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了捏腰间别着的凤佩,徐灵芸想起了离别之夜,那人落在自己额头和唇上的温暖柔软的触感,以及那双有力的手臂圈住自己时给予的安稳和平静。

萧晗的容颜似乎还在眼前,萧晗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这样一个人怎会突然就失踪了呢?

徐灵芸一步步走着,只觉得脚步越来越沉重,气息愈发粗重,可是她没有放弃,也不敢放弃,免得神佛认为自己不够虔诚,咬牙坚持着,终于走到了山顶。

秋棠跌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喘着粗气,浑身都湿透了。衣钗凌乱,很是狼狈。

徐灵芸也好不到哪里去,梳起的整齐发髻早就散乱了,落满肩头。她歇息片刻,细心地整理好,这才抬脚走进庙里。

后山满园的桃花还在,娇艳如初,只是树下曾抱她入怀的人如今却没在自己的身边…

徐灵芸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会触感伤情。伸手抚上一棵桃花树,看着周围赏花的姑娘和妇人满脸笑容和赞许,当初的自己也必定是满眼喜色。只是如今,却再也欣赏不了这一片美丽的桃花。

祸根

第九十八章祸根

陈嬷嬷好不容易用重金雇了两顶软轿,匆匆赶到敬和山,看到的便是一脸担忧的秋棠守在寺庙门口,绞着手指忐忑不安。

她连忙把秋棠招到跟前来,不等问话,就听秋棠急急忙忙道:“嬷嬷赶紧劝一劝姑娘,在大堂都跪了快一个时辰,怎么劝都不肯起来…”

闻言,陈嬷嬷心里一惊。徐灵芸的身子骨弱,好不容易用药膳慢慢调理,才有些起色,哪里能这么折腾?

而且身子骨再好的人,一个时辰跪下来,谁也受不住。

她面色凝重,低声问秋棠:“究竟是怎么回事,今儿出门见了谁,姑娘又听说了什么?”

秋棠一五一十地说了,她也不确定:“见的是萧家大少爷身边得力的小厮,奴婢估摸着,可能是萧大少爷出事了。”

陈嬷嬷心里暗叹,徐灵芸好不容易有了个这么好的夫君,远行心里日夜惦记着就算了,盼着萧大少归来娶亲,如今却闹出这么个意外来:“我去劝劝她,你先让人准备好斋饭。姑娘跪了这么久,只怕连午饭都忘了吧。”

“对,姑娘上山后连口水都没喝过。”秋棠只顾着担心,也没想起给徐灵芸送口热水,不由懊恼地直敲自己的脑瓜。

“好了,还磨叽什么,赶紧去。”陈嬷嬷催促一句,见秋棠跑远了,她才走了进去。

一个和尚正闭眼默念佛经,敲着木鱼,对周围的事不闻不问。徐灵芸跪在大堂上,虔诚地双手合十,在佛祖前祈愿。

“姑娘…”陈嬷嬷一向嘴巧,这时候却陡然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陈嬷嬷来了?”徐灵芸缓缓睁开眼,望着眼前高高在上的佛祖,轻轻叹气:“我有些明白,聂夫人为何会搬到尼姑庵里修行,每日听着这些经文,确实能让人静心而不会烦躁不安。”

陈嬷嬷听得心惊,要是萧大少爷真出了什么事,只怕眼前的徐灵芸会皈依佛门,青灯常伴一生,不由苦劝:“姑娘莫要多想,萧大少爷只怕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很快便会回来的。”

“嗯,我晓得的。”徐灵芸站起身,踉跄了一下,被陈嬷嬷扶住,才稳住了身形:“嬷嬷别担心,我没事的。”

她转过头,苍白的小脸露出温和的浅笑,脆弱却又故作坚强的样子,让陈嬷嬷很是心疼:“姑娘,我们吃完斋饭便回府吧。”

“好,”徐灵芸轻轻点头,最后一眼看向佛像,这才跟在陈嬷嬷身后缓步离开。

秋棠早就让人准备好斋饭,等在后院里,见着陈嬷嬷终于把徐灵芸劝起身了,不由面露喜色,殷勤地伺候着徐灵芸用饭。

徐灵芸勉强吃了几口,实在许久没这么累了,浑身倦得很,陈嬷嬷见她快要睡过去了,只得要了一间清净的客房让她小睡片刻。

刚上榻,徐灵芸闭上眼便沉沉睡去了。

秋棠轻手轻脚替她脱掉鞋袜,要不是捂着嘴,怕是早就惊叫出声。

陈嬷嬷不由皱眉,正要低声呵斥秋棠别吵醒了睡着的徐灵芸,便看见徐灵芸脚底的水泡,也不知道由疼,难为徐灵芸一直一声不吭还跪了那么久。

好在她随身带着上药,叫秋棠替徐灵芸轻轻擦拭干净,一点点用针挑开水泡,慢慢把药膏抹均匀了。

陈嬷嬷又轻柔地卷起徐灵芸的裤脚,毫无意外看见她膝头上的两团淤青。

秋棠含着两泡泪,又惊又悔,帮着陈嬷嬷替徐灵芸抹上膏药,眼泪便落了下来:“嬷嬷,姑娘这腿…”

