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姨娘心情坏透了,跟徐灵芸也没打招呼,转身便往大太太的院子去。

徐灵芸也没理会她,沉着小脸带上春英快步回到院子里,轻轻叹气。那位贵人到底怎么想的,送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进府,究竟意欲为何?在她看来,一位如此出色的姑娘家,王爷自己难道就不心动,偏偏要送到萧家来?真的是因为赏识萧老爷,才会如此吗?

即便徐灵芸不认识宇王爷,对这位贵人一无所知,仍有些莫名的违和感。

她忍不住对春英交代道:“你待会悄悄跟凌大娘说,最近仔细些,二太太吃的用的都要检查一遍…”

“姑娘,这是怎么了?”春英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位漂亮的姑娘,就是新来的夫人?”

徐灵芸点了点头,默默地叹了口气。

春英惊讶道:“难道新夫人一进府,第一个要对付的便是二太太?”“这只是我的猜测罢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徐灵芸心里乱糟糟的,华月喜极为受宠,大太太新夫人还不能随便动,阮姨娘是她的表姐,没道理打自家人的脸,要对付一个妾却是绰绰有余,还能杀鸡儆猴,何乐而不为?

见徐灵芸忧心忡忡的,春英柔声劝道:“姑娘别担心,二太太聪明厉害着呢,哪里会输给一个小丫头片子?”

“你说得对,二太太哪是个轻易服输的人。”徐灵芸笑笑,只是笑容里有些苦涩。别人或许不明白,她却是知道的。对于萧老爷的宠爱,华月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热衷。

华月喜嘴上不说,心里却从来没忘记自己的生父。那些曾经美好的回忆,深藏在她的心底,萧老爷再好,也比不过一个已经逝去的死人。徐灵芸觉得自己心乱了,忍不住焦躁,便摊开宣纸,让春英磨墨,一笔一划地写起大字来。写的时候,总是慢慢能让自己心平气和。

春英一边磨墨,一边瞅着自家姑娘,就怕她心事重重。

徐灵芸什么都好,就是想得总是太多了。有一回春英还打趣她,再这样思虑过重,指不定过两年就得多出两根白发来。

徐灵芸写了一个时辰,手腕有些酸痛,这才放下了毛笔,轻轻吁了口气,感觉内心的焦灼和浊气少了些,这才露出一点笑容来:“好了,收拾一下,我们这就去临风院。”

春英奇怪:“不把这些大字给大少爷送去?”

徐灵芸恍惚了一下,想到答应的书笺,便皱着一张脸,一张张仔细看了刚才写的大字。刚开始比划凌乱,渐渐变得平整,而后才勉强有些笔锋,便摇头道:“还是算了,这些大字写的不好。”

字如其人,她也不想让萧晗看出自己的思虑。

即便萧大少面冷心热,待自己是极好的。但是徐灵芸不想变成一个攀附别人过活的人,要是哪一天被萧晗厌倦了,她就要变得一无是处,只懂得依赖了。

光是想想,她便觉得惶恐不安。

在华家的日子让徐灵芸懂得,依靠自己才是最稳妥的。

作者有话要说:徐姑娘,新的苦难开始啦…【放心,作者是亲妈!】^_^

今天二更,不要错过下一章哦!

缘分

第五十五章缘分

“我给你的书,都读完了吗?”萧暄最近三天两头便往临风院跑,再也不躲在院子里钻研机关,看得韩锦甚是欣慰。只是他对徐灵芸忽然起来的兴趣,依旧没能消减,这一见着徐灵芸,便上前问道。

徐灵芸一惊,讪笑道:“四少爷,那些书太难懂了,我只认得几个大字,还没能完全参透。”

“不懂便来问我,”萧暄说完,又皱眉道:“只是入门的几本书,你就看不懂了,以后还怎么读其他的?做一个精巧的机关,少说要读下百本古书,背下所有的机关图。”

徐灵芸脸色一僵,背下百本深奥难懂的书,那简直跟要了她的命一样。而且那些机关术跟天书一样,每每翻开她没看两行字就哈欠连天,哪能读得下去?

还是萧晗书房里的游记,更得她心。

“四少爷,我就没有做机关师的天赋,还是不要…”

没等徐灵芸斟酌着婉拒,就被萧暄一个冷眼止住了:“还没开始,就打算放弃了?你做什么事,难道都是如此?要是这样,别说做机关,其他的你也不可能做得好!”

