事是见不得光的,有人只想把她扔进井里捂上盖子,把事实真相抹掉。那她只有远离陆府,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不过李青荷的态度让江凌觉得奇怪。她好像根本不忌讳自己与陆府来往似的。如果自己这身体的父亲真是陆夫人死去的儿子,李青荷总得有反应才是啊,或积极让自己多跟陆府来往,或严格隔离。怎么却毫无异常反应呢?

看来,或许是自己多想了。此“陆”非彼“陆”也。

李青荷柔声细语地劝道:“你说的虽然有道理,但你既跟秦忆好,秦夫人以后就是你婆婆,她让你赴宴,你却拦三阻四,她指定得不高兴。再说,两家要结亲,门当户对最好。娘能在那个圈子里多露脸,你的表现也优秀,慢慢的人家就觉得咱们的身份地位跟她们一样了,也觉得你能配得上秦少将军了。这样结亲时,秦夫人的脸上也好看很多。凌儿,凡事不能光想着自己,也要替别人设身处地的考虑考虑;为人处世柔和些,否则那棱角,既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

江凌抱住李青荷的胳膊,将头放在她的肩上:“娘,您说的真好,凌儿记住了。”这一次,她是真正的心悦诚服。

刚刚穿越来时,她总觉得自己的心理年龄也不小,为人处世的什么都知道,甚至有一种穿越者的优越感,所以只把性格有些柔弱的李青荷当平辈人看,对她的一些劝解也不往心里去。直到现在,她才真正把李青荷当成一个母亲来敬重。前世里因为缺少父母的关心与教养,老爷子在生活上虽然宠她,但在其他方面却不大管,让她无论是性格上还是为人处事上,有很多的缺陷与不足。今生有李青荷慢慢引导与劝解,她或许能让自己变得更好。

有母亲的关爱,真的很重要。江凌枕着李青荷软软的肩膀,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真乖。”李青荷伸出空着的手,慈爱地摸了摸江凌的脸。

从以前振振有词地辨驳,到现在真正把她的话听进去,这说明这孩子长大了,成熟了。让她无比欣慰。

母女俩温馨地依偎了一会儿,就听到外面有马蹄声传来。李青荷拍拍江凌,站了起来,道:“估计是秦忆来了。那孩子,要是知道没找着你,不定得多担心。”

江凌抿了一下嘴,笑容里有一丝甜蜜。

见李青荷出去,她整了整衣裙,也跟了出去。今天的事,她还没想好如何跟秦忆说,怕他一生气不管不顾地暴打赵峥明一顿,从而影响到秦将军的布局。不过此时想见到他的心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迫切。

“江夫人。”院门外却站着马雷,并未见秦忆的身影,“江姑娘可曾回来?”

没待李青荷回答,马雷就已看到了跟着出来的江凌,笑嘻嘻地道:“江姑娘你回来了?让小的一阵好找。幸好估计你已回来了,小的试着过来瞅瞅,否则又得出动军营里的儿郎们了。”这一阵往这边跑多了,马雷跟江家人熟了,说话也随便起来。

“马雷,等你们少将军来,我告诉他你抱怨月钱少了,让他多给你加些月钱,可好?”江凌见马雷又拿上次的事来打趣自己,立刻还击。

“呃,姑奶奶,小的说错话了,您饶了小的吧”马雷一听顿时苦了脸。

“马雷,你只是进城找凌儿,没回府里去?”时候不早了,李青荷惦记着去陆府,还得梳妆打扮,怕时间来不及,赶忙问道。

“回了,我跟夫人禀了江姑娘一时寻不到,夫人让我来看一眼,如果没有回家就报给她。”

“你家公子呢?”李青荷知道秦忆每天上午练兵,中午以后就没事了,马雷这话风里没提及他,倒有些奇怪。

“陆府里来了贵客,指明要公子相陪,所以公子还没操练完,就被叫走了,一直没回来。”

“哦。”李青荷也没空关心这贵客是谁,问道,“是否现在就走?你到厅里坐着等吧,我们还得换衣服。”

“我家夫人让小的转告夫人,陆府传出话来,说贵客远道而来,身子乏了,宴会安排到明日未时。将军则说,客人身份尊贵,江公子见见大有好处,所以江公子上书院的事,缓缓不迟。”

江涛考完试,也不像原来那般埋头苦干了。听到马雷来,知道如果他不在场,母亲和姐姐接待他容易招来闲话,所以早早就来到了院子。此时听到马雷这话,盼着去书院的他大为失望,问道:“什么贵客呀?”

