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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墨恨不得掐死自己。她狠狠地跺了跺脚,心急如焚,整张脸涨得通红。忽而她又想起英宁临走时的交代,便一步一回头地回转岸边,等着英台一行人上岸。

“祝公子的选择实在让在下意外,在下还以为,祝公子不会这么快做出决断。”马姓公子一直都笑眯眯的,不时侧过头来对着英宁瞧,“这下子,在下一路上可算有伴了。”

英宁瞥过去一眼,“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马公子?你跟了我们一路,我要是不趁着这次离开,你会轻易放过我么?”

她又不是傻子,这人做得够明显了,根本不曾遮掩,她要是还看不出,他完全是冲着她来的,那才叫奇怪了。不过,只要不牵扯到祝家,管他有什么目的,她不会惧怕任何人。

“祝公子可冤枉在下了。”马姓公子依旧笑眯眯的,像是心情极好,“祝公子上杭城求学,不才区区也是,恰好同路罢了。说来也是缘分使然,在下与祝公子是同一届学生,日后三年同窗,还需祝公子多多指教。”

马姓公子越说越高兴,“祝公子还不知道在下名讳吧?在下单名一个昱字,小字文才,杭州人氏,祖籍京城,家父马…”

“闭嘴!”英宁冷冷扫过去一眼,怎么也想不通前几回见面还算正常的一人,为何会变得这般啰嗦又不着调。

马昱耸了耸肩,丝毫没有被英宁的冷气吓倒,反而上上下下将英宁打量了一通,忽然指着她道,“祝公子,你的衣裳,是不是需要替换一下?”

从江中上来,英宁未曾使用灵气,自然全身都湿透了。走了这一路,她一直没有想起来这事,被马昱一言戳穿,低头瞧了瞧虽然不再滴水,却依然紧贴在身上的长衫,竟微微有些窘迫。

状似无意地别开头,英宁看了看周围,发现不知何时,两人已离了人群,路越走越偏,这会儿早看不见其他人,便右手五指轻点轻划,一个驱水咒,一个除尘咒,无声无息地打在自己身上。

“你今年多少岁?”

“嗯?”马昱为英宁的跳跃性思维一怔,随即明白过来。

一般来说,大晋朝的男子,在年满二十岁,行了冠礼之后,才会有父母师长赐予表字,只他马昱却不在此例。

“在下幼时曾有奇遇,表字是师父所赐,在下今年…”马昱顿了顿,看向英宁的眼神颇有些异样,“再有三个月,在下便满十九了。”

英宁点点头,再不多言,专心于脚下。马昱原本以为她会说些什么,见此心底浮起一丝失望。

这时候,太阳渐渐西沉,漫天的晚霞染红了大半个天空,倦鸟“呼啦啦”飞过一群又一群,纷纷投入密林苍翠的山中。马昱抬眼看了看周围,指着前方一座不算高的小山。

“绕过前方那座山,不远处有个村落,咱们可以去那里借宿一宿。”

英宁瞧了一下天色,点头赞同了马昱的提议。

都说望山跑死马,英宁两人的脚程都不慢,待他们沿着山脚的羊肠小道,刚走到一半时,黑夜已将最后一缕霞光吞噬。山风一阵接着一阵吹过,带着沁骨的凉意,山上树林“哗啦啦”作响,间或夹杂着不知名野兽的嘶鸣吼叫。

寂静的林间忽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人“呼哧呼哧”大口喘气的声响,英宁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驻足而立,静静看着蜿蜒向上的山间小道。

“你…你们两个后生——快!快走!”山间跌跌撞撞冲出一人,见着英宁与马昱,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愈发焦急惊怕,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丝毫不作停留便擦着英宁两人过去,“野狼!有野狼!”

仿佛为了呼应这人的话,一声长长的狼嚎陡然响起,盘旋在山林上空,久久不绝。

不过短短片刻,一对绿莹莹的眼出现在英宁面前。她凝神细看,便见一头足有小牛犊大的野狼,浑身披着棕黑色的毛发,油光发亮,四足稳稳踏地,半张的狼吻里是森白的尖利兽牙,狼眼中闪着极为人性化的戏谑狡猾之色,残忍地盯着他们几人看。

