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两难

坐上回去的马车后,孟三瞧着低头不语的唐芦儿,便在她脸上上拍了拍道:“怎么了?那小子偷偷欺负你了?”

唐芦儿顶着他的手抬起脸笑道:“哪有。”

“那怎么还闷闷不乐?舍不得?”孟三胡乱揉了揉她的刘海,“瞧这眉头都皱起来了,像个小老太太。”

“我只是纳闷白苏,他怎么也过来了。”唐芦儿拍开孟三的手,拨了拨自己的头发,接着道,“他好像是故意过来堵人的,却不知道是为谁?”

“就算他是别抱目的,那又如何,那家伙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你管他呢。”孟三说着就打量了唐芦儿一眼,“只是你在担心什么?难不成是为那小子担心,呵,他在做什么他心里清楚得很,要是都让你替他担心的话,那他还是起紧滚回柳州做他的逍遥王爷去。”

“我就是心里有些不踏实,可能是因为…看到衡华先生了吧。”唐芦儿说着就是低头一叹,“他父亲那么恨我!”

孟三看了她一会,便搂着她的肩膀叹道:“傻丫头,都说了与你无关,何必庸人自扰。”

唐芦儿无奈地笑了笑,轻轻给趴在她腿上睡觉的招财顺毛,没说话。

孟三想了想,又问:“不过白镜只跟我说你知道了,哥也一直忘了问,你都是怎么知道这事的,是衡华先生进了副城后私下找你说的?”

“不是。”唐芦儿摇了摇头,就将戏楼那日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孟三听完,即皱起眉头,他先是吐了口气,然后才盯着她道:“你就一直这么自己包着委屈!为何不跟那小子说,他老子这么利用你,你——

“三哥!”唐芦儿抬起脸看着孟三道,“我怎么能说,我怎么开口对他说我已经知道,将你娘和你兄长开膛破肚死无全尸的凶手是我的亲人!我说了,我…怎么面对他,他又该如何待我!”

孟三怔然,许久,叹道:“那你,真的打算帮他?”

唐芦儿点了点头,孟三却摇头道:“芦儿,虽然哥也是他那一边,并且接下来要做的事,亦都是与他商量好的,但是你心里可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你真的想好了吗?丫头,你到底是白月城的人,玥城主又是你的亲祖母。而眼下,无论是就安远王一家的私怨,还是就官府这边的考量来论,都是容不下白月城这么发展下去。白苏借着与你成亲之事,与玥城主言好,就是想集结力量,用最快的时间完全脱离齐州,脱离大景,建立独属于他自己的教派。而你,你不单是玥城主的亲孙女,也是白月城梅殿的少主,你只要插手了这些事,以后定会因此背负上沉重的枷锁,你不会后悔吗?如果你什么都不做,没人会怪你的。”

唐芦儿轻轻抚摸着招财光滑柔顺的毛毛,好一会,才轻轻开口道:“当日离开白月城的时候,奶奶就已经对我说过,我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没有对错之分,只有输赢之别,就看我要站在哪一边。哪边赢了,哪边就是对的,历史向来是由胜利者来书写。”

孟三微怔,唐芦儿转头,看着他轻笑着问了一句:“三哥,你为什么不像他们一样,叫我白薇呢?”

孟三跟她对视一会,然后笑道:“你希望我叫你白薇吗?”

唐芦儿收回目光,摇了摇头,只是过了一会又道:“不过你以前也是叫我薇儿的吧。”

孟三笑了:“不是,怎么可能那么喊你,当时那个名字是秘密。”

唐芦儿一怔:“那你当时都喊我什么?”

“囡囡。”孟三说着就抬手捏了捏她的脸,“你娘将你抱过来的时候,就是喊你囡囡的,她说白薇这个名宇,等你回了白月城,身份公开后,才能告诉大家。所以啊,我对薇儿这个名宇,其实并不如对芦儿熟悉。”

唐芦儿张了张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怎么了?”孟三又捏了捏她的脸蛋,以前他就特别喜欢捏她这粉嫩嫩的脸蛋,而且那会她就是不喜欢也不会说出来,只是拿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静静地瞅着他,像个雪娃娃一般可爱。

“其实,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白薇。”唐芦儿有些难过地道出这句话,“我没有她的记忆,也学不会她那么完美的武功,更没有她那么聪明的脑袋。虽然他们都说我是白薇,但其实我只是唐芦儿,我只能选择做唐芦儿,我做不来白薇,所以,我,会站在三哥这一边。”

很奇怪,明明是心里一直这么想的,可是说出来后,眼泪却止不住的掉下来。她不知道这到底是谁的泪,是白薇未散的灵魂因为自己的选择而哭泣吗?