“既不急着去赴宴了,屋里谈吧。”李青荷见大家还在院子里站着,忙道。

小户人家没那么多讲究,马雷来熟了,被李青荷说过几次也不敢再拘礼,跟着进屋里拿了个小凳子坐了,继续道:“来人是纪王爷家的世子和县主。因陆大人曾教授过世子,此番世子和县主路过此地,特地拜访老师。”

“纪王家的县主?”江凌一怔,笑容凝固在脸上。

李青荷却兴致勃勃,又问:“他们跟秦公子很熟吗?应邀陪客的,还有哪些人?”

“公子以前跟世子就相识,这一次来,世子特地指定公子入府相陪。到了明日,再招唤各府公子小姐见一见。”马雷看了江凌一眼,又道,“世子与公子相交莫逆之事一经传出,各府夫人便登门拜访,络绎不绝,所以我家夫人此时忙的很;将军接待陪同前面的王府属官,也不得歇。将军说,如果江公子如能在世子面前留个好印象,这对将来出仕或许会有莫大的帮助,让江公子好好表现,珍惜这次机会。”

“是。”听得秦将军传话,江涛站了起来,恭敬地应了一声。

涉及到儿子,李青荷顿时紧张起来,把世子的各种情况都问了一遍。马雷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世子的年龄、看好等都细细说了。江凌听得那世子今年不过十四岁,而县主却十六岁,不禁苦笑了一下,心下已觉得赵峥明那番关于秦忆与县主的话,不再是凭空捏造的绯闻。

十四岁的世子与二十岁的秦忆相交莫逆,这除了秦忆刻意逢迎,还有那县主的作用在里面吧?

都已准备谈婚论嫁了吗?

江凌心烦意乱地坐在椅子上,连马雷离去也不曾抬起头看一眼。李青荷把马雷送转来,看到江凌脸色不对,这才问道:“凌儿,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大概有些累,我回房歇一会儿。”江凌强笑一声,站起来回房去。

把房门关紧,倚在门上,江凌忽然觉得两脚无力,就连迈向床前的这几步路都那么艰难。今日被人所掳,被人所算计,她虽觉得累,但心里笃定踏实。因为她知道她身后有一座山,可以给她依靠,可以为她遮风挡风。可现在…

站了良久,江凌终于昂起头来,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徐徐喝下。

不管怎样,明日宴会,一定要去看看。能有机会看清楚一个人的心,这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第一百三十六章 容妆

经历了今天一连串的事,终于让江凌心身疲惫。她进到了空间,坐到草地上,看着满空间的葱翠,闻着植物散发出来的特有的清香,感受着暖洋洋的如同冬阳一般的照晒,终于放松了下来,闭上眼睛宁静地睡去。

再一次睁开眼,天竟然已经黑了。中午跟赵峥明看似吃饭,其实她并未吃什么东西,菜饭入口,其实都扔进了空间里。此时睡了一觉,精神好了很多,但肚子却空空如也。

开了门出去,外面立刻响起了李青荷的声音:“凌儿,起来了?看你睡得香,吃饭时我没叫你。饭菜都还热在锅里,我去给你端来。”显然她一直在注意江凌这边的动静。

“不用了,娘,我自己去就好。”江凌心里暖暖的。

古代可没有光污染,在没有月亮的晚上,四处漆黑一片。说话的当口,李青荷已端了一盏灯出来。江凌接过灯,劝了李青荷回房,自己到厨房找吃的。灶里还有些微微的火,熏得锅里的饭菜暖烘烘的。江凌放下灯,从锅里拿出饭菜,坐在灶前吃起来。半条煎鱼,半盘青菜,汤碗里还有一碗南瓜花鸡蛋汤,一碗白米饭。江凌慢慢吃着,甚是香甜。

