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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五章 空欢喜一梦黄粱 ...

三月初三一大早,楚玖飏就准备好了出门。只见他神采飞扬,笑意蔓延唇角,欢喜满满。

他亲自去检查了一番聘礼,核对无误后,这才回到前厅喝茶,等着他爹出来,一起去连家。

这时,楚家一个门童进来,对着楚玖飏鞠躬一礼,然后双手奉上一封信。

“公子,这是刚才在门口发现的。”

楚玖飏有些疑惑,什么东西?他接过一看,只见信封上书有“玖飏亲启”四个字。一见这字迹,不妙的预感蔓延全身,他立马拆开阅读起来。

“君非妾之良人,妾亦非君之佳选。勉强结合,必成怨偶。妾此生只图苟安于世,家人平安,自认无法与君一同乘风破浪,历险度恶。此番负君情意,妾深感歉疚,万死不足以恕己罪。惟愿君抛却过往,切勿相念。经此一别,此生再不相见。望君珍重。”

寥寥数语,字字珠玑。楚玖飏看完信,脸色陡变,急忙抓着门童问:“送信的人呢?!”

门童被吓得双腿一软,声音颤抖:“没、没人…信是放在门口的。”

楚玖飏一听,立马甩开门童衣领,疾风般奔了出去,去往连家。

大门紧闭,铜锁高悬。

楚玖飏看着连宅门口的景象,心中大骇,他急忙上前喊门:“梓箐!梓箐!”

久久无人响应,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

楚玖飏倒退两步,纵身一跃,翻上了连家墙头,然后进到宅子里去。他一间间房的找人,却遍寻不着,而看着这收拾齐整的屋子,消失不见的随身衣物,他一颗心渐渐凉了下来,冻成寒冰。

怪不得她昨日如此反常,那些缠绵缱绻,都是诀别之礼么?

“玖飏,不要想我。”

美人的话语犹如在耳,可人却失了踪迹,如果不是感受过于深刻,楚玖飏真会以为这只是美梦一场。

你害怕为什么不说?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要逃避这一切?

楚玖飏胸闷欲裂,整个人几乎都要失了魂魄,他在院里靠着玉兰树坐下,把头埋进双膝之间,肩膀微微颤抖,浑身哀伤弥漫。

许久之后,他才抬起头来,此刻那双似海深眸都有些泛红。他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接着走出连家,招来了手下之人。

“去查一下昨日有哪些人出城,都往哪个方向走了,一丝一毫都不许遗漏!一个时辰后我要知道结果,谁办事不力,提头来见!”

余音绕耳,余香在怀,黄粱梦醒,佳人何在?

半年后,苍穹国京城。

近日京城民众都在津津乐道一件事,这件事上至耄耋老翁,下至三岁孩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失散在外十余年的皇子苍昭麟不日就要返回京城了。

十四年前皇宫大火,苍昭麟的生母宝妃葬身火海,而这位福大命大的皇子却逃过一劫,后来方知是宝妃临终托孤,恳请一位侍卫带走了皇子。而宝妃之兄,北安将军曹峰多年来四处打探,终于在数月前从宜城找到了皇子。这会儿,将军正护送皇子回京,半月后便会抵达。

宫闱秘事,素来是人们最好奇的。于是这个消息一传出,京中民众都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这帝位之争,怕是愈演愈烈了呢…

他们不知,虽然皇子回京的消息是这样传出的,可是其中的真假,又有谁知道呢?

宜城通往京城的官道上,行有一队人马。

人数统共百余人,皆骑高头大马,其中夹杂有两辆马车。二十位铁甲精兵在前开路,四十名护卫在车旁保护,另有四十铁骑断后。一看这番阵势,便知车中之人是何等显赫身份。

有两人夹杂在一众骑马的士兵之中,身着普通兵服,乍看没什么不同,可若是仔细观察队形,便会发现这二人所处的位置在整个队列中央,东南西北都有人保护,堪称最安全的所在。

这两人一人骑白马,一人骑黑马,此刻白马马上之人正在说话。

“我们真有必要如此伪装?我看一路上还是挺太平的…”

说话之人长相极为俊美,是举世无双的美男子,一张容颜令美女都自叹弗如。他一双黑眸耀若星辰,未曾沾染世俗之气。此人正是南宫霖。

“有必要。入京之前,必有杀手伏击。现在越是平静,日后就越凶险。因为他们现在不动手,是在更好地筹备,势必一击毙命。”身骑黑马之人这般回答,口气冷硬,面无表情。

他面容俊朗,身材高大,一派气度非凡,不过一双似海深眸却是泛着冰冷的蓝光,扫人一眼都可以冻成冰,浑身凌厉令人不寒而栗。他便是楚玖飏,也是新任的诛天阁主。

“哦。”南宫霖点点头,论江湖阅历,他自然不如楚玖飏,既然他们都如此计划了,他只要听从安排便可。

想了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南宫霖抬眼望着楚玖飏,小心翼翼地问道:“小连还没有消息吗?”

