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究竟是什么原因,叔叔婶婶现在对认可了钟言声的身份就够了。

一周后,过佳希和钟言声参加了小芳的婚礼,一切很热闹很喜庆也很圆满。台上的屏幕滚动播放新郎向新娘求婚的一幕,新郎跪地求婚,握着新娘的手,整整说了九遍“请你嫁给我”,新娘姗姗答应。

“我们是相亲认识的,虽然俗气,但是…”新郎发言时,说到一半腼腆地笑了,“但是靠谱嘛。”

台下的人跟着笑了。

过佳希暂且放下沉重的心情,淡淡地微笑,看着眼前的一切,想起作为媒人的叔叔,又想起自己,一个问题自然而然地浮现脑海,他们今天的姻缘是不是也有她的一份功劳呢?

姻缘真是美妙,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这根线也许只是某一个不认识的人随口说出的一句话,然后就无形地飞到两个有缘人的小指端上,悄悄系上结,然后一个人就往另一个人的方向靠过来。

当很多未婚女生去抢花束的时候,她没有上前,因为姻缘已经拴在自己的手指上,那就大方地把好运留给其他的单身女孩,这点便宜不去占了。

钟言声在一旁剥虾给她吃,始终与眼前的热闹保持一定的观赏距离,分心照顾她。

回去的途中,车子开过老城区,路过霞光巷,过佳希问:“想不想去散步?”

于是,他们再一次手牵手走在她儿时住过的地方。

天色太晚了,还很冷,不能走太远,也没法爬上矮墙看遥远的风景,他们就在几幢老房子周边逛了一圈。还好,有几个屋檐下挂着灯笼,光照在地上,还送来些微的暖意。

走到一个小巷尽头,嗅到一股饭菜香,然后看见一户人家的窗是亮着的,糊窗的油纸朦胧地映照出一对面对面吃饭的人影,很平淡的女人和男人的轮廓,动作缓慢地夹菜、倒水,很平常的一个镜头,却让看见的人心里生出一些向往之情。

他们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往回走。

过佳希的心情好了很多,脚步轻快起来,脱离他的手臂,往前跑了几步,再回头看他:“你跟我一起跑。”

“当心。”他叮嘱。

晚了,随着“矮油”的一声,过佳希的脚踩到一堆被孩子丢弃的子弹珠,摔了一跤。

幸好手掌及时撑地,没有完全摔倒,在他赶过来之前,她自己站起来,拍了拍裤子。

“别动。”他把她拉到一盏灯笼下,摊开她的手一看,掌缘很红,好像肿起来了,不免说她了一句,“这么大了还调皮。”

他的尾音有些谴责,有些无奈,而后收音了,带她走出去,找到一家小店,买了冰水,迅速冷敷在她的掌心,冰意瞬间消解了她的灼痛。

她还不知好歹地对他笑了笑,结果换来了他的一记敲头,当然是轻的。

“你一直这样,让我以后怎么放心出去工作?”

这是他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准确说,是随便一说,心里想的却是如果明天她的手掌没有消肿来就糟糕了,可能会发炎,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去药店买一瓶双氧水,回家后擦洗一下比较好。

谁料到,当他思考完毕,再次抬眸,竟然看见她两眼汪汪的,大眼睛积蓄了明亮的水,他一怔,低声问她:“很痛?”

她摇了摇头,慢慢地说:“不痛…我只是忽然害怕了…”

她说着就扑进了他的怀里,双手抱住他的腰,眼泪鼻涕都擦在他衣服上,哭着说下去:“我害怕不能和你一直这样走下去…”

很奇怪,从来不是情绪化的人,从来不会在一瞬间被戳中泪点,从来不会有如此滑稽的心理起伏,但此时此刻的确是她的心声,她没有撒娇,她真的害怕不能和他一直走下去。

他静等她小声哭完,手掌按在她后脑勺,轻轻地摩挲,告诉她:“相信我,不会有任何变故。”

她缓缓从他怀里抬头,泪眼对上一双清澈明净的黑眸,那是永远不会说谎的眼睛,安定她情绪的光源。

她哑声问:“你不会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你,你也不会离开我。”

她就这样看着他,静静的,久久的,直到听到他说:“佳希,你愿意嫁给我吗?”