没有人会怀疑,它疾速咬合的狼吻,能否轻易咬断一个人的脖子。

“晦气!”马昱低低嘀咕了一句,右手修长的食指轻轻一指点出。

野狼长长地呜咽了一声,看向马昱的眼中极快地闪过惊惧忌惮,倏然调转身子,夹着尾巴,一溜烟儿跑进山里,两个起落之后,便再也瞧不见了。

“呼…谢天谢地,终于将这畜牲吓走了!”方才自山中冲出来的那人,不知何时已停下脚步,来到了英宁与马昱身前,“你们两个后生,胆子倒是不小,怎的夜了还在赶路?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恰好遇上你们,那畜牲也不会看着人多,便退回了山里。小老儿就住在前面的朱家村,两位不如随着小老儿一道回去,歇上一晚,明天一早再上路。”

这人原是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老汉,肩上扛着一根扁担,后面的一头绑着一条麻绳,腰间插着一柄柴刀,两鬓有些斑白,身子却还硬朗。

“不瞒老丈,小生两人眼见天色已晚,正是去朱家村,想要借宿一晚。能够碰上老丈,实在是再好不过了。”马昱对着老汉拱手作揖,一脸谦逊的笑意。

“不妨不妨,小老儿家中只有小老儿一人,只要两位不嫌粗陋,尽可歇到家中。”

“如此,便多谢老丈。”

路上,马昱一脸好奇地提起了那头野狼,朱老汉颇有些后怕地叹了口气。

“那头野狼,怕是已成精了!”

作者有话要说:陆判终于要开始了,真不容易呀,呜呜

☆、陆判

朱老汉重重地叹了口气,对着英宁与马昱,像是找到了倾诉的对象,絮絮叨叨地将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这山中有狼,夜里常常能听到狼嚎,咱们村子的人都知晓。只狼这种畜牲,最是狡猾不过,天生知道趋利避害,白日里山道上来往的人多,它们不敢随意出来,怕被山民猎户打杀了。村子里聚居的人多,不少人家都养着土狗,便是到了深更半夜,野狼们也不会到村中去,哪怕窝棚里养着许多牛羊鸡鸭等牲畜。”

“像刚刚个头那么大的野狼,说实话,小老儿亦是头一回见到,模样都快赶上牛犊子了。不怕你们笑话,对着狼崽子那双绿油油的眼睛,我这腿肚子直打颤——啧,它咧嘴的样子,我敢打包票,这畜牲正戏弄人呢。要不是遇上两位,小老儿这条命,怕是悬喽!”

“老丈言重了。”马昱轻轻颔首,顿了顿,接着问道,“老丈又是如何被那野狼盯上的?”

“小老儿今日一担木柴挑到镇上,正好卖了一贯钱,想着我那女儿女婿明早要回来,便连骨头带肉,特特割了一刀子猪肉回来。走到半路,天还亮堂着,也不知那畜牲什么时候贴上来,不紧不慢地跟了一路,可把小老儿吓的!想来想去,小老儿觉得是那刀子猪肉引了它来,便用柴刀切下一块儿抛给它。”

“那畜牲果然停了下来,吞吃起肉块。哪知它吃完一块,很快又跟了上来,眼睛盯着小老儿挂在扁担上的猪肉看。小老儿无法,只能走一段路,切下一块肉抛给那畜牲,还未等走出山道,整块儿猪肉便喂了狼。”

“小老儿手上再没有了猪肉,那畜牲愈加肆无忌惮,越跟越近,有好几次几乎追到了脚后跟。要不是小老儿身上还带着柴刀扁担,早被它咬死拖走…”

“看,前面便是朱家村了。”朱老汉平复了情绪,抬手指着不远处的小村落。

此时天早已完全黑了,正接近月中,月色很好,如水的月光倾泻而下,给万物镀上了一层银辉。漫天的星辰闪烁,密密麻麻缀在夜空中,遵循着某种神秘的排列规则。

对于山村的百姓来说,蜡烛与油灯是一种奢侈品,月光下的村子只有零星几点火光。大部分人早吃完晚饭,三五成群,或席地而坐,或靠墙而立,男人们“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大着嗓门吹着牛皮,女人们则分享着八卦,夸耀着自家孩子的出息。

小孩子们撒着欢,捉蟋蟀蛐蛐儿,捉青蛙田鸡,笑闹着追跑捉迷藏。

“咦?这不是田老儿么?今儿回来得真够晚的!”朱家村总共那么些人,几乎所有住户的男主人都姓朱,抬头低头的大伙儿都熟悉,再叫朱老儿显然不合适。朱老汉名字中有个田字,同辈儿人都唤他田老儿。

一人话音刚落,另一人马上接道,“田老儿,你怎么两手空空就回来了,不是说明儿女儿女婿要归家么?大家伙儿刚还说到你,这么晚不见人影,还怕你让野狼给叼走,说是要叫几个年轻后生,上山找找你呢。”

“好你个老菜头,哪壶不开你提哪壶!”朱老汉狠狠唾了一口,“我告诉你,老儿我福大命大,狼崽子想拿我当点心,还差那么些!”

