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峥明的眼睛黯了一下,俊美的脸却仍对着江凌,固执地问:“我能问,他比我强在何处吗?”

江凌摇摇头,看着门外的树叶浅浅一笑:“我且问你,你家里的妾,人长得比我美,性格比我温柔,家世比我好,也更愿意讨公子的欢心,可为何赵公子却宁可娶我为妻,而不愿意把她扶正呢?”

赵峥明被她这话问得一怔,拧眉沉思片刻,道:“你比她有才学。”

江凌咬了一下嘴唇,忍住笑道:“听说葛夫人那侄女在长沙便颇有才名,公子为何不去求娶于她?可见人这东西,最是凭感觉和喜好,就像你喜欢吃红烧肉而他喜欢吃清蒸鱼一样,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刚才公子问我秦公子比你强在哪里,便是这个道理。并无强不强之分,只有喜欢与不喜欢之别。”

“这么说,你是一心一意要嫁给他了?”赵峥明转头看着门外,眼色冷了下来。

“如无意外,便是如此。”

赵峥明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冷笑一下,转过头来盯着江凌道:“可如果他到襄阳攀龙附凤成了豪门权贵的女婿呢?”

江凌的脸拂然变色,看向赵峥明:“赵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是这么一说,凌儿不必紧张。”赵峥明似乎恢复了平日的潇洒从容,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站了起来,拱手笑道,“在下还有事,先告辞了。”说完还没等江凌说话,转过头来冲着门外道,“江夫人不必紧张,在下对江凌姑娘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伤及于她?夫人不必像防狼似的防着在下。”

站在门外的李青荷脸上一滞。

现在江家与秦家的亲事闹成这样,她自然很不愿意看到赵峥明与江凌接触,以至引来流言蜚语。但她对赵峥明来的目的却又十分好奇。所以自江凌进了厅堂,她便一直呆在门口,以便江凌套出赵峥明的来意,又不至于让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此时被赵峥明一丝脸面不留地喝破行藏,她平复了一下心情,便昂首进了厅堂,笑道:“人心叵测,小心一些自是没错。”说完又看了赵峥明一眼,“赵公子这是要走?”

这是明晃晃的逐客了。赵峥明沉着脸点了一下头:“告辞。”转身就出了门。

“凌儿你累了一天了,坐着吧,娘去送送赵公子。”李青荷不愿意别人说江家不懂礼数,也不愿意让江凌出门相送,自己转身跟着赵峥明往门外去。可不想赵峥明在前面走得飞快,等她走到院门口时,赵峥明的马车已起驾向村口驶去了。

听着渐去的马蹄声,江凌皱起了眉头。

赵峥明是那种城府很深的人,要不是心里恼得狠了,他也不会喝破李青荷,可见这次她毫无商量余地的回绝让他心里非常的不痛快。不过这样最好。有话说清楚,免得纠缠不清。

不过,他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秦忆到了襄阳攀龙附凤成了豪门权贵的女婿?这次纪王指点让秦忆送李续与李婉回去,莫不是赵府用了什么手段造成的不成?赵刺史能成为一地的行政长官,他身后自然不会没有靠山。如果他真要对付秦忆,让权贵强行拉秦忆去做女婿也不是不可能。但是,怎么想赵刺史都没理由这么做——他不可能为了儿子要娶一个女子,就动用他的关系。这些关系,就像存在银行里的存款,那是用一次少一次的。便何况,动用了这些关系还得罪了陆文远,那怎么说都是不划算的事。再说,让秦忆成了贵权的女婿,秦府的实力就更强了,赵刺史在零陵的日子不是更难过?他怎么会去做这种长对手实力、灭自家前程的傻事?

这样想着,江凌的心慢慢定了下来。

“凌儿,涛儿在书院怎么样?”还没走到门前,李青荷就迫不及待地问起江涛来。江凌一回到家她就想问了,就是那个赵峥明甚是碍事,坐老半天不走。

江凌自然知道她的心情,当下把在书院看到的、听到的,以及林峰元所说的,详详细细描述了一遍。

“他在那里,应该习惯吧?”李青荷听完,一脸的怅然。看着门外默然良久,站起身来道,“累了一天,饿了吧?娘去给你做饭。”说完,走出厅堂。

坐在厅堂里,听着树叶轻轻飘落在屋顶上,江凌忽然觉得家里空落落的。以前江涛虽然总关在屋子里看书,跟现在似乎并无两样,但感觉却完全不同。一家人在一起,再不说话心里也踏实。现在不要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江涛不过是离开家去了几里外的书院上学,她这做姐姐的都有些放心不下,李青荷的感觉可想而知。

自己不可能总坐在家里陪着母亲,而只要一出了门,家里就剩了李青荷一个人了。这种空空的感觉,于她而言更甚吧?