楚玖飏顿时握着缰绳的手一紧,不过眼睛却是直视前方,吐出两个字:“没有。”

整整半年过去了,梓箐杳无音讯。

春花谢,夏荷开,秋叶枯,他找了又找,闹得翻天覆地,可还是寻不到佳人芳踪。

三月,梓箐失踪。

四月,他踏遍附近七城,寻人未果。

五月,他终日借酒消愁。

六月,他开始怀疑是有人刻意隐瞒梓箐的踪迹,于是一番细查之下,查到了他娘和楚奇坤身上。前往度母庵质问,楚夫人毫不避讳地承认,是她这个当娘的坏了这段姻缘,可是她宁愿儿子痛苦这一时,也不愿他将来痛苦一世。亲生母亲的苦心,兄弟手足的关护,深爱之人弃他而去…楚玖飏最终颓然离开,放弃打探梓箐的下落。

七月,一副侍卫画像戡破困局,楚玖飏找到当年宝妃宫殿的影卫,从而寻到了皇子苍昭麟。同月,他登上诛天阁阁主之位,成为国之暗夜王者。

八月,谋划筹备,开始反击。他要幕后之人,血债血偿。

九月,动身前往京城。

虽然楚玖飏没有再打探梓箐的消息,可是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她念着她。他从未放弃过梓箐,只是眼前还有许多事未解决,他想办妥这一切之后,再去找到她,然后带她远走高飞。

既然你害怕这一切,那我就抛却所有,带你远离这些纷纷扰扰。

与此同时,京城皇宫,丽清殿。

丽清殿原来的主人是丽妃,丽妃乃是皇后堂妹。一年前丽妃因病去世,留下年仅七岁的小公主苍玥雅。小公主生性内向,丧母后更是封闭心门,居然再也没开口说话,而一众太医对此束手无策,只说此乃心病,药不可医。

皇后贤德,见此状况忧心不已,只好尽力关照小公主。眼见小公主到了读书识字的年龄,可这状况实在无法与其他人一同去书房。于是皇后书信与好友,托她代为寻一位德才兼备,性情温和的女夫子。

半年前有一女子持信而来,做了小公主的夫子,并兼之照料小公主的日常生活。

这位夫子生的极为貌美,就连宫中伺候多年的老人都说如此绝色实属罕见,若是为妃,那定是宠冠后宫。可是这夫子性子却有些清冷,一般不与人主动打交道,平日也是深居简出,从来只在丽清殿陪伴小公主,足不出户。她只有每半月休假之时才出宫一趟,与宫外的家人团聚。

宫中从来不缺乏美人,所以纵然这夫子再美,可由于她这般低调行事,久而久之,也就淡出了众人视线之外。人们几乎都快忘了这个人,只有说起哪位妃嫔宫女貌美的时候,才会偶尔想到她,不过也是一转眼儿就抛到脑后去了。

此刻,这位夫子正靠在一张软榻上看书,读到一句“一片幽情冷处浓”,她不由得放下书册,暗叹一声,然后对着窗外静静发呆。

“夫子。”

一声怯怯的童音,打断了美夫子的思绪。她转头看向来人,展露笑脸:“玥儿,你来啦,快过来。”

美人如兰,气韵悠然。

作者有话要说:小酒:狼啊,娃啊,表桑心哈!妈是亲妈!

小楚:你给我滚滚滚!!!

小酒:我要是滚了,你还想见着美人儿么?!╭(╯^╰)╮

小楚:那你再给我滚回来!!!(╰_╯)#

美人在京城,楚狼要去京城,如果见面的话,就是那啥天雷地火、干柴烈火…乃们懂得!吼吼~~~

PS:请注意玉兰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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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五六章 暗夜袭血染苍月 ...