“真有狼崽子?”周围的玩笑声戛然而止,众人纷纷看向朱老汉。

“行了行了,这不是没事么?”朱老汉摆摆手,“过几日寻上几个好手,咱们进山找找,多布置些陷阱,大家伙儿都注意着,没事别一个人上山——那头畜牲,看起来可不好对付。”

众人点头应是,这才有暇关心英宁马昱两人,“田老儿,还带了客人回来?”

“路上遇见的,我瞧着天晚,邀他们来借宿一晚。”

马昱配合着躬身作揖,“小生二人打扰了。”

英宁跟着点点头,却没有说话。

朱老汉又与人哈拉了几句,便领着英宁、马昱两人回了家中。晚饭是红薯煮米饭,配着两个蔬菜,一个炒青菜,一个烤马铃薯,青菜是用菜籽油炒的,马铃薯烤得焦焦的,外面裹着盐花,别有一番风味。除此之外,还有一碗鲫鱼汤,据朱老汉说,这鲫鱼是他清早下溪里捉的。

大晋朝连年休养生息,风调雨顺,百姓们日子好过了,只要肯劳作,基本家有余粮,偶尔还能吃上荤腥。朱老汉拿出来待客的东西,倒也不奇怪。

用过了饭,说了会儿话,朱老汉拿着油灯,将英宁马昱领到了院中,推开左侧一间房。

“这是小老儿女儿女婿回来住的屋子,被褥刚刚拆洗晒过,两位今晚便在此凑合一下。小老儿家中只有这一间房干净些,要是两位不惯,小老儿可寻其他人问问,看能否腾出房间来。”

借着朱老汉手中油灯的火光,马昱瞧着简洁干净的小屋里,一张不大的木床,一套半新不旧的桌椅,一个立在墙边的衣柜,眸光微闪,转头看向英宁。

英宁双唇抿成一条线,“有这一间房便好,劳烦老丈。”

借宿已是麻烦朱老汉良多,英宁不想再给他添难题。大不了她打坐到天明,一晚不睡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朱老汉见两人无异议,将油灯留在了房里,让两人早些休息,便先离开了。

英宁与马昱大眼瞪小眼,两人静默了半晌,没有人开口说话。终是英宁先别开视线,撇下马昱,若无其事地行至床榻边,脱下鞋子,占据了床榻的一角,盘膝而坐,五心向天合上了眼睛。

马昱呆呆地瞧着英宁的动作,许久不曾回过神来。

最终,马昱轻手轻脚上了榻,学着英宁的样子,占据了床榻的另一头,深深看了英宁一眼后,合上了双目。

“啊——救命!”

“狼来了!狼来了!”

“快!快!野狼吃人了!野狼吃人了!”

狼嚎声,狗叫声,铜锣敲响的声音,混合着惊惧的呼救声,杂乱的脚步声与人声,突兀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英宁第一时间睁开眼来,顾不上穿鞋,一个闪身已站在了院子里。站在她的身侧的,正是与她同时睁眼的马昱。

朱老汉披着外衣,手中握着柴刀,疾速奔出屋来。

“你们怎么出来了?”朱老汉奔出院子之前,急急对着英宁马昱两人交代,“快进屋去,野狼可不识人,万一伤了,可不得了。”

“走!”马昱阴着脸,低哼了一声,紧跟着朱老汉出去。

英宁的心情亦很不好。之前遇着的那头野狼,虽则表现得很有灵性,却并未开了灵智,仍是属于野兽的范畴,英宁与马昱都没有放在眼里。为了不在朱老汉面前表现出异样,马昱只是出手惊走了它,而未直接取了它的性命。

野兽终究是野兽,再有灵性亦敌不过本能的驱使。普通的野狼会畏惧人群,这头明显有了灵性的野狼却不会,村中大量的血食,对它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遭遇了众村民围攻,便是英宁马昱不出面,那头野狼十有八|九也逃不出去。

“嗷呜——”

“快!快挡住它,别让它跑了!”