看来,明日得找个牙婆,买两个丫环给李青荷做伴了。江凌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响动,暗自打算。

想到这里,她伸出手抚了抚额。她有秘密在身,李青荷是马大哈,江涛又不管事,三个人的家她还是糊弄过去。可如果买了下人,而那下人又比较精明的话,她这秘密要想守住还真有些难度。

还是早些搬家方是上策啊

两个人的晚饭,吃得有些没滋没味。吃过饭洗澡练了一个时辰功,江凌便睡下了。她以为自己会思念一下秦忆,却不想头一挨到枕头就睡着了,一夜无梦。第二天清晨醒来,她对自己苦笑了一下。看来,自己还真是没心没肺啊

只是,不知秦忆在路途中想她否?

趴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江凌这才起身,到空间里练了半个时辰功。

例行的浇菜、摘菜、捞鱼,等着酒楼来人拿了菜去。吃过早饭化了妆换了男装,等到马雷来,江凌便起身往城里去。她准备先到陆府给陆夫人请个安,再到一品鲜寻吴管家把买下人的事和新宅开垦田地的事说一说。这下人可不能随便乱买,如果买得不好,那还真是麻烦不小——谁知道会不会是城里哪家夫人安插的暗线呢?宅斗小说里不是都这么写的吗?

陆府上下似乎都知道了老爷和夫人要认她做干孙女的事,态度都极热情,她这马车长驱直入直到萱瑞堂院门前才停了下来。陆夫人大概心病已除,再加上陆文远让她每日服下的那棵天麻,每天做的菜也都是放了味精的,这三管齐下,头痛病再没发作,睡眠也比以前好了很多;睡眠好了胃口也渐渐恢复,脸色看上去比原来好了不少。

此时江凌与她的关系,与以前已大不相同,彼此已像是一家人般互相信任了。所以江凌拿出一瓷瓶浓缩的空间水来,开始忽悠陆夫人:“此是凌儿以前遇上的一位大师给的水,据说喝了对身体好。凌儿原是不信,后来我们村有个大娘病得连大夫都说不可治了,凌儿想起这水,拿了一些给她喝,她竟然慢慢好了起来。夫人现在虽不再头痛,但身体还需调整。每日里喝上一杯这样的水,对您的身体有好处。”

“哦?那我倒要试试。”虽然不知这水的效果如何,但此乃孩子的一番孝心,陆夫人心里很受用地让丫环收了起来。

她笑眯眯地看了看江凌,便向旁边招了招手。站在一旁的一对五十岁左右的男女,还有一个样貌周正的十五、六岁的丫头俱都上前一步,向她们分别施了一礼。

第一百九十章 狠毒之计

“凌儿,现在你弟弟去了书院,你这一出门,家里就剩了你母亲一人;而且你这样独自跟着马雷跑,孤男寡女的,让城里的夫人们知道了,又要说闲话。这张叔和张婶是一对夫妻,虽然年纪大些,但身体还很健壮,让他们留在家里陪着你母亲,做做家务事;这丫头性子稳重,人也伶俐,最难得的是为人本份,是老身看着长大的,用着让人放心,让她跟了你,彼此作个伴,也能帮你跑跑腿做些事。还有,这三个人,都是有些武功在身的。虽然不是什么高手,但一两个普通人,他们还是能对付的。你把他们留着用了吧。”她说完,又递过几张纸,“这是卖身契,官府那边我已让人把他们的主家变更为江府了,你且放心。还有,不许跟我说什么身价银钱之事,说了我可要生气。”

“夫人…”江凌看着陆夫人慈祥的脸,心里一阵感动。她刚想着要买几个下人,陆夫人就帮她把人安排妥当了。而且陆夫人是一心一意对她好,选的人一定是最有能力、最让人放心的,且又有武功在身。这样的人便是她花再多的钱也难买到。

