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话地回答:“吃饭的时候在想,睡觉的时候在想,就连和他们说话的当口我也在想。”她听着心神一荡,踮起脚主动吻了他。

只是那么轻轻地一啄,他溢出一丝哼声,张开唇,湿热的舌彼此纠缠在一起,温热湿软。他一边吮吸着她,一边在双臂渐渐加重了力道,似乎要将她融入胸膛。

一番忘我的情动之后,他依依不舍地离开她的唇,低吟着她的名字,“写意,写意,我的写意。”

“恩。”她特别喜欢他这样沉吟地念叨着那两个字,于是暖暖地应了一声。“嫁给我。”他说。

她还些沉溺于方才的情绪中,刚想不经意地又答了一声,却突然顿住,猛然抬头问:“你说什么?”

“我说写意嫁给我。”

写意一抹汗,差点就着了这男人的道,幸好没瞎答应,他就爱在这种时候下魔咒。“我才不要。”

“怎么?”他全身一僵,拥住她的手有些乏力地松开。

“你确定这在求婚?”

“算是吧。”他的心低沉下去。

“你不觉得在这种地方求婚,有些…”她朝他示意了下他身后的马桶,“有些不雅。”

出来的时候,厉择良先探头,看到四下无人,才咳了一声报个信,让写意出来。没想到刚到门口就撞到周平馨从对面出来。

周平馨见到的自然是男洗手间里,走出了厉择良,随即在后面鬼鬼祟祟尾随而上的那人是沈写意。

“你们…”周平馨张大了嘴,指了指写意再指了指厉择良。

“他说洗手的笼头坏了,我进去看看。”写意面不改色地解释。

“哦。”周平馨挠挠头,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两个人乐颠颠地走出唐乔。

“幸好碰见是平馨,不然就惨了。”写意伸了伸舌头。

“其实…”他看了她一眼,犹豫着要不要对她说。

“其实什么?”她侧头问。

“你们那层还有什么人叫写意么?”

“没有了,怎么?”

“要是洗手间里面还躲得有其他人的话,你会更惨。”

“…”

确实。

这男人吻她的时候一遍又一遍地念叨写意二字,要是还有别的人在其它隔间的话。听见这响动,不难想象这个沈写意和人关着门在里面做什么…

真那样,绝对是没脸见人了,惨绝人寰。

她翘了班陪他回家。

他离开是在接近天黑的时候,之前他一直黏着她,半步都舍不得离开。在季英松来了三次电话催了以后,他才出门。

他走的时候,突然回身,“写意,我说的是真的。”

“什么?”她侧头问。

他没答她,直接将口袋里的东西放在鞋柜上,转身带上门。

写意怔怔地看着他留下来的那个淡绿色的首饰盒子,打开一瞧,里面装着是一枚六爪的钻戒。

他说,他说的是真的。

他要她嫁给他。

可是,他却没等到答案就抽身走了。

那一夜,厉择良没像往常一样给她来电话说晚安,拨手机过去也不通,写意也不知为何睡不安稳。

早上挤下地铁,走到唐乔正好九点。却见大伙儿没开工,正围在一起看电脑里面的新闻视频。“你知道没?”吴委明紧张兮兮地问她。

“知道什么?”她有些莫名其妙。

“那你过来看。”吴委明说着将刚播的新闻转出来给她看。

还是关于AB城际新高速的事情,但是其中的那几句话对厉氏来说好似重弹。“我们的高速穿越蓝田山是绕道还是打隧道。”记者问。

“经过专家的详细讨论和评估,会钻一个三公里的隧道。”总设计师回答说。“设计这个长达3公里的隧道,有没有考虑过岩石层和暗河的情况。

“这个我们在规划中完全考虑到。”

“这么长的一个隧道,它的通风问题如何解决?”

“我们在设计中加入了4个地下通风口,但是在最后的土层扫描中我们发现或许隧道的通风口甚至是隧道本身都会破坏蓝田湾温泉的地下泉眼。”

“那您的意思说,蓝田湾的天然温泉会因此枯竭?”

