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姐,你回去可以吗?”他放下碗盏。

她却又转头,开始打量他这屋里的陈设,仿佛她是第一次来,摇了摇头,说:“这条件也太简陋了!天气又这么热,让你睡这样的地方,我会心疼的。明天我就给你送床新的凉席过来……”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白小姐,是我错了。算我求你,你回去好吗?”

现在聂载沉几乎是在低三下气地恳求她了。

白锦绣看着他满头热汗的脸,笑眯眯地从随身的一只小包里拿出一张纸,朝他展开。

“你看这是谁?”

聂载沉看了一眼,立刻就认了出来,画上的人像竟是自己。不但如此,他还是赤着上身的。因为是张半身像,画面只到他的腰腹之下就戛然而止了,但因为画面上那种呼之欲出的充满了澎湃力量的肌体线条,反而给人一种他当时似乎正全身□□的感觉。只不过,画面里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聂载沉一下又懵了。

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看到了自己的这个样子,然后画出这幅画的。但凡见了这幅画的人,毫无疑问,都会生出一种感觉,他要是没有真的在她面前这么赤身过,她是不可能将他的身体画得这么逼真的。每一处肌理的走向,都是如此的精准,充满了表现的力量。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拿,白锦绣一晃,避开了他的手。

聂载沉抬起视线,看着她,迟疑了下:“你……”

他原本是想问她到底怎么画了自己的,忽然脑海里浮现出那天傍晚的一幕,仿佛灵光一现,顿时明白了过来。

那天天气也很热,他刚结束了一天的训课,感到很热,见坐骑也浑身是汗——男人对于战马或者类似于战马的东西,譬如钢铁汽车,天生或许就有一种爱感,所以他就骑马来到河边,让马匹下水的同时,自己也脱了上衣,顺便濯洗了一下。

他记得当时发现她的时候,她解释了一句,说她是在那里画风景的。他还以为是自己误闯入她的画面,打扰了她。

现在看起来,她当时在画的,应该就是这幅画。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看着她,顿住了。

对面的白小姐却显然分毫没有在意她那会儿有没有对他撒谎,把画收了回去。

“就算你把这幅从我手里抢走毁了,我很快也能再画一幅出来。你说,我爹要是看到这个,他会怎么想?”

汗水再次不停地从聂载沉的额头滚落。

“白小姐,你听我说,我真的很同情你的处境。但是这样真的不妥。你是个大家闺秀……”

“我给闺秀丢脸了,是吧?”

白小姐突然变了脸。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她不耐烦地打断了,笑容也消失不见。

“聂载沉,我告诉你,除非我的麻烦彻底解决了,否则你别想好过,就算你现在跑回广州,你也休想置身事外。我认定的事,不达目的,我是不会罢休的。”

“我最后问你,你到底干不干?”

聂载沉沉默了。

屋里又闷又热,空气仿佛黏成一坨浆糊,叫人几乎无法呼吸了。

白锦绣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转身,走了出去。

聂载沉以为她终于还是放弃了,有点不敢置信,擦了擦汗,急忙跟了出来,想先送她出营,不料她却快步走向不远之外的那群巡防营官兵,停了下来,说道:“你们谁是这里的营官?”

营官知道她是白家小姐,刚才见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地来,招手叫聂载沉,还进了聂载沉的屋,仿佛是给他送吃的,聂载沉随后也跟她进去,两人看起来关系很不简单,弄得士兵无心训练个个张望。营官怕影响不好,正在赶人,忽见白小姐出来,点名要见自己,急忙跑了过来,点头哈腰:“白小姐好!鄙人便是营官,姓李!多谢白小姐不辞劳苦亲自送来凉饮,兄弟们都十分感激!”

白锦绣点了点头:“劳烦李营官,把你这里年龄二十以上,二十五以下,体健貌端的人的名单整理一份,尽快给我,我有用。”

营官一愣,不知道白小姐是想干什么,但她既然这么吩咐,这也不算是难事,立刻点头:“白小姐您稍等,我这就去整理!”