英宁马昱刚停住身行,便见着前方一个巨大的黑影猛窜过来,毛发上湿漉漉的,血腥味刺鼻,狼吻里流淌下红艳的血花——一截断裂的胳膊,还稳稳地被它叼在咬合的森白齿间。

比之先前所见,野狼的身躯明显更大了一些,绿油油的狼眸透着残忍的光芒。

见着英宁马昱拦路,野狼居然丝毫没有绕道的想法,后蹄一蹬,甩开嘴中的胳膊,向着马昱扑来。

☆、陆判

马昱不闪不避,不退反进,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身形一闪已出现在那野狼跟前。不知何时被他抓在手中的长条木棍高高举起,狠狠砸在野狼的鼻子上。

“嗷呜——”

野狼一声长长的悲鸣,巨大的身躯以比扑过来更快的速度,重重地往后飞去,砸到地上,尘土飞扬。

英宁嘴角抽了抽,瞧着马昱若无其事地回转身来,提着棍子向她走来,不知该作何感想。想他前两回出手,皆是轻描淡写,不带什么烟火气,这一次直接上去一闷棍,反差实在有些大。

追着野狼来的村民呆呆停下脚步,借着火把的光芒,看看面色平静的马昱,又看看呜咽着,挣扎着怎么也爬不起来的野狼,半晌才慢慢回过神来。

“快!别让这畜牲跑了!”

“拦住它!七娃子被这畜牲咬掉了一只胳膊,打死它!打死它!”

群情义愤的村民将野狼团团围住,扁担、锄头、铁锹、烧火棍,甚至扫帚、菜刀,所有能利用的武器纷纷落在野狼身上。人多力量大,原还不可一世的野狼,很快痛叫着、呜咽着,在众人的围攻下咽了气。

“小兄弟好本事!这身手,练过吧?”人群中一名鹤发童颜、背脊笔直的老者走了上来,对着马昱竖起大拇指。

“是呀是呀,多亏了这位小兄弟。”众人纷纷应和,“这畜牲狡猾得紧,要不是小兄弟及时阻拦,指不定就让它给逃了。”接着转向带了马昱回来的朱老汉,“田老儿好眼光!”

朱老汉连连摆手,笑说是缘分使然,却也拍着马昱的肩膀,赞道,“那一棍子打得真漂亮!”

马昱连称不敢,众村民又感谢了马昱几句,连带着英宁亦跟着沾光,相比起两人刚进村时,这会儿村民的态度可热情亲近得太多了。

紧接着说起村中损失,村民们一下子静默黯然下来,瞧着野狼死透了的尸身,尤不解气,愤愤咒骂着,有几个脾气暴的,对着野狼的尸身一阵猛踹。

经过了这么一闹,谁都没有了继续睡觉的心思。死去的野狼被拖了下去,剥皮去内脏后,估摸着每户人家能分到一块儿狼肉。人群渐渐散了,各家各户回转家中,开始统计损失。

这一回野狼袭村,咬死了两头牛,三只羊,十几只鸡鸭鹅,因着村中土狗示警,发现得早,损失还在可承受的范围内。追打野狼的过程中,有五名村民被咬伤,最严重的一个断了一只胳膊,其他几个都是轻伤,倒不严重。

“有什么感想?”马昱瞧着忙碌却井然有序的村庄,淡淡地询问身侧的英宁。

英宁轻皱着眉,沉默了半晌,不是很确定地吐出一句话,“他们——都很平静。”

前一世的英宁,除了修炼,便是与妖邪鬼怪战斗,不仅跟同门师兄弟的关系极淡,且从未关心过普通人的生活。她的心早已被仇恨蒙蔽,其他的什么都容不下。

“靠山吃山,这连绵不绝的大山给了他们无数财富,却也暗藏着数不尽的危险。”马昱抬手指着村落周围的群山,“这样的情况显然不是第一次,亦不可能是最后一次,他们早习惯了。没有人在方才的对抗中死去,对他们来说已是最大的幸运。”

“是么?”英宁眸光深沉,让人根本瞧不出她在想些什么,“物竞天择,弱肉强食,强者为尊,不外如是。”

“你要这么想,也没错。”马昱轻笑,“如若那野狼再强些,强过那些村民,甚至强过你我,今晚便不是我们杀它,而是它吃我们了。”

“这头野狼,要是任其成长,捕获足够的血食,怕是很快便能开了灵智,成为狼妖。”英宁语声平平,仿佛只是客观地说明一个事实。

马昱却敏锐地察觉出,英宁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他微微一挑眉,“你很遗憾?”