孟三将她搂到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却一言不发,这种事,本来就是左右为难,任谁都无法两全。

他们回了孟府后,白镜也已经回来了,唐芦儿将招财放在南瓜窝里,轻轻摸着它柔软的背部叹道:“就你活得最开心了,吃饱了就睡,睡醒了闹,闹完了撒娇。”

招财动了动脑袋,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再打了个呵欠,然后在窝里翻了个身,将肚皮朝上,继续睡觉。

“小懒猫。”唐芦儿笑着戳了戳它软软的肚皮,招财没搭理她,依旧睡得一脸憨憨的。

“始娘,热水已经备好了,可以去洗澡了。”白镜走进来道了一句。

唐芦儿站起身,走到妆台那卸了发上的朱钗,便随白镜往浴房那去了。

在热气腾腾的浴桶里坐下后,唐芦儿靠在浴桶上舒了口气,然后问道:“你都跟王爷说了?”

“是。”白镜一边帮她洗着头发,一边道,“接下来就等确定苏殿主那里是不是真藏有大量兵器和大炮。”

“白月副城若是从正面强行进入,容易吗?”唐芦儿思忖着问道,“白苏离开副城后,那里应该就没多少人了,官府这边能不能随便寻个由头,进去大肆搜查一番?”

“这个不大可能,白月副城不是普通民宅,而且洛城里依附和支持白月城的人不少,信徒也很多,一个弄不好,就弄巧成拙,适得其反。”白镜摇了摇头,只是想了想,又道,“不过只要确定里面真藏有大量兵器的话,王爷那边倒是可以派人从那条暗道潜入副城内,先将他们叛乱的事扒开,然后里外应和,到时可以一下子将白月副城制住,而别的人也说不出什么来。然后再往白月主城那派兵,也就名正言顺了。”

唐芦儿想了想,就道:“不过要从暗道潜入的话,就得有人在里接应才行,必须有人在里面将暗道里的水排空,外面的人才能潜入,不然也是进不来的。”

白镜一边帮她冲洗头发,一边道:“所以姑娘得回去找到那温泉里的阀门,至于一两个接应的人,不是问题。”

唐芦儿一怔:“是衡华先生吗?”

“不知道,或许是,或许不是。”

泡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后,唐芦儿刚穿上衣服,忽然就听到外面有些微响,白镜一怔,即转身往外去。唐芦儿忙系上衣带,也跟着追上去,只是外面并未有什么事,只那一个丫鬟在院子里好似在找着什么。

“怎么了?”唐芦儿走过去不解地问了一句。

“回姑娘,是姑娘那只猫儿忽然跑了出来,府里这么大,又这么晚了,我怕它迷了路,正找它。”

“招财跑出来?”唐芦儿微怔,“它不是在屋里睡得好好的吗,怎么忽然跑出来了?”

那丫鬟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刚捧着茶水进屋,就瞧着那猫儿忽然窜了出去,也是吓了一跳。

白镜看了她一眼,问道:“还有的丫鬟呢?”

“谷雨姐姐去厨房那给姑娘准备夜宵去了。”那丫鬟话才落,院门那忽的就窜回来一个银白色的小毛团,可不就是招财。招财进来瞧着唐芦儿后,即往她这冲了过来,唐芦儿忙弯下腰,将它抱起来仔细检查了一下,见它身上没带什么伤后,才松了口气。

“估计是猫儿调皮,姑娘别担心,快进屋去吧,小心着凉了。”白镜再道了一句,然后又对旁边那丫鬟道,“太晚了,姑娘身边有我候着就行了。”

“是,你去浴室那收拾收拾,然后就去歇息吧,夜宵也不用给我准备了,我不饿。”唐芦儿即笑着道了一句,然后便抱着招财进了屋。

“她走了?”入了里屋后,唐芦儿就低声问了白镜一句。

见白镜点头后,她才将招财放到地上,却见招财乖乖的,也没闹什么,只是在屋里稍稍转了个圈,瞧着倒像是松筋骨似的。唐芦儿看了一会,也不见招财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她才站起身,微有些不解地道:“除非有什么事,否则招财晚上睡觉的时候,不可能忽然起来往外冲的。”

“姑娘,这屋,被人翻过了。”她话才落,白镜就道了一句。

第166章 猜

唐芦儿一怔,低声问了一句:“你确定?”

