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拂过,莲香似水,扑面而来。

清爽的水汽令她想起星棋岛上腥咸的海风,水榭那边又有歌声飘来,曲调一如刚刚的绵软縻艳,勾人心魂。星棋岛上也有那等夜夜笙歌之地,但那些曲调却不似这般温软,星棋岛上的曲调,多带着一些爽朗泼辣之意。即便是歌词,这两上地方也有所不同,香洲的缠绵婉转,岛上的直白火辣,带着浓浓的烟火气息。

她想家了,很想…

阿离返身回来的时候,忽的瞧见那边竟多了一个男人,且还跟着姑娘靠在一起。她吓一跳,正要出声,只是再一瞧,即认出那位男子正是今晚宴上的客人,她一怔,站在廊外犹豫不决该不该进去。虽说王妃交代过她好好看着唐姑娘,但他们两位毕竟都是王府的客人,此番情况,她可没资格上前说道什么。

迟疑良久,正有些进退两难的时候,那边那位男子忽然就朝她这转过脸,摇曵的灯光下,那男子神色冷漠,冰冷的眼睛里带着警告之意。

阿离被那目光看得心头忽的一阵发寒,她忙欠了欠身,遥遥行了一礼,就悄悄退开了。

这边,唐芦儿已经有些昏昏欲睡,只是拽着田七衣摆的手依旧没有放开。且她脑袋晕晕乎乎的晃了晃,头一偏,就往田七身上靠了过去。

瞧着赖在自己身上的那颗脑袋,田七迟疑了片刻,终还是决定纵容她这一次。只是他却将双手负于身后,然后就那般静静站着,纹丝不动。

夜,宁静;风,轻柔;歌,飘渺;人,沉默。

“七哥,我有没有说过,七哥你很像…”良久,唐芦儿呢喃般地开口,却道了一半,就含糊下去。

“像什么?”等了一会,听不到下半句,田七便问了出来。

“像军人,自律,严谨,不芶言笑…是,我的偶像呢…”唐芦儿笑,靠在他身上的脑袋懒懒地蹭了蹭。

“…”

“七哥,我想家了。”

“你哭了?”他垂下眼。

“没有,我想家了。”她将脸埋在他身上,手抓住他衣服,“可是,我没有家了,回不去了…”

他沉默一会,轻声道:“过几日我送你回去。”

“七哥…”好像是酒精的后劲太厉害了,她鼻音渐重,“以后,你从星棋岛那路过的时候,可以过来找我哦,我请你喝好酒。奶奶那有很多陈年老酒,不过她太小气了,总不让我喝,我,我可以,偷出来…”

有人愿意象山一样让她靠着,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总能遇到好人,有唐老太,有孟三,还有七哥,真好,她不再贪心了…

直到唐芦儿身子往一旁歪了歪,田七回过神,伸手扶住她后才发觉这姑娘竟睡着了。

看着那张还带着些许泪渍的脸,他暗叹一声,神色复杂地看了她好一会,正打算唤人过来的时候,他猛的一顿,目光一寒,抬头往回廊一边看过去,忽见一个模糊的人影从那阴影处走出来。

田七身子一侧,遂将唐芦儿挡住,冷冷看着那边的人影。

似因看到他这样的举动,那人影停住了将要过来的脚步,然后慢慢往后退。田七目光一寒,正犹豫要不要出手的时候,那人却忽然送来一句:“莫欺负我家丫头,事后老身会来接她。”

田七猛地收住手里的东西,神色微震地看着那边。

片刻,那人影即消失在王府的夜色里,如从未出现过一般,水榭那这的歌声又传了过来,唐芦儿似被田七刚刚的动作惊了一下,但却未睁眼,只是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什么,再伸手一把拉,拽住他的衣服后,脑袋就往廊柱那歪过去。眼见要撞上了,田七忙伸出手扶诠她的脑袋,然后看着那张睡得一脸满足的脸,想着刚刚出现的那人,心情一时间更加复杂了。

第二天,将近中午的时候,唐芦儿从睁开眼,呆呆地看着头顶的蚊幔,好一会才回过神。

她,昨晚,好像…醉了,后来,呃,她这是怎么回来的?