“你终究还未过秦家的门,秦家的下人,还是少使唤些好,免得别人说闲话。外面那辆马车,一会儿让张叔给你赶回去。往后你出门也有一个代步的工具,不必事事求到秦家。张叔也好,这丫头也罢,都是会赶车的。你家窄小,住不下那么多人,我就不再专送车夫予你了。”

“多谢夫人替凌儿想得周全。”江凌站起来,深施一礼。

见江凌深施一礼道了一声谢,便不再多话,陆夫人很是满意。感谢的话说多了就显得假了,把谢意留在心里,在往后的日子里尽心回报,这才是真的懂得感恩。

她让丫环扶起江凌,又道:“我回来跟老爷商议了一下,又看了看日子,五日后便是黄道吉日。后日我下个帖子,请众夫人来赴宴。那日一早你就跟你母亲过来,行了礼后便帮着操持那次宴会。”

“是。”江凌应道,心里大为感激。陆夫人这样把宴会交给她操持,那是真真正正把她当成了自己孙女儿使唤,同时也向夫人们展示了她的理家才能,准备当众抬举她。她相信,就算她对这宴会一无所知,不知如何举办,陆夫人也会派人帮她做到最好的。

见陆夫人不再有别的吩咐,江凌问道:“陆大人那日说要到新塘建宅子,凌儿一会儿就要到新塘去,不知大人是否有兴趣前往一看?”

陆夫人摆摆手:“老爷说,这个事,到拜认之礼行过之后再议。”

江凌知道这是陆文远怕有人用这事来说闲话,说她想方设法巴结陆家夫妇,才有了认干孙女的事。新塘这块地一送,便把这些闲言碎语坐实。当即心里更是温暖一片——两位老人,什么事都替她想周全了。

从陆府出来,江凌想了想,决定还是把三个下人带到新宅去熟悉一下再回青山村。往后这新塘宅子是要经常跑的,钱老2家也要经常联系。把张叔和入画——那丫头的名字——介绍给钱老2认识,往后有什么事派他们来就行了,不必自己事事亲自跑来跑去。

她把事情给马雷解释清楚,打发他回了秦家,便让张叔驾了新马车,往新塘去。陆夫人显然对她做过一番调查,知道江凌是不喜欢高调的人。这辆车外表不是很出奇,但里面却面积宽敞,布置舒适,风格淡雅清新,让江凌极为喜欢。

到得马车在新塘的宅子前停下,刚一下车江凌就怔住了。上次来,这宅子还只建了大半,秦忆也说还有十来日才建成。却不想现在出现在她眼前的,竟然是一座竣了工的宅子——只是少了门窗。而原先的那些劳工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十几个木匠,正在那里忙得热火朝天。

“江姑娘,您来了?”吴管家闻声走了过来。虽然秦夫人昨日气冲冲地在家里发了一大通牢骚,但吴管家对江凌向来是心悦诚服,此时脸上并没有半分不敬。

“不是说这宅子十日之后才建成的吗?怎么现在就建好了?”江凌围着宅子看了一转,讶然问道。

“公子从外地调了几十个工匠过来,跟原来的匠人一起,日夜赶工,想让姑娘早日能住上新居。这宅子也是昨晚方建好。如今只要把墙粉了,把门窗雕好装上,漆上油漆,过几日便可用了。姑娘放心,公子走之前一再叮嘱,小人于工事不敢有半分疏忽,一定会督促匠人们把事做好的。”

江凌看着眼前的宅子,半晌没有出声。秦忆对她,那是十二分的上心。此时一去千里,他该是怎样的挂念她?

吴管家见江凌没有说话,又道:“前一阵小人去找那钱家老2说了您的意思,他对姑娘大为感激,说他自己替您管着佃农,一定会把田地种得妥妥当当的;他大哥是种田好手,让他大哥一家替姑娘您做事。小人派人去探听过了,这钱家老大一家现在七口人,他夫妇俩身体尚好,里里外外粗活重活都可做得;膝下一子,现已二十二岁,壮汉一个。娶了一媳,下有两孙;此外还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已出嫁;二女儿年方二八,已许给村里许家,年底便出阁。”