白镜让唐芦儿走到床边,指着放在床头那方帕巾道:“姑娘出去前,这帕巾上的桃花是在向外的,如今却是朝内了。还有,妆台上的梳子也移了位子,桌布也多了一点褶皱。来人很小心,只是估计时间太匆忙了,还是留些许些痕迹。”

唐芦儿微皱着眉头道:“你觉得会是谁?”

白镜摇头:“不知道,我对孟府里的人事不怎么清楚,只是姑娘心里怕是早已知道了,这府里不简单。”

招财还在房间里不时转着圈,像是将士在巡视自己的领地一般,两眼贼亮贼亮,脚步贼轻贼轻,比逮老鼠时还要认真万分。

“招财。”唐芦儿叫了它一声,招财耳朵动了动,回头瞅了唐芦儿一眼,喵了一声,然后就住唐芦儿这走回来。

“你看到是谁了是吧。”唐芦儿蹲下去在它脑袋上摸了摸,然后就将它抱起来放在南瓜窝里笑道,“今晚就算了,先睡觉吧。”

“喵!”招财在南瓜窝里站起身,歪着脑袋瞅着唐芦儿,唐芦儿笑弄拍了拍摸了摸它的尾巴道:“别紧张,没事了,睡吧。”

“姑娘好似并不担心。”白镜拿起梳子,一边帮唐芦儿梳着头发一边道,“还是姑娘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你心里不是也清楚。”唐芦儿抬眼看了镜子里的白镜一眼,轻轻叹了口气,“可能是我们那天说下水道的事被走漏了点风声,来人要么是来确定的,要么是想看你我今晚出去,有没有带什么东西回来。不过那些图纸,今儿一早就还给三哥了,剩下的也已经烧了,这屋里哪有什么能给他们找的,何须担心。”

“姑娘知道是谁?”白镜将她的头发梳理顺后,又拿来一条大毛巾帮她挤着发梢上的水。

“这府里,谁都有可能啊…”唐芦儿手里玩着一支累丝金发簪,叹道,“不过多半是白苏的人吧,他那样的人,在孟府里安排眼线是再正常不过了,要么他当日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让三哥把我接出来。”

白镜从镜子里看了唐芦儿一眼,问道:“那姑娘打算如何?”

“自然是依旧照计划行事。”唐芦儿一笑,“说实在的,他怀疑我,我心里反松了口气。他若是一点都不怀疑我,才让我担心呢。”

“姑娘是觉得这样,苏殿主才像个正常人是吗?”白镜挤干她发梢上的水分后,又拿起梳子轻轻给她理顺头发。

唐芦儿呵呵一笑:“你那么聪明,我的心思瞒不过你啦。”

“那姑娘可是打算找出孟府里的内奸?”

唐芦儿沉默一会,摇了摇头:“三哥心里应该是有数的,我明儿跟他说一声就行了,别的要插手就太自不量力了。而且这到底是孟府的事,上面还有孟夫人呢,我一个外人反倒嚷嚷人家府里有内奸,这听着怎么都像是在故意无事生非。”

“听说孟三爷并非孟夫人所生,如今这内院又是孟夫人管着,而姑娘是孟三爷领回来的,姑娘是怕孟三爷会难做吧。”白镜放下梳子,拿手轻轻抖着她的头发,以便让头发干得快些。

“原来你知道的也不少。”唐芦儿回头瞥了白镜一眼,沉吟一会,低声道,“以前的事我都忘了,如今知道的只是个大概,三哥的生母确实不是如今的孟夫人,之前从柳州那启程时,三哥还去西凉祭拜他的母亲呢。”唐芦儿说着就是一叹,摇了摇头,“几百年的世家大族,又遭了那样的大难,里面的纷杂自是不用说。而且三哥上头还一个大哥,下面又还有两弟弟,表亲那边的人也不少,谁知道白苏安排了多少人在里面。”白镜看了唐芦儿一眼,忽然一笑,笑得很淡,却还是被唐芦儿从镜子里发现了,便问:“你笑什么?觉得我说的太天真了?”