徐灵芸一怔,一时间倒是接不上话来。

萧暄说得很对,还没开始就打算放弃,确实会一事无成。只是这机关术是四少爷强加给她的,自己哪里会感兴趣?

“你不是喜欢画画吗?那就把机关图都一个个描画出来,马上就能记住了。”萧暄挑了挑眉,一副他难得传授学习小秘籍的表情。

惹得徐灵芸忍不住苦笑,这萧四少的歪理,还真是不少。

“四少爷有所不知,徐姑娘正替萧家的茶铺子做花茶,哪里有时间学机关术?”端砚笑眯眯地上前,替徐灵芸解了围。

萧晗瞥了萧暄一眼,淡淡道:“正好,你也十三了,托海商送来的材料就不再走公中。”

萧暄霎时脸色微变,那些材料都是从海的另一边送来的,价值不菲。加上海运风险大,三船有一船能平安把货物送回来已是不易,价钱更是要翻倍。

他做的机关,若是卖出去,确实能得到一大笔钱。但是比起昂贵的材料来,那真是九牛一毛,便微微蹙眉道:“大哥,只要再过两年,等我的机关术更精湛之后…”

萧晗云淡风轻地打断道:“十三,已经是男子汉了。我十三岁的时候,已经跟着海商出船,赚到自己第一桶金了,难不成你要继续赖在爹娘身边,当一个嗷嗷待哺的稚儿?”

被他说得面红耳赤,萧暄拍着胸脯不甘心道:“大哥别小看了我,只要多做几个精巧的机关卖出去,就能把材料的钱都垫上了。”

“很好,”萧晗微微点头,格外开恩道:“这回的材料,便算是我先借你的。两月为期,让端砚回头给你立契书。”

连契书都用上了,萧晗这次怕是来真的,萧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但是说出口的话,他从来不会反悔,便瞪了端砚一眼,道:“还不立刻写契书?我这就立完契书,马上回院子里开始做机关。”

他转身又向韩锦作揖道:“向先生藏书阁借阅古书的事,只能推迟了,还请先生原谅。”

韩锦摆摆手,倒是宽容地笑道:“既然萧大少下了契书,我这个做先生的哪能落井下石?藏书阁的孤本不容外借,我可以让你进去看看,每天一个时辰,能看多少,就得靠四少的眼力了。”

萧晗闻言,两眼放光,能够进藏书阁,以他一目十行,几乎过目不忘的本事,根本不成问题。若是可以找到稀有的机关图,便能尽早还清材料的银钱,更是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就前去韩家的藏书阁。

“不过…”韩锦折扇一开,笑吟吟道:“四少爷落下的学堂,还是得补上的。两月过后,便要请四少爷每天在学堂呆上两个时辰了。”

萧暄想也不想便答应下来,接过韩锦手中能够出入藏书阁的玉牌,兴高采烈地出府去了。

临走前,他还不忘叫住徐灵芸,带到一边小声嘀咕道:“那姓聂的,软榻里被我做了手脚,至于两人那夜里杯中的药却不是我放的,而是阮姨娘偷偷请人下的手。”

徐灵芸一愣,想过阮姨娘绝不会轻易放过余雅晴,却没想到会用那么恶毒的法子,直接毁了余雅晴的一辈子。

不过这样,还真是一箭双雕。

下药的是阮姨娘,去被聂睿羽和余雅晴误以为是华夫人动的手,前者对华夫人必定心有芥蒂,再也回不到原先的亲近,而余雅晴只怕要恨死了华夫人。

阮姨娘既帮萧昭报了仇,又把自己摘了个一干二净,不像是她想出来的主意,或许是朱嬷嬷的提议。

只是萧昭莫名其妙被余雅晴推了一下,落水后险些丢了性命,阮姨娘就得这么一个独子,平日疼到手心里,对余雅晴怕是恨之入骨。

萧暄见徐灵芸一会皱眉一会叹气,又洋洋得意道:“阮姨娘只让人在酒水里下了药,未曾想姓聂的伤势未好,哪里会饮酒,我便推波助澜了一把,给他下了一点新药。”

徐灵芸无奈,四少爷平日看着冷,没想到玩心如此之重,居然还伸手帮忙了一把,聂睿羽这次真是倒霉到家了:“不知四少爷的新药,究竟有何作用?”