虽说想要呵斥秋棠照顾得不经心,只是这小姑娘哭得眼睛都红了,陈嬷嬷心软道:“没事,再擦几天药,姑娘的伤就能好了。只是这心里的伤,只怕要不好受了。”

秋棠抿了抿唇,想到徐灵芸站在桃花林时,跟周围喜形于色赏花的人截然不同,满目哀戚和伤怀,就忍不住心疼。

陈嬷嬷也是叹气,回府后,想必需要禀报韩夫人,用韩家的人脉,好好打听一下萧大少的下落。

徐灵芸睡得迷迷糊糊,仿佛在梦中又看见那尊高大的佛像。淡淡的檀香飘来,深深一吸,只觉满心的烦躁和焦虑渐渐散了些。耳边音调单一的经文,一句一句,让内心慢慢平静下来。

她想起那一晚的萧晗,在自己的耳边低语。

徐灵芸只顾着羞赧和欢喜,如今细细想来,才逐渐回忆起萧晗的每一句话。

‘不管发生什么任何事,都不要惊慌…’

不管任何事,不要惊慌…

徐灵芸睁开眼时,脑海中便重复着这句话,陡然间满心的忧虑一扫而空。她相信萧晗会说出这句话,必然有缘由。

既然如此,他会失踪的消息,显然已经在萧晗的预料之中。

那么,徐灵芸是不是可以相信,萧晗是故意为之的?

暗地里,或许有其他周全的计划。

兴许萧老爷是知道的,才故意摆出一副担忧的姿态来。端砚却是i全然不知,焦心地四处打听消息。

亦真亦假,外人更是看不出来,只会以为萧晗真的失踪了。

徐灵芸怔怔地坐在榻上不吭声,让秋棠眼圈一红,以为她又想到了萧大少,没能从梦魇中醒转,便轻轻唤了一句,扶住徐灵芸起身:“姑娘,该回府去了。”

“嗯,”徐灵芸轻轻答了一句,双眉微蹙,似是在沉思,又仿佛在忧虑。

秋棠小心扶住她,上了软轿,立刻启程下山回韩家了。

韩夫人早就等在花厅,见徐灵芸回来,忙不迭地把人拉在身边坐下,抚着她的手背道:“你这孩子就是吓人,二话不说就跑敬和山去了。要不是马夫来知会,我让陈嬷嬷雇轿子去接你,难不成芸儿还打算走上去走下来,这双小脚岂不是要走烂了?”

徐灵芸知道她担心,满脸歉意道:“是我任性,反倒惹得夫人担心了。”

“你啊,不知比平常的小丫头懂事多少,偶尔任性也没什么,只是别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我们是一家人,你跟我说说,心里也能松快些,是不是?”

韩夫人一番话,说得徐灵芸眼眶微微湿润,强忍着才没让眼泪落下来:“夫人,我只是习惯了…”

“这个习惯不好,”韩夫人揽着徐灵芸的肩头,想到这个萧姑娘听闻噩耗后,没有哭哭啼啼的,而是躲在寺庙里默默给萧晗祈福。

这是个好丫头,到韩家后从来不惹事,也不摆架子,对她客气尊敬却又不梳理。

要是她的女儿活下来,也跟徐灵芸一样贴心。

韩夫人真心把徐灵芸当做亲生女儿一般对待,于是越发疼惜她:“萧大少知道了,必定不想你一个人把苦水都往肚子里咽下。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还有你那不着调的大哥锦儿,有在萧家的华姨娘,以及萧老爷和萧夫人,很不必一个人扛着。”

徐灵芸轻轻点头,又听韩夫人道:“萧大少的事,我会让人去打听打听。别看韩家平日安安静静的,想要办什么事,算不上一呼百应,却也不缺人手。你只管在家里安心呆着,等事情一打听好了,我必定第一时间告知你,芸儿就把心放进肚子里。萧大少那么聪明的人,哪里会被区区一次出海行商给耽误了呢?”