“什么?”

原谅她是真的不确定自己有没有产生幻觉,因为他的声音偏低。

“你愿意嫁给我吗?”这一回,他说得很清晰。

“愿意。”

两个字直接滤过了思考的密网就蹦了出来。

“做我的老婆可能会很辛苦,因为我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

她好不容易收回去的眼泪又一次奔涌而出,点了点头,咬字很重地说:“可是,我最想要的就是你啊。很久以前,我读书的时候就一直有很臭不要脸的想法,如果有一天,你变成我的就好了。”

他的眼神温柔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瞳孔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她,手臂环住她瘦削的背脊。

她吸了吸鼻子,安心地躲在他怀里。

“只要你答应了,我就是你的。”他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而是认真地陈述事实,“我已经想过了,既然这辈子你注定是我的,不如早些定下来,一切更名正言顺。”

她愣愣地听着,有些不敢相信的感觉。

“佳希,如果你同意,我娶你。”

作者有话要说:不同意的话,先吻晕了她再打包回家。

第三十八章

结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最起码要先告诉父母自己有了结婚对象。

话说回来,过佳希的父母不笨,早就从她叔叔婶婶那边得知她有男朋友了,根据他们的家庭教育,二十四岁谈一场恋爱很正常,只要女儿开心就好。但若真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他们肯定有顾虑。

当听到女儿在电话里说要和男朋友结婚,他们很默契地达成了共识,结婚言之过早,无奈女儿好像铁了心要尽快嫁人,并把他们的建议当耳旁风,他们不免有些头疼。

“佳希,你不能想一出是一出,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哪有这么草率的?”爸爸的语气认真中带着一丝无奈,“你要我今天在电话里答应你,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人都没见过,哪一个爸爸会答应?这样吧,我和你妈妈昨天商量过了,下周一块回来,大家见个面再说。”

临近过年,他们本来就打算今年好好补偿女儿,回来陪她一起过节,以便缓和他们之间的矛盾,谁知道她一门心思要结婚,让他们措手不及。

过爸爸挂下电话,低声叹了一口气,心想女大不中留,老话说得真对。

除夕夜,过佳希带钟言声和特地赶回来的爸爸妈妈在外面的餐馆见面。

气氛出乎意料的平和。

过佳希的父母向来就比一般父母开明,从小对她几乎是放养,所有她提出的要求,只要不太过分,他们都会点头。再者,钟言声给他们的印象分很高,仅仅一顿饭的时间,他们已经看出他对自家女儿的照顾和包容。最重要的是,他们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她骨子里有很固执的一面,堵不如疏。

吃到一半的时候,过爸爸温和地谈了谈自己的想法:“佳希还是太小了,我们私心想多留她两年。同样的,作为年轻人,你们也需要多一些时间相处,培养感情。”

过爸爸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现在结婚太早了。”

过妈妈点了点头,看向钟言声,微笑地说:“请你理解做父母的私心。说句实话,你是到了该结婚的年纪,比较心急想安定下来,但是佳希还不到时候,各方面不太成熟。如果她结婚后还是和现在一样小孩子气,时间长了,你也会感觉很累的。”

钟言声淡淡地一笑,诚恳地说:“我非常理解叔叔和阿姨的想法,不过有两点请允许我解释一下。一个是,我并非因为年纪到了才急着结婚,对我来说,找人生伴侣的事情绝不可能草率,我是确定了要和她一辈子在一起后才求婚的,也许是急了一点,但是,我百分之百肯定这个决定不会错。另一个是,在我看来,她很适合做我妻子,她内心成熟,一直理解我和支持我。退一步说,我很早以前就认识她,也了解她,她是什么样子我都非常喜欢,就算她偶尔有些小孩子脾气,我完全不介意,会更好地去照顾她、保护她。”