这鸡蛋,并不是家里养的。江凌和李青荷都嫌养鸡鸭脏,不但要处理粪便,还容易滋生跳蚤,这是两个爱干净的女人无法容忍的。所以家里除了小花,再没养别的牲畜。这鸡蛋,还是那位曾患风寒的张大娘拿来的。

这村西的张大娘前段时间患风寒,眼看快要不行了,结果江凌托张大娘把那一罐“药水”拿去给她服用,也不知真是这浓缩的空间水的作用,还是那两天恰好找了个好大夫开的药对了路,张大娘自那天后竟然一天比一天好起来,十多天后,病基本痊愈了。这事让王大娘一阵唏嘘,终于忍不住把“药水”的事跟张大娘说了。也幸亏江凌编的谎话,张大娘没敢把这事再宣扬出去,怕给江凌惹来麻烦,私下里便经常拿些鸡蛋、鸭蛋来。江家人自然不会占一个孤寡老人的便宜,有时一条鱼,有时割肉时留上一块,时不时地给她送去,两家人倒走的很近。

江凌今天之所以敢喝赵峥明那一口茶,就是因为这件事让她对空间水信心大增。否则,她还真不敢冒险。

不知是睡了一觉,还是美味的饭菜,抑或是想起这件温暖的事,总之,江凌在吃过了饭后,算是彻底从今天的两件事中恢复过来了。她收拾了碗筷,又舒舒服服泡了一个澡,拿着灯走出院子,闻着清新的空气,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湖中蛙鸣,草丛虫啾;空气中暗香浮动;温暖的橙黄的灯光,从李青荷和江涛的房里射出…一切都是这般恬静安详赵峥明之事,叹息也无用;秦忆之情,强求不得,只能随遇而安。而她在失去生命之后,来到这唐朝,有安宁的生活,有关爱的家人,再强求什么,便是过贪了。

佛语有云:戒贪、戒嗔、戒痴…

回房练了功,一夜安睡

第二天清晨起来,江凌在屋旁练了一通拳脚。昨日在实战中悟到的一些东西,她还得细细琢磨,慢慢体会,以便让自己这保命的功夫变得更好。江涛也起来了,在院子里打了一通拳。这段时间他头脑清晰,记忆力超强,并不知是喝了空间水的缘故,还以为是练了武功,所以这功根本不用江凌督促,他也练得很认真。

练了功,再把菜浇了,江凌又拿了鱼竿,到湖边钓鱼。其实她现在已不必钓鱼,像现在不过是供家里吃,空间池塘里的鱼完全赶得上趟。她喜欢的是钓鱼的感觉。坐在湖边,看着清澈碧绿的湖水,心里会跟这湖面一样平静。

“哗哗…”一条船从湖那头划来,刘庆春的身影慢慢清晰。船到岸边,他跳上岸来,把绳系紧。

“刘大哥,这么早?”江凌打了声招呼。这一阵农活多,刘庆春打鱼的时候不多;江凌也不太来钓鱼,两人难得遇上。

“是啊。”刘庆春看到江凌,咧开嘴笑了一下,露出洁白的牙齿。他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下,拎着桶走了过来,道:“我今天打着一条鲟鱼,你要不?”

“要啊”江凌高兴道。鲟鱼和竹鱼她都稀罕。准备开业的酒楼,这两样鱼的需求量还不小。

刘庆春把那条鲟鱼捞出来,放入江凌的桶里。

“谢谢。”江凌递过十五文钱去。

刘庆春百般的不愿,但还是接过了钱。

江凌正准备再坐回原处,却看到刘庆春还站在那里,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刘大哥,有什么事,尽管说。”虽然出了刘婶敲诈那件事,两人的关系远不如以前那般心无介蒂,但邻里邻居的,江凌倒也没法对刘庆春太过漠视。

“我…我娘帮我订了一门亲,过…过两个月,我就要成亲了。”

“那恭喜了。”江凌笑道。

见江凌恭喜得甚是诚心,脸上的笑容很是灿烂,刘庆春眼里闪过一抹失望,叹了一口气,告辞离去。

刘庆春刚走不远,迎面遇上一个人。那人对刘庆春点了个头,便向这边叫唤:“江姑娘。你母亲叫你回去。”

江凌转过头去,看到马雷大踏步朝这边走来。

“钓得几条鱼?”马雷笑嘻嘻地看了看水桶,待得看到只有一条鱼时,嗤笑道:“这满湖的鱼,你就钓了这么一条?”