刚一从床上起来,顿觉两边太阳穴有些发胀,刚弄出点声响,飞燕就进来了。

“姑娘醒了,可是觉得头疼?这是刚刚备的醒酒汤,姑娘喝一些,一会就觉得好了。”将她扶起来后,飞燕就将一碗醒酒汤捧到她跟前。

“我昨晚是怎么回来的?”喝了醒酒汤后,唐芦儿即问了一句。

飞燕一笑:“王妃见姑娘离席久不回,就命人出来寻姑娘,不想却见姑娘在回廊那睡着了。估计是那百花酿的后劲太强了,我们过去的时候,瞧着姑娘睡得正香呢,叫了几声没叫醒,回报了王妃后,王妃便让人抬软轿将姑娘给送了回来。”

唐芦儿囧住,太丢人了,她竟睡得像死猪一样,且回来后,还一下子睡到日上三竿。

“姑娘,先洗把脸吧,一会就要传午饭了。”

她记得,昨晚在回廊那,田七似过来了,还跟她说了好一会话,后来他走了吗?

唐芦儿梳洗好后,坐在屋里呆呆地想了好一会,然后忽的就想起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糟了,柳夫人说的那些话,她忘了跟他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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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约定

自昨儿开始,温夫人就病了,病得连昨晚的宴席都没有参加。可事后,王妃只派人过去问候了一声,也没亲自去看,而王爷,却连问都不曾问过,更没有过去看一眼。

熬到第二日,已是傍晚时分了,温夫人再坐不住,起身在屋里转了几圈后,即转身往外走去,只是行到门口时却又退了回来。如此再三,后她忽的想到一事,忙令丫鬟打开储物柜,翻出一个半旧的香囊。她接过一看,顿时笑了,随即又令丫鬟去园中将一些半枯萎的花朵折几支来。

随后就命她身边的丫鬟将那几支半枯萎的花,和那只半旧的香囊送到王爷那去,并特意交待了,一定要送到王爷跟前。

“玉珠,你去王爷那看看,可是要过来了?”将传晚饭时,定南王妃看了看屋里的挂钟,见时候已不早了,就往旁吩咐了一句。定南王中午的时候留了话,今晚要在满香苑用饭,只是眼见天都黑了,却还不见王爷的身影。

定南王妃的话才落,穆妙仪的声音就从外传了进来:“王妃不用打发人过去了,妾身刚刚从那经过,王爷似乎有什么事正忙着,连温夫人派过去的丫鬟都被斥责了一通,还挨了好几板子呢。”

“哦,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定南王妃奇了,瞧着穆妙仪进来后,即招手让她到身边来坐着说。

穆妙仪进了屋,走过来微行了一礼,侧身坐下后才笑道:“那边那位不是装病吗,估计是自昨晚到现在,王爷都不曾使人过去问一句,她心里坐不住了,于是就折了几只半枯萎的花并一只半旧的香囊,让丫鬟送到王爷这来。”

定南王妃听后即是一笑,同时摇了摇头道:“这么多年了,她还摸不清王爷的心,真以为王爷是那等怜花惜草的平庸之辈。”

“可不是。”穆妙仪附和地道了一声,随后心里又暗暗加上一句,温夫人若真有那等七窍玲珑心,又怎么能乖乖给王妃当枪使了十几年,可怜到如今还看不清。

“后来如何了”王妃接着问道。

“也是赶巧了,当时王爷在书房里,并交代了不许任何人进去,偏那丫鬟就是赶在那个时候将东西送过去。原本她若将东西交到那候在书房外的下人手里,这事也就过了,哪知那丫鬟是个死心眼的,怕是也受了那位的话,非要亲手拿到王爷跟前去。于是几句争执,吵着王爷了,王爷遂令管家好好整治一番。于是那丫鬟最后不但没将东西送出去,反还挨了板子,这会回去,怕是也好不了了。”穆妙仪说完后,又似惋惜的一叹,“就是可惜了那么一位实心眼的丫鬟,若不是那位的人,妾身还真想要过来呢。”

定南王妃听完,却是微皱起眉头,沉吟了好一会才道:“即便那位如今失宠了,王爷也还不至于这般打她的脸,可知王爷当时在书房内做什么?”

