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红药没说话。

“她也讨厌我的。在她看来,我是那人的骨血,自然这就是她该恨的地方,”王怜花摇着头苦笑,他忽然捉住她的手,惨然道:“红药,你知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七岁以后就不再想那些个问题了么?”

何红药疑惑地摇了摇头,正想要抽出那只被他抓住的手,却见他的目光陡然变得疯狂起来,他俯身过来,另一只手抓住她的肩,冷冷道:“因为我发现报复女人能让我忘记这些问题!”

何红药心里一惊,来不及反应,便听得王怜花在她耳边冷笑道:“我喜欢别人看被折磨﹑羞侮而失去幸福﹑自尊,而自卑自愧,我喜欢别人家庭离散,无父无母。我喜欢看别人痛苦!看他们痛苦,我就开心!尤其是女人!”

他靠得已经很久,他的气息扫过何红药的耳际﹑颈间,使得她身子轻轻颤抖,便听他继续冷笑道:“我从来没有伤心过!因为只要别人痛苦,我就高兴!”

他的话阴冷而狠厉,犹如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让人毛骨悚然。

“咔!”一道寒光闪过,何红药挥出钢爪袭向王怜花的手臂,攻势毫不留情,但王怜花却不闪不避,任凭那锋利的兵器嵌入肉里。何红药一怔,很快放轻了力道,但鲜血还是从王怜花的手臂上渗了出来。

“你演什么苦肉计?”何红药只想王怜花能放开她而已,以他的身手躲开这一招很容易,却不料他竟然一动也不动,何红药紧紧皱起了眉头,道,“放开我,不然…”

“不然你会杀了我?”王怜花大笑道,“你杀了我也好!省得我再为祸他人,你说是不是?”

“你疯了!”见到这样的王怜花,何红药心里直发凉,冷气飕飕往上飙,也不敢再用钢爪攻击他,松了左手,只不停地往后退。

王怜花的手突然一松,放开了她。他颓然地坐在塌上,低着头,手臂上还在渗血,而那种令人胆寒的疯狂神情从他脸上消散后,代替的是无尽的落寞和痛苦,他低低道:“陪一陪我,别离开,好不好?”

何红药一怔,咬了咬唇,道:“你不知道自己去叫白云牧女么!”

话音未落,只见王怜花陡然抬起头,他的目光幽深,直直盯着何红药,像要把她吸进去一般,他低声说:“红药,你是不一样的…你跟她们不一样的…”

何红药害怕这样的目光,这让她觉得不安,她偏了头过去,作势要起身,道:“我要回房了。”

王怜花恍若未闻,他怔怔地看着她,自语一般地说:“红药,我很坏是不是?我知道,我很坏,可是…可是…”他似乎在自言自语,似乎陷入了深深的自卑自怨。

何红药默了片刻,道:“其实你也没有那么坏的…”顿了顿,她又道:“我回房了。”

“不许!”他突然一把拉住了她,将她整个人环住,牢牢地圈住她,将头埋进何红药的颈窝,他轻轻道,“让我抱一会,好不好?就一会?”何红药惊讶地发现,他的身子竟然在颤抖着,连说话的声音里也带着前所未有的惶然和脆弱。

何红药慢慢抬起手来,迟疑了片刻,终是狠不下心肠来。她轻轻环住了他,拍了拍他的背,但口气却依然很硬,她道:“就小一会,我…我真的要回房了。”

“红药,红药…”王怜花更加搂紧了她,他在她耳边无意识地低低唤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听上去无措又悲伤,如同迷失的孩子。

温暖明亮的烛光,照耀着相依相偎的一对男女,显得格外温馨甜蜜。

但偏偏何红药觉得不自在极了,她动了动身体,干巴巴道:“你…你好了没有?我…我要走了。”

话音未落,何红药感觉到他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

何红药心下一惊,她本来就觉得王怜花今晚有点反常,因为这个男人从不在任何人包括他母亲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但今晚却诡异得很。不过…她潜意识里却认定,他并没有骗她。

他说的都是真的。

所以她才容忍他这样怀抱着她。

每一个女子的心中都有母性的一面,不过对何红药来说,让突然变得很脆弱的王怜花这样抱一会已经是极限了。而这时候,感到他毫无来由地颤抖更剧,她不由有些疑惑道:“你怎么了?不舒服?”