聂载沉跟着出来,听得清清楚楚。他起先也和营官一样,不知道她想干什么,略一思索,忽然仿佛明白了过来,立刻叫住了李营官。

“传令下去,全都给我继续训练去!擅自停下来的,今天结束后罚跑操十公里!”

虽然白家小姐和聂教官之间那疑似风月的关系叫人很是好奇,但一天操练结束后再跑上个十公里,谁能吃得消?

他话音落下,众人立刻作鸟兽散,周围转眼变得空空荡荡,再不见半个人。

白小姐扭过那张漂亮的脸,微微地翘着她的下巴,就那样看了过来。

聂载沉在烈日下立了片刻,投在地上的身影,仿佛凝固住了,见她这样看着自己,忽然再也忍耐不下,上去将她一只胳膊攥住,带着就拖进了屋里,砰的一声关上门,这才放开了她。

“你干什么?”

白锦绣揉着自己刚才被他抓得有点疼的手腕,皱起了眉,表情很不高兴。

“白小姐,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你既然不帮,那我就只能找别人了试试看了。”白锦绣语气轻松,不在意般地应了一句。

“白小姐,你不会是以为……”

他顿了一下,停住了,强行压下心底涌出的那丝怒气。

这样的感觉,其实在那天傍晚她要他载她出城,第一次开口对他谈条件,尤其说她可以以身为酬的时候,就曾有过。

只不过,现在的这种怒意,变得愈发强烈。

她这么漂亮,对于一个正常男人的吸引力,是显而易见的。只要她主动,大约没有谁能像他这样可以尽量抵住诱惑而加以拒绝的。

她太天真,也太幼稚无知了。

他原本是想教训她说,你不会以为天下男人都是好人,会为你考虑。但是话还没说出口,忽然又意识到,像她这样出身金贵,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长大,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千金大小姐,或许根本就不需要来自于他的这样所谓的“考虑”。

他看着她皱眉的样子,怒气忽然就变得没了底气,再次沉默了下去。

白锦绣其实一直在暗暗观察他的反应。这一刻,她紧张得一颗心在砰砰地跳。

她想出来的这个计划,堪称完美,既不用以离家的方式和老父亲决裂,还能在博得父亲退让的同时,顺利达成自己的目的。

她唯一缺的,就是一个“药引”。

这个“药引”,在她那天晚上看到自己自画像的时候,立刻就想到了面前的这个男人,根本就没考虑过别人,也不会去考虑别人。

这个人不是随便乱找的。他必须人品过硬,还要服从,能被自己牢牢地捏在手心。从之前香港碰面到后来他送自己回古城的这一路经历来看,这个人不但符合这个条件,而且,应该是直觉,她觉得他对自己有好感,能无限地容忍着她,哪怕她那些心情不好之时做出的无理举动。

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身上,有一种让她莫名的安心之感。她知道他不会算计自己。甚至,假使之前他答应了帮她渡过这个难关,而到了最后要兑现时,她即便耍赖不和他睡觉了,她觉得他应当也不会过分为难自己的。

这样的感觉,她之前在别的男人那里从未曾有过。

所以这件事,她是非他不可的。

但是她对这个人的固执程度,还是低估了。

准备了几天后,她今天再一次地豁了出去,都已经不要脸得到了这种地步,他竟然还是不肯松口。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她实在没辙了,最后只能再这样赌一把。

他的眼里要是真的完全看不到半点自己对于男人的吸引力,也不在乎她是不是把原本答应给他的“东西”转给别的男人,那她只能认输,放弃这个打算。

屋里又闷又热,他满头大汗,她也比他好不了多少。鼻尖冒出了一层晶莹的细汗,内衣也被汗水紧紧地黏在身上。

她屏住呼吸,偷偷地观察了他片刻,见他刚才分明很是生气了,不但开口阻止,还那样强行把自己给弄进了屋里,举动一反常态,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接着却又沉默了下去。

这该死的沉默!