“这个,妾身倒不甚清楚。”穆妙仪摇了摇头,只是想了想,又道,“不过妾身听说,下午那会,田公子曾来找过王爷一次,待那田公子走后,王爷就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并令不许人进去打扰。”

“田公子。”定南王妃想起那位面容淡漠的男子,又问一句,“他在王爷书房内待了多长时间?”

“听那下人的意思,应该不到半柱香时间,总归很快就出来了。”

定南王妃忽然就沉默下去,穆妙仪也不知怎么了,正思忖着是不是自己哪句说错了的时候,定南王妃却又开口道:“今儿你就在我这用饭吧,也有段时间没同你一块吃了。”

天渐暗,书房里的光线亦渐渐模糊下去,定南王却顾不上点灯,也不唤人进来。

桌上那两张图,他看了一个下午了,却还依旧难掩激动。这东西,他找了近二十年,不知费了多少功夫,到最后,也只得了一半,却不想另外一半竟自己送上门来。

只是那田七送来的却非原图,而是拓印的,不过此时他拿出来的也是拓印图。

看了一下午,他差不多可以确定,田七拿来的这半张图没有作假,只要再给他些时候,他就能将这东西研究透彻!定南王想到这后,不由就想起百年前那一场奇迹之战,当年那人的荣耀,如今已成为传说,被湮没在历史的时光里。

田七,他既然能拿出这张拓印的图,说明原图确实是在他手里。那么文锦集,也有可能真的被他拿到手了。

一想到这,定南王几乎抑制自己不住发抖的手,此人一定要除!待他将这翔天图研究透彻,并拿到原图及文锦集后,就是除去对方之时,不管他是谁!

下午那会本来去退思园找田七的,哪知竟没撞上,唐芦儿在那等了一会也不见人回来,问那的丫鬟,却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她只好留了话先回来了。只是这晚饭都吃过了,田七却还是没过来找她,难不成是出府去了?

唐芦儿想了想,就趁着天还未全黑,打算再过去瞅瞅他回来没,哪知刚出门,就瞧见田七从院门那走了进来。

“七哥!”一瞧着他,唐芦儿立马笑着蹦过去,“你下午去哪了,我还过去找你了呢,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吃晚饭了没?你来这没人拦着吧。”

她跑过到他跟前的时候,正好一阵晚风拂过,卷着一朵不知名的花儿,轻飘飘地落到她发上。粉嫩的花瓣衬着那张充满朝气的脸,明媚的笑,清澈的眼,让人看着,心情不由跟着一畅。

“吃过了,你今儿找我什么事?”田七一边说,一边抬手帮她将发上的花拿下,然后递到她面前。

唐芦儿一怔,随后就笑着接过那朵花儿拿在手里把玩:“咱们进屋说?”

田七往房间看了一眼,忽的想起昨晚看到的那个身影,他迟疑了一下,便道:“就在那边的走廊上说吧,你不是喜欢吹风吗。”

“唔,也好。”唐芦儿点了点头,就拈着那朵花往回走,飞燕等人不知何时,已经退了下去,此刻这个地方只剩下他们俩。唐芦儿也不奇怪,自知道柳夫人的意思后,她便清楚,拔到自己身边的那些丫鬟,定都是有眼色知道进退的。

只是当唐芦儿在那走廊的栏杆上坐下后,再瞧走到她跟前站住,负手而立的田七。不知怎的,她脑子里忽的就闪现出她靠在他身上哭的一幕,且那地方就在会景园的回廊内,时间是晚上,周围点着琉璃灯,旁边即是满池摇曵的青莲。唐芦儿顿时吓得扔了手里的花,不会是真的吧,她一直觉得那是昨晚做的一个奇怪的梦罢了,可是现在,那画面怎么忽然跳到脑子里,还那么清晰!