“一条怎么了?这一条还是刚才那人给我的。我来这钓鱼,并不是为了鱼,而只是为了钓,钓胜于鱼,你知道不?”江凌一看马雷那付不屑的表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不是吧?你这什么歪理?有谁钓鱼不是为了鱼而是为了钓?除非姜太公。你钓不上早说呀,咱们公子可是钓鱼高手,让他教你几招。”

“钓鱼高手?或许。钓的也许还是高贵的大鱼呢”江凌酸溜溜地嘟哝一句,手上一沉,自制的浮标已经不见了。

“鱼,鱼。”马雷见湖上泛起了水花,一只活蹦乱跳的鱼被江凌拖了几下,提了上来,顿时睁大了眼睛。在边关这么多年,连水都见不着多少,他和秦忆哪里会钓鱼,不过是帮自家公子吹嘘罢了。

收拾好鱼,由马雷拎着水桶,两人便往回走。江凌道:“你怎么来了?不是未时才参加宴会吗?”

“我家夫人让我送东西来。”

“秦公子一直在陆府?”江凌看着前面,目不斜视地问。

“嗯,世子一直留他在那里陪着。您今天去,就可以见到他了。”

江凌自嘲地笑了一下,没有作声。几天不见,会不会物是人非事事休呢?说不在意,心里却总忍不住酸溜溜的,这就是传说中的吃醋?

“凌儿,回来了?快来。”一进院子,李青荷就从房里出来,向江凌招手。

“江夫人,小的先回去了。到未时之前再来接你们。”马雷道。

“好,劳烦你了。”

江凌洗了手进屋,李青荷迫不及待地将一个锦盒打开,笑道:“你看,这是秦夫人特地送来给你的衣服。”

只见盒子里是一件石榴红的轻纱襦裙,抹胸、披帛、绣鞋,一应都有;另一个盒子里装着七、八样首饰,头饰、耳环、项链,样样俱全。

江凌张嘴正想说不要,但想起昨晚李青荷所说的话,把话咽了下去,暗叹一声,转李青荷道:“娘,您呢?秦夫人可有送什么给你?”

“送了我三、四件首饰。”李青荷兴致勃勃地把衣裙打开,对着江凌比了比,“这是如今最流行的颜色,配你正好。赶紧去换了给娘看看。”

“好吧。”江凌实在不喜欢跟潮流。她敢肯定,今天宴会上,有百分之六十的人都穿石榴红,而且都是这款式。现在她也来这么一身,总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不过秦夫人一番好意,李青荷一心要自己女儿漂亮,她要不穿又不行。烦恼回房换了衣服,江凌一改刚才的不高兴,强掩着笑意走了出来。

“宽了还短了”李青荷一看皱了眉,细细查看了一遍,叹气道,“宽了可以改窄,但这短了却改不长,它这根本不留边。”

“没事,我觉得前天您给我做的那件绿色襦裙,穿起来要比这件漂亮。”

李青荷端详了一下江凌,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是想着秦夫人送来的,不穿不好;现在既然不合身,那就穿咱们自己的。反正时辰差不多了,你去换了来。”

“好嘞。”不用当傻瓜,江凌自然巴不得。转身回房,把另一条裙子换上。这身衣裙是前两天在家歇着没事干,她和李青荷两人鼓捣出来的。虽然在式样上江凌不愿太过出格,仍是襦裙,但在袖口、衣摆上,都让李青荷绣上了花:从裙脚向上是一簇疏密得当的兰花,腰际处更有蝴蝶翻飞。看上去简单而灵动,清新而雅致。

换上衣服,江凌把梳妆台摆上,细细地修了眉,又将本领使了出来,给自己化了一个妆;挽了个发髻,挑了四件雅致的首饰戴了。

“凌儿,换好没?”李青荷等了半天不见江凌出来,过来一看,忽然呆住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惊艳