小公主苍玥雅有些害羞地笑了笑,小跑着到了梓箐跟前,然后把小手从身后拿了出来,递上一朵花儿。

“给你。”

一大朵金黄的菊花立于眼前,百瓣千叠,灿烂耀眼。梓箐一看,哑然失笑,她伸手接过那朵花,柔声说道:“谢谢,很漂亮。”

“玥儿上来,”梓箐拍拍榻,示意小公主坐上来,之后接着说道:“菊花开了,说明马上就到重阳节了。有道是,重阳日,必以看酒登高远眺,为时宴之游赏,以畅秋志。酒必采茱萸、菊以泛之,即醉而归。九月初九重阳节这天,大家都会登高望远,祭祀先祖,赏菊饮酒…”

梓箐从菊花开题,由浅入深,给小公主讲了重阳节的习俗,还教了她几首诗。小公主安静乖巧,一边听着梓箐讲述,一边拿起笔练字。

梓箐帮小公主理了理头发,满眼柔情地在一旁看着她写字,还不时教导两句,一片恬谧。

说起来,梓箐和小公主也算有缘。想当日她准备离开之际,便想过若是离开宜城,那总得找个谋生的法子,但却不宜抛头露面,否则极易暴露行踪。于是她去了登云书院找张夫子,说自己愿意去别人家做女夫子,请张夫子代为引荐。

梓箐原本以为是哪位大户人家要寻人,谁知张夫子这才说是皇后来信,要为公主寻师。梓箐一听大为惊讶,居然是要进宫做夫子?那她去还是不去?正当她犹豫之际,张夫子一番话让她下定决心。

“本来以你的才气,若是参加秋试,中榜自然不在话下。但为师要说句实话,以你这般相貌,如果入朝为官,实非妙事。我看得出你是想离城远走,既然如此,皇宫倒是一个好去处。除了生计不愁之外,深宫后院与世隔绝,你若是想避开什么人,那里是绝对安全的。我会给皇后娘娘写信,请她多加关照你,只要你不惹事,那些宫廷争斗也是祸及不到你身上的…”

梓箐一想,若说在苍穹国诛天阁需要忌惮何人,那一定非皇室莫属。既然如此,她躲到宫里,楚玖飏应该找不到她了吧?思忖一番,梓箐决意进宫,行跪礼拜别恩师之后,她拿了推荐书信,来到了京城。

进宫第一日,梓箐就偶遇了小公主。

那日她由宫婢带领着先去拜见皇后,在后宫绕行许久之后,梓箐来到皇后寝宫外,然后宫婢进去通报,余留她在外等候。

正当等待之际,梓箐看见一位小姑娘躲在回廊下的柱子背后偷偷打量她,小姑娘约莫六七岁,瘦瘦的,不过眼睛却很大,长相乖巧,一看就惹人喜欢。

梓箐本就是个亲切的性子,一见这小姑娘,她温柔地笑笑,招了招手:“小妹妹,过来呀。”

小姑娘闻言不动,只是躲着一味盯着梓箐看,显得很是羞怯。梓箐见状笑了笑,从荷包里掏出两块红豆糖,放在手绢上,然后走了过去。

“给,请你吃糖。”

梓箐在小姑娘面前蹲下,摊开手绢。小姑娘看着红红的糖抿了抿嘴,但却摇了摇头,后退一步,有些警惕。

梓箐顿时明了,这皇宫向来波诡云谲,外人给的东西岂是能够乱吃的?而且看这小姑娘衣着不俗,想必应该是有身份的人吧?于是她自己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先吃给小姑娘看了,再把糖又一次递到她跟前。

看梓箐吃了无事,小姑娘这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拈起那块红豆糖,迟疑着放进嘴里。

“呵呵,”梓箐浅浅一笑,又接着问道:“你住在宫里么?你叫什么名字?”

嘴里包裹着甜蜜,小姑娘点点头,然后指了指腰间的玉牌。梓箐拿起玉牌一看,上面刻有一个“玥”字。于是她又问:“你叫玥儿是吗?”

脚步声近,这不爱说话的小姑娘听到,连忙提起小小裙摆,转身就跑开了,一眨眼便没了踪迹。梓箐笑着摇摇头,这么羞涩的孩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呢。

这时,宫婢来请:“姑娘,皇后娘娘召见。”

梓箐随着宫婢进了皇后寝殿,一路上她都小心谨慎地走着,微微垂首,双目盯着跟前,不敢乱看。

“启禀娘娘,人带到了。”

“民女叩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梓箐双膝跪下,行了一个标准的叩拜之礼。

“平身。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皇后说话声音不大,可却透着一股子不可抗拒的威严。

“多谢娘娘。”梓箐站起身来,之后抬起头来,双目低垂,未与皇后视线相接。

“倒是个罕见的美人儿。”皇后乍见梓箐的相貌,也小小的惊艳了一番,不过她身为后宫之首,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所以也只是略微惊讶那么一下,便收回了情绪,继而说道:“既然张夫子推荐你来,想必是有真材实料的,本宫也就不考你什么了。只是公主年幼,性子内向怕生,还颇为认人,所以需要她点头方可。来人呐,去把小公主带来。”

“是。”梓箐闻言未曾多言,只是静静站在一旁等候。

皇后在上方打量着这位女夫子,微微颔首,清艳不骄,有礼有节,进退有度,看来还不错,她很是满意,现在就看小公主的意思如何了。

不一会儿,一名宫婢带着小公主进来,皇后急忙招呼道:“玥雅,来这里。”

小公主走过去,被皇后抱在怀里,指着梓箐问道:“这是给你找的新夫子,你喜欢吗?”