这么想着,她即盯着田七看,眼里还是带着几分不确定。

“怎么了?”被她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一向很淡定的田七,此时也有些不淡定了。

“七哥。”唐芦儿嘿嘿一笑,“那个,昨晚,我有没有对你做了什么,嗯,失礼的事?”

田七打量了她一会,默了一阵,才淡定地说道:“你在我面前,一向不怎么注意礼节。”

唐芦儿:“…”

果然,那不是梦,她确实是抱着他哭来着,啊啊啊,好丢人啊,她怎么会做这种事,抱抱就算了,多抱几下她也很乐意,但是哭什么哭啊,又不是被抛弃了!

唐芦儿挠了挠脑门尴尬道:“嘿嘿嘿…我那不是喝多了吗,脑子糊涂了,不算数的,咱把它忘了吧。”

“不作数?”田七忽然很认真地问了一句。

“呃?”唐芦儿愣住,难不成他想以身相许?她就只是抱了一下而已,这不算毁他清白吧!

“你说以后我若路过星棋岛,你会请我喝酒,此话不作数了?”田七眼里难得闪过一丝戏谑。

“啊,哦哦,那个啊,嗨,那当然没问题啦!”唐芦儿嘿嘿一笑,“保管让七哥你喝个够的,我家的酒可不比这王府里的差哦,奶奶酿的酒,那是整个星棋岛都有名的。我还知道有几坛上了年头的好酒,被奶奶埋在一株老梅花树底下,到时我给你偷偷挖出来,咱们一块喝。”

瞧着这姑娘一说到这事,那双眼睛整个都亮了,田七暗自一笑,也不知这丫头惦记那几坛子酒多长时间了,怕是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没那胆子做,所以才到处拉人壮胆。

东拉西扯了好一会,唐芦儿才想起正事,忙就打住道:“差点忘了,我今儿找你确实是有事来着。”

“嗯。”田七应了一声,却见她忽然左看右探的,便道,“此处无人,你但说无妨。”

听他这么一说,唐芦儿放了心,便道:“昨晚你也看到了吧,那王爷身边的柳夫人,就是绿蕉。”

田七点了点头,等着她下面的话,唐芦儿顿了顿,便将柳夫人对她说的全都道了出来,然后就瞅着田七问了一句:“要答应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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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暖

“答应!?”唐芦儿瞪大了眼睛,良久才有些担心道,“七哥你不怕么…”

“怕?”田七瞥了她一眼,眼神极淡,冷漠的表情下,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傲,如他们入王府之前,那一路上的时候一样。唐芦儿忽然想起那万两黄金的通缉大赏,她差点忘了,这原本就是一个疯狂的主,对阻挡在他面前的敌人,手起刀落毫不迟疑的煞星。问他怕不怕,简直就是侮辱了人家这么多的名头,只是,他不怕,但她怕呀。

惹上一个王爷还不够,还要惹上第二个,他的胆子到底有多肥啊!

“你别担心,不会牵扯到你的。”瞧着她这等神色后,田七淡淡道了一句。

“那我不也担心你的么。”唐芦儿眨巴着眼看着他,嘟囔地道了一句。田七一怔,一时间竟无话可答。

夜风拂过,天色已然全暗,远处的灯盏陆续被点亮,温暖的光如水般漫溢而来,落到两人身上,在那地上投出两个相对无言的黯淡影子。

如往常一般宁静的夜,却因这一份沉默而显得有些特别起来。

良久,田七才平静地开口道:“你让她打听,定南王最看重的东西会放在哪,且此事必须在定南王寿宴那日之前打听出来,并给我提供一个进去搜查的机会,如此,我定如她所愿。”

唐芦儿没有多问,只是怔然的点了点头。

田七走后,她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抬头看着那已挂上枝头的明月,心道,这王府,要变天了。

