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不争气。

她只能抱着薄被到小型放映厅里看电影,老旧的黑白电影,用的是胶片,古早风味。

吴桐把声音关了,看着黑暗之中画面闪烁,缠绵悱恻的爱情上演,几十年不衰,如果换做之前,吴桐定要想,他绝不会看这种片子的,又是哪个女人的品味影响了他。

现在,她只是坐在幕布之前,咬手指走神。

吴桐不懂换胶片,同一部电影看了几遍她也不知,终于有了困意,枕着自己的手背,昏昏欲睡。

听到汽车声时她一下子就醒了,晃了晃神再仔细听,是引擎声没错。她脱了毯子,趿着双拖鞋下楼去。

司机把车停在车库,没有吩咐,不敢妄动。厉仲谋仰靠着座椅,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吴桐停在车门外,与他只隔着一面玻璃。他看不见她,她却把他的醉态尽收眼底。

见到吴桐,司机老宋面色有点为难,恭恭敬敬地叫:“吴小姐。”

吴桐见厉仲谋闭着眼,只能麻烦老宋:“能不能帮我把他弄回房间?”

厉仲谋闻声一动,径自开了车门,脚步有点迟滞,但并不晃悠。吴桐跟在他后面,上楼,进卧房,厉仲谋倒在床上,仰着头喘息。

酒气冲天,也不知他喝了多少,“我去给你倒水。”

他没有应。

吴桐不确定他听不听得清自己在讲什么,扭身要走,手臂被人攥住。

她顺着这掌控的力道回头,厉仲谋正看着她,暗光流转。

她从没见他这样子过。那流转着的,分明是神志不清的痴迷,以及,哀伤。

那是让她接受凌迟的目光。

她不敢直视。

厉仲谋笑一下,突然又是那样抬起胳膊遮住眼。

他松开她的手腕:“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Part 6

吴桐倒水回来,要喂他喝。她跨上床尾,帮他解了领带,松开两粒纽扣。

然后目光就定格住了。

动作也定格住了。

她看见了印在厉仲谋衣领口的唇印。70 ...

吴桐把他的衣服脱下来,带去洗衣房。

刷子沾上水,洗衣剂,一遍遍刷着领口,可似乎怎么弄都弄不干净,像是那艳丽的红,渗进了衣料纤维,留下磨灭不掉的印记。

她开着水拼命冲,水声回响在空旷的上方,起夜的佣人刘婶听见动静过来看情况,就见吴桐在洗衣台前,失神地忙碌。

“吴小姐需不需要我帮忙?”

吴桐还记得要笑着说:“不用了。领口脏了而已,我自己可以搞定。”

刘婶探头过来看,那衬衣明明早就洗得干干净净,领口刷得白净如新。不禁纳闷:“可是已经…很干净了。”

吴桐恍然顿悟。

呆了很久。

原来不是衣服没洗干净,是她自己的问题。她总觉得那唇印脏了她的心,挥之不去的肮脏。

她黯然地将衬衣丢进垃圾袋,弯着嘴角,笑意惨淡:“刘婶,没事了,去睡吧。”

吴桐回到副楼的卧室,童童的房间。孩子香甜地沉睡,床很大,四驱车等等玩具铺了半张床,也不嫌拥挤。

吴桐把玩具归置好,亲了亲儿子,睡到另一侧去。她该怎么跟儿子说,说她现在很痛苦…

白日里第一束阳光透过窗帘照在人懒洋洋的眼皮上时,厉仲谋睁开眼睛。头疼欲裂,宿醉的后果。

手往旁边一探,空空荡荡。厉仲谋这才抚着额头坐起来,沉重的眼皮和身体,糅杂地混乱的气息,厉仲谋走出卧房,起居室,书房,浴室,都没有人。

他洗漱完,看一眼角落的座钟,指针还未到8点。

厉仲谋揉着太阳穴去更衣室。

更衣室里有人,却是佣人,厉仲谋取过家居衫,这时才看清佣人在做什么。

佣人在打包行李。

吴桐的行李。

厉仲谋动作僵住,声音如刀:“怎么回事?”

佣人被厉仲谋一声低喝,浑身一抖,声音颤颤巍巍:“吴,吴小姐要我把她的行李收拾好…”

结结巴巴听得厉仲谋心烦:“她人在哪里?”

佣人怔住,哑然失声,厉仲谋没等她开口,已经快步出了更衣室。

第一次毫无头绪地找人,第一次发觉每个房间都大得吓人,厉仲谋走得快,佣人好不容易赶上他,急喘喘地补充:“吴小姐应该还在小少爷房间!”

厉仲谋顿住脚,神色终于有所缓和,可依旧紧绷着下颚,变了方向去副楼。

吴桐清晨醒过一次,吩咐了佣人把她的行李收好之后,回到儿子房间继续睡。她需要一个清醒的面貌,回去见父母、哥嫂。

童童昨日疯了一天,今早没那么早起床,吴桐想着多陪儿子一会儿,竟然越睡越沉,将这两天的失眠都补了回来。

再睁开眼时,几乎算是被床边那道目光唤醒的。她一眼就看到坐在床边的厉仲谋,目光就此定格。

厉仲谋的神色却在此时变了。

他方才的目光,明明不是这样的。吴桐执拗地不肯相信他转瞬间又恢复的冷酷神色。

“你收拾行李要去哪里?”

他的口吻凝成冰砖,敲醒吴桐。她看看四周,童童不在房间,怪不得他都不用再伪善地对待她。

“我要带童童回一趟南京。”

“不可以。要走你一个人走。”

眼眶泛湿,忍住,吴桐扭过脸去。

这个女人睡着时那么惹人疼,他怕童童吵醒她,特意带孩子下楼吃早餐。怎么醒来后的她,只会令他愤愤咬牙?

厉仲谋忍受不了她的缄默,宁愿大吵一架,也比这般死气沉沉好。

吴桐穿鞋要走,听见他说:“你昨天跟儿子抱怨了什么,要他打电话给我,提醒我一定要早点回家。”

吴桐没回头,背脊僵直,那一刻,像是被他的话语击中,溃不成军。

她的落寞,散了一地,厉仲谋看着,觉得落寞流淌到了心里。

碎了一地,他的防备。

厉仲谋走近她身后,吴桐并没有发觉。

那是一种浑然不觉的下意识,厉仲谋控制不住自己,抬起手,指尖快要触及她的发梢,也许只差半寸。

听见她说:“是不是打搅了你昨晚的佳人有约?我替儿子向你道歉。”

厉仲谋手停在半空,蓦然垂下胳膊。

佳人有约?

的确。

可怎么不是她,就不行?

他是要毁在这个女人手里了。

这怎么可以?

“儿子要留在这里,不能跟你走。”厉仲谋绕过她,又丢下一句,“你暂时回南京也好,我们互不干涉,眼不见,心不烦。”

吴桐看着他拉开门、走出房间,看着他决绝地消失在她视界之中。

“这样的话,又何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