见徐灵芸面色终于缓和了不少,眉宇间满是倦意,韩夫人摆摆手,让秋棠扶着徐灵芸回屋去了。

她又叮嘱留下的陈嬷嬷道:“萧大少这一失踪,有萧老爷坐镇,闹事的估计没有,但是煽风点火的可能不少。这府里还有三位少爷呢,二少爷虽是姨娘肚子里出来的庶出,却是刚出炉的探花郎。这阮姨娘的心大着呢,要是不懂事搀和了,你也不必客气,帮着萧太太处置了吧。”

韩夫人对萧大太太也没多少喜恶,就是这位夫人太过于顾全大局了,总是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到头来还要故作大方,实际上恨得咬牙。

要是她,早就把阮姨娘发落得远远的。光是她挑事,又被人几次教唆当枪使,就不能在萧家留下去了,留着简直就是个祸害。

可惜大太太总觉得家和万事兴,一再息事宁人,看着似是大度宽容,其实就是在内宅里埋着祸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闹得鸡犬不宁。

一般人家,若是姨娘生下子嗣,抱在身边养着也未尝不可,然后把姨娘捧杀,寻了错处打发远了。就算不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也要亲近不少,更不会被没见识的姨娘在耳边念叨最后给教歪了。

如今萧晗突然失踪,指不定阮姨娘消停了一会的心又得活了。萧昭看着不像是耳根软,容易被人唆使的人,但也说不定听得多了,心里也活络起来。

萧晗不在,萧昭便是排行第二的少爷,又有功名在身。

虽说为官者很少从商,但是做官的,没些真金白银在手四处打点,又怎能爬上去?

每隔几年的大考,选出的人才越发多了,要从里面脱颖而出,不是只看成绩,还有政绩。而给出政绩的,便是上峰了。

要是跟上峰关系不好,哪里来的好看政绩?

说到底,做事离不开前,三少爷和四少爷年纪太小,萧晗不在,萧昭若是出来说要接管萧家,估计连大太太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夜闯

第九十九章夜闯

阮姨娘的心思,还真像韩夫人所说,开始活络了,慑于萧老爷,她还犹豫不决,却被阮婉说动了。

阮婉也没热心地鼓动她,不过随意寒暄时漫不经心地时候了一句:“以后萧大少当了家,二少爷再是探花郎,也得听老大的,以后就算当了大官人,也不是给大少爷的生意做嫁衣?”

阮姨娘是不喜欢阮婉,但是阮婉这句话却说到她心坎里去了。她在大太太底下被压着一辈子,当萧昭如珠如宝,如今好不容易高中,成了探花郎,却还要像自己一样被萧晗压着,简直跟剐心一样痛。

有萧老爷偏心,萧晗坐实了萧家家主的位子,阮姨娘再是不忿也不敢吭声。但是萧晗失踪了,府里能担当起大任的,就只有萧昭了。

三少爷和四少爷也不过十几岁的黄毛小子,一个只喜欢舞刀弄枪,一个爱钻研机关术,两个都是不闻外事的少爷,哪里能撑起萧家来?

阮姨娘考虑许久,打算找萧昭商量。

萧昭一听,不由皱眉。

萧晗失踪,已经让人焦头烂额了,谁知阮姨娘居然是个不安分的,居然在如此人心惶惶的时候想要分一杯羹。

别说是大太太,就算是他,也忍不住有些心寒。

“姨娘,大哥一定会平安无事回来的,你就别听府外的人胡说八道。为今之计,是我们先不能乱起来,要不是就便宜了别人。”

萧昭的话别有深意,他一直知道阮姨娘耳根软,容易被人怂恿,之前犯错,就是这个缘由。赶走了朱嬷嬷,还会有更多的章嬷嬷李嬷嬷,倒不如他在阮姨娘身边留下耳目,好作防范。

阮婉的到访,虽说没挺清楚她们两人到底说了什么,萧昭不用想也能猜得出来,不过是趁着萧晗失踪的事,蛊惑阮姨娘,兴风作浪,让萧家更加焦头烂额,好从中分得好处。

阮姨娘听了,皱眉道:“别人,哪个别人?你总是想着别人,都没替自己好好打算。大少爷已经定亲了,那么你呢?高中之后为官,没多少俸禄,你想做个清官就算了,以后要给上峰打点的钱从哪里来?要是掌管了萧家,你以后都不用愁了。”

萧昭叹气,他就知道,阮姨娘一切都替自己着想,往往便着了别人的路。

他原本考虑的事,也该提上日程来了。

安抚住阮姨娘,萧昭直接去找萧老爷,恰好大太太听说了萧晗的事,也来找萧老爷商量。

萧昭省了事,也没寒暄,直接对两人道:“父亲,母亲,我打算分府单过,要是可以,想把姨娘也接出府去。”