眼前的一切看着平静,实则里头波涛暗涌,定南王不可能没有丝毫察觉,只是,每个人都在冒险罢了。她不去辩谁是谁非,她只知道谁亲谁疏。

在那坐了没多会,飞燕就回来了。

“姑娘,柳夫人那做了樱桃冰露的消暑甜品,让我过来请姑娘过去一块品尝。”

“嗯,带路吧。”唐芦儿一笑,就下了栏杆,一边拍着裙子一边道。

柳夫人的雪香苑就在翠玉轩隔壁,严格说起来,这翠玉轩其实就是雪香苑里一个附属的小庭院。故没多会,两人就行到了柳夫人的寝屋。只是当飞燕帮她撩开竹帘后,唐芦儿还未走进时,就感到里头一阵寒气迎面扑来。

“过来了,快给唐姑娘拿件披风出来,瞧这小身板怕是受不得我这的寒气。”人还未进,里头就传出一轻柔妩媚的声音,且那语气里还带着几分笑意,显得这声音的主人心情极好。

“不用了,我还没那么娇气,而且在这样的夏夜里还能有这样的凉意,是件难得的享受呢,挡住了岂不可惜。”唐芦儿一边往里走,一边笑着道,这可是天然的空调啊,这才是真正的富贵命啊,她怎么也得跟着享受一番才行。

“过来这边坐。”瞧她进来后,柳夫人即起身迎了上去,“早想请妹妹过来了,这樱桃冰露是我最喜欢的一道甜品,只是可惜今年送来的樱桃不多,偏府里那些女人也是个个都爱吃的。这还不到夏末呢,府里的樱桃就已经不多了,我本想昨儿就请你过来品尝的,哪知又赶上王爷设宴,才就拖到了今晚。”

“多谢夫人惦记着,这么稀罕的东西,我算是有口福了。”唐芦儿就着柳夫人身边坐下后,便见那桌上已搁了一个薄玉般的莲花瓷碗,碗内浮着碎冰,盛着樱桃,拌着蜜露,飘着甜香,一看就让人食指大动。

柳夫人一笑:“也算不上什么稀罕,不过味道不错,吃着爽心倒是真的。”

唐芦儿也不客气,瞧着柳夫人先动了勺后,她也就跟着开动了。

这樱桃冰露,很像以前吃的水果捞,她倒是真挺感兴趣的,而且这个季节能吃到樱桃,着实是件奢侈的事。

“如何?”柳夫人跟着吃了一口,眼睛却看向唐芦儿。

唐芦儿点了点头,她虽不挑食,但舌头也是挺刁的,真正爱吃的东西说起来没几样。不过这樱桃冰露确实合她的口味,且这等冰冰凉凉的甜品,本来就是她的是最爱。故那第一口下肚后,她即像只饕餮的猫儿一般,满足地眯着眼睛道:“果真不错呢,甜而不腻,又有几分清爽,还有这樱桃,吃起来居然还是新鲜的。”

“就知道你也会喜欢,如此那就多吃点,今晚我特意让人多做了些。”

夜已深,露渐重,月色越发分明,清华如水,沐人衣冠如披霜被雪。

田七负手立在退思园的回廊上,面色平静的看着头顶那一弯新月,月圆之日,便是尘埃落定之时。

饵已下,鱼亦已上钩,余下的,就等着在最适当的时机,取旧物,灭仇人。

沉思良久,抬手摸向左胸的旧伤处,三年前受的伤,到如今竟还有些隐隐作痛。

他知道,此伤早已痊愈,痛的,是心里的愧疚与悔意,是为他曾经的自负,要背负一生的代价。

两碗樱桃冰露下肚后,该说的事也已说完,再瞧这时间不早了,唐芦儿便起身告辞。

柳夫人送出门外,站在门口帮唐芦儿拂了拂垂在两鬓的发丝,笑着道:“刚刚本来还想劝你来着,但瞧着你喜欢,又忍住了。只是你与我不同,这等寒凉的东西一下子吃得多了,夜里怕是得闹肚子。一会我让人送点温热的茶羹过去,你少少喝点,免得晚上受罪。”