江凌点点头:“甚好。让钱老大和他儿子种田,那婆子、媳妇、女儿种菜种花,遇上重活两个男子还可以帮上一把,这一家人正合用。”说完,领着吴管家往旁边的空地上走着,把哪里用来种菜,哪里用来种田,哪里用来种花,一一指划给他,并把准备调人开垦田地的计划跟他说了,吴管家道:“酒楼那边小人已调了张管事去管,小人这一阵会天天到这儿来督促匠人把事做完做好,所以时间有的是。姑娘只管把事交给小人便好,不必再跑到庄子去了。如果姑娘不放心,小人这就派人把钱老大和钱老2唤过来,将事情吩咐下去。”

“也好。”江凌倒也不坚持。吴管事派了人去叫钱家兄弟,江凌又把张叔张婶和入画给他介绍了一遍。陆文远夫妇认江凌为干孙女儿一事吴管家早已得知,这时还是在心里再一次感慨陆文远有识人之明,也感慨江凌着实好运。

江凌深知恩威并施的道理,所以许给钱老2是为她做五年事,如果行无大错,可让钱家两人入籍;再五年无错,又让三人入籍,直至钱家老小都入籍为止。这挂在驴前的胡萝卜虽然有些远,但对于世世代代入籍无望的钱家人来说,无疑是值得用性命去搏的好机会。更何况不必用性命去搏,只不过是做好老本行,尽尽心心做事就成。所以江凌不过是张了张口,就换来了钱家二十口人的忠心耿耿。此时见主家相招,那叫来得的一个快,不过一盏茶功夫,钱家三兄弟就站到了江凌面前。

因江凌招的是钱老大、钱老2,所以到了江凌面前,钱老2有些赧然地指着钱老三道:“这是小人的弟弟,天生一把蛮力。我兄弟仨做啥事都很齐心,所以今日便想带他来见一见主家。未经主家招唤便带了他来,还请主家恕罪。”

“无妨,无妨。”江凌自然不会责怪。把事情跟他们说了一遍,钱老2当即表示明天便抽人轮流来把田地垦了,四天便可完成。

吴管家指了指宅子前面的一个院子,对钱老大道:“这个院子,是江姑娘指给你们一家住的。后日便可入住,你们可准备准备。田地垦完后便要耕种,你们三日后便搬家。”

这个院子,可是青砖黛瓦的一座新崭崭的四合院,里面共有房间十二间,现在只住钱老大一家绰绰有余。钱家历代佃农,虽然没有饿肚子,但要说生活过得好,那是不可能的。现在世世代代的梦想就在眼前,钱老大看着这宅子,激动得久久说不出话来。至于钱老2和钱老三如何想,便不得而知了。不过钱老2此后把佃农管得甚是尽心,钱老三更是在江凌有事相唤时一叫就到,让江凌省却了许多麻烦事。此是后话了。

见江凌把事情安排妥当,吴管家又在话里话外把陆大人准备认江凌做干孙女的事透露给了钱家兄弟,再把陆大人这一品大员的身份给解释了一番,这让钱家兄弟对主家更是死心踏地。

把自己的三个新下人给钱家兄弟交待一番,江凌便打道回府。然而车到青山村入口时,江凌发现前面竟然有三辆马车在村里小路上徐徐而行。她从车窗朝前望了一望,发现车里似乎坐的都是女子,钗环摇晃,似是城里的官家夫人到此。而其中有一辆,像极了那日林夫人所乘的马车。

想起那天林夫人说她跟男人厮混的话和那怨毒的眼神,江凌心里一惊——李青荷此时一个人在家,不会有什么事吧?如果林夫人派一汉子去家里,而三个夫人正好撞上门去,江家母女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如果林夫人真使出这一招,在她看来,陆家干孙女之事,以及秦家议亲之事,怕都要黄了吧?江家母女在零陵城,可就呆不下去了真要如此,这一计不可谓不狠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处理

想到这里,江凌对张婶和入画道:“从这条道直直往里走便是我家。我担心前面那几辆车里的人欲要陷害污蔑我母亲,一会儿我先走,绕道回家;你们乘着马车,让张叔驶快些把前面那辆车撞一下,引起争吵,把她们拖延在此一盏茶功夫即可。还有,不要跟人说你们是跟我一道回来的。”

见张婶与入画应下,江凌看了看旁边有绿树相映,打开车门一闪身便跃到了树上,再窜进一旁宅屋前的小道。现在虽然是白天,但青壮都已出去做事,剩下的妇孺也都呆在堂屋里的多,再加上江凌耳聪目明,尽量避开有人的地方,从这些村里人的房前屋顶掠过,并未惊动任何人,不过一柱香的时间江凌就到了刘庆春家门前。。