大太太大吃一惊,她知道阮姨娘去寻萧昭来,还以为萧昭也是觊觎萧家下任家主的位子,谁知居然想要分家?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分家的话,萧昭间接放弃了当萧家继承人的机会了。

萧老爷深深地看着这个儿子,这个二子即使是庶出,也没受什么委屈。该用的吃的,都跟其他三位嫡出少爷一模一样。谁说在阮姨娘底下养大,但是萧老爷也没想让姨娘把儿子养废了,五岁就接到单独的院子启蒙,偶尔也会考校一番,最重要是不能让他走上歪路。

如今看来,这个二子确实养得好。在外头风言风语的时候,没有多作辩解,直接用行动表明一切。

分府后,萧昭再没有继承权,也就不会有趁着萧晗不在,想要抢家主位子的流言再肆虐了。比起用苍白的语言去平息,这番举动让那些有心人也得闭嘴。

萧老爷拍了拍萧昭,叹道:“昭儿,委屈你了。”

“父亲,儿子不委屈,萧家的事就是我的事。”萧昭不是死读书的呆子书生,府外的流言一再不能平息,显然有人在鼓动,必定是想抹黑萧家。

这时候他不站出来,还等什么时候?

“只是姨娘身子骨大不如以前了,还请父亲开恩,让我带姨娘出府。”萧昭抿着唇,心里有些忐忑。

萧老爷沉吟片刻,点头道:“你是个好孩子,姨娘跟着你也好。”

他点了头,大太太自然不会反对,她巴不得阮姨娘这个祸事精赶紧离开,免得自己每天都要堤防着,焦头烂额,心力憔悴。

阮姨娘原本在院子里等着好消息,等来的却是萧昭请辞要搬去他的一座小院,不由哭天喊地。金嬷嬷带着人帮忙收拾东西的时候,也拦着不乐意。

萧昭见状,只好拉着她到一旁劝道:“姨娘难道不想掌管整个院子,跟我像平常母子一起生活?”

看阮姨娘止了哭,神色有些动摇,萧昭再接再厉道:“以前在府里,我想要见姨娘,都得经过父亲的同意,还得先给母亲请安,很是不便。如今年岁大了,更是男女有别,不能常见。若是姨娘跟着我搬出去,想什么时候见我,都不用向任何人请示,又能当主家太太,何乐而不为?”

阮姨娘听着“主家太太”几个字,着实心动了。大太太一直防着自己,家宅内事都不给她插手,只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打发她。

要是跟着萧昭出府,就算以后媳妇进门,也得听自己的。想到这里,阮姨娘绷着脸,其实早就心花怒放了:“既然昭儿如此说,我就勉为其难地应下了。你孤身在外,又还没娶亲,很多琐碎事还得有人帮忙打理的。”

这番话似是告诉萧昭,有仿佛在安慰自己。

萧昭暗地里松了口气,总算把阮姨娘劝住了。

姨娘出府,也没敢大张旗鼓,从角门悄悄上了马车,就带着东西搬去了新宅。

韩夫人第二天知道消息,便把徐灵芸叫了过来告知了她。

徐灵芸有些惊讶,没想到萧晗一出事,第一个挺身而出的会是萧昭。萧昭的宅子她是知道的,只有两进两出的小院子,当然在翰林院的官员里,这个院子不算小了。可是比起萧家,就相差颇大。

显然萧昭匆匆搬出去,买下这个院子,就是不想萧家的名声被流言所伤,又外忧内患。

“萧家二少爷是个有担当的,不过阮家人的举动就真是引人深思。”韩夫人说完,挥退丫鬟仆妇,又道:“有件事,你一定不清楚,那就是萧家的大夫人有了身孕。”

如果说萧昭的事令人惊讶,那么阮婉怀上的事就让徐灵芸震惊了:“大夫人有了身孕,怎么没听萧家人提起来?”

毕竟端砚在萧家,也从没听说这消息,要不然不会不告诉自己。

“这事不止一个人知道,也就那位大夫人以为自己瞒得天衣无缝。”韩夫人冷笑一声,又道:“那些不入流的事,芸儿听过就算了。人在做,天在看,再怎么也瞒不住的。”

徐灵芸听得迷惑,韩夫人的话似乎别有深意。

韩夫人忽然笑笑,问道:“晚上跟着陈嬷嬷学得怎么样了?”