“恐怕是的。”

看到此处,写意张大了嘴,与吴委明对望一眼。

“那会为此改道吗?”记者又问。

“改道的几率不大,毕竟这是政府的一级工程。”那人无可奈何地笑笑。写意对着电脑,缓缓地在椅子上坐下来,一时间脑子有些蒙。

“厉择良呢?”吴委明问。

“在B市好几天了。”

“他知道?”

“不知道…”写意补充,“我意思是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她思绪已经乱成了一片。吴委明撑头,“没了温泉,这种消息一出来,估计蓝田湾多半停工,否则一套也卖不出去。”写意一时之间,心乱如麻。第一个念头便是给厉择良打电话,却无法不通。她有些急了,一遍又一遍地拨那个号码。可惜,始终没有接通。

10——5

杨望杰知道这个消息比写意等人还要迟。

他有个同事买了厉氏的股票,似乎下午一开盘就跌得厉害,于是连连叫唤。杨望杰凑过头去看。“厉氏跌惨了。”同事摆头。

“只是调整吧,大公司不会太离谱。”杨望杰说。

“杨兄,你不知道啊,厉氏的蓝田湾吃瘪了。”

“怎么?”

同事将新闻上转播蓝田湾的事情娓娓道来。

杨望杰听后目瞪口呆,急忙找了尹宵。

尹宵也是一筹莫展,“有些棘手啊要是厉氏一有闪失,会殃及池鱼啊。”私下他和杨望杰在厉氏手下接了南城的观澜院其中一个小项目,他们也是厉氏的承建商之一。

“等等看吧。”杨望杰说。

毕竟厉氏也是大公司,不是说没就没了的。虽然那样大手笔的投资,居然下得如此盲目。他知道平时厉择良在厉氏是说一不二的性格,虽说表面上谈笑风生,见人都和和气气,骨子里透出的个性却是绝对不许人忤逆他的。

“我叫人去B城打听下。”尹宵说。

“也好,未雨绸缪,这边也准备下。”免得到时候工程拿不到钱。

杨望杰离开的时候,尹宵问:“你上次叫我查的沈写意,就是我结婚的时候你带来的那位小姐吧。”

“是啊。”

“你小子是吃着碗里,还望着锅里?小妹要是有半点委屈,我要你好看!”尹宵半开玩笑半当真地对他说。

杨望杰笑,看来上次拜托这哥们去查沈写意,倒将他和沈写意的瓜葛一并查的清清楚楚。“不敢,不敢。”杨望杰说。

“说真的,”尹宵隐去笑容,“那个女人惹不得。上次就是因为她,厉择良才和辉沪银行翻脸的。”

这事业内皆知,明里不说什么,但是私下传得很厉害。

“可是,”尹宵疑惑,“理论上厉择良害得他们沈家家破人亡,她怎么可能和厉择良一起?或者说,厉择良怎么会让这样的女人留在身边。”

杨望杰笑笑,没说话。

那是因为写意她,全都不记得了。

晚上,杨望杰陪尹笑眉出去吃大闸蟹,吃到一半突然接到尹宵电话,“望杰,大事不妙。”“怎么了?”

“破坏你和笑眉吃饭的心情了。情况有些棘手,你得回来一趟。”

杨望杰迅速地送了尹笑眉,回公司见到心事重重的尹宵。

尹宵转过来看他,神情凝重。

“我刚刚从正源董事会那边得到的内部消息,他们会在明天一早宣布撤回对厉氏的贷款。”“啊!”杨望杰定在原地。

“所以我们要想办法把我们之前的钱拿到,还有你手头上有厉氏的股票的话全抛吧。”“正源怎么会突然…”

“这种时候小心使得万年船,估计正源也是这种心理。”尹宵说。

“上周要给,钱还没到位吧,现下又不给,这翻脸也翻得忒快了。”害得他们这种小商小贩也措手不及。

“还有一个事情。”

“什么?”

“听说正源给厉氏贷款,是沈写意牵的线。”

“她怎么会有那么大的交情?”