江凌的耳力现在越来越强,只要她凝神细听,在这里她就能听到家里的响动。她一面往家里飞奔,一面注意自家院子的声音,不过她发现家里并没有大的声响。不过这一发现并未让她松一口气——这没有声响,也有可能是李青荷被人所缚发不出声音了。她又往前掠了几步,忽然听到家里有人说话的声音,赶紧急赶两步,便听见一个男子道:“江夫人,你看看你如此年轻,如此的花容月貌,要是就这样孤孤单单过下去,慢慢变老,那多可惜啊你看我又年轻又健壮,如果有我疼你爱你,你也不用每晚寂寞难耐了…”

江凌松了一口气——屋里还处在游说阶段,一切都还来得及。这口气一松,心里的怒火就熊熊燃烧了起来——林夫人,果然够歹毒。

“王大哥请不要再说,如果没别的事,还请回吧。”那男子话还没说完,就被李青荷打断了话。李青荷的话斩钉截铁,语气里透着一丝无奈。

江凌掠到家门前,此时她已听出那男子是谁了。这位叫王二狗的男人就是住在村东头的人,是个四十来岁的二赖子。此人甚是惫懒,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不过他长得五大三粗的,看了让人害怕。李青荷至今还能维持着礼数,没有强行赶他走,估计是怕他会用强。毕竟现在只有她一人在家,此处又偏僻,便是跟最近的刘家,都隔了有一段距离;更何况,就算她叫喊让刘家人听见,凭刘婶那没事都能找出事来的性子,没过半个时辰这十里八村就得传遍了闲言碎语。

想到林夫人欲要把自己一家置于死地,这王二狗就是她的帮凶,江凌顿时火冒三丈。院门开着,厅堂的门也开着,她脚下没有一丝停顿,直接冲进厅里去,还未等屋里的人反应过来,两个耳光就已扇到了王二狗的脸上。

这瞬间的变化让王二狗一下懵了,待感觉到疼痛、意识自己被打,已是一分钟之后的事了。他从嘴里吐出一口含着两颗牙的血水,抚着半边肿得跟馒头似的脸,正要说话,却不想眼前一花,又一个巴掌扇了过来,直把另一边脸给打肿了。

“我警告你,如果你要是再敢到这儿来,我就打断你的腿,让你在床上过完下半辈子。”江凌犹嫌不够,提起他的耳朵,用力拧了一下,估计这耳朵也要肿起来了,这才放手,冷冷道,“滚我数三声,要是你还不滚出我家院子,你就不用出去了。数六声你还没跑到湖边,你的腿也不用走路了。”

王二狗本就是个无赖,跟人打架是常家便饭,可他打了一辈子的架,哪里见过这样闪电般的动作?根本还没看清对方是如何下手的,他这两边脸一只耳朵都已感觉不是自己的了。他明白自己是遇上了高手。江凌他是认得的,江家姑娘在村里也算得上是名人了,是那些村妇们整日议论的对象。只他还不知道,这位平日里对人和和气气的江凌,却是如此的凶神恶煞。反正林家的钱已到手,江家他也来过了,也算是有了交待。所以江凌的话声还没落,他就像烧着了尾巴的猫,直往院子外面窜去,行动竟然无比的迅速,几下就消失在了院外的绿树荫里。

直到王二狗消失在院外,李青荷这才回过神来,涨红了脸嚅嚅道:“凌儿,我…”欲要向女儿解释刚才的事情。

“不用说了,我知道。”江凌一摆手。用功力往院外探了探,发现王二狗早已跑远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扫了厅堂里一眼道:“这事是向秦家提亲的林夫人谋划的,一会儿她们就要来捉奸,你把厅里这点血痕收拾干净,我回房去换身衣服、洗把脸。一定要记住,你一直在家里绣绣品,刚才什么人都没来过,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说完她看李青荷脸色发白,但仍点了点头表示明白,赶紧出了厅堂回了自己的房间。她不知道跟林夫人来的是谁,不过这种事,只会越描越黑。只要一出事,不管是你有没有做过,传来传去白的都能成黑的。唯今最好的处理手段,就是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要想报复,也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毫不声张地也阴林夫人一把。

陆夫人送给江凌的下人果然是能干人,江凌换了衣服又把脸上的妆洗干净,到了厅堂里安慰了李青荷,还慢悠悠的喝了一杯水,这才听到有马蹄声朝这边来。

李青荷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本有些发白的脸就慢慢变得刚毅起来。稳稳地坐在厅里绣着花,只不过眼里时不时地望望门外。

听着马车驶到刘家就停了下来,江凌的眼睛冷了下来。

这些夫人,还真打算悄悄来捉奸呢?