他一番话说得很缓很清晰,足够让在场的人听清楚每一个字,过佳希的父母听了后双双沉默,似乎有些被打动了,也许是因为他的态度太诚恳。

过佳希回过头看爸爸妈妈,抑制住内心的情绪,干脆利落地告诉他们:“我喜欢他,四年前就喜欢了,如果这辈子要结婚,对象只会是他,早晚都一样。”

事至此,过爸爸有些动容了,低头思考了片刻,然后笑道:“这样吧,你们先订婚,如果一年后感情没有变化,我同意你们结婚。”

过妈妈一听,向前夫投去一个诧异的眼神,启唇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对,此时此刻,她找不到任何反对的理由。

“谢谢您的理解。”钟言声说。

这已经是现在能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

第二天,钟言声带过佳希去商场买了订婚的对戒,还有送给她父母、叔叔婶婶、堂弟豆豆的礼物,买好后亲自开车给他们送去,并且约定好了两天后一起吃饭,当作是简单的订婚仪式。

因为苏小非人还在医院,吴愁心情沉重,过佳希只把自己订婚的事情和何消忧说了,何消忧恭喜她,还认真地对她说:“佳希,你是对的,我们所有人都应该在平安健康的时候把重要的事情完成。”

苏小非经历的意外告诉他们人生无常的道理,以前误以为有源源不断的时间等着他们,实则不然。

到了春节的最后一天,一大早,过佳希的父母就回去了。下午,她和钟言声去医院探望深昏迷的苏小非,还带去了不少吃的和用的,表示自己的心意。

经过这段时间的煎熬,吴愁憔悴了很多,但是至始至终没有一句抱怨,她一直守在医院等待苏小非,坚信苏小非会醒来,她想他睁开眼睛时第一个看见的人是自己。何消忧也是,每天雷打不动地来医院,只为了和苏小非说几句鼓励的话。

没有人放弃希望。

钟言声和过佳希出了医院,手牵手步行在街道上,慢慢地走了一段路,直到她累了,他去临街的小店买了一杯红枣奶茶给她喝。

他们站在一棵大树下,隔着围栏,看着眼前的红绿灯。

街上的年味淡了,行人加快脚步走在人行道上,似乎是在提前适应即将开始的新工作的节奏。

过佳希一直在心里担心苏小非,没有什么心情说话,低头看脚边两块石板之间的青草,耳边忽闻风吹铃铛的声音,着实一愣,以为是幻觉,但很快的,眼前出现了一串金色的小铃铛。

“哪里来的?”她伸手去碰。

“花店附近的一个摊子,我看到很多人在买,也过去买了一串。”他把铃铛的彩绳勾在她的指头上,“我猜你会喜欢。”

她近距离欣赏这串别致的小铃铛,又移到耳边摇了摇,自言自语:“可以许愿吗?”

“可以。”他看着她一闪一闪着大眼睛,和一个孩子似的。

“好,那我许一个愿望,希望我的好朋友苏小非可以尽快醒来。”

“我想这个愿望一定会实现。”

她疲惫的神经慢慢松懈了,把铃铛放在口袋里,然后依偎到他怀里,垂眸说:“你一定要平安,在外面工作必须保护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好,我答应你。”他的手掌按上她的后脑勺,心里清楚这段时间她的情绪一直起伏不定,他能做的就是让她安心。

她终于笑了,慢慢想到一件开心的事情,又问了一次:“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已经结婚了?”

“没错,明年这个时候,你是我的太太。”

她伸手抱住他的腰,不由地开始期待他们的婚后生活,首先有一个福利,她可以坐他的车去上班,在车里吃他亲手做的爱心早餐,她不用再啃着没有滋味的干粮,睡眼惺忪地狂奔向地铁站…

心有灵犀似的,他低下头对她说:“不如我们提前住在一起。”

她抬起头,用眼神咨询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想吃我做的早餐,让我每天载你上班,不用等到一年后,你现在就可以搬来和我一起住。”

“那需要睡在一个房间吗?”原谅她的不纯洁,她脑海冒出的疑问是这个。

“我把父母的房间收拾一下,我可以睡在那里,你睡在我的房间,房子够宽敞,我们可以一起生活。不过,如果你想和我挤在一起睡,我也没问题。”