“这就不知道。”尹宵耸耸肩。

杨望杰这才想起来那次的事情,写意为孟丽莉挡了一掌,他也在场。

虽说他们投在里面的钱不是很多,但是毕竟是俩人认定的第一桶金,也是很紧张,于是商量着事情,忙着四处托人。杨望杰就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凑合了一夜。

早上,杨望杰洗了把冷水脸,和尹宵下楼吃些早饭。他却没想到在街角那家有名的馄饨店门口遇见写意迎面而来。

她精神很不好,施了些粉,也掩不住那副黑眼圈。

“写意。”他叫她。

“是你啊。”写意笑着打招呼。

“这是我朋友尹宵。”杨望杰介绍。

写意点头,“我喝过尹先生的喜酒。”

她走了以后,尹宵看着她的背影,“人挺漂亮,难怪勾得我们杨兄以前神魂颠倒的。”“尹宵,我和她是普通朋友。”杨望杰笑。

“她对你普通,你对她普不普通,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到此为止到此为止啊,妹夫。”尹宵揶揄说。

朝另一边走的写意拐了个弯,过了马路下楼梯去坐地铁。

她看见前面有个高高个子的男子,背影很像厉择良的样子,她蓦然一呆,两秒钟后却傻傻笑了笑,他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出现在这种地方。每逢这种时刻的地铁里沉闷地像一个铁罐子,就算你想转个身也要费极大的力气。

他不是遭这种罪的命。所以没有人能想象要是有一天厉氏这两个字一钱不值的时候,厉择良如何自处?

他那天专门从B城回来看她,还有他说的那些话。他从来没对她说过什么甜言蜜语,可是就是昨天他讲了一次又一次,好像就怕没有什么机会再表达了一样,甚至在那样局促的情况下向她求婚。一点一点联系起来,就是一副要诀别的样子。

电话没打通以后,她没有再找他。

也许他很忙,也许他原本就是想消失。

若是他能想起她来,没有找不到的。

早晨高峰期的地铁站,原本就很嘈杂。有人看着报纸,有人讲电话,有人拿着热腾腾的早点一边等车一边吃往嘴里塞。

她知道厉择良在家吃饭的时候连话都极少说,从小被教养出来的习惯。早餐吃什么,晚饭吃什么估计都是头一天定好的菜谱。

所以这样平民的生活,他一辈子也无法体会。地铁来了,站台上的人们蜂拥而上,有人从她身后冲上来,撞到写意的肩膀。她手一滑,将手机掉到地上,她急忙弯下腰去拾,却不想人太多谁只是碰了她一下就一个踉跄狼狈地朝前扑去,就在那个时候一只有力的胳膊拽住她,将她拉起来。写意回身定睛一看,居然是厉择良。

“我本来想突然出现得更加有惊喜一点。”他站在流动的人群中,冲她淡淡笑。“阿衍。”她微微一张嘴,叫出这两个字。

“恩?有没有惊喜?”

“你…”写意吸了口气,问了句最想问的,“你怎么在这里?”

他却避而不答,一改本性,反倒嬉皮笑脸地说:“沈小姐,好巧,我也是来坐地铁。”

10——6

这一天,气温突然就骤降,可是他的笑脸就像冬日的暖阳,一扫这天气带来的阴霾,可惜扫不去写意和他身上的沉重。

她知道,那是他一贯的强颜欢笑。

他说完,走了几步拾起手机还给她。

鲜少见他用这样的态度说话,一时间写意怔了怔,才问:“那边的事情呢?”他怎么可以将那边的烂摊子扔下不管,如此气定神闲地站在这里。

说话间第二班地铁又来了。

他问:“你不上车了么?”随即不待她回答就拉着她挤了上去。

其实,她不知道,他一早就出现在楼下,却踌躇着不知道怎么上去,于是等到她出门上班。他便跟着她坐了公交车,再过马路,挤地铁。他就那么远远地看着她,静静地沉溺其中不想受到打扰。