“多谢夫人。”唐芦儿不好意思一笑,“夫人回去吧,我走了。”

站在门口,瞧着那娇俏的身影没入夜色中后,柳夫人才转身回了屋,然后叫来身边的丫鬟,问起今儿温夫人那边的事。听罢,她即轻轻一笑,是到了该动手的时候了。

入夜,唐芦儿再次哼哼叽叽地从床上爬起来,跑去坐马桶的时候,心里那个悔啊,恨不能时光倒流回去。

贪口腹之欲果真要不得,清理完肚子里的东西后,像死人一样趴到床上时,飞燕走过来担心地问了一句:“我去跟柳夫人说一声吧,姑娘万一有个好歹…”

唐芦儿摆了摆手:“不用不用,半夜三更的,别去扰了夫人。我这闹两阵后,怕是也该消停了,你下去休息吧,别守在这,也折腾了你一晚,实在不好意思。”

“姑娘客气了,服侍您本是我的份内事。”瞧着唐芦儿似比刚刚好了些,飞燕也不坚持,欠了欠身道,“那姑娘好好休息吧,再有什么,记得喊我。”

飞燕出去后,唐芦儿趴在床上呻吟了几下,然后身子在床上一滚,换成正面躺着,手搁在自个的小腹上轻轻揉着,心里叹道,她可真是贱命一条啊,好容易吃点好东西,这肚子竟还不受用,悲催的…

因这一晚折腾得狠了,所以第二日,那边的柳夫人都醒了,唐芦儿还窝在床上没起来。到底是客人的身份,飞燕等人自然是不会催她起床的,只是待柳夫人醒后,过去汇报了昨儿晚上的事,柳夫人正描着眉,听完便摇头一笑:“我就知道那丫头昨儿贪嘴了,夜里必得受罪,你好好看着,有什么事再来知会我。”

飞燕退出去后,柳夫人对着镜子理了理鬓角,然后站起身,走到那冰盘前,伸出手接了几滴冰水。

五年前,她被逼上山时,是服了药的,所以一到夏天,就特别惧热,若是没有冰,就只能靠药物来压制。要不是在那寨里遇到了王强,对方帮她解了大半的毒,照王爷的意思,她这条命是熬不到今年年底。可是,王爷,你算错了,所以,会继续错下去。

那日一早,失眠了一夜的温夫人刚从床上坐起身,胸口那还堵着一股怨气不知朝谁发作的时候,忽然就有一丫鬟进来小声道:“夫人,柳夫人过来了。”

温夫人一怔:“她,她来做什么?打发她走!”难不成是来看她笑话的,一想到这,她就恨不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是。”那丫鬟低头垂脸的应了声,正要退出去时,温夫人却又改变了主意:“你让她到水阁那等一会,我换身衣服就过去。”

这时候将那柳贱人打发走的话,少不得会让那女人以为自己怕了,哼,但凡是想过来看笑话的,她都不会如对方所愿。温夫人这般一想,即起身,唤进丫鬟,服侍自己梳洗装扮。

柳夫人在水阁那足足等了半个时辰,那一身艳装的温夫人才扶着丫鬟的手姗姗而来。

“今儿也不知是吹的什么,全骒把你给吹来了。怎么,难不成我这有了什么新鲜事,值得你过来打探了。”温夫人进来后,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就连讽待刺地道了一句。

柳夫人丝毫不介意,温夫人进来后,她就站起身笑道:“回府这么些天,一直就不曾过来看看姐姐,今儿得了些空,便过来看看,也有些年没有跟姐姐好好叙叙旧了。记得当年你我还有王妃和穆妙仪等人,每月都有几天聚在一起打牌来着,现在一想起那些日子,就觉得时光不饶人,不过是几年光阴罢了,竟就把我们这些人弄得越来越生疏了。”

温夫人狐疑地看了对方一眼,刚刚那一通话里,似乎另有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