白镜摇头:“不是,只是觉得姑娘似乎比以前沉着了不少,心思也剔透了。”

唐芦儿憨憨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嗨,跟你比可差远啦,再说经历这么多事,我若再像以前一样咋咋呼呼,呆呆傻傻的也不行啊。”

瞧着头发差不多半干了,白镜便转身给她倒了杯热茶,唐芦儿伸手接了,只是喝了一口后,面上又现出几分沉思之色,连招财从南瓜上跳过来,她都没注意,差点将手里的茶水给洒了。白镜将她手里的茶盏接回去,问道:“姑娘还担心什么?”

唐芦儿微微皱眉:“白苏既然在孟府这里安插了人,那王爷那边,自然也不会漏掉吧。”

白镜淡淡道:“王爷心里一样是有数的。”

唐芦儿抬眼看了她一会,迟疑道:“衡华先生真的…”

“姑娘。”白镜忽然打断她的话,“有些事情是靠姑娘自己去改变,王爷或许倾尽全力护住姑娘,但是有些事,还是需要姑娘亲自去弥补,我能说的只有这些。”

“怎么弥补?”唐芦儿有些茫然道,“我已经在尽力帮了,难道真的要血洗白月城才行…”

“这是姑娘自己的问题,选择在于姑娘。”

招财跳到唐芦儿身上,滚了几滚后,就懒洋洋地趴在她大腿上打起盹来。唐芦儿轻轻给它顺着毛,屋里的烛光慢慢暗下,她垂下脸的时候,不由就想起不久前,他在她脸上脖侧落下的吻,心里一时甜一时酸的,也不知他此时在做什么。

第二日,唐芦儿本是去找孟三的,不料孟三一早就出去了。

往回走的路上,忽然碰上金潇潇和几位姑娘,还有孟府的大奶奶。唐芦儿微怔,随即就上去一一问了好。而就在这时,原本跟在唐芦儿身边拈花惹草的招财,似被这边一下子吸引注意力,忽的就扭过身往这冲了过来。

唐芦儿一惊,只是还不及张口叫住它,招财又自己收住的步子,走回唐芦儿身边,但眼睛却盯着金潇潇,只是静静的盯着,不叫也不闹唐芦儿弯下腰将招财抱起来,笑道:“这小家伙太调皮了,刚刚没吓着大奶奶二奶奶和姑娘吧。”

“怎么会,这么可爱的猫儿。”大奶奶柳氏轻轻一笑,说了句场面话,然后就转头看了金潇潇一眼道,“二弟妹今日怎么抹了这么重的风油精,连我身上的药味都被盖下去了。”

“今早起来,觉得头有些晕,就多擦了些。”金潇潇轻轻一句,说完就看着唐芦儿道:“姑娘刚刚是往三爷那去的?”

“是,不过三哥已经出去了。”唐芦儿抱着招财一笑,表情憨憨的,“二奶奶和大奶奶这是要去太太那?”

“是,姑娘要不要一块过去,说来太太这两日总也提起姑娘。”柳氏客气地说了一句,又打量唐芦儿一眼,接着叹了一句,“真没想到,就长这么大了,倒是叫人怀念你以前小的时候。”

“我刚刚已经去一趟太太那了。”唐芦儿说着就看了招财一眼,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还是将它抱回去妥当些,招财的野性大,万一在太太那碰坏了什么就不好了。”

“行吧,有空就去我那说说话,如今你大哥也不在家,我一个人在那院里待着也挺无聊的。”柳氏点头,说完就领着一众姑娘转身走了。金潇潇略迟一步,在后面打量了柳氏一眼,又看了看唐芦儿,也没说什么,便跟上走了。

“你觉得会是谁?”那些女人走后,唐芦儿看了旁边的白镜一眼。

“倒是巧了,两位奶奶身上的药味都很重,又都是猫最不喜欢的味道。”白镜淡淡一笑,“姑娘说的没错,这府里纷杂的事不少。听说孟大爷如今被派到城南那边去了,虽说的是领差办事,但实际上是冷处理了,大奶奶心里必是不好受吧。”

“嗯,连管家的事,太太都不让大奶奶插手。”唐芦儿轻轻一叹,“听说当年,我在孟府的消息,就是孟大伯透露出去的,随后都司大人入狱。只是如今大伯已死,孟大哥又被派出去,估计大房那边日子不怎么好过…”

“姑娘要出去找孟三爷吗?”