他们找了个地方落脚。人流跟着涌进车厢,他将她护在角落里。突然在人群的夹缝中,有人摸索着握住她另一只垂下去提着通勤包的手。那只手,指尖有些凉,掌心却是温热的,修长的手指覆盖着她,握在掌中。

写意一丝刘海滑到额前,将手抽出去,拢了拢头发,顺手将换了一只手拿包。

里面有个乘客临到开车又慌张着要下去。那人莽莽撞撞地从厉择良身边挤过去的时候,写意看见厉择良的眉心微微地皱了一皱。

写意瞄了瞄,旁边挤得满满的座位,问:“需不需要找个地方坐下?”她很担心有人粗暴地撞着他,或者站久了腿疼。

厉择良摇头,“不用。”

“要不你站里面,我站外面。”她提议。

他没同意。

过了一会写意又说:“我不怕挤的,我就站外面好了。”

旁边有个人闻言看了看厉择良,又看了看写意,估计是有些奇怪写意的这些句话。

厉择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写意噤声。

到了第二站,人更多了,他和她的距离不得不拉近。她的脸几乎贴在他的脖子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有的气息,他也有。那种味道是蛊惑人心的。

这个时候厉择良的电话响起来,是薛其归。

他看了下就掐掉。

不到一分钟,电话又响了。

还是掐掉。

写意瞅了他一下。

他察觉到写意的目光,只得接了起来,眼眸看不出任何波澜,只是连说了三个“恩”以后就挂掉。那种冷峻的语气几乎能冻人了。

电话挂掉以后,写意感觉他的身体有些僵硬,脸色霎时间就白了,过了好一会神色才恢复过来。

“我…”她顿了顿,又说,“我们应该好好谈谈,所以我一直等你回来。”

吃完早饭的杨望杰回到办公室里刚刚瞌眼休息下,就被尹宵很激动地叫起来。

“望杰!东正集团十分钟钱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单方面终止合约。”

“单方面终止合约?”杨望杰从椅子上冲起来。

“东正集团宣布放弃蓝田湾计划,而且不会对蓝田湾进行后期投资了。”

“什么?”杨望杰一愣,“那他们且不是损失很大。”

“可惜损失最大的还是厉氏。”尹宵说,“这无疑是对厉氏火上浇油。这样的重创,破产是早迟的事情。”

写意说完那句话,厉择良凝视着她,眼眸深不见底,“你想说什么?”

正好快到站,广播里的女声机械地报着站名。有人挪动位置,准备下车;有人在招呼着同路的朋友下车,车厢里开始有些吵杂。

地铁渐渐减速,最终停下来,人群又蠢蠢欲动。

她将脸朝远处挪了挪,在嘈杂的喧哗中说:“我们…分手吧。”

我们分手吧。

那五个字一出口,仿佛周围都安静了下来,那一瞬间,车门打开。

人潮汹涌。

整个世界静止的只有他们俩人。

他站在那里,有人擦身而过,再次撞到他。但是他一直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秒两秒三秒…仿佛天荒地老。

然后,他勾起嘴角,苍然一笑。

他们将地铁坐了一站又一站,眼看人流挤上来又涌下去。不知道站了多久,乘客越来越少,直到他俩这样站在空旷的车厢中,已经显得很碍眼。

写意觉得腿脚都站得发麻。

她才想起来,他是不能久站的。

“刚才薛其归不是将所有都告诉你了么。”她说,“你坐一会儿吧。”

他不答话,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丝毫不动。

“你要是自己不待见自己,我无话可说。”她说。

他如石化一般,一直盯着她。

写意别过脸去,“我还有东西还给你。”

她说完垂下头去,将手伸向手袋,想掏什么物件,却在即将拉开手袋拉链的时候,他一下子将她的手按住,阻止她的动作。写意从来没有见他用过那么大的力,紧紧地捏住她手,为了就是不让她将那件东西掏出来。

她想挣开,拧了一下却是无法动弹。

他五指的指尖,因为用力变成成失血的惨白。

她将另一只手去掰开他,可惜他依旧死死不放手。

于是,他们僵在那里,形成一个奇怪的姿势。

这一截车厢里面只剩三四个人,似乎是到这里来旅游的外地客,有些不解地朝他们看。

许久以后,他终于说:“沈写意,你不能留一点尊严给我么?”由于长久没有说话,他得嗓子有些干涩,一开口显得略微低哑。

“为什么?东正集团为什么要这么做?”杨望杰问。

“你有没有觉得有奇怪的地方?”

