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厉仲谋也问过自己,为什么?答案快要呼之欲出时,又是向佐的声音不远不近地飘进耳朵:“亲爱的,你是要沙拉酱还是番茄酱?”

这般幼稚把戏,也只有向佐才会屡试不爽,更可笑地是厉仲谋发觉自己竟也会因此而置气。

一贯的冷静不起作用了,厉仲谋声音一扬,色厉内荏道:“你不是恨我么?或者说你一直在怪我给了你一个孩子,也毁了你这七年的人生。”

“…”

只剩沉默这一招来应付他了?厉仲谋艰难地保持平心静气:“你可以放心,我从不会把私人感情带到工作里。敢不敢接受挑战?”

曾几何时,他也曾对台下黑压压一片听众,煽动般问:敢不敢接受挑战?那时的厉仲谋是演讲大厅千人注目的焦点,她是台下意志满满的少年人中的一员。

“给我20分钟,我现在就去。”吴桐说完就挂断,奔向向佐,“载我回酒店。”

向佐抿紧唇,眸子深如静潭水:“厉仲谋又跟你说了什么?”

吴桐太急切,以至于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快点,到车上我再细说。快点。”

向佐即使不甘不愿也只能按着她说的做,吴桐在车上神情飞舞地说着什么计划书,什么金融房产规划…

向佐边听边从后视镜里看她,这个女人的这副样子他从没见过的,倔强又斗志昂扬的她,实在不像个27岁的未婚妈妈。

连向佐也受她感染,他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竟是在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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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停稳吴桐就急不可耐下了车,向佐凑到车窗口:“加油!”

吴桐顿住脚步并回过身来,细细看他一眼,竟突然返回来,轻轻抱住向佐:“谢了。”

她踏着快而坚定的步伐推开旋转门,玻璃大厅折射出璀璨而细碎的光,吴桐脑中突然冒出早些时候向佐那句:今天,是新的一天了。

吴桐乘电梯直达顶层,对着电梯镜化了个简单的妆,林建岳等在电梯口,见到她,愣了下,7分钟就到,这女人的效率竟这么快。

林建岳带着她穿过悠悠的走廊,简单说了下情况,尽头就是会议室,“那几个元老都不太好说话。”说着拍了拍吴桐肩膀,似在说:自求多福吧。

林建岳叩了叩门,紧接着推门而入,会议室内所有人都望向门边,圆桌主席位上的厉仲谋看看吴桐,之后起身想吴桐走来,恍若要亲自引吴桐入座。

厉仲谋虽是个财团掌权人中年纪最轻的一位,但颇具权威,闻言,在场诸位纷纷向吴桐点头致意。

会议室内气氛并不愉快,顾思琪沉默地坐在一旁,见吴桐现身,一愣,看着她的目光似乎在求救一般。

这时候,厉仲谋已经走到吴桐身边,吴桐偏头瞅了厉仲谋一眼,他轻笑,仿佛给予吴桐镇定的力量,而厉仲谋的手,轻轻环住吴桐的腰。

这一刻的亲密,带着莫名的庄重和支撑力,吴桐内心宁和地接受。他与她,并肩而立。厉仲谋顿一顿,对所有人说:“我等的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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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桐入座后,林建岳按厉仲谋示意,将全新的企划书分送到在场所有人手中。

企划书经过全面完善,大方向上未变,各环节的运作却全部推翻了之前构想,市场分析层次更全方位,行销模式更加符合厉氏一贯风格。

时间上不允许吴桐仔细翻阅,但纵观这企划书,面面俱到,和思琪之前那份完全不是同一层次,风格倒是像…

吴桐不禁抬眸看一眼厉仲谋。

厉仲谋这时正起身,会议室灯全部暗下,厉仲谋扭亮投影仪,资料数据一幕幕地在幕墙上转换而过。

光影斑驳中,吴桐只听他不急不缓道:“厉氏的立场很明确,各环节都会由厉氏一手把关,各位可以信任我们的办事能力。”

“我希望各位能够协助我们与TC的这次合作,成功构筑这个全新的全球化的品牌。”

此话,他直视吴桐而言。

吴桐仿佛闯入大将会晤的小角色,心生愧意。她自毕业以来一直只跟股票打交道,从没接触过实业,此刻只能自愧弗如。

一旁,顾思琪没来得及跟吴桐说上半句话。

她没料到厉仲谋对合作项目突然倾注全力,他不是昨晚才说需要考虑?而一晚时间就能备齐资料,并成功联络到财团,他的办事效率足够令人心惊。

时间滴答走过,会议结束已是几小时之后,厉仲谋与理事长握手告别后回到会议桌旁,吴桐正坐在那里,仔细翻看影印文件。

林建岳在向她交接一些事务。总体的投资可行性方案下附带的预算表就够她钻研多时。

“吴小姐可以慢慢看,不着急,厉总他…”林建岳肩头一沉,回头见厉仲谋拍拍他肩膀示意他退后。

林建岳颔首离去,吴桐奇怪这林建岳怎么话说半截,抬头:“厉总他怎样?”