白锦绣哼了一声:“算了,我不勉强你了。你也别拦着我找别人。”

她一个扭身,朝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艰涩无比的声音:“白小姐……你容我再考虑一下……”

白锦绣顿时心花怒放。

她转过头,见他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白锦绣慢慢地转过身,淡淡地道:“你放心,我不会要你怎么样的。就这么定了吧。明天开始,我每天像今天这样过来,给你送点东西,你只要随便和我说几句什么话就可以了。”

“你不会是以为我要你和我干什么吧?”

他不语。

又一滴汗水从他的额角下来,沿着他英挺的侧面面庞滚落,一下落到了他的肩膀上。

“姑姑!姑姑你来啦?”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踢踢踏踏奔跑的脚步之声。

白锦绣立刻转身,打开了门,朝着向自己奔来的阿宣露出笑容。

阿宣刚睡醒,听说姑姑来了,立刻跑了过来,一句话还没说,一眼看见桌上的那碗空盏,眼睛就挪不开了:“什么东西?好吃吗?是聂大人吃了?”

白锦绣瞥了一旁脸有点红的聂载沉:“很好吃的,还有个名字,叫`牡丹破萼雪色遥`,可惜有的人,只会鲸吞牛饮,连樱桃都不带吐子的,也不怕卡住了,大概吃完还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实在浪费。天气热,姑姑带你回家,给你做去。”

小胖子咕咚一下咽了口口水,冲着聂载沉晃手:“聂大人,那我不陪你玩了,我先跟我姑姑回去了!”

白锦绣从聂载沉身前走过,收了空碗,没再看他一眼,就牵着阿宣的手出营而去。上了车,她想起刚才那人最后一声不吭垂头丧气的样子,实在忍不住,自己嗤的一声笑了起来。

“姑姑你笑什么?”阿宣扭头看她。

“没什么!小孩子别管闲事!”

白锦绣顺手又揪了下他的小辫子,在他哇哇不满的叫声中笑眯眯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有第二更~

第 17 章

白锦绣回到家, 因阿宣催得紧,先洗手给他做了另份水果牛乳冰,嘱他慢慢吃, 不要吞得太快, 随后回了自己的屋。

她原本是想换衣裳的, 眼前却浮现出那个人在自己突然现身后就变得慌慌张张、以致于囫囵吞樱桃的一幕, 越想越是好笑, 再也忍不住了,连衣裳都没换, 人就倒在床上, 一个人笑得肚子都快要快疼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 虎妞来敲门,说老爷叫她出去吃饭。她拉了拉身上衣裳, 去了饭堂。

阿宣早就坐在桌上等开饭了,对面是父亲。白锦绣走了过去, 叫了声爹,人就坐了下去。

小姐午后出门的时候,穿的是洋装,但那会儿老爷在睡午觉,看不见。老爷不喜欢小姐穿洋装, 小姐也是知道的。刘广本以为她晚饭的时候会换衣裳。没想到,最后换是换了,但身上还是洋人的衣服。

白成山看了女儿一眼,还没说什么, 白锦绣就先开口了:“爹,我就喜欢这么穿,习惯了,反正家里也没外人,爹你实在嫌弃的话,不要看我就是了!”