“小玩意儿罢了,是海运里夹杂的一棵古怪的花儿,稍微提炼后,只要沾染一丁点,便会产生曼妙的幻觉。对姓聂的来说,怕是在半梦半醒中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还真是便宜了他。”萧暄还留下了一会,好看清药效是否如意。对聂睿羽这样人前装模作样,人后却是衣冠禽兽的,只瞧了两眼便厌恶地离开了华府。

他张口要说,被萧晗的目光轻飘飘一扫,便喃喃转口道:“反正,那姓聂的不是好人,你别靠近他。”

徐灵芸若有所思的轻轻点头,看出萧暄有事瞒着她,却不好多问。那一夜的糊涂事,自己还是少搀和为好。

萧暄眯了眯眼,眸里满是狡黠,没告诉她,自己还是留了一手。

萧暄一走,端砚笑眯眯地递来一个木匣:“徐姑娘,新的花茶可是琢磨出来了?那莲花茶一出,多少贵妇人爱上了那味道,半天就卖光了。铺子里紧着做,还是好几天没能供上。掌柜瞧得心疼,便叫小的来问,多上几种新茶,才不会让架子总是空着。”

莲花茶不容易做,每次做得分量极少,难怪会被抢买一空。

徐灵芸这才发现,最近忙着别的事,倒是把琢磨花茶放下来了,便歉意道:“我还打算做兰花茶,毕竟兰花素有天下第一香的美名。”

端砚立刻笑道:“兰花茶,听着只怕是极为不错的。若是姑娘需要,只管吩咐我去采购兰花。”

闻言,徐灵芸也跟着笑了。萧府后花园里有不少名贵的兰花,自是不可能用来做茶的,没得浪费了。而且圆子光秃秃的,花匠估计得愁疯了,便道:“那就有劳端砚,采购些平常的兰花。”

她想到那本古书上的法子,虽说匆匆一瞥,倒是简单,便又道:“摘下的新鲜兰花花瓣,先用淡盐水泡上,再不断换上干净的活水。几次后一起烘干,放入茶中便成了。”

“法子果真简单,比莲花茶好做多了。”端砚一一记下,又笑道:“掌柜听了,只怕又得笑的合不拢嘴了。”

萧晗请来的这位大掌柜,原本还觉得自己屈居在一个小小的茶铺颇为大材小用,而且卖的还是一个小姑娘琢磨出来的花茶。花茶看着不起眼,每一份利钱也单薄,他以为大少爷不过哄着一个小姑娘玩儿罢了。谁知道就是这么不起眼的小东西,薄利多销,转眼间就让自己数钱数到手软。每日的客人络绎不绝,萧晗又命掌柜把后面的宅子一并买下,收拾好了,布置成精致的雅间,让闻香前来的贵妇人们能够歇息品茗。

比起茶馆,雅间要精致得多,三五个贵妇人见面,一起用用花茶,淡淡的花香萦绕,走的时候身上也沾染了一些,若有似无的令人精神一震。不少贵妇人走前,便让人包上一些回家后。还有不少喝着好了,还买来送人。

连掌柜都不得不佩服萧大少的眼光,连一个姑娘家无意中做出来的小小花茶,都能赚得盆满钵满!

只是莲花茶不容易做,铺子里茉莉花茶居多,总是缺了点新鲜。刚开始还好,时间长了,没得让人厌了,不能进萧府见徐灵芸,便一个劲地催端砚跟她好好说上一说,多做些新的花茶来。

徐灵芸也觉得这掌柜十分尽心,自然更是用心了:“端砚让掌柜的莫要忧心,这花茶还说时节的。如今莲花初开,海棠、牡丹、栀花、兰花、茉莉、木樨都开得正好。等到了金秋,还有菊花。冬日,也有梅花。一年四季下来,哪里会单一重复?”