抬眼便见面前的厉仲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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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仲谋看了她一会儿,递给她一枚U盘,正色而言:“现有的资源都在里面,行销企划你学过的?拟一份方案给我。”

吴桐没回答,只偏头看了眼一旁的顾思琪。

厉仲谋正要开口,吴桐的手机适时进来一通电话,吴

 桐得以走到角落接听。

向佐来电,他正在楼下喝咖啡,问她什么时候搞定。吴桐尽量小声地回。而厉仲谋望着那执着手机背对自己的女人,听她细细柔柔地说着:“已经结束了…等一下就下去…”

这女人之前匆匆忙忙赶来,厉仲谋还以为她已做好心里建设,怎么现在看来还是在优柔寡断?

对着手机儿女情长的样子看起来倒是温顺,可这样的女人,多年前还梦想成为和他一样的人?

未免有些可笑。

厉仲谋觉得自己该对某些事情一笑了之,实际上他却绷着脸走近吴桐,自后抽走她的手机。

没等吴桐抗议,厉仲谋已挂断电话。

吴桐示意他将电话还给自己,他眉都不抬,道:“会议期间接电话,太不专业,也不尊重与会者。”

手机也没还她,直接关了机,握在他手中。

会议明明已经结束!

“和TC谈妥之后,顾思琪可以调来做你的顾问。”

按照厉仲谋的意思,似乎是要她负责这个项目。

她不是来此给顾思琪打下手的么?

吴桐乱了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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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仲谋如此看好这个项目,前景定然大好,可她从没接触过这方面,要她负责?厉仲谋无异于拿自己的事业开玩笑。

事实摆在面前,空有一腔热血也无用,吴桐犯难,“我不行的。”

“你可以。”厉仲谋岿然不动。

这女人,强势的不是时候,懦弱的更不是时候。顿了顿,厉仲谋只说:“你需要相信你自己。”

“可我早已经打算这一趟行程结束就回南京。”

她近乎口不择言,这话像是触怒了他,只见厉仲谋神情有了丝起伏。

不过他的恸然很快便压抑着平缓下去,“你递上去的离职信你的主管上司应该还没有签。我如果要他驳回,你怎么回南京?”

或许,他该说,你与向佐感情正发展得如火如荼,何必这么早离开?

厉仲谋之前一直维持的绅士、职业性的样子,眼看要瓦解,吴桐很想提醒他,他支付过她那 么一大笔赡养费,她怎么会付不出违约金?

吴桐没有说出口,只因顾思琪还在,即便离得远,她与厉仲谋也各自压低声音。

顾思琪是留在当场的唯一一人,身处其中异常尴尬,偏偏不能贸然离席,如坐针毡。

直到顾思琪刻意干咳几声,厉仲谋才禁言,回神瞥她一眼。

吴桐无奈朝好友耸肩,厉仲谋的蛮不讲理想必顾思琪也见识到了。顾思琪看看吴桐,想说什么,迟疑片刻,口型道:“别拒绝他,就当帮帮我?”

吴桐点头不是,摇头不是,眼睁睁看着顾思琪推门而出。

轻微的关门声一起,厉仲谋才现出一丝颓然之色。他们之间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才让她总是要拒绝他?——

要她让出童童,她跟他打官司;

待他动容了,想要给他们母子相处空间,她却狮子大开口,要走了他大笔赡养费,用他最鄙夷的方式,断绝彼此联系;

要结婚,她没一丝留恋地拒绝;

他没有心存念想时,她柔着他腻着他,即使酒醉地没有理智,也一声声叫他名字,而当他开始举棋不定,她却清醒无比地抽离;

要她留在他身边,她转身便投了向佐怀抱…

他对她这么放不下,是否只是因为她的难以驯服?厉仲谋曾经试着这般说服自己,可他明明从不是这么意气用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