她的语气满不在乎,仔细听,仿佛还带了点赌气的感觉。

刘广不禁心下忐忑。

小姐因为顾家求亲的事,似乎和老爷起了点口角,这事他也是知道的。老爷寿日的那天,小姐懂事,人前人后没表现出来,现在跟前没别人了,以小姐的脾气,怕是要借这穿衣服的由头,和老爷闹别扭了。

白成山没开腔,从女儿的身上收回目光,只道了一句“吃饭吧。”

看起来,老爷在这一点上,似乎妥协了。

刘广松了口气,忙叫人上饭。

饭桌之上,小少爷阿宣只顾吃,忙得没空说话。老爷似乎怀着心事,不过略略夹了几筷的菜。小姐没吃几口,忽然放下筷子,抬起了头:“刘叔,回来这么些天,我发现还是更喜欢吃西餐。你在广州肯定也见过的,劳烦你叫人送些做西餐的食材过来。还有咖啡。我要咖啡豆,什么牌子无所谓,我不挑,但要加一个法压壶——法压壶别的地方没有的话,叫人去德隆饭店问一声。刘叔你常在广州跟我哥和人吃饭应酬,应当知道那里的老板,法国人弗兰,我的一个朋友,他肯定知道哪里有。法压壶焖煮出来的咖啡,口感才是最好的。”

刘广一愣。

“对了,厨子就不必请了,简单的西餐,我自己就能做,也不是天天吃。”白锦绣又补了一句。

刘广不敢应,也不敢不应,不住地看白成山。

白成山两道略微带了点花白的眉皱了皱,抬眼看着女儿,显然是不悦了。

白锦绣就和老父亲对望着。

“照她说的,叫人送过来吧。”

片刻之后,白成山终于开腔,吩咐了一声。

“知道了老爷。”刘广急忙应下,努力记着刚才小姐提到的咖啡豆和什么什么壶,怕自己转头就忘了名字。

接下来的饭桌上,小姐没有再说什么让刘广提心吊胆的话了,总算平安无事地过去。

“爷爷,我吃饱了。”阿宣放下筷子。

“今天我去了聂大人那里玩,后来姑姑来接我,还给他们送了好多凉饮,我就跟着姑姑回来了。下回我还想再去!”

白成山颔首:“不要自己一个人去,更不能顽皮,打搅了大人的事情。还有,布置的功课不能偷懒!”

阿宣捣蒜似的点头。白成山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丝笑容。

“爹,阿宣说了,那我也顺便跟您汇报一声吧,这个假期我打算画风景油画,待在家里没素材,画不出什么好东西,反正也没事,明天起我会常出城的,就不每次都跟您讲了,您心里有个数就行。”

白成山盯了女儿一眼,放下筷子,从餐桌边站了起来,双手背后,一言不发地走了。

白锦绣回房,很晚了,还坐在灯前,托腮想着今天的事。

她知道自己的举动惹老父亲不快了,但这就是她的目的。她既不特别中意洋装,也不是那么喜欢西餐,但既然定下了计划,所谓做戏做全套,自然要面面俱到。心所有爱,不想嫁顾景鸿,老父亲又迟迟不答应,要是自己还是又乖巧又听话,那就不是她白锦绣了。就是要这样和老父亲闹上几个不大不小的别扭,才会显得自己也是真的生气了。

她一遍遍地想着接下来的计划步骤,十分兴奋,加上天气也有点热,这个晚上,很晚了还迟迟没有睡着。

这一夜,在古城之外巡防营的营房里,和住在城里白家大宅中的白家小姐一样,聂载沉也是迟迟无法入眠。但他的心情和那位白家小姐相比,却可谓天差地别,迥然不同。

来自山后的阵阵夜风吹散了郊外野地白天残余的炎热,空气变得凉爽了起来,但躺在营房床上的聂载沉,却还是汗津津的。

光着的背上皮肉仿佛粘连着身下的草席,他每翻一次身,背部就发出一道仿佛皮肉被无情撕开的轻微的撕拉之声。月亮渐渐升到了郊外夜空的中间,半个月影投在了这间平屋的窗头上,夜色显得朦朦胧胧,以至于总叫他的耳边生出一种错觉,仿佛下一刻,那个白家小姐就会伴着门外不知哪里发出的刷刷的风吹草动之声,自顾自地强行闯入他的世界,打乱他那原本明晰的生活。