“什么奇怪?”

“有人说,曾经,沈写意在厉氏工作时,是她极力主张与东正的合作计划。那个时候她正和厉择良走得亲密。而沈家和东正是世交”

“那又怎样?她可能只是帮个忙。”

“望杰,你真的没有串联起来?蓝田湾,辉沪,正源,哪一样和她没有关系?你不觉得这完全是她为厉择良设的一个套?”

杨望杰猛然抬头,“不可能!”

尹宵又说:“沈写意让厉氏与东正合作蓝田湾,一下子就要了那么多钱,让厉氏前期投资。为了沈写意,厉氏和辉沪闹翻。然后在拍卖会后,厉氏陷入资金困境,是她自告奋勇去找正源贷款。若不是这样,你觉得以厉氏的根基真的找不到一家银行贷款?然后将蓝田湾断水的消息放出来,厉氏震荡,再使正源出来翻脸不认人,最后压轴出场的是詹东圳。三管齐下还怕厉氏不倒?”

“不可能。”杨望杰错愕着,又重复说了一次。

她和孟丽莉交好,是偶然。

她恰好认识詹东圳而已,所以与东正集团的关系也是偶然。

她和朱安槐之间,不过是律师和被告的关系,她只是想要为那位女性伸张正义,一定还是偶然。

“不可能…”他又喃喃自语了一次,却是再也没有上一句有底气。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我早说过沈写意不是一般的女人。厉择良害死她父亲,害得他们沈家家破人亡。如此的杀父灭门之仇岂有不报?”

“可是…她不可能,因为她根本失忆了。她一切都不记得,怎么可能去找厉择良报仇呢?”

“失忆?”尹宵微微张嘴。

“她出过车祸,对过去是失忆的。”杨望杰解释。

“一切都忘了?”

“不是,好像记得一些又不记得一些。”

尹宵听后,怔了稍许又不可思议地笑了,“这种桥段你也相信?有没有失忆除了她自己,谁知道。”

“厉择良,你的尊严?”她冷嗤。

“写晴疯了以后,你想过她的尊严?”

“我父亲因你而死,你想过他的尊严?”

“我母亲去世的时候,你想过她的尊严?”

“我开车自杀之前,你又可曾顾全过我的尊严?”

她瞪大了眼睛,一句一句的质问他,满目悲凉却一滴泪也没有。

“我曾经是那么敬你爱你,甚至将你视作我人生唯一的依靠,可是你是怎么对待我的?你就那样活生生地剥夺我的一切。赶尽杀绝的时候,你皱过眉头没有?你有过迟疑没有?”

以前等不到他的答案,而今要是等到也无济于事了。

写意又说:“其实,你谁也不爱,只爱你自己。”

“所以你从头到尾都是演戏。”他淡淡说。

“是。”

“你让詹东圳陪你演这么一出,有什么代价?”什么代价让他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来报复厉氏。

“和你无关。”

厉择良忽然冷嘲,“难道没有让你嫁给他?你不是很善于这个么?”

她咬了咬唇,却又立刻恢复神色淡然一笑,“厉择良,再世为人的沈写意不一样了,你这样一点儿也不会激怒我。我和他有什么协议,不用你操心。”

语罢,她又去拉开手袋,这一回他没有再使劲阻止她。于是写意轻易地挣开他的手,将那个浅绿色的首饰盒拿出来。

这是那日他给她的戒指。

“厉先生,承蒙错爱,这东西只能送还给你。”