“哎哟,这是…几位夫人可是来我家做客的?快快有请,快快有请”一个尖利的女声骤然响起。

江凌睁大了眼睛,端在手里的茶杯差点没打翻。

刚才那个,正是刘庆春的母亲——刘婶的声音。这段时间见江家经常有豪华的马车出入,秦忆或者马雷更是对江家人呵护有加,再加上后来得知纪王府的世子和县主也跟江凌交好,刘婶连走路都是蹑手蹑脚的,遇上江家人更是避的老远,生怕引起江凌的注意,让她想起自己原来做过的坏事,让贵人把自己抓到牢狱里去。却不想今天遇到这些夫人,她却有胆子出声。

被刘婶这尖利的一叫,林夫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江家院子看了一眼,生怕给屋里的李青荷听到,打草惊蛇,赶紧瞪起眼睛低声喝道:“无知村妇,赶紧闭嘴。”

刘婶本就是个脑子里缺根筋的女人,也不知在哪里听到别人说起得来的印象,觉得只要这些贵人一到了她家,哪怕是坐一坐,就会赐给她一大笔赏钱。现如今这些贵人可不是正好在自己家门口下车?天赐良机啊自然不舍得放过这机会。见林夫人瞪她,仍讨好地讪笑道:“贵客临门,如果妾身一声不出,岂不是太不懂得礼数?快快请进,待妾身给各位摘些果子尝尝。”

“啐,你这妇人,我们这几家夫人何等尊贵?谁要到你家去做客?”一个丫头清脆的声音小声响起,“再要出声,打你二十个大板子。”

“不是到我家做客,为何又在我家门口下车?”刘婶看这些人压低着声音,又时不时地往江家院子看,也看出了些蹊跷,故意提高声音道,“就算原本不是到我家,但现在既然已在门口下了车,便到家里坐坐也无妨嘛。”

“吴婆子,给她几个嘴巴。”林夫人恼了,喝道。

“夫人,我看算了,给她两个钱让她闭嘴就是了。”那丫头道,随即便有铜板的叮当声。

“多谢夫人赏。”刘婶没想到她只嚷这两嗓子,果真就有几十文钱进帐。心想着如果把她们再请进院子里坐一坐,吃几个山野果子,岂不是有更多赏钱?当下忙不迭地嚷道:“还是进屋里喝喝茶吧,妾身家里可干净着呢。”

“啪”地一声,她便哑了嗓子。显然是被林夫人的婆子也打了。刘婶知道这回是来真的了,当下闭了嘴再不敢作声。

“林夫人,咱们为什么不把马车驶到江夫人的院门前再停呢?如此便不用再跟这村妇置气了。”一个妇人的声音响起。

“是啊,我看前面江夫人院门口还宽敞些,不如把马车驶到前面去。”另有女声附和。这两个声音,大概就是被林夫人挑唆着一起来捉奸的夫人了。不过听这话的意思,似乎这两位并不知道林夫人的诡计。

“我看这里的景色不错,想着走上几步,也是心旷神怡,却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村妇。也难为江夫人,天天与这样的村妇为邻,再住上两年,她怕不会也成这个样子吧?”林夫人轻笑一声,“且不必管她,咱们走过去看看吧。”说完,由丫头扶着,带头往江家院子走来。

“咦,后面那辆马车也跟上来了,莫不是也是去江家的?”一夫人道。远远的有马车声也朝这边驶来,那自然是张婶她们坐的车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交给奴婢做

“不管他们,咱们走咱们的。”林夫人加快了脚步,快到江家院门前时,她“嘘”了一声,有些顽皮地笑道:“江夫人绝对想不到咱们会来看她。现在咱们都先别出声,一会儿看她惊喜的样子。”

“…”那两位夫人看到一向端庄的林夫人忽然露出这样一副小女儿神态,不由得诧异地对视了一眼,心里直纳闷——林夫人跟这江家夫人,交情还没到可以随意嘻笑打闹的那一步吧?昨天她不是还跟江家姑娘争吵过么?两家的关系,应该是不睦才对呀她今天来此,不正是为昨天的事来道歉的么?