“噗!”

王怜花的声音…

憋笑憋不住了…

何红药猛地反应过来,他的身体之所以颤抖,完全是因为他一直在忍笑!

他耍她!而她居然信了!何红药气极,一边使劲推开他,一边狠狠地一脚踹过去,却被王怜花捉住脚踝,他抬起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小红药…哈哈哈…脚哈哈…下留情啊…哈哈…”

“呸!”何红药啐他一口,一爪挥出,自然挥了个空,她怒气冲冲道:“你去死!”

“不要这么无情么…”王怜花眨眨眼,亮出自己尚有血迹的胳膊,道,“你伤了我,让我抱抱,算是补偿,对不对?”

“对你个头!放开我!”何红药用力蹬了蹬脚,恼怒不已,大声道,“不然我就尖叫!”

“好好好…我放开,”王怜花很顺从地松了手,笑眯眯道,“不过伤了我,是不是该拿药来替我擦擦?”

“流血流死才好!”何红药一把掀掉塌上的小桌,怒道,“去死吧!”说完,她一阵风似的逃离了这个房间,似乎片刻也不愿多呆。

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王怜花望望自己已经不再流血的手臂,想想何红药恼羞成怒的样子,眼睛那么亮,表情也很可爱,最重要的是——

“她的身子原来这么软。”王怜花懒懒地倚上软榻,勾起唇角,悠悠笑道。

表情一派愉悦。

作者有话要说:六级是飘着考完的,第三次了,还不过我真的可以去shi了~~~~~~~~

看在我勤奋修文加了一千字的份上,求文收!求作收!

让夏雪宜来跑龙套?摸下巴~其实我有准备他后面出场的剧情,不过“你爱我我不爱你你不爱我我却爱上了你”的狗血情节是没有的,其实我也想看这种剧情,可以考虑后面来个不负责任的恶搞番外~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第二十三章

“笃笃”,敲门声。

“小红药?起床了么?”王怜花装模作样地敲了两下门,然后道,“我进来了。”

屋里没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上空空。

“不在?”王怜花摸了摸下巴,略有疑惑。她离开不了他太远,一大清早的去哪了?

“你鬼鬼祟祟在我房间做什么?”王怜花听见背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王怜花笑眯眯地转头,道:“当然是找你。”语罢,他仔细端详了她片刻,见她面色红润,整个人朝外散发着热气,便了然道:“你去练功了?”

何红药哼了一声,脸色冷得跟结霜了似的,显然还记挂着昨晚被他捉弄的事,她冷冷道:“你有事?”

“当然有事,”王怜花笑道,弯腰凑近她道,“不如你猜猜?”

何红药往后退了一步,道:“有事说事,没事就快滚。”

王怜花很哀伤地叹了口气,扬了扬左腕那颗红珠,道:“你我之间需得日日在一起,难以分开,让我滚去哪…啊!你干嘛!”

何红药死死咬住王怜花的左腕,一口雪白的牙齿又结实又锋利,很快把他的手腕咬出了血印子。

“你再怎么咬,那珠子都下不来的,”王怜花淡淡道,“昨天抓伤了我的胳膊,今天又咬伤我的手,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何红药松了口,抬头道:“准备杀我么?”

王怜花笑:“还在记恨昨晚的事?其实…”话未说完,何红药的目光就向刀子一样射过来。

王怜花道:“其实我昨天说的都是真的,不过…”他笑了笑,道:“不过一时玩心大起,所以…”

“骗子!”何红药冷冷道,“骗子!我再也不相信你!”

王怜花一怔,随即敛了笑容,表情一下子冷了下来,道:“信不信随你,我不在乎。”语罢,他一把拉过何红药的胳膊,不容置疑地抚上她的脸,不等何红药尖叫,他便恶狠狠道:“别动,如果不想永远顶着这张让人恶心的脸的话!”