“没有!”英宁矢口否认,语气似乎冷了些许。

“我倒是有些可惜它。”马昱丝毫不在意,轻声道,“现在的它,还不够我一剑砍的,可惜…”

最后两个字,被马昱用一种无限惋惜的口吻说出来,引来英宁冷冷的一个瞪眼,径直转身,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这一回真将她惹恼了。

马昱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慢慢地跟了上去。

英宁与马昱两人原是想一大早便走的,奈何因着马昱的表现,除了朱老汉开口挽留,村民们纷纷帮腔,盛情难却,两人只得答应了再留一天。

天色慢慢地亮了,天明的微光拉开了黑夜的幕布,金红色的朝霞布满了大半个天空,极是绚丽。

家家户户开始升起炊烟,生火煮起早饭。朱老汉熬了一锅稀粥,烙了玉米饼,还未等他邀请英宁两人上桌,外面进来了几名妇人,带来了煮鸡蛋,腌制的小菜,新鲜的野果,说是请客人吃。

分给朱老汉的那一份狼肉,也被这几名妇人带了来,是最好的一块儿后腿肉。

几名妇人将东西送到,便告辞离开。朱老汉邀了英宁马昱用早饭,两人也不推脱,与朱老汉一道在桌子旁坐了。用过早饭,朱老汉坐在门槛上编竹筐,英宁马昱搬了凳子,分坐在朱老汉近处,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时间接近晌午,朱老汉虚掩的院门忽然被人推开,同时传来一个黄莺啼鸣般娇脆的女声。

“阿爹,阿爹,女儿回来了,您在家么?”

朱老汉面上一喜,起身放下正编到一半的竹筐,随即却又紧紧皱起眉,很是疑惑的样子。

“姑娘,你找哪位?走错门了吧?”

“阿爹,我是少容啊!”进来的美貌女子快步上前,紧紧捉住朱老汉的胳膊,眸中似有泪光,“阿爹,我…我是少容——我三岁的时候,娘亲得了急症,抛下了我与阿爹。五岁的时候,我偷偷上山玩耍迷了路,阿爹打着灯笼,找了半夜才将我找到,回家后阿爹狠狠地打了我一顿。八岁的时候,我…我有一回做噩梦,吓得尿了床…”

说到这里,名唤少容的女子已羞得满面通红。

“你…你真是少容?”

朱老汉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弯弯的柳叶眉儿,微微上挑的丹凤眼,琼鼻粉唇,小巧下巴,肤如凝脂,这般美貌,又怎么可能是自己那个样貌平平,完全称不上好看的女儿?

可她说的那几件事,尤其是最后一件,应该只有他们父女两个知道。

“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成了这个模样?”

虽然这个模样比原来好看了十倍不止,但朱老汉怎么看,都觉得很是别扭,远远没有她原先那张脸来得习惯顺眼。

“阿爹,这个说来话长,咱们进去再说好么?”少容挽着朱老汉的手,就要往屋内走,见着英宁马昱,这才发现家里还有其他人,微微有些不自在,“阿爹,家里有客人?”

朱老汉点了点头,正要回答,院子门被人狠狠撞开,闯进来一个白衫年轻人,作书生打扮,发现少容的身影,才像是松了一口气。

“小曼,你是小曼,对不对?”他三步并作两步,行至少容身前,紧紧捉住了少容的手,神情激动。

“放手!公子,请你放手。”少容挣扎着,脸开始慢慢红了起来,“我不是小曼,也不认识小曼——”

“可是…你分明就是小曼!”年轻书生急了,捉着少容的手愈加不肯松开,“小曼长什么样,我怎么会不知道?小曼,我是白扬啊,你到底怎么了?连我都不记得了么?”

“还不给我松开!”

朱老汉又气又急,转了两圈,抬手操起竖在墙角的扁担,劈头便向着自称叫白扬的年轻书生打去。

“你这书生好大胆子,竟敢跑到我家里来欺负我女儿,我打死你!”

☆、陆判

扁担重重地拍在白扬肩背处,引得他一声痛哼,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却怎么也不肯放开捉着少容的手。

“小曼,我只想问你一句话,只需你如实回答了,我便放开你,立刻转身离开,绝不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