原来的江凌因身体羸弱,面有病容,头发枯黄,身材单薄。可只这几个月的功夫,竟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尤其是今天这一打扮,便是连李青荷都呆住了。

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一双大眼明亮而灵动,顾盼生辉;凝脂一般细腻白皙的皮肤,透出一层淡淡粉红,吹弹即破;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黑亮的长发留了一些在身后,直垂腰际,丝润顺滑;已经长开了的身体,在裁剪得当的新衣的衬托下,更显得窈窕曼妙,玉玉亭亭…

“娘,你怎么了?”江凌见李青荷站在门口半天不动,转头笑着问。

只她这一笑,如同芙蓉出水,灿然花开,清纯里带着妩媚,令人心神摇曳。

李青荷回过神来,感慨道:“我知道我家凌儿漂亮,却不想竟然这么美,连娘都看呆了。”

“娘这么漂亮,我这做女儿的也不能丑了不是?”江凌走过来挽住母亲的胳膊。李青荷今天穿了一身墨绿长裙,也很漂亮。

李青荷闻言,眼睛里黯了黯,打起精神拍拍她道:“以后,娘多给你做几件新衣。”说完忽然抿嘴一笑,“你平日里也别老是装假小子,还尽把自己的脸往丑里画。大姑娘了,多打扮打扮,在秦公子面前晃悠的姑娘可不少。”

江凌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顿时收了起来,放开李青荷的胳膊,走到桌前坐下,托着腮有些无趣地道:“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以貌取人者,始乱而终弃。”

“…”这话说得李青荷一阵无语,拍了一下江凌的背道:“那‘女为悦已者容’又如何解释?每个姑娘都要打扮得丑丑的,来试别人有没有真心?你这孩子,又钻牛角尖了。”

江凌吐吐舌头,不再说话。今天自己打扮得这样,又何尝不是因为那什么县主?与县主一争高低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呃,不想绝对不去想这个问题。

“嗒嗒嗒…”院门外传来一阵马车声。

李青荷诧异地看了看天色:“不是说未时?现在还早着呢,至少还有一个多时辰才到未时。怎么马雷这时就来接了?”

江凌心里一动,随即又暗自摇头。见李青荷往外走,她也跟着出去:“我去看看小涛。”

走到院子里,江凌就听到了院门外传来的马雷的声音,她自嘲地笑了一下,进到江涛房里,看着换了一身绸缎儒服的江涛:“都准备好了吗?”

“嗯,娘都帮我收拾好了。”江涛从书本里抬起头来,冲着江凌一笑。虽然考试过了关,但他仍没放松,还是一有时间就看书,勤奋得让江凌心疼。

“凌儿、涛儿,拿了东西走吧。”门外传来李青荷的声音。

江涛看了看天色,低声哝嘟了一句,把手上那本书合拢放进包袱里。这孩子,日夜盼着要到书院去,如今被那纪王世子耽搁着,满心的不高兴。

“凌儿,秦夫人让你带十几瓶味精过去。她约了几位夫人来家里,想让她们试试咱们的味精,所以咱们得早些过去。”李青荷在门口又道。

“好。”江凌一听高兴起来。如今家里处处要钱,经过了昨天的事,她已决定不卖味精给赵家了,正为如何把味精卖出去伤脑筋呢。现在秦夫人帮着她推销,自然求之不得。

她跑回房去,从空间里掏了十二瓶出来,用包袱包了,放进装着衣服那个包袱里,一起提着出门。

也幸亏李青荷要江凌和江涛试新衣,这会儿大家不用再收拾换衣,提起包袱,把门一锁,就可以上车。反正江家这屋里,也没啥值钱的东西,倒也不怕遭小偷。

一路上李青荷都在叮嘱江涛跟世子交往时要注意的问题。世子十四岁,江涛十一岁,都是不懂事的孩子。但那位身份尊崇,一旦出现不愉快的事,对于江家而言就有可能是天大的祸事。所以李青荷在高兴之余,又有些担忧,把昨晚就已说过的话又再重复说了一遍。幸好江涛知道母亲的担心,凝神虚心地听了,并不嫌啰嗦。