闻言,何红药身子一僵。

王怜花道:“脸转过来,我看看那边。”

“转过来,抬头。”

“低头,闭上眼。”

“抬头,眼睛别睁开。”

“脸转过去。”

何红药竟都乖乖地配合,一句反驳的话也不说,乖得让王怜花深觉不可思议。

果然,只要是女人,没有不在乎自己的容颜的。

她的顺从让他的心情好了几分,终于,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脸,笑道:“行了。”

何红药看了他一眼,随即默默低头,把自己的袖子拉起来,将手臂亮给王怜花看。纤细的手臂上分布着乌紫的咬伤,同样狰狞。

她挽下袖子,冷冷开口道:“不止是脸,我身上也被蛇咬过。受万蛇噬咬之灾的人是被倒吊着送入蛇窟的,双脚悬在外头,受刑的时间到了就会被提上去,因此双足才免于被咬,至于我的手,”何红药低头摸了摸自己左手的钢指,忽然“咔嚓”一下解开钢指装置,她扬了扬左手,对王怜花道,“以前我是把钢指戴在右手的。”

在王怜花眼前的这只左手,与手臂上一样,布满了狰狞的伤口。

右手因为戴着钢指,所以避免了被蛇咬,但左手却无法幸免,只是她以前左手上都戴着钢指,因此他以为她的左手和右手一样完好。

王怜花点了点头,笑道:“都会治好的。”

“是么?”何红药抬起头,盯着王怜花,脸上慢慢浮现出一种嘲讽的笑容,她讥诮道:“是不是很恶心?是不是恶心得你不想再看第二眼?”

王怜花一怔。

“我一直奇怪,你怎么会那么好心,主动要替我治脸,现在我知道原因了…”何红药目光中的讽刺更甚,她冷笑着看向王怜花,挑眉道,“你不过是看得恶心不下去,所以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王怜花立即道:“不是。”

“怎么不是?”何红药冷笑一声,摸了摸自己千疮百孔的脸庞,讥诮道,“你刚刚不是说了?这张令人恶心的脸?我的听觉还没有坏到那个地步。”

王怜花觉得自己被眼前这个女人看低了,他冷冷道:“那只是戏言,如果我觉得恶心的话,我根本不会碰你的脸。”

何红药笑起来,眼中嘲讽更甚:“你觉得我在乎么?你觉得我稀罕你碰…”

她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她面前这个男人突然俯下身子,在她伤痕密布的脸颊上轻轻印上了一吻,以不符合他一贯个性的君子风度,无限温柔地吻了她。

“比这更难看的脸我都易容过,你这不算什么,”王怜花似乎很满意看到何红药呆愣的模样,他直起身,悠悠笑道,“难得发一次善心,却被你当做驴肝肺。你到底要不要治好脸?”

何红药怔怔地站在那儿,一点反应都没有。

“喂,说句话,”王怜花笑意更甚,他轻轻拍拍何红药的脸,笑道,“难道还想让我亲你?”

这个“亲”字让何红药反应了过来,她的脸上立时聚集起滔天的怒意,对着王怜花一爪挥出,尖声叫道:“我杀了你!”

她拼尽全力的尖叫震得王怜花耳朵一阵尖锐的痛,大脑的反应在那一瞬间停止,耳边全是嗡嗡的响声。

“停!”王怜花举起左腕红珠,一面掏耳朵一面大声道,“不然我要反击了!”

“去死!”何红药根本不管他,尖声大叫。

“唔唔…王…你做…”

“不捂着你的嘴,还等你害我变聋子么?”王怜花从背后捂住何红药的嘴,另一只手扣住她的身体,道,“点头或者摇头,要不要治脸?”

何红药迟疑了一会,点了点头。

“既然要治,那就不许再尖叫,不然…”王怜花道,“不然把我叫烦了,我就不治了。”

何红药握了握拳,终是不甘地点了点头。

“说好了。暂且信你一回,”王怜花松了手,随即指了指刚刚进门时他放在桌上的一个红漆大盒子,道,“里面的东西给你。”

何红药的嘴得了自由,根本不听他的话,立即道:“你轻薄我!不能这么算了!”

