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抬起头来,撞进了秦忆那黑亮亮的眸子。那眸子里有着无尽的喜悦和深情。不知怎么的忽然便想到了接下来两个人的共处,想起兰陵公主昨晚跟她说的话,还有那天晚上两个人的暧昧,不由得红了脸,羞答答地低下头去。

这一低头的娇羞,顿时将秦忆看得痴了。他忍不住伸出手,轻抚江凌的脸:“凌儿,我不是在做梦吧。”

江凌想起喜娘和入画等人还在房间里,赶紧推开秦忆的手,道:“你快些出去吧,等会儿客人们都笑话你了。”

秦忆却不动:“外面的客人我都不熟悉。”

“那也得去吧?”江凌睨了他一眼。

秦忆扫了喜娘一眼,转身坐到了江凌旁边。思想着怎样将喜娘和入画赶出房去。

“喂,你不去可不行。”江凌推了推他。她还想趁他出去洗个澡呢,不去怎么行?再说,这天都还没黑,这会儿他就呆在新房里了,这要传出去,别人不知会怎样笑话他们呢。见秦忆还不动,只得威胁:“你不去,我可生气了。”

秦忆看着一脸认真的江凌,只得无奈道:“那我去露个面转一圈,就回来陪你。”

“嗯。也别太敷衍了,让人看了笑话。”江凌这才给他个笑脸,抚慰似的给他理了理衣襟。

这动作让秦忆又不想走了。不过既然答应,他便不会拖泥带水。恋恋不舍地看了江凌一眼,站起身来,大步离开。

“呼。”江凌舒了一口气,站起来打量了一下屋子。这屋子的门窗显然是新漆的,屋里的家俱,都是她陪嫁的新家俱,新崭崭的;床上挂着绣满百合莲子缠枝花的大红帐子,铺着金丝龙凤双喜鸳鸯牡丹锦锻被子,满屋子的喜庆景象。

喜悦从心底里一直涌上来,溢满了她的全身。

今天,是她的大喜日子呀!

听着远处隐隐的欢笑声和喧闹声传来,江凌再看看外面的日影,转头对入画道:“入画,帮我把首饰取下来,再准备热水,我要沐浴。有什么吃的,也一并准备着,我沐了浴后要吃东西。”

喜娘连忙摆手:“姑娘,这可不行,礼还没行完呢。”

第二百九十三章成亲(三)

喜娘话声刚落,外面就进来个丫头,施了一礼,禀道:“姑娘,姑爷让奴婢转话,说琅少爷带了一群同窗来,正闹得厉害,他还得在外面呆好一阵,让姑娘自便,如果累了就歇一歇。”

这话说完,她侧了一下身子,后来的人上前行了一礼,将食盒里的菜一一摆上。那丫头又道:“姑爷生怕姑娘饿着,叫奴婢让厨房给姑娘特意做的,姑娘慢用。”

江凌一看那一一端上桌的,全是自己喜欢吃的菜,心里一甜,转头吩咐入画:“帮我把头上的首饰都取下来,再换一身轻便的衣服,我要吃饭。”

喜娘明知江凌主意极正,还是尽职地劝阻道:“姑娘,照规矩,这顿饭你得等新郎官回来一块儿吃。”

江凌也知道秦忆虽然宴席上敬酒,但估计吃不了什么东西的,回来一定还得再填填肚子。犹豫了一下,正想叫将菜再装回食盒去,那丫头又上前一步,道:“姑爷吩咐了,说姑娘饿了就先吃,不必等他。厨房里还有许多菜,姑爷回来时重上酒菜就是了。”

江凌看看天色,估摸着秦忆得天黑了才能回来。她这一天不进米水,实在忍不住了,也不管了,坐到梳妆台前叫入画给她取了首饰,又转到帐后换了一件大红常服,将脸上的妆洗尽,这才觉得舒服了许多,对雨竹等几人道:“你们也累了,跟喜娘下去吃东西吧,我这里有入画伺候就好。”

这些人在江凌上花轿前在公主别院吃过东西的,此时倒也不饿,但来之前,雨竹和另两个丫头就得了兰陵公主的吩咐,说一切都听江凌的,江凌叫做什么就做什么。只得福了一福,带了喜娘出去吃东西。

见新房里只剩了主仆二人,江凌坐到饭桌旁,对入画道:“来吧,咱们俩吃饭。”

入画跟了江凌,在没外人的时候也是同桌吃饭的。但自到了兖州,生怕兰陵公主讲究这些,就刻意避开了。此时见江凌叫她,笑道:“以前姑娘没出阁,没把奴婢当下人看,奴婢僭越就僭越了。江家人少,也没人在意。可现在姑娘出嫁了,这一众下人都得姑娘管着,往后回到零陵还有可能管家,怎能再因奴婢坏了规矩?姑娘先吃吧,姑娘吃完奴婢再去厨房吃。”

说到管家江凌就头疼,对着一桌子的菜叹了一口气,不再坚持,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她过惯了清静日子,宁愿去做生意赚钱,也不愿管家。秦家上有秦从毅夫妇,又有秦从毅的几房妾氏,下人即使不多,也有二十来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纷争。她光想想跟这些人相处就头疼,更不要说管家了。不过,秦夫人现在四十岁未到,应该不会让她这个儿媳妇来管家吧?