端砚听得佩服,还以为他不过是随手捣鼓出来的花茶,没想到还认认真真钻研了一番,说得头头是道:“徐姑娘这番话,我一定转告掌柜。”

一旁的萧晗听了,这才开口吩咐道:“让掌柜用心留神,每个时节推出不同的新茶。别让客人以为,铺子里除了茉莉和莲花茶,再没其他了。”

以掌柜三寸不烂之舌,教导下接待贵妇人的女童们也是聪明伶俐的,自然明白偶尔透露一点,更能勾起她们的兴趣。

徐灵芸也听明白了,敬佩地看向萧晗。不过一会儿,萧大少就想到这样法子勾住客人的心,好让茶铺子打理得更好。看着似是萧晗什么都不做,扔给掌柜负责。实际上,他只需要偶尔点拨几句,底下的人自然能办得妥妥当当。

她以前瞧见其他铺子的老板和老板娘,看着风光,到底亲历其为,累得不轻,铺子不好不坏,倒没见得大赚。反倒萧晗经常离开京城,要不然就在府中,反倒把生意都打理得红红火火。

这就是书上所说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萧晗把信任给了那些铺子的掌柜。相对的,那些掌柜们便以这知遇之恩,替萧家好好办事。

不过徐灵芸也有些担心,小声问道:“大少爷,莲花茶不易做,别的铺子可能一时之间琢磨不出来。只是这兰花茶却是极为简单的,怕是要被其他人学了去。”

萧晗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髻,眼底闪过一抹浅淡的笑意:“一般的小铺子,还不敢明着跟萧家作对。旗鼓相当的茶铺子,即便做出来,却也跟不上萧家茶铺子接连推出新茶的动作。”

徐灵芸这才吁了口气,萧家的作坊都是签了死契的工人,万不敢随意把花茶的方子传出去。再就是,其他人学得一两种,却比不上自己有古书在手,不断地推陈出新。

她仰起脸,下决心道:“大少爷放心,我一定尽早把更多的花茶都琢磨出来。”

其实,徐灵芸不是没想过把那本古书直接卖给萧晗。只是内心深处,还是觉得她借着古书有一番作为,总比默默无闻把书送给萧大少更好。

或许她还是希望自己做个有用之人,而非攀附在别人身上存活的菟丝花。一本古书,萧晗肯定会给徐灵芸一个不错的价钱,只是这笔钱是死的,总有花光的一天,不像三个月的干股来得长久和实在。

只是,萧晗待她极好的,徐灵芸也不想瞒着他,便凑过去低声道:“大少爷,其实关于花茶,我偶然得了一本古书…”

萧晗忽然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脸颊,徐灵芸一愣,没能继续说下去,却被他的回答吓了一大跳:“我知道。”

“大少爷…知道?”徐灵芸震惊地抬起头来,果真是萧晗,什么事都掌握在手心里,从来没有预料之外的事。

“一个在内宅,从不出门的小姑娘,哪里会知道如此多的事?”萧晗笑笑,牵起她的手,扭头瞥见韩锦被春英送来的莲花酒迷得找不着北,早就把学堂的事忘了个精光。

徐灵芸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忍不住笑了:“上回试着做花茶的时候,还剩下了许多,便想着酿酒,不要浪费了。”

不过到头来,还是便宜了韩先生。

她借着萧晗送来的莲花花瓣酿酒,算得上是借花献佛了,便不好意思地笑笑:“既然大少爷都知道了,为何不把古书从我手上拿去?”

只是茉莉和莲花茶的干股,也很够徐灵芸用了,她并不贪心。没有银钱在手,难免心慌慌。但是有了,足够用便好。

“没必要,”萧晗淡淡说着,捏了捏她的掌心道:“这本古书会到你的手里,那便是缘分,天注定的事,我何必逆天而行?再说,这书在你手里,和在我手里,又有什么不同?”

徐灵芸窘迫地想要抽回手,听见萧大少的话,不由怔忪片刻,缓缓笑开了。萧晗这般说,已是不当自己是外人。书在她的手里,依旧能给萧家赚钱。萧家不缺这点银钱,她却是极缺的。

一本古书,成就了双方。萧家多了一个新的铺子,占了先机,以后在花茶上不会落后于人。徐灵芸便是得了不错的收入,再没后顾之忧。

徐灵芸终于明白,为何那些掌柜会对萧晗推心置腹,心思塌地了。萧大少说话不多,每回开口,总能打动人内心最深处。如今的她也恨不得立刻卷起袖子,快快地把新花茶做出来,好回报萧晗对自己的信任和体谅。

“大少爷放心,我会尽早把兰花茶做出来的。”

“不急,”萧晗摇摇头,瞥向她的脚踝,低声问道:“让人送去的药膏,还有继续擦上吗?”