王怜花眨了眨眼,笑道:“难道小红药要轻薄回来?”他将自己的脸凑近了几分,笑道:“来呀来呀。”

“啪!”何红药果决地甩了一个巴掌给他。

王怜花被她打得一怔,捂着脸,有些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她。

“两清。”何红药丢下两个字,然后转身往桌边走去,去打开那个红漆木盒。

“哈哈哈!”王怜花突然捂着肚子笑起来,他大笑道,“敢打我的女人,你是第一个!太有意思了!哈哈!”

何红药抬眸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道:“疯子!”过了一会,她又道:“这盒子里是什么?”

王怜花笑:“打开看看。”

何红药迟疑片刻,想着他不会用这种东西暗算她,便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是一件白色的狐裘披风,还有一双精致的绣鞋。

“虽然你是不怕冷,不过别人看见大冬天你穿成这样,还以为我怎么虐待你了,”王怜花负手走出房门,悠悠笑道,“换好了就出门,欧阳喜请我去他府上做客,这个时辰去正好。”

何红药抱着那个大盒子,有点怔愣,她没想到王怜花会送她东西,虽然她不需要,不过他说得也没错,这么冷的天气赤足出门,着实奇怪。

那就穿吧。

“王怜花!等一下!”何红药突然想起一件事,叫住王怜花,大声道,“蛇窟里的蛇俱是有毒,但其毒之类型各不相同,一齐咬在人身上,毒与毒之间相生相克,便不会致人死亡。我知晓蛇窟里所有毒蛇的种类,给我一点时间,解药我自己会配出来。”顿了顿,她咬唇道:“你要给我一个配药的地方。”

王怜花此刻已踏出了门槛,闻言,他背对着她挥挥手,悠悠道:“准了!”

“呸!”何红药看着他的背影,啐了他一口,恨恨道,“要不是实在没法子,我才不求你!”

*

晚间,欧阳喜的府邸灯火通明,丰盛的酒菜摆上,宾客陆续到齐。

对于如何才能摆脱沈浪,再次夜探那座关了江湖中人的地牢所在,朱七七和熊猫儿已经打好了商量,两人笑容满面地踏入摆宴的厅堂,却发现比起预计的人数来,居然多了一人。

欧阳喜,沈浪,王怜花,再加上朱七七和熊猫儿,本来应该是五人。

但如今王怜花的身边多了一名女子,一名身披狐裘披风﹑蒙着面纱的女子。让朱七七意外的不是这个,王怜花带多少女人在身边她都不奇怪。让她意外的是沈浪竟然在和那个女的说话!而且似乎聊得很开心!

朱七七头脑一热就冲上前去。

本来看着沈浪和何红药说话,王怜花就不太高兴,如今看见朱七七面色不佳地往何红药这边过来,他偷偷发笑,嘴中却一本正经地招呼道:“朱姑娘来得正好,酒菜都上齐了。”

朱七七理都不理他,目光直直地盯着何红药,道:“你叫什么名字?”

何红药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朱七七,答道:“何红药。”

朱七七看着何红药的侧脸,愣在了那里。方才何红药背对着朱七七,她并不能看见何红药的容貌,如今虽然只见了她半张侧脸,却能看清她未被面纱蒙住的上半张脸,狰狞的伤痕交错,分外可怖。

沈浪在离开王怜花府上的时候,跟王怜花提起的那个容貌丑陋的女子,就是她么?

想起自己被色使易容成丑女之时的心情,即便知道那是易容,她也根本无法接受。这样想着,朱七七为自己刚才预备找她麻烦的心思感到歉疚,但冲口而出的却是:“你没有易容吧?”

何红药一愣,而这时候沈浪则接口道:“七七说话直接,没有别的意思,何姑娘勿要在意。”

何红药微微笑了笑,她知道朱七七的性子,当然不会怪她。她扭头对朱七七道:“我的脸确是毁了,希望没有吓到你。”

“没有没有,”朱七七连连摆手,局促道,“我刚刚乱说话,你别在意!我,我…”她竟语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