地铁到站,自动门打开,已经没有人上下了。

她将东西递给他,他不接。

“我们一起的这半年里,你一步一步报复我的时候,有没有过一丝迟疑?”他问话的时候凝视着她的双眼。

他发色浅,衬着皮肤有些白,而那双眼睛也是浅浅的棕色。

可是此刻,眼睛却变得深不见底,两边的眸子似乎着墨一般要将人的心魄都吸了进去。

写意微启嘴唇,迎着他的视线,吐出两个字:“没——有——”

他闻言,合上眼睛,嘴角微微一抽,竟然笑了笑。

眼眸睁开,满目悲凄。

那样的神色让人刻骨铭心。

写意再一次将盒子递到他的手边,他依旧不接。

她轻轻一松手,仍由东西掉到地上。

盒子盖弹开,那支六爪的婚戒从里面跳出来,蹦了一下,刚好碰到椅子脚的金属架上,当的轻轻一声脆响,随即落到地上,转了两圈,滚到一边。

她转身,头也不回地下了地铁。

10——7

写意一路疾行,紧紧地咬住下唇,双拳紧握,不小心碰到迎面而来的行人的肩膀,也没有丝毫减缓她离开那里的速度。地铁已经启动,她不知道他下了没有,还是继续又坐下去。

写意走到街面上招辆出租车,坐到后排。

“小姐去哪儿?”司机问。

写意没有答话,似乎根本没有听见。

“小姐,您要去哪儿?”司机好脾气地又问了一次。

“啊?”写意回过神来,“随便,你绕圈吧。”

这时候,手机响了,是吴委明。

吴委明焦急地说:“写意,蓝田湾…”

“我知道。”写意打断他,“替我向乔姐请假。”

“恩?对了,你怎么还没到?又迟到了!”

“替我请假。”她又说。

“好,下午来么?”他问。

“暂时请一天,我挂了。”

写意将手机放回手袋的时候,看到自己常年带在手边的红色记事本。

她不是大人物,不习惯预先排好每日的日程。但是总怕忘事,所以但凡有什么重要的约会或者要事、地址都记在上面,随身携带。

记事本里面夹了一张纸,纸叠成了正方形,此刻正好冒了一个角出来被她看到。她深吸口气,迅速地将那纸重新夹好。

出租车路过二环路路口的游乐场大门,远远看见有小商贩在卖气球。今天不是节假日,风也吹得凉飕飕的,可是门口依然很热闹,好像是什么小学在里面搞活动。一排一排的,穿着校服戴着海军帽的小朋友,前一个后一个地手牵着手朝里面走。

写意望向窗外,不禁说:“师傅,就在这儿停吧。”

她下车,过马路,进了游乐园。

那些孩子吵极了,时不时还尖叫,她绕过他们走了进去。

她第一个坐的是翻滚列车。整躺车就只有三个人,她和前面两个谈恋爱的大学生。火车缓缓开动,随着一点一点地上升,身体上扬,眼睛渐渐看到上空,她的心也开始悬起来。上升到顶端的时候,火车微微地顿了一下,然后朝下——飞速地下坠。

她先是紧紧捏住扶手,眼睛一点也不敢再睁开。

但是当火车整个翻过来的时候,她放开双臂,闭住双眼,大声地尖叫。

她从小脑子里的内耳前庭器比别人敏感。别说这种游戏,就连出租车也晕,所以很少来游乐园。所以心里害怕极了。

可是,此刻,她就是要那种恐惧蔓延在心中,把胸腔填的满满的,才能装不下其他的情绪。她旋转着,放任着自己的尖叫。

写意下来的时候,双腿都是软的,整个人处在一种飘忽的游离状态。她头晕目眩地走到角落里,蹲下来,有些想吐的感觉。

她去搜手袋里的纸巾,翻了半天没翻到。于是有些神经质地将手袋倒过来,钥匙、签字笔、钱包、手机掉在地上。

其中,还有那张纸也从记事本里掉出来。

叠成长方形的一张宣纸,被她夹在记事本里好几个月了。

她怔了怔,拾起来,将那张工工整整地叠了四次的宣纸缓缓展开。宣纸其实有好几道折痕,新的旧的,交替着。

纸上留着两行小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