徐灵芸无奈,萧大少隔三差五让人送来祛疤的药膏。春英更像是得了宝贝一样,每每她忘记了,又或是嫌麻烦不愿意涂抹,就抬出萧晗的名字来,让自己不得不屈服,一天三回地擦药:“有的,只是那些药膏价值不菲,我这点小伤不碍事的,大少爷以后就不用再送…”

“姑娘家的脚最不能有一丁点的伤痕,这点药膏不算什么,想要的话多得是。”萧晗淡淡打断她的话,徐灵芸就明白,萧大少决定好的事,绝不容许别人反对了,便低下头没再吭

作者有话要说:=3= 二更结束~~

我们

第五十六章我们

第二天一早端砚就把兰花花瓣送了过来,几个匣子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上,春英打开其中一个匣子,满室的兰花香,不由耸了耸鼻子,笑道:“姑娘,这花儿真是新鲜,别是今早才摘下来的。光是闻着,就已经喜欢的不得了,放进茶里,味道只怕要更加清新典雅。”

徐灵芸好笑:“你还没喝上兰花茶,怎么就知道会好?指不定喝下去,满口的苦涩难咽,一股子泥土味。”

春英摇头,嘟嚷道:“姑娘做的花茶,哪里有不好的?”

徐灵芸笑笑,没接春英递来的高帽子,头也不抬地吩咐道:“待会跟端砚说了,大兴县有一种香味特殊的海棠花,回头他让人安置到适合的地方种下。再就是,用北江的黑麻石做的茶磨,将雪闵茶碾碎,混上海棠花同焙,会做出不用其他的海棠花茶。”

春英仔细记在心上,看着徐灵芸洗净了手,把兰花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泡在淡盐水里,便上前卷起袖子道:“姑娘,这点重活交给我就是。余下的,就是换几次干净的活水了?”

徐灵芸点点头,没想到春英不过听了一次,就都记下了。心里琢磨着,花茶的事,或许能都交给她来办。

她在内宅里,总是有些不方便,春英又是信得过的,让春英负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等以后,做一个管家娘子也是不错的。

想到这里,徐灵芸不由笑道:“我家春英又聪慧又能干,以后还不知道要便宜了哪家小子!”

“姑娘又来打趣我了,我才不要嫁人,以后都陪在姑娘身边,做个管事姑姑也挺好的。”春英看着兰花花瓣浮在水上,犹如水中花,漂亮得让她目不转睛地盯着。

徐灵芸笑了:“想做管事姑姑不是不能,可是管事姑姑得要会写一手好字,要不然狗爬一样的字,让人瞧见了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春英认得几个大字,却最不爱写字,那字的比划扭来扭去,确实不怎么好看。她皱着一张小脸,想了又想才咬牙道:“姑娘回头就教我写字,我就不信这字就真写不好了!”

徐灵芸奇怪,以前逗她的时候,也没见这个丫鬟下定决心来练字,便诧异道:“今儿怎么这般听话了,遇着什么事了?”

春英撇开脸,不情愿地小声道:“端砚刚才送匣子过来,手上拿着账册,面上的几个大字写得好看,又不像是大少爷的字,我便随口一问…”

徐灵芸了然,笑道:“那是端砚的字?”

春英扭扭捏捏地点头了,不高兴道:“听说他以前也是不识字的,跟着掌柜学了一点,自己又没银钱没笔墨,便每晚在井边的沙地用树枝一笔一划地慢慢练…端砚能做到,我自然也是可以的!”

她拍着自己的小胸脯,说什么也不能输给端砚那小子!

“端砚倒是好学,难怪能到萧大少的身边去。”徐灵芸知道能在萧晗身边的,不可能依靠运气。毕竟有时候,运气也等于是能力。端砚原本就聪明伶俐,加上勤奋好学,又有一张巧嘴,今儿能做萧晗的贴身侍从,大少爷的左右手,绝不是巧合了。

“姑娘,其实我也是个顶好的…”

见春英眼巴巴地看过来,徐灵芸失笑道:“是,我家的春英自然是顶好的,要不然也不能到我身边来。”