不过看林夫人扶着丫头的手,在前面走得跟一阵风似的,到了江家院门前,也不敲门喊话,直直便往里闯,往开着门的厅堂走去。两个夫人也只好跟上。反正她们的丈夫都是林司马下面的小官,要不是抹不下面子,这江、林两家的事,她们还真不想掺合。江家虽然本身没有什么权势,但有陆家和秦家在后面撑腰,不是她们这种小官宦的夫人能惹的。而林司马却是她们丈夫的上司,那也是得罪不起的。

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和钗环的叮当声,李青荷叹了一口气,停下了手里的针线。她一生都不愿跟人争抢,能让就让,却不想就这样还能让人欺到门上来。这可不是一般的欺负啊,这可是要让江家三口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的。如果林夫人的计谋真得逞了,她自己听些闲言碎语倒也罢了,但江凌的婚事,江涛在书院里的处境,那真是要多艰难就有多艰难。

想到这里,她朝端着杯茶稳稳地坐在一旁的女儿看了一眼。看到江凌毫无慌乱的样子,她的心也慢慢放松了下来。以前算计自已家的张流芳和刘婶,那都是在女儿手里吃过亏的。现在的对手虽然是林司马的夫人,但以女儿的智慧,又有了陆家的支持,想要收拾这林夫人应该也不是难事。而且以女儿的性格,绝不是那种吃了亏就忍气吞声的人,想必如何处理此事,她早已成竹在胸了。

这边李青荷还在胡思乱想,那边林夫人已快步走到了门前,看到大开着门的厅堂里,李青荷安安稳稳地坐在椅子上;本不应该在家的江凌,却也坐在那那里;而原本应该调戏李青荷的的那个男人,却杳然不见了踪影,林夫人愕然地站在那里,足足愣了好一会儿还回不来神,不知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咦,这不是林夫人吗?不知林夫人因何跑到我们这穷乡僻壤来?莫不是走错了门?”江凌为了晚上的事不被林夫人提防,故而决定当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连用话敲打林夫人都不准备去做。

林夫人在林府里那一亩三分地里,也算是宅斗的高手了,心机不可谓不深沉。刚才不过是太意外了,所以出了点状况,经江凌这一问,顿时回过神来,把笑容堆到脸上,十分真诚的道:“昨晚妾身语言无礼,冲撞了姑娘,此时特意前来陪罪。”说完,在门口便福了一福。

江凌扫了一眼后面不太有印象的两位夫人,站起来笑道:“林夫人是长辈,长辈教训几句,江凌可不敢有半分怨愤。林夫人这个礼江凌可当不起。来,几位夫人,屋里请吧。”

李青荷也压下心里的厌恶,热情地笑道:“各位快里面请。”现在林夫人以官宦夫人和长辈身份,上门来给江凌道歉,如果她们态度不好,便会被人所诟病——别人可不知林夫人曾想在陷害江家的事。

三位夫人进了门,嘴里一个劲地跟李青荷客气、寒喧,李青荷与林夫人两人更是面上含笑,心里藏刀。江凌心里对这场面着实腻歪,本想把这艰巨的接待任务交给李青荷,却又担心林夫人话语里给李青荷下陷阱。李青荷没有宅斗经验,可不是林夫人的对手。

正难受间,院门外响起了马车声,之后一个妇人的声音响起:“奴婢是陆府送给江夫人的婆子,请问夫人和姑娘在家吗?”

江凌便知道张婶等人到了,赶紧跑了出来,把她们迎进厅里,给李青荷行礼。

一边是做客的官家夫人,一边是新得到的奴仆。原本应当先把夫人们招待好了,送了她们走,再来处理奴仆问题。但陆文远虽已致仕,官场上说一句话比秦将军和赵刺史却还要顶用。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陆府的下人,说出来的话都要比她们有份量。所以三位夫人对这一安排并无半分不高兴。

张婶与张叔、入画到厅里站定,却并未跪下给李青荷行礼,反而对着三位夫人福了一福,道:“在给江夫人行礼前,奴婢先给三位夫人道歉。刚才我家老头子年老眼花,一不小心冲撞了何夫人的马车,还请何夫人恕罪。”

“不敢当,不敢当。我们也没什么损失,一点小事,老嫂子不必放在心上。”何夫人的丈夫是零陵城最小的官之一。这张婶先不给李青荷行礼,意思是她现在还是陆府的下人。陆府的下人一再给自己道歉,这事说出去可不是荣耀,而是祸事啊——倒好像自己揪着陆府的错处不放似的。这事要传到陆夫人的耳里,谁知道陆夫人会如何想呢?