很快车在秦府的偏门前停了下来,一个婆子迎了上来,扶着李青荷下了车。

江凌跟着下了车,正要一起进门,却听后面有车过来,另有婆子迎了上去。看来是哪位夫人到了。

江凌见走在前面的李青荷停住了脚步,只得也停了下来,回头望去。却看见那天在望江楼上见到的林夫人和那位叫林韵的姑娘,正缓缓从车上下来。看到李青荷,林夫人脸上浮出淡淡的笑容,走上前来道:“原来是江夫人,今儿打扮得漂亮,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江姑娘。”她身后的林韵看到江凌,失礼地惊呼起来。平时的江凌,虽然还算漂亮,但绝没有像今天这般让人惊艳的感觉。刻意打扮了的林韵,与她站在一起,竟然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林姑娘也来了?”江凌笑着点点头。

林夫人看看女儿,又看看江凌,脸上闪过一丝不愉。

“二位夫人,二位姑娘,请吧,我家夫人在园子里迎接二位。”两位迎客的婆子笑道。

“林夫人请。”李青荷礼貌地让了一下。林夫人也不推辞,点了一下头就走在了前面。

“江夫人现在住在哪儿?”一面走,林夫人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李青荷看了她一眼,笑道:“还住在青山村里。”

林夫人回头看了看江家三人,又问:“前几年听说江夫人过得甚是艰难,今日一看,却是谬传了。江夫人与公子、小姐身上的衣服首饰,岂是家境艰难的人所能穿得起的?不知平时做何营生?”

李青荷笑了笑:“不过是胡乱度日罢了,多谢林夫人惦记。”

林夫人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看来江家母女三人的衣服,应是秦府周济的,否则,何以还跟那些村民住在一处?而且连个下人都没带?

见两人不再说话,迎接江家人的马婆子凑近李青荷,轻声禀道:“江夫人,我家夫人说,秦将军和秦公子都不在家,江公子年纪小,一个人呆在外院怪寂寞的。反正他年纪小,跟您一起到后院去,也好方便照顾。”

“多谢秦夫人想得周到。”对这安排,李青荷倒是很感激,“到时你安排一个小厅,让他在那儿看书就好。否则诸位夫人倒要怪我不懂礼数。”

“是。”马婆子应了一声,心里感慨着江家人懂得规矩。她还记得秦家刚来时那次宴客,那位刺史家的公子,十八、九岁了,硬是要跟着母亲进到后园去,丝毫不顾及男女大防。他**也是纵容,毫不犹豫地就应了。

因车停的地方是秦府的偏门,这门离后院近,穿过游廊,过了三道拱门,便是秦夫人待客的厅堂。

走到最后一道门前,马婆子就停了下来,道:“江公子,请您随老奴往这边走。”说完又看了江凌一眼,“江姑娘也稍等。”儿子、女儿都停下来了,李青荷自己也停住了脚步。

“江夫人,那我就先行一步了。”林夫人回头看了江家三口一眼,眼里闪过一丝鄙夷,带着女儿继续往前。

见林夫人走远了,马婆子才笑道:“江夫人莫怪。我家夫人吩咐,让江姑娘先把味精拿出来,好让下人们送到厨房去。到时说的时候,夫人只说是朋友家托卖的,以免那些夫人把江府给看轻了;再说,这样也方便,客一到,厨房就可以把做好的菜送上去。”

“秦夫人倒是想的周到。”李青荷笑道。

“一共十二瓶。”江凌一下车包袱就被旁边的一个小丫头接了去,这时把包袱打开,将里面的小包袱拿出来,交给马婆子。

马婆子招来一个丫环,吩咐送到厨房去,这才道:“江夫人尽管放心,老奴送小公子去内书房,必不会渴着他、饿着他。”

李青荷笑了起来:“如此就拜托了。”