说完,才看春英眯起眼,得意洋洋地笑了。

隔了三四天,换了几次清水,兰花的香味没有消褪,反而更浓郁了几分。徐灵芸即便相信古书,却也更明白,尽信书不如无书,还是要尝试一番,才敢放下心来。

端砚麻利地送来已经按照规矩碾碎的雪闵茶,茶磨费了两天的功夫,才在一个僻静的小乡茶农里找到。碾磨后,雪闵茶里带着淡淡的黑麻石清凛味道,混在一起,别有一番滋味。加入大兴县的海棠花烘焙,味道精妙绝伦。

徐灵芸只喝了一口,便感觉唇齿生香,过后香味悠远,清清淡淡中带着一股子冷冽,是消暑的极品花茶,便满心愉悦。

她让春英小心包好海棠花茶,径直去了子衡院,想要让萧晗第一个也尝一尝。

刚出了院门,便见外头的小厮丫鬟忙忙碌碌,婆子更是忙得脚不沾地,身形匆匆忙忙。徐灵芸一怔,就见春英眼尖找到相熟的一个小丫鬟,两人嘀咕了几句就分开了,小心跑了过来低声告诉她:“姑娘,府中正准备着,接那位平妻入府。说是下个月初三是极好的嫁娶日子,再要好日子,就得明年开春去了,便有些手忙脚乱的。”

徐灵芸恍恍惚惚地听完,心里叹息。离着下月初三,也不过半个月左右。大太太早前就开始准备了,如今不过将库房里的东西拿出来规整一番而已。

该来的总会来,那位平妻终究要进府里来了。她想起那日遇见的阮姑娘,便忍不住皱了皱眉。

阮姨娘的这个远房表妹,比她想象中还要难对付。生得貌美不过,还有一副玲珑心。阮婉成为宇王爷义妹的事,必定不是巧合。

够聪明,够胆大,又有足够鲜艳的颜色,加上年纪轻,要得到萧老爷的宠爱,不过是时日的问题罢了。

徐灵芸闷闷不乐地到了子衡院,便见紫衣站在门口,瞧见她便笑着迎了上来:“徐姑娘来了?大少爷正在书房看帐,姑娘只管进去便是。”

徐灵芸难得多看了紫衣一眼,这人听说被萧晗责罚,还是凌大娘动的手。如今倒像是换了一个人,笑脸吟吟,再没了以前的倨傲和冷嘲热讽。

果真挫折能改变一个人,连紫衣也懂得了子衡院的生存之道,换了一张脸面来待人。就不知道变的只是表面,还是内心了。

徐灵芸向紫衣略略点头,便接过春英手上的茶叶,缓步走进了书房:“大少爷,我把新做的海棠花茶送来了。”

说完,她不由一愣。

萧晗今儿身穿一袭云纹水蓝锦衣,流云宽袖,乌发白冠,云色玉带,端的是翩翩玉公子。他略一抬头,手中翻着账本,眉宇间含着愠色,不怒而威,让徐灵芸心里惴惴的,又移不开眼。

他把账本丢开,起身迎了过来。

紫衣已经乖巧地送来热水,放在桌上,便悄然地退了出去,再没尝试靠近萧晗。

徐灵芸看了一眼,便低头认真地泡了一壶海棠花茶,满室馨香,端到萧晗跟前:“大少爷,请。”

萧晗端起茶盏,细细一闻,浓郁的海棠花香里,还夹杂着几分凛意,倒是别有一番风味。抿了一口在唇舌间,香气扑面而来,带着一丝凉意,令人神清气爽:“不错,这茶算得上一品了。”

徐灵芸点头赞同,却又苦恼道:“这种海棠花极少,若是用做花茶,只怕一月也仅仅出半斤。”

这说的半斤,还算是多了。要是端砚把海棠种活了,或许能多一些,若是不能,那只怕要更少的。

“无妨,越少越好。”萧晗见她疑惑,解释道:“物以稀为贵,这种海棠花茶极少,想要的人越多,便是价高者得。”

徐灵芸恍然大悟,萧大少是打算把海棠花茶的价钱推高。那些贵妇人手中,最不缺的便是钱财。喝花茶便是图个乐子,要是能得到极少有的海棠花茶,也算是一桩美事,倍儿有面子。

她忍不住笑笑,双眼发亮道:“那得让人多费些功夫,四处去寻哪里还有这海棠花儿,再藏好了。谁也没能发现,这花儿就是我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