“你是在引导我和你同居是吧?”她伸手捶他。

他不否认,慢慢地向她解释:“我知道你工作很累,和我住在一起以后,早晨我开车送你去上班,你可以多睡半个小时,也可以少吃点快餐。”

“那让我考虑一下。”她心动了,“三天后给你答复。”

“我等你答复。”他拿指关节敲了敲她的脑门,“对了,记得别告诉你爸爸。”

“哼,我就知道,你这个坏蛋。”

结果可想而知,一周后,过佳希搬进了钟言声的家。除了一些简易便携的家具之外,她打包了四个箱子,钟言声为她新买了一个梳妆台和一个置物架,她超级喜欢,欢快地把自己的小玩意填满房间的各个角落。

“我们先住在这里,下半年你跟我去看新楼盘,我打算买婚房。”钟言声一边帮她收拾东西一边告诉她自己的安排。

过佳希放下自己心爱的企鹅音乐盒,想了想说:“不用那么急,又不是没地方住。”

钟言声平静地接话:“我不想委屈你。”

一句话竟然搞得她有些鼻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绕过地上的东西,走到门口和他一块搬箱子。

“这里我来,你去整理衣服。”他不让她般重物。

“没事,我可以的。”她蹲下去,双手抱住木箱的两个角,不管他的反对,摇摇晃晃地往房间里走,一起放到角落里,等松开手,她抹了抹额头,心想这箱子比想象中的沉很多,刚才那三个他一个人是怎么搬上楼的?

他把水递给她,然后让她休息一会儿,他出去搬其他东西。

忙碌一天后,她点了外卖披萨,两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吃一边看电视。

“说真的,我很喜欢这里。冬暖夏凉,环境清幽,还有回忆。”她有滋有味地吃着海鲜披萨,“不如我们就住在这里吧?”

“这里是不错,但房子太旧了。”他说,“你不是一直喜欢带院子的房子吗?那样可以种花和水果。”

她笑了,摇了摇头,慢悠悠地说:“我也就是随便想想,那样的房子太奢侈了,如果我们在一起过日子,应该精打细算。”

“佳希,房子很重要。”他拿纸巾给她擦手指,“不用考虑为我省钱。”

“我也是在为自己省钱,因为结婚了,你的钱就是我的了啊。”

他静静思考了一会儿,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正想着和她商量,门铃突然响了。

“我去开门。”他起身去开门。

来者竟然是施逸,他似乎是算好了,在不折不扣的时间敲门,目的是蹭饭。

看见过佳希,施逸没什么意外,笑着和她打了一声招呼,环顾四周,好奇地问钟言声房为什么这么乱,钟言声坦陈女朋友今天搬来和他一起住,有人来的很不是时候。

施逸得到答案后看向过佳希,友好地说:“你晚上小心点,别忘记把门锁上,还有记得把榔头和菜刀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以防有个姓钟的人来敲门。”

“没必要,我们已经订婚了。”钟言声淡定地说出了事实。

施逸瞠目结舌,有些反应不过来,过佳希觉得他的表情特别有趣,没忍住就笑出来了。

“懂了。”施逸合上下巴,继续吃自己的专属狗粮,叹息道,“你有本事,金屋藏娇。”

“金屋藏娇”四个字让过佳希想起那一年,她还在这里写作业的时候,有一天施逸走进屋开玩笑说的话。

真没想到今天的一切验证了他当日说的话。

施逸扯了一块披萨,一边啃一边说:“其实呢,我会看房子的风水。”

他说着看了看天花板,又看看地板,不经意地说:“这房子藏风纳气,有一股天然的孕味。”

天然的孕味?过佳希石化了。

施逸顺利蹭饭后匆匆走了,过佳希把施逸当初和她说的秘密告诉钟言声。谁知钟言声早就知道这件事,告诉她,之前施逸过来蹭饭的那天,回去后就打电话给他,全部说了,还邀功请赏,缠了很久,自己不得不答应还他十个蛋炒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