江涛不用去听那些夫人们叽叽喳喳评头论足,很高兴地跟着马婆子走了。

从拱门进去,就是内厅的院子了。李青荷和江凌进去时,林夫人也才到门口,秦夫人迎了出来,正一面往里走一面寒喧。见到李青荷来,忙又回头几步,迎了她们进去。

“葛夫人你倒是来得早。”林夫人一看在座的一个妇人,就热情地笑道。

“不是我来得早,是你来迟了。江夫人住的远,来得迟是应当。林夫人你为何来这么迟,倒要好好说说。”葛夫人看样子与林夫人交情很好,互相打趣道。

看来,秦将军已争取到葛别驾大人的支持了。江凌看着座在厅里的葛夫人,目光一闪。

“这位是…”葛夫人正要跟李青荷寒喧两句,猛然间看到江凌,怔了一怔,问道。

秦夫人看到江凌时也是眼睛一亮,不过正待客中,倒不好说什么。此时见问,便笑道:“那日才见着的,江夫人的千金,葛夫人怎么几日不见倒忘了?”

“…不是,这孩子,变化似乎有些大。”葛夫人笑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自家侄女。心里隐隐有些不妙的感觉。

第一百三十八章 汤撒了

葛夫人这么一说,秦夫人和林夫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江凌。林韵更是一直盯着江凌,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这种久违了的聚焦感让江凌有一瞬间的错觉,感觉又回到了上一世,自己还是那个有着显赫家世、容貌绝世的女子。

其实江凌总是透过自己的眼睛去看这个古代世界,却很少关注自己本身。她哪里知道,有着出身高贵的穿越灵魂,又有着李青荷严格教导的原身潜意识,她平时即便是荆钗布裙,但举手抬足间流露出来的高贵优雅、从容自信,都不是一般女子所能俱有的;而现代人那种骨子里的随意洒脱,更是这个时代的女子不能比拟。原来的容貌在她的刻意掩饰下不太耀眼,这些从不正眼看她的夫人自然没有在意;但在有心的那些人的眼里,她刻意隐藏的这种骨子里的气质与秉性,又岂是能遮盖得住的?

看着江凌,林韵眼里那浓浓的嫉妒遮也遮不住,她觉得江凌之所以有这样的变化,归根结底是因为她身上的这条襦裙,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问道:“江姑娘,你这条裙子是不是锦绣坊所做的?我昨儿去,怎么没看到有这样的裙子?”

“这裙子,是我娘做的。”江凌笑道。

“江夫人的手可真巧。”葛夫人笑道,走过来细看了看裙子上的绣花,轻呼了一声,“咦,这花的绣法,不是锦绣坊前段时间宣扬的,它们店里特有的一种针法吗?我看着这绣法稀奇,还买过两条裙子呢。怎么,江夫人也会绣?”

李青荷面露尴尬之色。在江凌能赚钱之前,她之所以能维持生活,就是一直帮着锦绣坊做绣活的缘故。因她的这种绣法民间少有,绣出来的花样出彩,锦绣坊给的工钱也就比较高。至于他们如何宣传,把她绣的绣品如何卖出更高的价钱,就不是她所关注的了。但这时候把这事拿出来说,毕竟是很没面子的事,容易把自己的地位降到了各位夫人家中绣娘的身份上。无论李青荷再豁达再不在乎虚荣,也是无法容忍的。

江家的状况,秦从毅一回到零陵城就打听得一清二楚,所以李青荷此时的尴尬境地,秦夫人自然明白,赶紧出声解围:“这有什么。葛夫人不知道,这种绣法在零陵少见,但在京城,却还是不少人懂得的。江夫人以前可是京城人,懂些我们不知道的绣法,也是极正常的。”

“哦,是这样啊”葛夫人却不信。她在零陵城里呆得久,城里哪些人绣活做得好,是这些官宦夫人比较关心的事情,可当初她在锦绣坊却没问到那位绣娘的任何信息。李青荷自家中败落后就淡出了她的视线,原也没往她身上联想。这会儿多想两下,两厢联系起来,自然就明白了。

现在葛府跟秦府成了同盟,但这种关系是要维系的。而维系两家关系最好的办法,就是联姻。原来她没把这江家看在眼里,但上次秦忆硬生生地回绝她,又跑去追江家母女,葛夫人这么精明的一个女人,又岂有看不明白的?虽然在她心里这江家女子最多做个妾氏,但还是觉得把底细摸个清楚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