唐芦儿吐了口气,笑道:“嗯,出去遛遛吧,不然在这府里也没事。再一会那些女人找过去,我也没精力应付,暗潮汹涌,隐而不发最是让人累心。我自己这边已经够麻烦了,这后院的斗争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原本是想去都司府附近转转的,不想刚走到半路,那车轮子不知怎的竟松了,那马车忽的一下就往一边翻去。幸得白镜反应快,一把抓住唐芦儿就往外跳了下去,招财也紧跟其后。

“这孟府,可不是一般的复杂。”两人安全着地后,白镜瞧着那几乎整个翻过去的马车冷声道了一句,同时仔细注意逐渐往这靠拢过来的人群低声道,“姑娘小心了,没准这事还没完呢。”

出事的地方,正好是闹市,时间又正好是上午人最多的时候,再出点什么意外,也不足为奇。

第一百六十七章 醉酒

才说着,旁边就走过来个带着大檐帽的男人,白镜才朝他看去,他就对唐芦儿低声道了句:“薇少主,苏殿主有请。”

唐芦儿诧异,打量了对方一眼才认出他是白苏身边的夜十九,她转头同白镜对视了一下,然后问:“苏殿主在这?”

夜十九抬头,往一边示意了一下,唐芦儿顺着他目光往那一看,便见对面酒楼二楼的窗台边歪着一个白衣似雪的男人。她看过去的时候,对方即朝她遥遥举杯,一双狐狸眼笑得妖娆。

这妖孽,怎么会在这!?

唐芦儿收回目光,略一沉吟,便对夜十九道:“我知道了,一会就过去。”

夜十九走后,孟府的车夫即满脸慌张地跑过来连声告罪,白镜稍稍安抚了他几句,又问了马车怎么会忽然坏了。那车夫自己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昨晚他检查还好好的呢,出来时也看了一遍,也是没什么问题,哪知竟会出这样的事。

白镜看着那车夫,心里还是有些迟疑,唐芦儿在一旁对她低声道:“他不像是撒谎,应该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这事先别管了,陪我去苏殿主那一趟吧。”

入了酒楼,进了白苏的包房后,夜十九就上前要将白镜请出去,唐芦儿即道:“她留在这怎么了。”

“别担心,我就算想对你做什么,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白苏呵呵一笑,眯着眼晴打量着她,“来吧,只是想跟你单独对饮几杯,听说你酒量不错。”

招财眼晴贼亮地盯着桌子那,只是唐芦儿不动身,它似乎也明白什么,倒是乖乖待在唐芦儿怀里,没乱闹。白苏放下手里的酒杯,有些懒散地往椅背上一靠道:“难道你不想知道那唐老太婆的消息了?”

唐芦儿一怔,一旁的白镜轻声道:“姑娘,我在外面候着。”她说完,就随夜十九一块出去了。

门关上后,白苏便笑着拿过一个青瓷酒杯搁在自己对面,并往里缓缓斟上一杯酒,然后才看向唐芦儿道:“洛城的极品桂花酿,酒质粘稠,口感绵甜,过来品一品,看能不能入你的口。”

不得不承认,这妖孽,举手投足间就给人一种优雅而华贵的感觉,再配上那张脸,那抹笑,比衡华琴师更多了几分风流妖娆。

唐芦儿抱着招财走过去坐下,张口就问:“我奶奶怎么了?”

“别急,先陪我喝几杯。”白苏笑得媚眼如丝,修长苍白的手握在青瓷酒杯上,有种病态的美。他喝了一口后,瞧着唐芦儿还不举杯便道:“薇儿,我喜欢你的眼晴,纯黑的,像我送给你娘的那对黑耀石耳坠。眼神我也喜欢,很安静,很认真,如果把那点紧张去了就更好了。”

唐芦儿只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即垂下眼拿起那酒杯放在鼻子前闻了闻,然后一口干了。确实是极好的桂花酿,入口绵甜顺滑,唇齿留香。招财撒娇地喵喵了两声,唐芦儿便将杯里的两滴残酒倒在手心里给它舔。

白苏笑了,又给她斟上一杯:“听说这桂花酿,一杯品其香,两杯品其味,三杯,则能让人忘却一切伤痛。”

唐芦儿看着那慢慢斟满的蜜酿,抬起眼,问:“马车是你让人做的?”