江凌吃过饭,雨竹等人也吃回来了,江凌打发入画去吃饭,叫雨竹让人抬了热水来,好好地洗了个澡,只在亵衣外面罩了一件大红百蝶穿花丝质绣袍,这才感觉全身舒爽。

此时,已是掌灯时分了。

大红的灯笼放射出柔和的光,照在喜气洋洋的房间里。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披着黑黑的长发,慵懒地坐在灯前,任由丫头用布巾绞干头发。红色的灯光照在她眉眼如画的脸上,微闭着眼睛的脸上无比的宁静而安详。

这就是秦忆从喜宴上回来,一进门看到的情景。

这样的情景,恍若梦中。

秦忆站在门口,久久没有再动,生怕惊梦了这一场好梦。

江凌却心有所感地转头向门口望来,看到秦忆,扬起一个明媚的笑脸:“回来了?”

秦忆走了进来,向屋里的众人挥了挥手:“都下去吧。”

“新郎官和新娘还未喝交杯酒呢。”喜娘知道自己在这里碍眼了,但仍忠于职守地提醒着,不肯离去。

秦忆无奈地看了喜娘一眼,道:“拿来吧。”又转头吩咐雨竹,“准备水,我要沐浴。”

“是。”雨竹退了出去。而喜娘倒了两杯酒来,分别递给秦忆与江凌,唱道:“新郎亲娘喝交杯酒,永结同心。”

秦忆没有多话,伸手接过酒杯,却先递给江凌;自己再接过一杯酒,绕过江凌的手臂,盯着她那红艳艳的嘴唇,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喜娘又从他们的头上剪下两绺头发,打了个结,装进一个精美的荷包里,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吉祥话,将荷包压到新床的枕头底下。

秦忆这才对江凌一笑,问道:“吃过饭了没有?”

江凌点点头:“吃过了。你是不是没吃饱?我让她们做去。”说完就要往外走。

秦忆却将她的身体往自己身上一搂,轻声道:“不用了。我吃过了。”感觉江凌身体一僵,他闻了闻自己的身上,笑道:“我一身酒气,先去沐浴。”

“嗯,去吧。”江凌赶紧从他的怀里退出来。不知怎么的,刚才被秦忆这一搂,靠在他那健硕而阳刚的身体上,她只觉心跳加速,喉咙发干。

这院子房间的格局跟公主别院有些相像,在卧室里隔了一个隔间出来,专作沐浴或净房用,倒像是现代时的卫生间。此时有婆子抬了水来,秦忆便挥手让她们全都退下了。房间里只剩了他跟江凌。他转过头来看了江凌一眼,又笑:“娘子,麻烦你帮我准备衣服。”

江凌也不知今天怎么回事,这心“嘭嘭”乱跳着,便是连秦忆这句话也能让她联想到他一会儿沐浴的光景。她慌乱地应了一声,转头去打量房里的家俱,找到一个貌似衣柜的,打开门,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置着她的衣服鞋袜,却不见秦忆的;直到打开另一扇门,这才找到秦忆的衣物。

江凌也曾给江涛洗过衣服,总算是知道这古代男子的衣着搭配。她从内到外地找了一套衣服出来,拿到隔间处,从摒风上一搭,道:“衣服在这儿了。”

“好。”里面的水声伴随着秦忆有些沙哑的声音,让江凌的心又乱跳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

江凌抚了抚自己越来越热的脸,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转头看到原来铺满一床的花生、桂圆等东西不见了,不知何时枕头上放了一块叠得四四方方的白绫。想起昨晚兰陵公主对她说的话,只觉得身体不可遏止地燥热起来。她走到桌前,倒了一杯凉水,一口饮尽,这才感觉好了一些。

“怎么了?”身后传来脚步声,随即她便被拥进一个坚实的怀抱里。那隔着衣衫传过来的温热,让江凌刚刚冷下去的躁热又如火焰一般燃烧起来。

“没…没怎么。”江凌想要将绕在她纤腰上的胳膊推开,却不想身体被往后一转,便面朝了秦忆。他那张五官分明的脸,在灯火的跳动下,让她觉得格外英俊。江凌不由咽了一下干渴的喉咙,垂下眼眸,心里“嘭嘭”的欢跳声连自己都听得很清楚。

“凌儿…”看着江凌,秦忆呢喃一声。

灯火下,江凌平时黑亮而灵动的眼眸此时如蒙上了一层水雾一般,水汪汪地透着无尽的妩媚;那肉嘟嘟的水润红唇微张着,极具媚诱,似乎在诉说着无尽的甜美。秦忆压制了再压制,明明知道不能,却还是没忍住,将江凌的头一仰,吻了上去。