小公主顺着皇后手指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梓箐,此时梓箐也略微抬眼看了一下小公主。

两人四目相对,都有些惊讶和欣喜。

梓箐没想到原来刚才在外偶遇的小姑娘便是她要教导的小公主,而小公主一看这位美人姐姐便是自己的新夫子,也有些雀跃。

美人轻声软语,温柔可亲,而且那块糖的滋味还那么美妙…

于是小公主对着皇后轻轻笑了笑,点点头,意思是就要梓箐当夫子了。

就这样,梓箐做了小公主的夫子,原来她们的这番偶遇,是上天早就安排好了的。

都道缘分天定,谁说不是呢?

深夜,一队人马在野外扎营。

皇子被安顿在一顶大帐篷之中,周围有一队士兵巡逻守卫,其余人则住进了各自的小帐篷里。

南宫霖和楚玖飏住一起,两人此刻却没有歇息,而是坐到帐篷外喝酒。

两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一口接一口地喝闷酒,在静谧的夜色中,显得更加沉闷。

“唉,”南宫霖叹息一声,“其实我有时候在想,如果能够回到一年前就好了。”

那个时候,他刚到登云书院,一个人自由自在,他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不了解那段血海深仇,所以也就随心所欲,毫无负担地活着。可是现在,他不得不背负起这一切,主动投身到血雨腥风之中。

楚玖飏眼睛盯着远处,淡淡回了一句:“时间不会停留,我们必须一直往前走。”

其实如果可以,他也想时间就一直停在那一天。那一日,没有分别没有无奈,有的只是柔情似水,缠绵缱绻。可是现在,往事历历在目,可美人却早已不知身在何方。

南宫霖把手中酒坛一放,身子一仰靠在木桩之上,有些感慨地问道:“楚兄,这些事结束以后,你有何打算?”

楚玖飏抬眼望了望头顶飞过的野鸟,转过头说道:“我要去找她,然后带她走。”

“好啊,”南宫霖咧嘴一笑,有些憧憬地说道:“到时候我和你们一起,我们远走高飞,浪迹天涯。”

楚玖飏看着南宫霖纯真无邪的样子,无奈笑着摇摇头。

又是几只野鸟飞过,楚玖飏顿时眸子一暗,杀气凛然,沉声道:“来了。”南宫霖闻言,也一下收起慵懒,紧张起来。

眨眼间,二人便钻进了帐篷之中,然后各自拿起兵器,还在手腕上绑了袖箭,并把淬了毒的匕首放进靴筒。

果然,就在此刻帐篷外响起了刀剑碰撞的声音,带火的箭“嗖嗖”射来,顿时营地乱作一团。

云遮朗月,刀藏戟掩。

这一场暗夜偷袭,带来的是无比的杀意,所有人都押上了性命,不得不殊死一战。

“保护皇子!”

不知谁大喊一声,于是所有精兵铁骑都围绕到了营地中央的大帐篷外,把那里堵得水泄不通。而前来暗袭的杀手也随之过去,与其成对峙之势。

北安将军曹峰此刻带领人马守在帐篷外,手握雁翎枪,怒目横对,大有誓死护主的意味。

而楚玖飏却和南宫霖一起,在南宫毅以及一群诛天阁杀手的护卫下,偷偷出了营地,迅速钻进密林,没入黑色之中。

一群人在密林了穿梭,半个时辰后便远离营地二十多里,然后来到一条河边。

这时楚玖飏大手一挥,示意众人停下,然后招来手下问道:“离京城还有多远?”

“若是沿河而走,过了前方的村子沿大路进南城门,路程有八十里。但如果过河后翻过前方的山,从西城门进城,只有六十里。”

“我们从哪边走?”南宫霖闻言问道。

楚玖飏思忖片刻,转头问南宫毅:“前辈,您有何看法?”

南宫毅虽然离京多年,但对其周围地形还是颇为熟悉,他肃然说道:“大路平坦却不易掩藏行踪,若是杀手装扮成百姓,伏击暗杀极为容易。但这座山背后是峭壁,地势险恶,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可以通行,想在那里埋伏倒是不太可能,可若是真有埋伏…”

南宫毅话没说完,可楚玖飏却深明何意。如果山路上有杀手,那便是狭路相逢勇者胜,到时候只有拼力厮杀,以命相搏,才可以获取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