“我回一句,你喝一杯。”白苏放下玉壶,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唐芦儿拿起那杯酒,又一口干了,招财亦又顺势舔了两口,眼晴满足的眯了起来。

白苏笑了拿起自己那杯酒,看着窗外轻轻喝了一口,然后才有些漫不经心地道:“这洛城里,打你主意的人可不少。”他说着就转回眼,眼风迷离,“你要在这个时候死了,我和玥城主就算是彻底决裂了,到时最大的受益人会是谁?”

唐芦儿皱了皱眉,移开目光,没应他的话。

他并未停下,声音温和而缓慢,徐徐道来:“我若和玥城主彻底决裂,对安远王来说,可是莫大的好事,同时他还能为你报仇,如此,情和义便能两全了。”

唐芦儿忽然一笑,没说话,便问下一个问题:“奶奶怎么样了?”

白苏再给她斟上一杯酒,唐芦儿也干脆,又是一口下肚,只是此时她脸上已经微微泛红了,像是上了一层淡淡的脂脂一般,平添了几分娇媚。

“不是很好,但也不是很差,大约还能坚持两三个月吧。”白苏喝完自己杯里的酒,眯着眼睛看着对面染了桃花的那张脸,轻声道,“所以你我的亲事得快点了。”

“两三个月。”唐芦儿皱起眉头,良久,看着他道:“亲事都定下了,昆仑果你什么时候给我!”

白苏不说话,只是又给她斟上一杯酒,唐芦儿有些气恼,想拍桌走人,又不敢真的得罪了他,只得又将那杯酒喝了,看着她面上的胭脂又重了几分,白苏眼神迷离地看了她许久,缓缓道:“成亲那日就给你,莫急,总归再晚也超不过一个月,来得及,只要你乖乖配合就准保那老太婆无事。”

唐芦儿手指轻轻敲了敲桌上的杯子,淡淡一笑:“好,那就成亲那日。”她说完便站起身,不想那酒有些上头,她一时站不稳,即往窗户那歪过去。招财从她大腿上滚了下去,白苏起身走到她身边,才揽住她的腰,眼光随她往下一看,便笑了。

上官钰刚下马车,就瞧着前面酒楼二楼窗户那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且那张脸,面若桃花,他才一怔,却跟着又见一个男人出现在她身后。

唐芦儿有些呆住,直到白苏手揽在她腰上后,她才回过神,即回身道:“你干什么!”

“果真是酒能壮胆,这一声吼憋了许久了吧。”白苏低笑,没有退开,反靠得更近了。

对上那双狭长的狐狸眼,他身上阴冷的气息让她微醺的脑子清醒了几分,唐芦儿往后一退,腰背靠在窗台上,仔细打量着他的脸,也不说话。

她忽然这样,倒是弄得白苏一怔,只是没一会,唐芦儿就开口道:“其实,我一直就想问你个问题来着。”

“嗯?”白苏眯了眯眼,枕在她腰上的手并未松,只是伸出另一手给她倒酒,不想唐芦儿却笑了:“别忙着倒,没准你不想回答也不一定呢。”

他一怔,再一看,只见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带着少女的娇憨和调皮,忽的撞进眼里,竟让他瞬间晃了神!白梅?他也喝多了吗?

“你,今年贵庚?”唐芦儿看着他的脸,慢慢吐出这几个字,面上还是笑,“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比我娘还要老的吧!”

白苏面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只是随即他又恢复了笑:“那又如何,薇儿是担心我的体力不足么?”他说着,再次靠近,只是下面,上官钰已经不在那了,马车也离开了。唐芦儿转头往外看了一眼,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胸口那好像有什么被人挖走了一般,空落落的,说不出的难受。

“行了,别做戏了,没看观众都走了吗。”白苏还要靠近,她便淡淡道了一句,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意兴阑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