把撞马车这事掀过,张婶三人这才跪了下来,对着李青荷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认了主母;然后又转过来对江凌叩了三个头,道:“姑娘,陆夫人说,本当把夫人和姑娘都接进陆府里住的,她老人家在家也不至于那么清冷。但江公子也是顶门立户的少爷,把夫人、姑娘接进府里,反倒好心做了坏事。所以先遣奴婢三人过来先伺候着,到得家里新宅子建好,再多派些人来给夫人和姑娘使唤。陆夫人还说,如果奴婢三人让姑娘累着了,操心了,被人欺负了,就要重重惩罚奴婢们。所以还请姑娘不要把奴婢们当外人,有什么活有什么事,尽管使唤奴婢们。”

江凌知道,张婶说这番话,就是想让那三位夫人知道陆夫人对她的疼爱,当下道:“行了,我知道了。明儿我再去给夫人请安相谢。张叔把马车找地方停好,入画去厨房里烧茶,张婶你跟我到隔壁去,收拾收拾住的地方。”说完对着那三位夫人福了一福,“那三位夫人慢坐,江凌去把她们先安置了。”

何夫人她们只觉得江凌这一福跟刚见面时的一福份量大不一样,赶紧站起来侧了身子,口里一个劲地连称“不敢”,脸上更露出惶惶不安的神色来。

江凌知道这样一来,林夫人也不敢当面拿话来刺李青荷了,遂带着张婶到了那间剩下的空房。这空房原本秦家来帮看房子的下人也住过,稍微收拾一下就可以住人了。

“咱们俩把那架床抬出去,放到我母亲房里,让入画住。”江凌指着其中一铺床,挽了挽袖子。

“姑娘,这种事,您给奴婢交待一声就行了。奴婢们要是做得让您不满意,您尽管责罚。可不敢让姑娘您亲自动手。”张婶笑道。

“嗯,那行。”江凌也不坚持。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三个下人刚来,以后家里还要增添更多下人。如果她此时什么事都还要抢着亲手去做,而让下人们袖手旁观,那么这些下人不但不会念她的好,反倒会看不起她。当下她放了手,只管在一旁看着,便是连命令都不曾下——有了主人的命令才会做事的下人,那叫木偶。她想,陆夫人绝不会派几个木偶给她的。

果然,没有江凌掺和,腾出手来的张叔和入画进来一起帮忙,三人分工明确,合作默契,外面三位夫人告辞时,他们已把住的地方都给布置妥当了。而且让他们来之前陆夫人大概就考虑过江凌的需要,张婶厨艺不错,入画女红做得好,张叔曾跟袁伯学过种植,如此一来,江家的家务事不用说就已分派得清清楚楚。

不过江凌浇菜用的是空间水,这浇水一活她死活都不让张叔插手。而且为了遮掩她种的菜异常茂盛和异常美味,她还告诉张叔,说她浇的水不是一般的水,是经过她秘制的,所以种出来的菜跟别人大不一样。

有了这个解释,晚上吃着异常美味的菜肴,三个下人虽然吃惊,但也不是不能接受。而且他们明显不是那种喜欢八卦胡乱打听的人,深知对于主人的秘密,知道的越多,死得的越早的道理,所以江凌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听,没有半句疑问,更不会在私下里议论。

把这件让人头疼的事糊弄过去,江凌终于松了一口气。心底里对陆夫人的感激更甚——如果她找人牙子买下人,哪里能如此省心,如此放心?

“姑娘。”吃过晚饭,张婶忽然敲门进到江凌的房间里来。

“何事?”江凌正拿着李青荷一件深色的衣服在比划,准备让入画把这衣服改一改,到天黑了好换上。

“姑娘改这衣服,可是要到林府走一趟?”张婶问。

第一百九十三章 往事

江凌手里一缓,转过头来望着张婶,知道她下面还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