江凌身体一颤,继而热烈地回应起来。身体的渴望是那么明显,这是良夜春宵,再也不用去抗拒,去压抑自己。只随自己的心意,将自己交给他,这个准备跟她共度一生的良人。

有力而不失温柔的深吻,让江凌觉得自己的心,被一点点地从胸口处抽离,抽离之后填补心房的,是汹涌的无尽的爱意。这种爱意像是从心里生出,又像是从秦忆的舌尖处传来,绵绵无尽,将她与秦忆紧紧地缠绕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凌儿…”秦忆缠绵之际呢喃着,火热的大掌终于游走在她的背上,安抚她深深的渴望。一个硬硬地东西顶在她的腹前,让她喉咙觉得越发干渴。她只觉得浑身燥热,裹在身上的衣衫太过碍事,她想从秦忆身上得到更多更多…

“秦忆,抱紧我。”江凌听见了自己的喘息声。深吻不知何时已移到了脖颈处,然后到肩膀,再往下…衣衫不知何时被褪了下来,那有着微微胡碴的下巴在她细嫩的皮肤上掠过,引起一阵阵战栗。她舒服地呻吟了一声。

“到、到床上去。”江凌感觉自己的后腰顶在了桌沿上,顶得有些生疼。她将吻在自己脖颈处的头拔开,轻喘着道。

秦忆听得这一句话,火热的身体一僵,猛地站立起来,放开搂抱着江凌的手,后退了一步。

满满的、热热的怀抱忽然被这么倏然抽离,江凌惊愕一下,睁开了双眼。

刚才跟她无尽缠绵的那个男人,此时正静静地站在她的对面,身体僵直着,眼睛紧闭,表情看起来是那么的痛苦。他忽然低吼一声,毅然转过身去,朝隔间快速跑去,紧接着“哗”地一声水响,将江凌的神智唤醒。

铺天盖地的大红的房间,跳动的烛火,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幽幽的香气。聆听着隔间里的水声,江凌慢慢将抹胸拉高,把褪到臂弯处的外袍裹紧。

第二百九十四章感动

“啵”地一声,红红的喜烛爆出一个火花,将呆呆坐在桌旁的江凌惊醒。而隔间里静立了许久的秦忆,也终于出声道:“凌儿,你给我再拿一套衣服。”

“好。”江凌垂下眼眸,将紧握在手里的裙摆放开,起身去衣柜里给他拿了一套衣服,走到隔间搭到摒风上。听得里面“窸窸窣窣”的换衣服的声音,她走回桌旁,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流泪的红烛发呆。

秦忆换好衣服,从隔间里转了出来。原来早已绞干了的头发,此时又湿漉漉地披散在背上。看样子,刚才估计是将水桶里的冷水一头浇到了身上。江凌没有说话,起身从柜子里摸出一条干净布巾,将他扯到桌旁坐下,用布巾给他将头发擦干。

刚才有那么一阵,她心里很茫然,有一点点痛,堵在心里,让她很是难受。可现在理智回到脑子里,她忽然为刚才的难过感到羞愧。她为什么,总不相信他呢?眼前这个男人,对她爱的有多深,她知道;他多么盼望将她娶到手,她也知道;他面对她时的欲望有多强,她更知道。既如此,他刚才的表现,是有原因的吧?那她干嘛总是怀疑他,为此而伤心难过呢?

“凌儿。”秦忆的嗓子还有一丝沙哑。

“嗯?”江凌柔柔地应了一声。

秦忆伸出手来,握住了她正在绞头发的手。

江凌心里一颤,刚刚因失望而平息的欲望似乎又在心里蠢蠢欲动起来。

秦忆将她的手松开,耸了耸鼻子,然后站起身来,走到旁边的案几上,盯着案几上燃烧的红烛和香炉看了一下,伸出手将香炉里的香熄灭,再罩上香炉的盖子。做完这些,他走到窗边,将木棂雕花窗户推开。

清新而凉爽的微风吹拂进来,将屋里那股幽幽的香气一扫而空。

江凌深吸了几口气,头脑顿时清醒起来,刚才萌动的那股子欲念,也随着微风飘散而逝。

原来是熏香!或许,那交杯酒里也有催情的药物吧。因为古代男女新婚之夜面对的是陌生人,为了能让他们顺利地完成人生最重要的一步,亲人们就会运用这些手段…

难怪,她刚才那么容易动情!只要秦忆一凑近,她就会忍不住想要靠近对方…那种强烈的欲望,想想都让她脸红。江凌摸了摸火烫的脸,垂下眼眸。

静了半晌,她将手里的布巾放下,走到秦忆身边,一同望向窗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秦忆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她,那眼里的爱恋,是那么的浓郁,深得像海一样。他长长在叹了一口气,嘴角扬了起来,一把将她拥进怀里。

“刚才,是不是怪我?”他将自己的下巴顶在江凌的头上,磨蹭了一下她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