闻言,徐灵芸登时红了脸。

这几晚陈嬷嬷都打发掉秋棠秋菊两姐妹,拿出一本薄薄的旧本子,给她悄悄上课。

本子只有巴掌大,可是每翻开一页,上面都有两个正在打架的一男一女,姿势各异,看得徐灵芸面红耳赤。

偏偏陈嬷嬷的表情一本正经,让徐灵芸想不认真学习都不行。听着韩夫人问起,她颇为尴尬道:“陈嬷嬷很负责任,教得很认真…”

韩夫人看着徐灵芸窘迫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芸儿得认真学,学会了以后都不愁大少爷离得开你了。”

徐灵芸连脖子都红了,捂着脸一溜烟跑了。再被韩夫人调侃下去,她觉得自己一张脸上的热度肯定半天也得滚烫滚烫的。

嫁衣已经绣了大半,只余下袖子上的一些云纹。徐灵芸看不下书,只好重新拾起嫁衣绣起来。

每每这时候,总是能心平气和。

虽然陈嬷嬷一再说了,不让她晚上刺绣,免得伤了眼睛。

可是夜里不做些什么,徐灵芸总是不能平静下来。

端砚那边始终没有萧晗的消息传来,徐灵芸心里虽然笃定大少爷必定是没事的,却也忍不住忐忑。

直绣到丑时,才在秋棠秋菊两个丫鬟一叠声地催促下,她才躺在床榻上,却也久久睡不着。

辗转难眠许久,在徐灵芸昏昏欲睡的时候,耳边隐约听见一阵轻响。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张口正要叫秋棠,忽然一只大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由惊得立刻醒转过来,心跳如鼓。

这大半夜的,又是在韩家,究竟是谁偷偷跑了进来还没被发现,是要对付自己,还是挟持她威胁韩夫人?

徐灵芸的心思转了一圈,眼前模模糊糊的黑影让她看不清,只是一股子熟悉的气息,陡然让自己差异起来。

她瞪大眼,怔怔地看着身旁的人。

那人见徐灵芸没胡乱叫嚷,这才松开手,凑到她的耳边小声笑道:“芸儿,想我了吗?”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熟悉的声音,让徐灵芸立马眼圈一红,下一瞬便落下泪来:“大少爷…”

“怎么哭了?”萧晗有些手忙脚乱,轻轻擦拭掉她眼角的泪珠,只是怎么也擦不完,只得伸手搂住徐灵芸,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笨拙地安慰:“别哭,别哭了。”

徐灵芸也不想哭,可是担忧了这么久,这个人突然就出现在面前。压在石头上的大石突然被搬开,她既是放松,又是惊喜,整个人都要虚脱下来,泪珠子滚滚而落,怎么也收不住:“大少爷怎么进来的?不对,你一直没有消息回来,我以为、以为…”

“以为再也看不见我了?”萧晗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徐灵芸原本巴掌大的脸瘦了一圈,神色憔悴,眼底还带着青影。原本他是不打算这么早来见徐灵芸的,想着在窗外悄悄打量一会便走。

可是徐灵芸认真绣着嫁衣的侧影,专注的眼神,让萧晗止不住的想念。

尤其这个丫头,居然丑时才睡下。难道平日都是这个点才睡,难怪瘦的那么快,又满脸憔悴:“你每天都睡得这么晚,明儿还起得来吗?”

“还好,”徐灵芸胡乱擦了擦脸,有些不好意思。她哭得稀里哗啦的,萧晗都平安归来的,倒像是出了什么事,显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

萧晗轻而易举把她抱在自己腿上,低声道:“睡吧,不早了。”

徐灵芸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摇了摇头:“我不困…大少爷究竟去了哪里,一直没消息传过来的?”

看着她一副不问出来,就绝不拖鞋的表情,萧晗无奈地答道:“我没走原来的航道,走了捷径。”

“海商还能走捷径?什么样的捷径?”徐灵芸好奇了,她记得一篇游记也提起过海上行舟时,船坏掉了,海水被劈开两边,那人才平安归来。难道萧晗也是有恩于海神,所以轻而易举地到达地方了?

黑暗中武人的眼睛明亮,瞧见徐灵芸的神色,就明白她在想什么:“这条道不少人知道,但是没有人会走,因为暗礁很多,一不留神船只就要报废,但是能减少一半的时间,提早回来。”

徐灵芸抓住他衣襟的手不由收紧,皱眉道:“既然如此危险,为何大少爷还要去涉险?”

萧晗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便瞅见徐灵芸红了脸颊,不像刚才那样气鼓鼓的,才答道:“若是按照原来的路线,就需要半年。走这条捷径,只需要三个月左右的时间。提前回来,就能尽快看到你…”

闻言,徐灵芸不由又红了眼圈。这个人难道为了不让自己担心,提早回来,便不顾一切地涉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