大约是白天流了太多的汗,聂载沉怀疑自己中了些暑气,人有点头昏脑涨,第二天早上起来,这种感觉还是没有完全退去。这直接影响了他整个上午的状态,给官兵继续讲授昨天未完的课目时,旁人或未察觉,但他自己却感觉得到,他心不在焉。

所幸他有着很强的自控力,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全身心地投入训练。但这样的状态却没能持续下去,到了中午休息的时候,他再次心神不宁了起来。营房口,或者别的任何地方,发出的任何一点异常动静,都能叫他立刻变得紧张,心跳一阵加速。

时间一刻一刻地流逝,日头也一寸一寸地西斜。

中午过去了,这个下午终于也过去了。傍晚,这一天的摔打和训练暂告结束,白家小姐并没有像她昨天说过的那样,会再来这里找他。

她始终没有现身。

聂载沉觉得自己终于彻底地放松了下来。

他叫来营官和另几名领队官,交待今晚要趁凉爽夜间加训,随后回往自己住的地方,半路遇到了那个前些天曾照他吩咐引白小姐去休息的老兵。

老兵因为腿脚不便,在伙房做事,白天不必去校场参加新军课目的训练。

“聂大人。”老兵笑嘻嘻地朝他躬了个身。

“白小姐下午又来了,还给您送了好些东西,有吃的,也有用的。白小姐还亲自帮大人您收拾了屋子呢!我说我帮她叫您过来,白小姐又不让,说不好打搅你。她帮您收拾完地方,就自己一个人走了,叫我看到您的时候说一声,记得早些把她送来的东西吃掉,免得化了!”

聂载沉的心咯噔一跳,身体血管子里的血液,突然间又加快了流速。

她原来已经来过了?

“聂大人,白小姐对您可真好啊!”

他顾不上老兵投向他的带了几分暧昧的目光,急匆匆赶到住的地方,推开了门。

他睡的床上,原本的那张草席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厚厚的水凉牛皮席,席子上有幅料子看起来像是柔滑丝绸的薄薄的盖被。桌子的中间,则静静地摆着昨天他看到过的那只可以盛冰保温的食盒。

这天晚上,巡防营的夜间操练结束时,已是晚上九点多。

聂载沉带着整个白天留下的灰土和汗水,再次回往他住的地方时,忽然停了脚步。

他迟疑了下,掉头回去,从骑兵队里牵了马,翻身而上,在月色的引领下,来到了那道缓坡前的溪河边,下了水,从头到脚地沐浴了,这才重新回到营房。

他进去,走到床前,慢慢地坐了下去,摸了摸身下那张光滑而水凉的新席,视线就落在了对面桌上那只他还没开启过的食盒上。

他不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不管是什么,他其实非常不希望她往自己这里送这些东西。但是问题是,她已经送了过来,天气又这么热,他不吃掉的话,就会馊掉,不但浪费,万一到了明天她再过来,发现她送的吃食还原封不动,她会不会又要生气,冲他大发脾气?

聂载沉的眼前浮现出那张总爱翘着下巴看自己的漂亮脸孔,不再犹豫了,立刻起身来到桌前,掀开了食盒的盖子。

冰盒里装的是碗乳白色的广式椰汁凉糕,凉糕的上面,还撒了一层桂花。旁边是把洁白的调羹。

他要是傍晚就吃的话,当时有冰镇着,凉糕应该会非常清凉可口,但放到了现在,碗周围的冰块早化光了,凉糕看起来也有些塌了下去,颤巍巍的。

他拿起调羹,小心地挖了一勺,放进嘴里。

还残余了些冰水凉气的凉糕,吃起来还是又弹又软又滑,不用吞咽,仿佛就滑下了他的喉咙,嘴里却还余着一股淡淡的椰奶香气,甜丝丝的。

聂载沉又吃了一口,忽然有点后悔自己没早吃。端起了碗,几口就吃光了。

第 18 章